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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 小鬼遭殃

“站住!抓贼——”还好那男人嗓子有痰,声音没放出来,但却拉住春娘不放手。

“是我,是我,我是内院的。”

“那怎么到外院来了?”

就在这时,小枝出来了,压着声音在外面喊:“春娘,春娘——”

“你的同伴?你防风她做贼的?”那男人也是一身的酒气,说话夹缠不清,小枝又叫了两声,春娘想回答,却被捂住了嘴巴:“说,你俩偷什么的?”

嘴巴都堵了,怎么说呀。小枝嘀咕了一句:“说好陪我,却放空炮,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竟然走了,脚步声很快就拐进了内院。春娘急得拼命挣扎,嘴里呜呜地想要叫人,那男人本就心怀不善,这会儿更是胆大起来,臭烘烘的嘴巴就堵上来,春娘恶心地要死,浑身冷汗,可惜依然没有力气。

“呵呵,嘴里不答应我,其实嘛,却半推半就,嘿嘿,骚娘们。”男的说完,更加放肆,拿出一个脏帕子堵住春娘的嘴巴,胳膊和身子一起,抱起来就走。

净室外面,是一圈竹林,从小路穿过去,是一排院子,王府里的好些下人都住在这里,那男人用脚踢开一个院子门,用背顶了一下给关上,抱着春娘就进了屋,这一晚上折腾,春娘第二天走路腿都打漂。

本来这事就过去了,春娘也知道,女人被夺了贞操,在这世上不好混,但她觉得亲娘在侧妃跟前得脸,她和娘又攒了不少私房,到时候找个老实点的男人,说不定能糊弄过去,至于这个王大,她可是起了杀心的,准备瞅个机会弄死他,不然,自己后半辈子,别想安生,这男人一看就是好色如命的,王府好几个婆子都和他关系暧昧。

谁知就在这时,世子给王爷说,西疆有几个老兵,三十多了,还没娶到媳妇,希望把王府几个到了年纪是侍女嫁过去。

“父王,外面有句话叫宁娶大家奴,不娶小家女,他们嫌老家的女人没见识,可是大户人家的姑娘怎么肯嫁他们?**品的小武官儿,一年的奉银还不够人打一套头面的,那也就只能娶个大户的丫头了。”

仁亲王奇怪:“你为何有这样的想法?三种人不能做,其中头一个就是媒人。”

“我哪里愿意?是他们求我,都是当年跟着我在西疆厮杀的兄弟,我也没办法。”

“那好吧,他们愿意,你就挑吧。”

仁亲王下令,谁敢不依从?结果春娘、小枝刚好都在列,午妈虽然有些不满,但想到女儿好歹嫁个官身,男人大点也知道疼人,就那么答应了。

仁亲王府不差钱,选中的六个丫鬟每人二十两银子的压箱钱,再送一套银头面,外加四身衣服,一套被褥,也有百十两的,把人嫁了。

钱隽在城外建了一个小院子,几个老兵就在那里成亲。洞房里,春娘一看到新郎就后悔的要死,还不如嫁给王大呢。这人足有四十岁,十分邋遢,大红的新郎服,也不知怎么到了他身上,看着就那么别扭,尤其是又大又厚的嘴唇,往外撅着,跟猪肠似的,她当场就反抗起来,不许男人近身,那男人力气出奇的大,一只手就把她扯床上了,三下两下,扒光衣服,也不管她的感受,就那么上去了,还好春娘不是头一次,还能受得住。

这些男人还是要回西疆的,在京城又没有家人,这里的风俗,新婚三天里,新娘子是不干活儿的,钱隽干脆派了个厨娘,给六家做饭,第二天,六个新娘和新郎,便在一个院子里,分别坐在两张桌子上。

春娘一看到小枝的男人,心里顿时失去了平衡,这六个男子都十分高大威武,却只有小枝的男人长得甚是英俊,而且也最年轻,笑眯眯的十分和气,一看就是个好男人,再看她嫁的人,越看越令人恶心。

早饭过后,几个人各回各家,春娘的那个男人就像几辈子没见过女人一般,嗷一声又扑过来,这一回春娘有准备,趴在他肩头就狠狠咬了一口,她是个狠心的女人,竟然咬掉了一块肉。

