“你站在这里我怎么开门?”冷冷的声音。

猛地回神,发现自己还站在铁门前,恰好不好的挡住将门打开的路。笑了两声退到老教授身后,看着臧言扶着他上了楼梯,我有一种落跑的冲动。

“上来啊?”老教授热情的招手。

我张张嘴,突觉的肚子有些坠痛,慌忙说,“那什么,我先回去吧,陪读的事情老师您给我个号码,回头我自己联系好了。”

“都到家门口了。”老教授有些不高兴的模样,转头去看臧言。臧言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冷冰冰的说,“你随意,只要觉得合适。”说着就托着老教授的胳膊继续往楼上去了。

我站在楼下鼻子一酸,眼中瞬间就蓄满眼泪。没出息!狠狠骂了自己一句,仰着头深吸了口气,眨眨眼又将泪收了回去。靠,碰上一个说话不好听的大湿胸而已,我纠结个什么劲啊。他去北京,那我考到浙江去,这样天南地北,总能相忘于江湖。

掏出纸巾搓搓鼻子,深吸口气快步跟了上去,到了家门口时门还开着,推门进去,带上门的时候看见师母诡异的笑和老教授收敛不及的可以堪称是幸灾乐祸的表情。臧言依旧优雅又冰冷的面瘫着。

“佳佳是不是瘦了?”师母过来接我手里的包,我慌忙自己放在一侧的鞋柜上。

“没有,可能是今天穿黑色,显得人瘦。”弯腰换鞋的时候看见身下短裙上飘逸的剪成柳叶状的布片表情一僵。我都忘了这裙子的特点,黑色母鸡!

师母往一侧走了走,挡在我和沙发之间。我后知后觉的发现领口也有些大,虽然弯腰时有注意到,还是走了光。懊恼的换了拖鞋,带着坠痛的小肚子去了洗手间。不出意料,大姨妈来了。仔细叠了些纸先用着,站在梳妆镜前看一身黑的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面色苍白,加上傻兮兮的连衣裙,活脱脱半人半鬼。

我摸摸自己的脸,心里想着要不肚子再疼些,干脆疼晕过去好了,这样就能装死。对着镜子做了个晕倒摔在地的动作,看着镜子里哈着腰歪向一旁的人又想,我要是晕过去,臧言那厮会不会依旧垂着眼帘冷冰冰的看着我,或者是在胸前划一个十字,张开那张轻易不吐字的嘴说一句,“愿上帝保佑你,阿门”。

肚子不辜负我殷切的期盼,竟然又疼了几分,可是很悲催的离晕倒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噼里啪啦的拍着两颊,等有些血色才开门出去。也没和客厅里的两个人打招呼直接去了厨房。师母正在切肉丝,我看看左右拿起芹菜开始择。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没有,做什么菜?我来做好了。”

“你会做菜?现在城市里的孩子会做饭的可不多。”

“我只不过喜欢自己倒腾吃的。”

我洗过芹菜和番茄,要过师母的菜刀,“我来吧,您陪成老师坐会儿。”

厨房是开放式厨房,坐在客厅里正好可以看到这边。师母扭头看看那边,很大方的就松了手,然后又说了几句话果然就放心的去客厅闲聊去了。

这是给我机会让我显身手呢,我挥着菜刀想,一会儿菜里多放点盐,咸死那个面瘫脸算了。这么想着,切芹菜的声音就更响亮起来。“嚓嚓嚓”,切在面瘫脸身上一般。呼,舒坦!

菜很家常,芹菜肉丝、西红柿鸡蛋、皮蛋娃娃菜,还有熟食牛肉和烤鸭。娃娃菜炖好时我已经额头见汗,不是热的,是疼的。奶奶的,还真是怎么想怎么来,平时还不见得这么疼,现在坠胀的怀里揣着一个铅球般。

菜端上去是免不了众人一顿夸,众人不包括面对我就装面瘫的某个高人。其实这算不算对我特别?只有面对我时才面无表情,不过这种特别太让人伤心,我宁愿他没看见我。

老教授让师母取出一瓶郎酒时我脸就更白了。这是打算好好吃一顿了,我若是中途离开,某人会不会再面无表情的来一句——只要你觉得合适。靠,想骂人!

