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幽站在外间的隔断处,听得这一段,不禁勾起了唇。娘娘还真是,睿智的时候冷静万分,一转眼,却也撒得了娇服得了软。同她比起来,帝王的情绪还真是单调,不高兴便皱眉,高兴了还是皱眉。这两人在一处,倒也有趣。

"守幽,传膳罢。"帝王冷冷地吩咐了一声。

"奴婢遵命。"

楚歌闭着眼,享受这难得的片刻安宁,也就没有看到帝王落在她身上的,沉思的眼神。

明日新妃册封,便要入住宫殿了。左慕雪被封了嫔,主位明元宫,那宫殿离凤鸣宫不远,来往很是方便。帝王静静地看着环着她的女子,眼里黑潮翻涌。

左家将两个女儿都送进了宫,是何意?而且楚歌与左慕雪似乎向来不和,左天清打的什么算盘?

不过似乎与他关系不大,二择其一也是左天清的事儿,他只需在旁边看着,看他选谁做最后的筹码。若是左慕雪...帝王沉默,若是左慕雪,那么楚歌便无甚价值了,对左相的好处也不大,抑或是说,左天清想多赌一份保障?

"想太多了很容易老。"楚歌淡淡地睁开眼,抬头看向一直沉默的风城启难,轻笑道:"阿萧,前朝的事你本就操劳,何苦还要理会后宫争斗。女人之间,勾心斗角已是可怕,你却偏生还要推波助澜,当真是会老得极快的。"

帝王瞪她一眼,怒道:"不准擅自揣度圣意,不准妄自污蔑圣上。"

楚歌莞尔,坐起来朝风城启难低头行礼道:"臣妾谨遵教诲。"

"哼。"风城启难别过头去,半晌,又淡淡地道:"不要孤管,那后面的招,你可自己接好了。接不好,被人害了也是活该,孤半分不会心疼。"

"若是命在旦夕,你也不会理会我么?"楚歌突然问道。

风城启难皱眉,抿了抿唇,沉声道:"不会。"

楚歌微笑,没有再说什么。

不语和守幽传膳上来了,她随口吃了一些,便放下了筷子。一旁的帝王皱眉,却也没多说,只面无表情地道:"今晚我去纳福宫看看冯昭仪,你自己先睡罢。"

"嗯。"楚歌点头,打了个呵欠,道:"臣妾恭送王上。"

帝王拂袖而去。

楚歌坐在桌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又放下。

只要风城启难来凤鸣宫用膳,膳食里必然是有肉的,无论她怎么反对都是没用。帝王总是面无表情地道:"光吃素,你想被风吹走是不是?"

想了想,楚歌又夹起那肉,打算吃下去。

"娘娘,不愿意做的事,何必勉强?"守幽站在一旁,淡淡地说:"从心底厌恶着一样东西,那便不必为了什么而勉强接受。终是会吐出来的。"

楚歌一震,抬头看向守幽。她的表情很平静,眼神也淡淡的,说出来的话却掷地有声,让她惊异。守幽是风城启难的人,却为何说了这样的话?

"守幽姑姑..."楚歌喃喃地喊了一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守幽微微一笑,道:"明日左嫔并三位新人入宫。娘娘,无论如何,您现在是昭妃,以前如何且不论,现在的后宫,除了皇后,您便是最尊贵的人,谁也欺负不得。"

楚歌看着守幽良久,终于笑了。

八月初一,极好的日子。左慕雪一身嫔位的服制,在明元宫外接受册封。皇后同楚歌等人都坐在明元宫,等着左嫔来行礼。冯昭仪在今天早上被升为了冯贵人,恩宠之厚,让人侧目,此时却也谦恭地坐在下首。

皇后看了楚歌一眼,笑道:"昭妃妹妹近来可是胃口不好?脸色有些苍白呢。"

"无碍,左右不过是天气热了,无甚胃口。"楚歌笑着颔首,恭敬地回答。

皇后眼色一沉,下意识地看了楚歌腹部一眼,却又极快地转过头去和冯嫔说:"莫不是冯嫔妹妹昨日留住了王上,倒让昭妃妹妹饭也没吃好。"

冯嫔有些惶恐地道:"嫔妾不敢,要是知道昭妃娘娘昨晚凤体违和,嫔妾是绝不敢占了王上恩宠的。"

静嫔是在三日前升了静贵人的,前些日子恩宠也不少,所以如今的脸上倒是笑得开心,娇声道:"是啊,这后宫之中万紫千红的,昭妃娘娘可算是一枝独秀。只不过不知左嫔进了宫来,会否分去一些恩宠呢?"