男人气坏了,抡起蒲扇一般的巴掌就打上了,隔壁住的是王妃院子的丫鬟流苏,她和男人拼命敲门,好容易才把春娘救出来,人都去了半条命。

“他娘的什么烂货,昨晚就没见红,我思量咱年纪大了,样貌又丑,只要和咱好好过,那点事儿就忍了,没想到她还拿乔了,滚,这样的破鞋,我也不要了。”男人气愤难平,捂着肩头,不停地咒骂。

春娘因为失贞被退回王府,仁亲王的脸可就难看了,他给内院的管事道:“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按王府的规矩来。”

那就是要浸猪笼了,午妈听到消息,哭得死去活来,在董侧妃面前不停地磕头:“王妃,求求你,救救春娘呀,奴才,奴才就这么一个孩子。”

董侧妃气得要命,可午妈对她确实太重要了,她要是撒手不管,也实在令身边人寒心,没办法,董侧妃只好去求仁亲王。

“王爷,春娘说,是吃酒误事的,她不是那种贱女人,看着午妈精心服侍我的份上,你就高抬贵手。”

“这样的女人,你也能放下脸来说情。”仁亲王的话,令董侧妃无地自容,她又羞又气,把一肚子的火儿,又发回到了午妈的头上。董侧妃一手操办,春娘还是被人悄悄送到王府最远的庄子上,过了几天车夫王大喝酒误事,也被王爷发落过去,春娘通过午妈运作,和王大做了夫妻——因为她怀孕了。春娘曾经在午妈跟前,抱怨世子给她指婚的男人多么丑,又说过小枝的男人多么俊朗,午妈觉察出不对劲,仔细追问,才知道女儿被人暗算了。世子夫妇以前虽然嫌弃她们,但却只是不搭理,为何忽然下手给自己使绊儿呢?午妈不用想都知道,她这一回,冲得太猛了些,直接伤害了二少爷,这是世子报复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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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六章 评理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她不过是执行主子的吩咐啊,午妈觉得非常冤枉,世子报仇到她头上,她也认了,可是女儿,还花骨朵一般没有开放,嫁给一个大了十多岁,好色无度的男人,这辈子就这么完了啊。

文瑾才不会就这么让事情结束了呢,王大以为老婆被人弄死了,谁知和春娘才成亲没几天,他老婆忽然找上门来。春娘摇身一变,成了小妾了,午妈听说之后,更是心情抑郁,做事都有些懵懵的,常常着三不着四的,把董侧妃气得够呛。

没了午妈这个得力干将冲锋陷阵,董侧妃不管有多大的心劲,但儿子钱浩伤势严重,分去了她太多的精力,董进才分派给妹妹的事儿,就完成得不怎么样,他见仁亲王府那边,没有传出想要的消息,便让老婆派何妈过去催促。

何妈见了午妈,吓了一大跳:“午嫂子你怎么憔悴成这样了?”

“别提了。”午妈哪有脸给人讲女儿的事儿?婚前失贞,那可是最最丢人的。

何妈看到董侧妃,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讲自己是董夫人派来,探望表少爷的。

“好多了,那些骨头都长住了,现在就是痒得很,太医说,再有一个月,就会完全好了。”

“夫人说,让表少爷不要心急,一定养得好好的,伤筋动骨一百天,可不敢轻忽。”她说着话,使眼色让董侧妃把午妈支了出去,这才问,“侧妃,午妈怎么憔悴成这样了?”

董侧妃无奈,把事情简单讲了几句。何妈转着眼珠子,她觉出不对劲来:“侧妃,午妈的女人中了圈套了,那个小枝,肯定是受了那边指使,不然,她为何嫁的男人官儿最大,还最年轻英俊?一样的配人,她可是个好姻缘,午妈的女儿就是个最差的,这显然是有人故意的。”

“我也想到了,可事已至此,还能怎样?”

“侧妃这是怎么说,这个仇就不报了?”

董侧妃立刻攥紧了拳头,狠狠擂了一下塌床:“怎么可能!此仇不报,我枉为人母!”