好在老教授并不让我和师母喝酒,连让都没有让就和面瘫在那里边喝边聊特教的发展,话题很高尚很无聊,师母和我说了几句话,见我兴趣缺缺,专心看电视去了。期间面瘫扫过来几眼,每一次我瞄到都能接收到其中的冷意。难道真的是盐放多了?我挺郁闷的去夹他面前的那盘娃娃菜,不咸,还有松花蛋和蒜瓣的香味。尝过之后突然有些后悔,就是咸了也是活该,他凭什么瞪我?这么想着就狠劲儿十足的瞪过去一眼,偏生人家没抬头。眼珠子瞪了半天有些抽筋,转动了一下讪讪的收回视线。恍惚间似乎看见他勾了勾嘴角,再看过去还是那张面瘫脸。

中途去厨房做甜汤,师母跟过来,压低声音说,“是不是不舒服,脸怎么越来越白?”

“生理期,疼的厉害。”

“生理期还穿这么薄!看看嘴唇都白了。你去坐着歇会,我做汤。”

我往一侧阳台上挪了两步,藏在冰箱后面隔绝客厅里的视线,靠在墙上摁住了肚子。

“你这孩子,要不床上躺着去吧,我给你灌个暖水袋。”

“不用,一会儿就过去了。”

“怎么会说过去就过去呢?我又不是没疼过。都是小时候不注意,贪凉,大了才会这样。”

师母关了火出去,我听见卧室的开门声,等了一会儿肩上就多了一件珊瑚绒睡衣,看样子师母把冬天的衣服扒出来了。

“先捂着吧,一会儿喝了热汤让小言送你回去。”

我不置可否,蹲在一角搂紧瑟瑟发抖的身体。其实师母,您家小言现在不知道看见我有多恨呢,您和老教授是有多闲啊演这么一出戏?

三十八数字不好听

一旁的锅里咕嘟咕嘟冒着蒸汽,师母挪到洗碗池边压低声音说,“佳佳,小言和方晓文可没有在一起,他们俩的事情可都过去很多年了。有些事情过去就是过去了,要是揪着不放,可是苦了你们。爱人之间相处吧,还真得无条件信任。早年老成整月整月的在外面跑,身边还带着年轻漂亮的女学生,我们也没少生气,吵的次数多了,慢慢才悟出这道理。”

我抬眼看看师母,原来所有人都知道这么一个人存在。我想说,有没有在一起其实已经无所谓了,我差不多也成了过去式。今天第一面时的冲动纯属自作多情。

“小言这孩子一旦用心可是真心。话是少了点,但是难得的牢靠,我要是家里有个女儿,说什么也舍不得放过他。老成一说起你就气的发火,他说话不好听,其实是替你们急。你和小言都是他的学生,特别是小言,咱们学校招的第一个聋生,他一直带了七年,说起来就自豪的不得了,比自己儿子还亲呢。他觉得你们合适,也舍不得小言再伤心一次,更舍不得你钻了牛角尖将来后悔。”师母关了煤气,抽油烟机依旧故意开着,嗡嗡的声音在一旁显得格外的响,我胀胀的脑袋就更晕了。

“我也不是为谁当说客,就是觉得你们两个吧,错过就可惜了。若是现在说分就分,以后大些再相亲什么的,谁还冲着真感情去呢?只不过是觉得合适凑个对儿而已。你也别觉得我说话不好听,漂亮些的姑娘做事总是冲动许多,也不过是仗着有几分资本,其实等过了四十,再漂亮也不过是一张脸,重要的还是那颗心。”

哦,听出来了。我抬头看师母,“您觉得我和他是在闹别扭,原因还是我端着架子。”

师母摇摇头,“说实话,从老成嘴里听来我觉得是有些。可今天见吧,也没觉出来,就是觉得你还挺实心眼儿,还真像老成说的,有点傻。”

“我不傻,只不过有点笨而已。”

师母捂着嘴笑,偷偷往客厅里看了一眼,“说这话就是有点傻,方才没见小言一眼一眼瞟你呢,偏你就埋头吃菜,还一根菜能嚼个十下二十下,苦大仇深的,恨不得把筷子当磨牙棒嚼了。”

我也看见他瞄我了,还一眼冷似一眼,这眼神需要我对视吗?我可没觉出来。

“小言,怎么过来了?汤已经好了。”

我抬眼看看师母身后的高大身影,悻悻然收回视线。

“肚子疼,先在这儿喝碗热汤吧,一会儿你送她回去灌个热水袋暖暖。”师母转头看向我,却没有伸手去扶的意思,还侧开身让开了路,“还能起来吗?”