楚歌笑而不语,承恩殿门口,左慕雪正慢慢地走了进来。粉颜带笑,好生得意。由侍女扶着,上来给皇后见礼:"嫔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皇后抬手道:"起身罢。"

左慕雪一笑,站起身来端过婢子递的茶,双手奉与皇后,道:"娘娘母仪天下,嫔妾以后会尽心侍奉王上皇后,以尽己责。"

皇后点头,接过茶盏饮了一口,命锁春拿了见面礼给左慕雪。

左慕雪盈盈一拜,再起身,对上的便是楚歌。皇后之下,昭妃第二。

眼里闪过一丝嫉恨,左慕雪接过婢子递来的茶,倒还是恭恭敬敬地奉给楚歌,道:"请娘娘用茶。"

楚歌没有接,懒懒地抬眼看她,道:"左嫔可真是独特,从未听说宫里纳妃要像一般大院那样行礼,偏生王上一声令下,却从了你这心愿,倒苦了大家。"

左慕雪一愣,继而咬牙。茶盏端在半空,那人却半天不接,这不是成心为难她么?

皇后微微惊讶地挑眉,看了她二人半晌,道:"昭妃妹妹可真是严谨,左嫔以嫔位被封宫中,这样见礼倒也不差。毕竟是左相的女儿,王上偏宠着些,也是应当。"

楚歌轻笑一声,伸手接了那茶。正要饮,却见左慕雪身旁端茶的侍女突然一动,一道亮光,快速地朝皇后划去。

"小心!"楚歌脸色一变,推开前面的左慕雪,朝皇后喊道。皇后一惊,眼见着一把刀子朝自己而来,却来不及反应了。明晃晃的刀身,飞快地刺向皇后的胸口。

楚歌眸色一沉,身体快于思维,飞身迎了上去。

红粉之中,帝王薄情 第三十八章 异变起,郎心似铁

那匕首锋利无比,若就这样抵上去,怕是可以将身子穿透。楚歌凝神,伸手强行捏住了刀刃,一退一带,卸了那婢子的力道,然后一掌击在她的肩上,将人打飞出去。

有血顺着手掌流到了手腕,楚歌垂下手臂,冷冷地看着被侍卫围起来的那个婢子,道:"好大胆的刺客,这宫里也是你能闯的么?"

皇后惊魂未定地看着那人,半晌才站了起来。如何说她也是将军的女儿,可是刚刚竟不如左楚歌反应得快。那婢子是左慕雪身边的,多少就该和左家有关,可是左楚歌居然救她?

左慕雪被这一幕惊呆了,往后退了两步。那婢子分明是她院里的丫鬟小月,却为何会行刺?这不仅会牵扯到她,恐怕会为整个左家都招来横祸!

小月嘴角流着血,却起身朝左慕雪重重磕了个头,然后咬破了牙间的毒囊,自尽了。尸体冷冷地倒下,惊白了一屋子嫔妃的脸。

"还不快弄出去!"皇后拿帕子捂着嘴,低喝道:"赶紧去请王上来,这里..."

话未落音,突变顿起。

嫔妃周围的宫人或者侍卫,统统拿出了匕首,抵在各个嫔妃的背后。出乎意料的是,没有人抵住楚歌和左慕雪。皇后反应快了些,与身后攻来的侍女"锁春"交了手。那侍女显然是易了容的,因为真正的锁春不会武功。

这是怎样的一场阴谋!是想让所有妃嫔都葬身在这承恩殿么?!今日能在这里的,都是家世显赫位分重的妃子,若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帝王该如何同朝臣交代?