“侧妃,大人安排的事情,你可要抓紧啊,你这边一拖拉,就给对方喘息的时机了,他这不反手就给你一巴掌?你不狠狠把他们打趴下,就得自己趴下的。”

董侧妃摇头:“那边快生产了,就在这几天,可惜护得水泼不进,连接生的都不知道准备请的哪一个,我如何下手?”

“大人可没让你这么干的,大人说了,以那边人的性子,这一块,肯定安排得严丝合缝,侧妃还是按以前定好的计策行事就好了。”何妈为了验证自己所言,她指指门外,“那边这么严厉地报复午妈,还不是因为害怕传出那样的谣言?可惜侧妃一心惦记表少爷,午妈又心不在焉,让对方把风声压住了,不然,现在说不定都架火上烧了,她不是能生吗?不信生一个比死一个还快。”

董侧妃的士气别吊了起来,她咬着牙对何妈道:“你回去告诉夫人和大人,我这里很快就会有好消息。”

“好!侧妃这样儿,可有了咱董家姑奶奶雷厉风行的作风了。”

何妈前脚进了王府,钱隽后脚就知道了消息,他让人密切注意,看看何妈这一次,给董侧妃的指示到底是什么。

文瑾就在这一天发动,子夜时分,果然又生了个儿子,因为朝阳朝晖都是早晨生的,钱隽就给他起了个小名叫子夜。

文瑾的月子坐在腊月里,她要养身子,钱隽得帮着接收宗室亲戚以及朋友的节礼,然后还要有相应的回礼,每隔几天,还有一些亲近人家的女眷来探望文瑾和孩子,再加上王府的下人这段时间也特别忙,他安排盯梢的人手,便显得不够用,结果,到了正月初,钱钱是灾星附体的谣言,扑都扑不下去了。

仁亲王刚开始还不肯相信,却架不住身边几个女人不停的唠叨,尤其是董侧妃,她哭着给仁亲王道:“王爷,你也看到了,自从世子他们回到王府,咱家的事儿就没断过,先是二爷被打断了腿,接着王妃的眼睛就看不见了,你的心疾,也是屡次发作,身体大不如以前,再就是浩儿,呜呜,我可怜的儿啊,现在还不能利索地行走呢,呜呜”

三人成市虎,谣言到了王妃耳朵里,她是坚信不移的,虽然仁亲王现在很少去她那里,但腊月里好些家事,以及正月里的应酬,王爷得和老婆商量,仁亲王妃都这样了,依然不忘踩低钱隽,她把听来的谣言,加油添醋地告诉了仁亲王:“城外三星观的王道士,就是专门看这个的,他说了,最近两年,一直看到王城附近有灾星闪烁,但被王气压着,不能成什么气候,只有在一起生活的人,才会受影响,这话京城好多人家都听说了。”

仁亲王心里禁不住犯了嘀咕,难不成那孩子就是灾星附体的?

董侧妃给杨侧妃送了一笔厚礼,杨侧妃没收,但陈夫人的娘家却接了,于是,又有一个女人给仁亲王吹风:“王爷,我去庙里求签,说我本来在今年会有一个孩儿的,可是,被灾星冲了,若是明年灾星不去,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子嗣,呜呜,我好想有个孩儿,就像王爷一样英俊潇洒,聪明绝顶——”

仁亲王心事重重,他知道钱隽有多护孩子,他和儿子死磕,不见得能取胜,便趁着过年,找机会和皇上把心思说了。

“什么?世子的二子是灾星附体?”永昌帝大吃一惊,这段时间,董进才在他跟前,一再灌输:“这两年国家不稳,干戈不断,一定是灾星现世。”

永昌帝曾经指示钦天监仔细查看,还好,那边回答是:“没有灾星,并且,紫微星光华闪烁,照耀四方,皇帝运势很好,国家安泰。”永昌帝虽然放下心来,但却依然存了一丝担忧,今天一听这话,自然震惊异常,“怎么会是世子的儿子?”这可太难办了。

永昌帝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和钱隽摊开来说。永昌帝知道在钱隽背后耍阴谋,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这一条,他比董进才聪明多了,他比董进才了解钱隽,知道他不好惹,再说,钱隽最近急流勇退,皇上已经不再忌讳他了,并且,还起了爱惜的心意,准备把这把利器暂时存起来,万一北疆西疆那边有事,可以随时祭出来。

钱隽接到皇上让他进宫的旨意,很是莫名其妙,将近一个月他都没进过宫,三个月前,他天天泡皇宫里,完全就是两重天。

永昌帝不敢直说,却借口钦天监:“说是有灾星附在宗亲子弟身上,会损伤国运。”

钱隽已经出离愤怒了,但他经过这些打击,早就心止如水:“皇上也信这样的谣传?不就有人为了打击微臣,暗害微臣,说臣的二儿子是灾星吗?”