能,怎么不能,我还没有那么娇弱。起来有些猛,眼前一黑差点又软下去,同一时间觉得□一热有什么涌出来。生理期第一天,不该这样的,都是让某人刺激的,试问我幼小软弱的心灵怎么经得起他强力制冷的面瘫刺激?

扶着墙站了一会儿,等能看清眼前境况了不禁就是怒火冲天。臧言是往前迈了一步站在师母前面不错,却挡开了她的视线两只手闲闲的垂着,连扶一把的动机都没有。脑子里嗡嗡响,试着走了一步,不甘示弱的瞪着他冷了声音,“麻烦让让。”

奶奶地,谁稀罕和你重温旧梦?即使是我错失了也没必要对我进行精神折磨吧,面瘫面瘫死面瘫!

臧言往一侧挪了一步,我扶着洗碗池越过去,脱了睡衣递给师母。屋子里空调的凉气一下子裹遍全身,激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粒子。

帮着师母盛好汤,我却觉得腰都直不起来了。方才我还希望自己能无限虚弱,现在却恨不得能一臂扛千金。我浑身软趴趴的,在他眼里估计就是故作虚弱博他眼球呢。我是那种人吗?我可是有节操的!

没敢端汤碗,怕手一软摔了东西。很自觉的走到沙发边坐着,努力缩着身体还不敢整个屁股坐在沙发上,生怕不注意留点颜色在上面。

“成老师您也少喝些酒,这一段时间我都在D市,改天再来看您。我们就不喝汤了,我先送她回去。”

这是我今天听见的唯一的天籁之音。匆匆站起身,瞄了一眼沙发,很好,完璧归赵,什么都不多。

师母在一旁笑,“佳佳看着有些等不及了,也好,你们两个好好聊聊。小言路上护着些,天都黑透了,冻着又该难受了。”

老教授也没挽留,站起身问我,“那个聋生的手语还做吗?”

“做,当然做。电话我记着吧,回头联系。”

“缺钱?”臧言扭头问。这是今天他和我说的第二句话,第一句话还对象不明。

“是,缺钱。”我实话实说。

“若想考研就该专心准备了,好学校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

我呼吸一滞,扭头看臧言,勾勾嘴角说,“也不是非要考,说不定就回老家找个工作了此残生。”

臧言脸色瞬间就黑了,我心里也没欢喜起来。问老教授要了号码出门,一手摁着肚子走到路边等的士。臧言看看我,一句话没说却越过了我顾自走了。

我看着眼前的车流眼眶发热鼻子发酸,忽而就明白,过去了的总归是过去了,我貌似干净利落,实际上还没有臧言这个人干净利落,人家以前是依依不舍,可是到现在不舍的那个人就只有我而已。不过我也明白,这谁也怪不了,怪也只怪我自己。从我们在一起,就一直是我在说分手,第一次甚至连分手都没说,拍拍屁股就消失了。我以为是用身体偿还自己的无赖,人家说不定还觉得自己被睡的委屈呢。第二次第三次说分手,我还是那么理直气壮。既然都理直气壮的分手了,就是恋无可恋,我再幻想再留恋,就活该心疼。

疼吧,疼死你算了,丫的受虐体质!

眼泪稀里哗啦的止不住,转身去了一家小型超市买了卫生巾,结账的时候老板娘目光诡异的一直盯着我瞧,还意义不明的瞄了几眼我的长腿。懒得和她计较,出门拐进一家客舍借用洗手间,再站到路边等车的时候眼泪还没有干。

我告诉自己,这次眼泪干了就彻底说byebye了,不然连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我眼前的时候我还委屈的想,自己这一身就这么像不良职业吗?站在路边都有人上赶着拉走,要是这人敢下车问我多少钱一夜,我一定会脱了高跟鞋打爆他的头。

车窗摇下来时我看见臧言探过来的脸,依旧面无表情,但凡有点骨气的人都不会坐他的车。哼,我也是有骨气的!