楚歌正欲去救皇后。方锦绣还不能死,她对阿萧来说是最有用的棋子,左慕雪死了都没什么,可是皇后不能。来不及想为什么这群人没有攻击自己,楚歌上前隔开了"锁春",将皇后推到一旁,然后与刺客战到一处。

然而她没有注意到的是,一张阴冷的脸,在暗处寒寒地笑着。一丝微弱的光芒,带着寒气,直直地朝她的穴道射去。

身体一僵,楚歌睁大了眼睛,却发现无意中被人封了穴,攻击的动作顿在半空,却被"锁春"用手肘抵到后面的屏风处。楚歌皱眉,却看见面前那双陌生的眼眸里闪着狠戾的味道。

有金属穿透身体的感觉传来,楚歌瞳孔一缩。

"锁春"放下了抵在她喉间的手,转身飞入前面的战局之中。有侍卫不断地涌进来,皇后却被刺客围住了,身上也有各处见了血。左慕雪倒是好的,虽不会武功,却意外地没有受伤,已经被护到了外面去。其他的妃嫔受伤的较多,然而只有一人最重。

静贵人捂着腹部倒在地上,有血源源不断地从指间涌出,她的脸色很苍白,更意外的是,裙下也见了血。

"静贵人这是小产了么?!"冯嫔惊声道。

刺客一共十人,目前死了四人,其余的在同侍卫继续打斗,企图逃出去。皇后肩上负了伤,有些站不稳,听了冯嫔的话也是一惊,看见静贵人形状,忍不住怒道:"都是做什么吃的?还不快些将刺客拿下!若是妃嫔们有个什么闪失,你们便是护主不利!"

侍卫们有些吃力,这些刺客武功都极好,他们胜在人多,却也不是可以轻易剿灭的。

缠斗之间,有数根银针自殿门处射进来,分毫不差地落在了五个刺客的眉间。那五人动作一滞,接着便被侍卫一剑穿胸。只有"锁春"极快地躲过了那针,一个翻身,从窗户飞出去,往外逃了。

"给孤追回来!生死不论!"风城启难踏进承恩殿,怒喝道:"这是怎般的情况!堂堂皇宫,竟混进了如此多的刺客?"

守天正跪在承恩殿门口,望着地面,一言不发。帝王飞快地走过去扶起静贵人,看了看她的腹部,喊了一声:"白术!"

白术跨了进来,皱着眉头为静贵人把脉,沉默了一下,道:"王上节哀,一个月的胎儿,保不住了的。"

风城启难脸色一沉,抬头又看见皇后血迹斑斑的衣裙,不由地怒吼一声:"仇全,传太医!另外,今日轮值的侍卫,统统处以死刑!"

左慕雪嘴唇一抖,站在一旁不敢说话。本还喜庆的册封之礼,如今却使这承恩殿成了修罗地狱。若说不关自己的事,怕是如何也脱不了干系的。正想着,左慕雪一抬头却看见了站在屏风前面,一脸苍白的左楚歌。微微一愣,继而又笑了。

"妹妹,你如何能这般狠心?"左慕雪捂着唇不可思议地看着楚歌,道:"刺客不伤你,你既有武功,却也见死不救么?皇后娘娘为一国之母姑且浴血奋战,你又怎可在那里独善其身?"

风城启难一愣,顺着左慕雪的视线便看到了楚歌,她正笔直地站在那里,微有些惊讶地看着左慕雪。

"昭妃,你过来。"帝王沉了脸色,低声道。

楚歌下意识地动了动,却痛得嘴唇煞白。屏风后没有什么气息,但穿在自己身体里的金属却告诉她,后面是有人的,还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人。

"臣妾晕血,可否不过去了?"楚歌扯着唇笑了笑,尽量用平稳的声音道。

风城启难眸色一暗,看了楚歌半晌,嗤笑了一声道:"所以你要告诉孤,因为你晕血,所以刚刚才袖手旁观,任孤的孩儿死在刺客的匕首之下是么?"

楚歌抿唇,苦笑了一声。怎么可能,她连皇后都会护着,也不过是因为她对他很重要。若是知道静贵人肚子里有他的孩子,她如何会袖手旁观?只是,他不信她...

孩子...他竟和静贵人有孩子了。

嘴里除了血的腥味,还多了些苦味,楚歌垂了眼眸,却仍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阿萧,若当时你在,我和静贵人都在刀下,你会救谁?"