永昌帝脸上火辣辣的,好在天阴,屋里光线不好,他又练了这么多年,钱隽并没看出他脸红。

“皇上,微臣听说之后,也曾担心有损国运,亲自询问过钦天监,那边说根本没有灾星现世。微臣又去了三星观,也没有个王道士,若是非要说有,有个老道的小道童,才九岁,是捡来的,不知以前姓什么,可能姓王吧。”

永昌帝不安地扭动身子,不明白已经老练圆滑的仁亲王世子,怎么忽然这样咄咄逼人,竟然敢不给他留面子,难道这家伙是表面臣服,内心有不轨的打算?皇上现在也四十多了,已经很少会把心情挂脸上,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听钱隽往下讲。

“皇上,有人针对微臣,他知道从朝政上没法打击到我,就只好从别的地方下手,微臣重亲情,爱孩子,这是微臣的软肋啊,微臣早就知道这个不好,可微臣没法子,微臣没法做到冷血无情,就像当年,义无反顾跟你去西疆一样,不仅是为了朝廷,为了自己也是钱家一份子,最重要的,微臣的父亲在西疆,微臣想去助他一臂之力——”钱隽说不下去了,父亲是他心中永远的痛,他那么爱他,可是,付出却没有回报,没有回报也罢了,孝顺不求回报,可是父亲却一次一次地伤他的心,把他往绝路上逼,就像这一次。

虽然没有嚎啕大哭,钱隽的眼泪却一串串地掉下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永昌帝也被感动了,他走下御座,拿着帕子为钱隽擦脸:“别哭了,都多大了,还掉眼泪。”“皇上啊,臣心里好难过,臣不是委屈,是伤心。都说人心是肉长的,我为何就捂不热他的心呢,我这样尽心尽力,不光是为了朝廷啊,微臣承认有私心,微臣如此拼命,就是为了光宗耀祖,为了让父亲看看,他的儿子不是孬种,我多么希望他能重视我一些,我从九死一生从北疆回来,他连问也没问一声,连一句辛苦了也没说,我儿子被老三打了,他却,却为了那个庶子出气,说朝晖是灾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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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满月酒

钱隽终于忍不住,哭起来。

永昌帝一声不吭,这一声声,控诉得是仁亲王,何尝不是控诉的他?他听信谗言,对这样的功臣猜忌打压,严防死守,朝廷上,现在混的官员越来越多,他的朝政,也和当年先皇的朝政越来越像…

钱隽终于忍住不哭了,他跪下恳求:“皇上,臣请求出京一趟,微臣的二子虽然不是灾星,但他确实和一般孩童不一样,我问过道士,说他是三眼童,就是开了阴阳眼的孩童,他白天在阳光下,清醒的时候,和常人无异,但晚上,睡梦里,却能看到前生后世。”

“真的?”永昌帝大惊,他很想问一声,自己到底有多少寿命,是不是可以长生不老。

“皇上,道士说,这孩子没有修行,那些异能就发挥不出来,只能梦里看到,白天去问他,全都不知道,也不懂梦里见到的是什么,故而经常噩梦。”

“那怎么办?”永昌帝非常希望立刻就知道自己的答应,不由得问。

“微臣听说南疆有个高人,想送他去修行,请皇上答应微臣出京一趟。”

永昌帝眨了几下眼,问:“若是他修行有成,岂不也会是世外高人?”

“据说是,那些世外高人,都是天星下凡历劫的,我不知道朝晖是不是,反正他不是普通人,那就让他脱离俗世吧,不管他是幸运星,还是灾星,从此以后,跟任何人都无关。”

永昌帝一想,这个不错,不管怎样,他是钱家子孙,若是朝廷有难,应该会帮一把,而不是起相反作用,这样的话,也有利于他笼络钱隽夫妇。

“朕命你为八府巡按,秘密巡查江南以南各省的地方政务,你准备一下,大概多久可以动身?”