我别开头瞅的士,听见车门却被人摔上,然后胳膊一疼就被甩进了车里。臧言又坐进车里的时候我还歪在座位上没爬起来,下一瞬车子却奔了出去,我一手本刚打开了车门,吓的赶紧又碰上。扭头瞪着臧言气的说不出话来。

很快就到了租处,我转身开车门,胳膊却被身边一直没开口的人抓住了。我听见他冷冰冰的说,“穿这么暴露,想引起谁的注意?”

我震惊的看过去,对上他带着仇恨的视线忍不住嗤笑,“你以为我在勾引你?”

臧言眉头皱了皱,张张嘴却没说什么。我心想,好在你没说,你要是说了,我一定会一拳头扫过去,不保证你的眼珠子还能亮闪闪的射出仇恨的光。

转身开车门,胳膊一紧又被人拽住,我冷笑着回头,“你放心,勾引谁我都不会再勾引你,今天的错觉你也不会再有了。好走不送!”

胳膊上的力道骤紧,渐渐又松下来。我推开车门下车,甩上车门的那一瞬心里闷的直透不过气来。

从小区门口走到楼下距离并不近,我沿着红砖小路走着,小腹坠痛的不似自己的。身后传来脚步声,我回头看了看,什么也没说。一路摇摇晃晃的回了住处,也不管跟上来的人,直接捂着肚子去了洗手间。

坐在马桶盖上看着刻意染了无色指甲油的手指,轻笑着想,可不是吗,从来都是散漫怪了的人,穿衣服都是舒服为上,今天竟然穿着高跟鞋小短裙涂了指甲油。可是阿言,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竟然高明的连苦肉计都用上了。我在你心里,竟然下作到这种地步了吗?

我一条一条的撕着卫生纸,暗自问自己,到底在想什么?能不能给我一个答案?感情这东西再贵重,失去了也只是失去了。你明白了它的珍贵又如何?是呀,又能如何呢?

有人敲洗手间的门,我看看脚下一条条的碎纸,弯腰捡起来扔进垃圾桶。起身洗了手脸开门出去,没有看他,直接去了卧室。听见脚步声我从被窝里探出头,力持平静的看着他说,“回去吧,记得关灯锁门。”

臧言皱眉看着我,嘴又微微张了张,终是转身出去。却不是离开,因为我听见厨房灌水的声音,然后是煤气点燃的声音。我蜷做一团想我们的过去,如果那种甜蜜能一直持续下去,我想我应该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只是还是那句话,从来都没有“如果”。

半睡半醒间身后的床垫往下陷了陷,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了他一眼又放心的闭了眼接着睡。他目光柔和,是我的阿言,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冬季,他回来讲学的那几天。

“怎么不换了衣服再睡?”

“累。”

一只大手摸上我的腿,连衣裙被拉起,接着腰上多了一只手,然后是后背。衣服被脱下来,再钻进丝被时浑身舒坦。我重又蜷起来,皱眉拉住他的手怀在腰上。

身后的人支着身子又折腾了一会儿,然后才贴上来。腰上一暖多了个东西,我伸手摸了摸,应该是矿泉水瓶灌了热水,外面用毛巾裹着。毛巾不太软,不如他的手贴着舒服。皱眉翻了个身,伸臂搂住他,我听见自己很清醒的问,“阿言,我们这样算什么?”

没有人回答我,那瓶子却追着去了后腰。我知道,他体温偏高,闭着眼掀开他身上的衬衫,极力贴近,冰凉的小腹完全靠在他身上时才停了动作。

鬓角一热,一股泪又滑下来。我埋头在他怀里,叹息着问,“告诉我阿言,我们这样算什么?”

静默,没有答案,伴随我入眠的只有他轻浅的呼吸。

三十九话痨

第二天醒来时天已经大亮,老腰又酸又痛,疑似纵欲过度。扭头看身边,空无一人。我翻过去嗅着床上的气息,依旧是太阳的味道,没什么特别。

坐起身发现自己裸着上身,身上却什么痕迹都没有。回想着昨夜的梦,不禁嗤笑自己欲求不满,竟然连那种梦也做的出来。臧言那种人,怎么可能主动脱我衣服呢?更何况前一秒还眼睛里冒火光恨不得烧死我呢。

没垫小褥子,床单上弄的很脏。套了个棉T恤爬下床,掀了床单拆了被罩扔进洗衣桶。一切收拾好去厨房热奶时看见一个被热水烫的变了形的矿泉水瓶。

我神经质的拿着那个瓶子把为数不多的几个房间走了一遍,然后坐在沙发上等。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只是心底隐隐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词,叫奇迹。

奇迹没有出现,等来的是小安的报平安电话。我安静的听她说到一个人去看音乐喷泉眼泪就开始往下掉,直至她说完,一声抽噎都没有,T恤下摆却湿了一片。

“佳佳,怎么不说话?”

“昨天看见臧言了。”

“…然后呢?”

“他搂着我睡了一夜。”

电话那头扑哧一声笑了,“大师兄倒是挺直接,和他形象不符啊。”

“他只是用这种方法告诉我,我当初一声不吭离开他,让他很痛苦。如果我痛苦,那就是我该得的。”

电话那头静默了良久,我听见小安说,“佳佳,总要有人退一步,如果真的爱,为什么不争取一下?”

为什么不争取一下?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猜想基本正确,之后的一个月里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这个城市很小,却也很大。我每天坐公交穿梭在学生家里和住处的路上,周末还要参加政治培训班,却一次也没再见过他。他仿佛从这个城市蒸发了,也从我的生活中彻底的消失了。

过了十一就是网报名,我一直没有确定上哪个学校。期间老教授打电话问我报过没有,我实话实说,还没有定哪个学校,也许就按老爸的意思,跨专业考到他学校去了。老教授劈头一顿臭骂,劝我不能连自己追求的东西都没有,被别人安排的人生会很惨淡,终其一生。直到最后一天报名截止,才迟疑的报了北京,那个臧言工作的学校。

十一月初准备退房,收拾了小安余下的衣服和东西打包寄到了她家里。那对寄居蟹还是老样子,其中那只刻着字母Q的死活不肯换壳,让我突觉讽刺。想了想给Arvin打了个电话,上次的事一直都没有感谢他,至今打起电话老妈还会偶尔夸他长的帅气又懂事。

本来没想到他会来,不料接了电话他竟然说还有帐没有算清,让我在家里做饭等。

疑惑的下去逛了一趟超市,买了点凉菜和其他蔬菜和大虾,顺手拿了几罐啤酒,拎着大包食物晃回来的时候都没想明白有哪一笔账没有算清。到了住处却发现门开着,我握着手机屏气推门进去,看见翘着腿躺在沙发上的Arvin和站在阳台上的臧言就皱了眉头。

我实在找不出除了“狼狈为奸”以外的词来形容同时出现的这两个男人。我想我眼中的质疑一定毫不掩饰,以至于软在沙发上一点形象都没有的Arvin都直起腰瞪过来了一眼。我恶狠狠的瞪回去,东西往地上一扔,气哼哼的问,“谁把老娘的门撬开的?”

Arvin爱理不理的起身拽了购物袋过去,盘腿坐在沙发上一件一件往外掏,看见自己喜欢的零食和饮料就放到一边,其他的蔬菜和肉又扔回地上。

Arvin开了一瓶果醋,喝了一口才说,“你那钥匙我一直都没还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有点轻微老年痴呆?”

我一愣,这才想起一直找不到的钥匙貌似是五一的时候给了老妈,至于怎么跑到他那里原因不详。可是这语气,找抽!

我凶巴巴的扬扬手,压低声音问,“你们俩怎么在一起?”

“你不要我就要了呗。”Arvin挑眉,抓过一个抱枕在怀里,抬头说,“给我拿个吸管,你冰箱的那种。”

我翻了个白眼。男人竟然喝果醋,天啊,不开啤酒开果醋?还要吸管!好吧,其实我也喜欢果醋不喜欢啤酒,可是可是…唉,纠结。

任劳任怨的收拾了蔬菜去了厨房,焖上米菜洗好切好,看看时间还早,拿了一瓶果醋坐到沙发另一头,后知后觉的发现茶几上正播着《地狱神探》的本本是我的那个。我跑到后面蹲□确认了一下,指着Arvin食指发颤。

这电脑昨晚我抱着看小说随手放在了床上,如果我没有记错,旁边还有我换下来的内衣裤没来得及收拾。本来计划买完菜回来收拾卧室,推门看见这两人就又忘了。

“你别指我,我讨厌别人用手指我,你家男人拿出来的。”Arvin看看另一边的臧言,皱眉问我,“你怎么不买几筒薯片和果粒酸奶?”