“臣听皇上安排。”

永昌帝又是一声感慨,这话听着多好啊,尽现忠臣本色,是谁在自己跟前挑唆,要防备仁亲王世子的?其心可诛!

永昌帝脑子里迅速盘算着,是不是把董进才踢出内阁,可他的位置一时没人能接替,便暂时压放过他了,压下心头不快,皇帝想了想道:“世子妃还在月子中,就给你三个月准备吧。”

“臣领旨!”钱隽觉得那时候春暖花开,文瑾已经出了一百天,好好调养一下,应该可以上路,至于小孩子,说是出生半年内,身体反而比半年后要好,到那时候,他们已经到了南疆,安顿下来,过上平静的生活了。

行礼退出,钱隽回到家里,给文瑾说了皇上的意思,但他却有意保密,除了悄悄通知舅舅,对外谁也没说。

仁亲王进宫一趟,见皇上把儿子叫去了,知道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可过了十几天,儿子一家依然十分安稳,没有任何变化,他又不淡定了,再次进宫,皇上却没有见他,仁亲王不明就里,回到家,郁闷至极。

其实皇上那天很忙,不是故意冷落仁亲王,这老头儿想偏了,以为皇上不待见,此后好久也没再进宫,皇上也知道他没什么大事,无非是些家长里短,也没有召见。

文瑾转眼就要出月子,前两个孩子都没在王府出生,到了这一个,府里怎么都得摆摆宴席,钱隽去问父亲,谁来张罗此事。

仁亲王沉默不语,王妃眼睛看不见,侧妃敲边鼓还可以,却上不了台面,能有谁张罗?但若是发话让世子妃主持,今后王府的中匮,是交给世子妃呢,还是再拿回来给王妃?

钱隽哪里知道父亲现在竟然连这样的小事都挂在心上?一个叱咤风云的大元帅,竟然蜕变成家长里短的家庭妇男?以为父亲故意冷落自己,钱隽失望地走了。

仁亲王回到内院,一肚子郁闷没法发泄,便去了杨侧妃那里,现在陈夫人经常说董侧妃好话,让仁亲王见到她,感觉和见到董侧妃没区别,他郁闷的时候,便只有杨侧妃这里了。

杨侧妃欢天喜地为王爷捏肩敲背,不歇气地指挥丫鬟婆子为王爷端来点心茶水,受到热情招待的仁亲王果然心情大好,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遣退下人,杨侧妃温柔地为男人揉着头顶:“王爷可是累了?咱府上人多事多,事事都得你操心,唉,真难为你了。”

“唉——”近二十年的家庭生活,不理朝事,也不怎么和外界的人来往,仁亲王竟然对这样的感慨无动于衷,换做别的男人,被认为是家庭妇男,还不暴跳起来啊,他竟然一副深有感触的模样。

“王爷今天为何事感慨呢?”

仁亲王当然不会把钱隽的事情和盘托出,只是低声说了一句:“子夜快满月了。”

“哦,唉——”

“你叹什么气?”

“咱府上谁来主持呢?王妃眼睛不行,却不肯放权给世子妃,王爷莫不是为此事犯难?”

“你有什么办法吗?”

“奴婢资质浅陋,能有什么见解?王爷何不和宗族的耆老商量商量?”

一句话提醒了梦中人,若请了宗正耆老来主持,宗族里几个辈分高的女眷也会过来,府里的事务就可以趁机让她们来管,等事儿过了,王妃继续主持,就理所当然呀。

仁亲王忍不住伸手拉住董侧妃的手:“还是你聪明。”

“王爷谬赞。”…

接下来几天,仁亲王一直住在杨侧妃这边,陈夫人急了,悄悄找人打听,却一无所获,后来发现端倪,杨侧妃有空的时候,喜欢去世子妃那里。

人人都说世子妃聪明绝顶,难道给杨侧妃出了什么笼络男人的锦囊妙计?陈夫人坚信世子妃在这方面能力是无与伦比的,不然,世子为何身边没有妾室,甚至连通房也没有?没人相信是钱隽天性痴情,心里容不下第二个女人,甚至连逢场作戏也不愿意,他的后院才那样洁净。宗族好久都没有大肆庆贺小孩子满月了,宗正大人很在意钱隽,也很尊重仁亲王,他又是个有能力的,虽然时间短,依然把事情筹划得相当完美,仁亲王府的下人,连带宗人府的太监宫女以及粗使仆妇,整整忙了三天,仁亲王府摆出五百桌的宴席,几乎所有宗族的人家,都接到了请柬,这一场盛宴,简直比皇上过年大宴群臣还要气派。钱隽很高兴,觉得总算在这方面对妻子有所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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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 来家横祸

子夜长相最像钱隽,金金是两人都像,钱钱则和文瑾、萧瑜琛像得多,三个孩子都是好相貌,获得来宾的一致称赞。

满月酒过后,钱隽见文瑾长长出口气,还以为她感动的,便高兴地问:“这下满意了?”

“满意什么了?”

“金金和钱钱当时摆酒,都才几桌人,不热闹。”

文瑾不忍心打击丈夫的情绪,却又不能给他这个误导,便笑了笑:“人多人少无所谓,只要温馨有爱就好。”

“温馨有爱?”钱隽想了想,明白了文瑾的心意。

“再过几个月,咱们就去南疆,和岳父他们在一起,咱们就可以过温馨有爱的日子了。”

“嘻嘻”文瑾一想起来,就忍不住想笑,她真的很厌烦京中的生活,“还有两个月…”

剩下的两个月生活,也没有那么平静。首先,仁亲王忽然把钱轩交给钱隽,让他教二弟练武。

原来,钱轩又惹事了,他花光手里的钱,从王妃那里弄不到银子,便问贺氏要,贺氏并不富裕,没多久也支持不住了,钱轩竟然赊账,谁敢上仁亲王府讨债呀?那些花楼一个个有苦难言,见了钱轩躲着走。这世上从来就不缺二货,有一家小花楼,进京没多久,老鸨光看京城好挣钱,就没看到京城也好花钱的,她底子薄经不起折腾,眼看着就要混不下去了,被逼无奈,竟然托人找的仁亲王府的一个管事,希望他给仁亲王说一声。

这管事就是个黑心肝的,他哪里敢给主子说那些?但却敢接人家给的银子,老鸨又一次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终于被逼上了绝路,竟然跑到官府去告钱轩。

官府不敢接状子,但却敢向仁亲王表功——看我,替王爷挡了一次麻烦。

谁知道这马屁拍到了马蹄上,仁亲王把那个小官员狠狠臭骂了一通,派人给花楼结清债务,就把钱轩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那时候钱轩还小,仁亲王有的是精力,都管不住这个儿子,现在就更没门了,董侧妃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她心怀鬼胎地建议道:“王爷精力不逮,何不让世子管着二爷呢?世子天天在校场练武,顺便指点指点,并不费多少工夫。”

仁亲王一听,忍不住点头,以前是王妃坚决不同意这么做,理由当然是怕钱隽公报私仇,趁机打他儿子报复的,现在,仁亲王已经烦透了钱轩,对他也没有往日那么疼爱,当然立刻就实施了。

钱浩终于能站起来了,董侧妃梦想儿子能和以前那样,依然占据男人的心房,当然不想男人为钱轩的事情费神,而且,钱轩就一二世祖,不可能听钱隽的,董侧妃希望他激怒钱隽,被狠狠修理一番,最好被打得跟钱浩一般伤重,这样仁亲王妃便没有心思听她打理家务,同时又能给钱隽树敌。她哥给的办法,虽然现在依然谣言满天,可世子那边根本毫无所动,她恨得要死,变着法儿给世子夫妇添麻烦。

文瑾很高兴地看着那边的人你掐过来,她掐过去,至于钱轩,钱隽直接把他交给了一个只能靠手语交流的聋哑武师,那武师既不知道他是谁,也不懂修理了王爷的儿子到底有多可怕,他坚决按照钱隽的要求,每天让钱轩跑步、站桩、运气,从清晨练到太阳当头,半下午再蹲一时辰马步,钱轩曾经躲在内院,被钱隽不客气地拎出去,罚了个训练加倍。