我心里异样的动了动,偷看了一眼臧言说,“我怕你吃多了拉肚子。”

“你请我过来连吃的都没有!”

我看着他白净稚嫩的脸愣是发不出脾气,终是叹了口气说,“有好东西给你,国外带回来的。”

臧言额角抽了抽皱了眉头,Arvin倒是一脸欣喜,放下果醋搓搓手伸出来就要,“什么东西?合我意了就不让你补银子,我当初可是带着叔叔阿姨去坐了游轮。”

“没钱!”我一把打开他的手,“自己猜吧。”

去厨房做了一顿还算丰盛的中饭,配上买来的凉菜也满满的一茶几。Arvin像个被宠坏的孩子,吃饭的时候还不停的唠叨我所谓的“好东西”,见我没什么回应,还发脾气将盘子里的午餐肉每片都用筷子戳了个俩眼儿一张嘴。

傲娇受。我脑子里很不合时宜的冒出来这个词,偷偷看看臧言,他正皱着眉头看那几片午餐肉呢,眼中的不耐和厌烦显而易见。

我忙戳了一片吃了,又把那盘被加工过的午餐肉从他面前移开,换了一盘蒜蓉青菜,想了下问,“你们一起过来的吗?”

Arvin瞄一眼臧言,答非所问,“你在这里住了多久?”

“我还真不记得了。”皱着眉头算了算,“反正从学校搬出来就在这里。”

“那你那个特精美特小巧贴着卡通贴又好用的高压锅是自己买的还是房东的?”

“自己买的。”

“送给我吧,还有小S和小B。”

我点点头,疑惑道:“什么小S小B?”

“你那一对寄居蟹啊,我后来养了一对儿,不知道怎么死了。”

我瞪大眼睛咬牙切齿,“你要用我的高压锅炖了我一双儿女?”

Arvin咬着筷子笑得眯了眼睛,半天才缓过气说,“你送不送吧,反正你回去带着也麻烦。”

“送是可以,可是你这一改名字,以后你就是SB主人了。”我做思考状顿了一下,点点头说,“也好,什么叫物以类聚呢?”

说完一想,这连自己都骂了。Arvin边吃边笑,吃到一半的时候扔了筷子去纸箱子里扒书。我看看臧言,想了下问,“用不用烧碗热汤?”

“不用。”

难堪的沉默,半天听见他问,“回X市?”

“嗯,现场确认,然后就在家复习了。”

“加油。”

我放下筷子看他,很认真的看。如果我没记错,他今年已经三十好几了。清俊隽秀的脸型,略方的下巴,还是那么俊朗,只是多了几分深沉。小安曾笑说他哪里和霍建华有些像,我仔细的看。是有些像,两道浓眉下的一双眼睛专注起来一样的迷人。鼻子同样的挺拔,只是嘴唇相比略圆润些。还有,他常常没什么表情,配合着那双眼睛,显得更深邃更难以捉摸。此刻就是,那双看着我的眼睛里,盛着的是什么呢?我看不清楚,也猜不透。

“你怎么不问我报的哪个学校?”我垂下眼帘很没骨气的问。

“你报的哪里?”

“浙江师范。”我勾勾嘴角,为自己的玩笑觉得可笑。抬头对上他瞬间黑下来的脸愣了一下,忍不住问,“你还在乎?”

“不。”

是不在乎还是不愿意回答?

臧言起身,直接去了门口,换了鞋子扶着门框头都没回,“不送你了,一切顺利。”

“阿言。”我盯着他的侧影看,等了会儿不见他看过来,深吸口气说,“对不起。”

他开门要走,我站起来问,“你是不是也欠我一句?”

“什么?”他扭头问。

“欠我一句对不起,我要和你两清了,互不相欠。”

臧言眉头皱紧,嘴唇也跟着抿了起来,这是他生气前的征兆。我咧嘴笑,“你说出来,我欠你的,用时间还你。”

臧言摇摇头,推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