每天被操得要死,回到屋里连女人都不想碰,钱轩哪有精力出去胡混?他曾经跑到王妃那里,希望能给父王说说情,结果仁亲王妃也是一连二十几天没法单独见到王爷,根本没有用武之地,所有这些,都好过了贺氏,她总算是能天天见到男人了。

董侧妃也是夜路走多了,终于碰上了鬼,钱浩的腿,接骨时有些偏差,现在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残疾了,当从太医口中得知,要想根治,必须断腿重接,钱浩一想到那钻心彻骨的疼痛,便死活也不肯答应:“娘,瘸子就瘸子,我,我就这样。”

“好孩子,你这个样子,将来如何人前站立?朝廷上,是不接受一个残疾做大臣的。”

“不接受就不接受,呜呜,我就这样算了,不要让人再把我的腿打断了。”

钱浩死活也不答应,董侧妃气得要命,连仁亲王都有些瞧不起这个孩子了,他下意识地觉得长子最出息。钱隽当时,不但没人督促学习,刘彩琴还有意把他往歪的教,他不仅没有成了一个纨绔,还练就了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那需要怎样的定力,以及吃了多少苦头,才能横空出世,成就非凡?

见男人看儿子的眼神,没了往日的欣赏,董侧妃非常焦急,有一天悄悄给钱浩的汤里下了蒙汗药,让太医指点着,拉断了他的腿,又为他重新接骨。

钱浩昏睡一天,醒来时又成了必须躺在床上的伤者,又疼又气,骂董侧妃没有人心。

董侧妃特别伤心,泪眼婆娑地在儿子面前哭诉:“娘这是为你好啊,一时疼痛和一世残疾相比,实在算不了什么。”

钱浩也是疼怕了,气坏了,以前他们娘俩在一起,都是称娘亲的,那天也跟着外人叫她侧妃,董侧妃又气又伤心,当时就晕了过去。

董侧妃休养了两天,硬下心肠不搭理儿子,钱浩便觉出许多不便来,下人虽然不敢不尽心,但却只能做些伺候的事儿,根本不能满足钱浩的一些特别的要求,他这才发现,离了生身的娘,他的日子会难过很多,他敬佩又尊敬的父王,根本和娘亲没法比。

钱浩对董侧妃一下子又亲近起来,却在内心和仁亲王疏远了,董侧妃发现了之后,一再劝诫,但在后面的日子里,钱浩和仁亲王之间的隔阂越来越大,父子俩再也没有以前的父慈子孝、其乐融融。

董进才发现了,连说钱浩是个笨蛋,他要求董侧妃好好教导儿子:“一定要他和王爷亲近起来,心里亲不亲,面子一定要亲密无间,要让外人看着,王爷最喜欢的是这个儿子。”

董侧妃当然知道王爷喜不喜欢儿子的重要性,便坚决执行兄长的意思,对钱浩耳提面命,要他想办法重新获得父王宠爱。

有钱隽运作,关于钱钱的闲话终于淡了下去,文瑾静下心,好好调养身体,为上路做准备。

二月,是开春闱的日子,文瑾接到玉洁郡主的邀请,要她过府一叙。

这天是二月初一,仁亲王府的人在一起吃饭,文瑾趁机给仁亲王妃告假:“王妃,媳妇想去探望玉洁郡主。”

“呵呵,你身子还没完全恢复,还是少出门的好。”

“那我可以邀请玉洁郡主来咱家坐坐吗?”

仁亲王妃不想答应,便假装吃饭,一声不吭。

文瑾再过两月就走了,这时候不气她,还待何时?她不客气地道:“王妃不说话,就是默许了,我回头就下帖子去。”

仁亲王妃一口饭卡在嗓子里,吐不出咽不下,呛得咳嗽起来,她现在又是瞎子,嘴里的饭粒喷到菜里也看不见。一桌子的人哪里还能吃下去,纷纷放下筷子,等仁亲王那一桌吃完,这边立刻散场,仁亲王妃清楚地听见有人压低声音骂她一句:“死瞎子。”气得浑身哆嗦,但却没法还击。

贺氏眼珠子转了转,没有搭理王妃,低头走了,她曾经花了那么大工夫,却因为有病,立刻就被王妃排除亲近的人群之外,她也伤心呢,现在,男人不爱,公婆不喜,自己又没钱没人,过得好不凄凉,也没有心思再巴结仁亲王妃。

文瑾说到做到,回去就给玉洁郡主下了请柬,那边很快就回帖,二月初五,便来拜访了,相互见礼之后,亮曦带着金金出去玩耍,房间里只剩文瑾和玉洁郡主一行人。

“你看这是谁?”韦氏指着一个妇女给文瑾看。

“见过世子妃!”来人脸上肉皮松弛,十分憔悴,是那种胖人刚刚瘦下来的模样。

文瑾看了看她,觉得既不像仆人,又不像熟人,心里很奇怪:“请起!”她客气地虚扶了一下。

那婆子忽然流下眼泪,哽咽道:“小秀才不认识我了?”这声音好熟悉。

“你,你,你是来大嫂…”文瑾大惊失色,“你怎么来京城了?怎瘦成这样?”韦氏一边搀扶哭倒在地的来家的,一边给文瑾解释:“她是为了你啊,有人去了山阳,专门打听你的事儿,逼着来松年到官衙作证,说你知道如何把头发染成红的。人的头发怎么会变成红的?难不成跟布一样放染锅里煮?他来叔不肯答应,受刑不过,上吊了。”“呜呜——”来大嫂哭得软成一团,“小秀才呀,我是趁他爹出殡,在大山兄弟帮助下跑出来的,一路上装成叫花子才躲过他们追踪,呜呜,那些人,可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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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钱钱的记忆(一)

“宝儿他们呢?”

“宝儿去考举人了,两个小的让镇上的人藏起来,送到他表姑家去了,鞋铺被砸得稀巴烂,人工都散了,几个奴仆也躲出去,呜呜,就是宝儿爹没命了,几个人受点小伤,性命无虞。”

“来大嫂请起来,坐着说话。”文瑾扭头给春兰道,“去请世子。”又让人端水让来大嫂梳洗。

春兰很机灵地闪身出去,她现在越来越得用,春明快临盆了,她的那份事儿,完全交给了春兰。

钱隽现在不上朝,天天不在校场,就在外院他自己的书房,因而,接到传报,很快就到了,屋里的女人一看到他进来,都急忙起来见礼。

“免了免了,自家亲戚,不要讲这些俗套。”

文瑾请大家坐定,简单转述了来家的事情。

来大嫂又给钱隽跪下了:“我本来不愿意来打扰您,可是宝儿,我家宝儿中了举了,他捎信说来京城参加考试,我怕呀,那些人肯定不会放过他,呜呜,世子爷,求你帮帮忙,找找我家宝儿。”

玉洁郡主给钱隽解释:“我家老爷和文翰都是文人,又不敢通过官府找人,只能把难题交给你。”

文瑾急忙接话:“郡主,麻烦是我们引起的,自然该我们来解决,再说,来大嫂的事儿你们不告诉我们,我们哪里能知道有人在背后害人呢?”

钱隽也表态道:“是啊,来大嫂,我很感谢你,千辛万苦来到京城,给我们报信。还有,来大哥为了我们丢了性命,这份恩情,我终身难报。”

来大嫂刚刚止住的泪水,又唰一下流了下来,她哽咽道:“世子爷千万别这么说,没有小秀才,宝儿他爹二十年前都没命了,是她给了我们一家人希望,给了我们一家二十年的好日子,我和宝儿他爹用性命偿还,都还不清的,更别说我现在又给你们添麻烦,让帮着找宝儿…”她又一次泣不成声,说不下去了。

文瑾取来笔和纸:“大嫂,宝儿现在多高,胖瘦,什么模样,还有,你能大概画出来不?”

“额,宝儿个头中等,有些偏瘦,很白,眉眼都说随了我,其实,脸型像他爹,鼻子也高挺,也像他爹。”

文瑾按照自己对来松年的印象,在纸上大概画了个轮廓,然后拿给她看。

来大嫂想了想:“下巴再尖些,眼睛也大些,眉毛黑一点,左边嘴角有一颗小痣,米粒一般大小…”文瑾修修改改,足足用去一个时辰,才算有了**分相像,她又临摹了两份,交给钱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