她知道这个问题很傻,也看到了帝王眼里闪过的厌恶,只是突然很累了,想问一句而已。若不是那冰冷的金属插在她的背胛处,她此时一定站不稳。

"孤一定会救静儿。"风城启难抱起静贵人,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冷冷的声音重重砸在了楚歌的心上:"是孤看走了眼,左楚歌,你这般自私的女人,即使生死于一线,也不值得担心。"

皇后看了楚歌一眼,眼神有些复杂,但到底是由侍画扶了,跟着帝王往干净的寝殿而去。嫔妃们纷纷往外走,谁也不想留在这个污秽的地方。左慕雪冷笑着睨了楚歌一眼,裙角一扬,也随大家一起出去了。承恩殿里,渐渐地只剩了楚歌和白术。

当然,还有一地的尸首。

白术看了楚歌半晌,皱眉,抬脚便要朝她走去。楚歌大惊,喊了一声:"大人小心!不要过来!"

白术一愣,却见一把剑破开了屏风,朝他直直地飞来。楚歌焦急地一动,竟将身子抽离了屏风上的红缨枪,顿时鲜血喷涌。

白术险险躲过那一剑,手一翻,数根金针便刺向屏风,绣着鸳鸯团锦的屏风瞬间被撕碎。一道身影在空中打了个轮儿,轻笑一声,极快地破窗而出,隐在了月色之中,只有雌雄莫辨的声音低低地传来:

"昭妃娘娘可真是好样的呢。"

白术眉头紧皱,也不顾得去追,只赶忙到楚歌身边,封住她几处大穴,又拿了药丸喂与她,方才问:"怎么回事?"

楚歌眼前有些模糊,背后亦是火辣辣地痛,闻言也只能摇头,笑道:"没别的,左右不过是我最倒霉而已。烦劳大人将我送回凤鸣宫,今日之事,也不必同阿萧提起,还望大人答应。"

白术眼里闪过一丝不解,但到底是点了头,背起楚歌,快速地往凤鸣宫而去。她身上的伤口很深,失血也太多,倒是有些棘手了。

楚歌在到达凤鸣宫之前便失去了意识,这般回来,却把守幽和不语吓得半死。守幽今日发了高热,本该是不语陪娘娘去明元宫的,然而楚歌不放心守幽,便让不语留下照顾,自己带了两个小丫头去。本也以为没什么大碍,却不知是这样一身血地回来了。

守幽跪在楚歌床前,按照白术大人的指令为她上药。那伤口极深,也幸而是在肩上,不然这样一枪,焉有命在!

不语在旁边,红着眼睛看着白术问:"大人可知是何人所为?"

白术正在写方子,本不想理人,却想了想,道:"不知道,那人武功极好,应该是今日明元宫刺客的头儿。"

"王上没抓住人么?"

"没有,至少目前没有消息。"

守幽暗了眼神,替娘娘包好伤口,朝外面问道:"娘娘受这样重的伤,王上呢?"

白术将方子给了不语,淡淡地道:"静贵人流产了,王上此时应该在陪她。"

"什么!"不语沉了脸色,气愤地道:"主子伤得这样重!再偏一点儿命都没了!王上却不来看主子?"

白术沉默,守幽亦是无言。

床上的女子安安静静地睡着,黛眉轻蹙,似是在梦中也摆脱不了那一瞬间被刺穿背胛的痛楚。

偏生,还不敢让那人靠近,不敢在当时告诉他,屏风后面有人。只因她觉得那人内力很深厚,一个不小心,可能伤到他。她只不过是有些舍不得。

看着主子眼角的湿润,守幽眼色沉了沉,默默地给她盖好薄被,然后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红粉之中,帝王薄情 第三十九章 誓死效忠,荣辱与共

承恩殿刺客一事,静贵人小产,数位妃嫔受伤。帝大怒,斩杀侍卫数十人,撤换宫内守卫百人,命司案衙门一月内查明真相。

左嫔跪于勤政殿外请罪,帝宽恕之,并另择梦泽宫与左嫔居住。接下来一月,帝宠幸后宫,却再未去过凤鸣宫。有人曾在御前提及昭妃,帝只道,让其深思己过。

凤鸣宫似乎被划为了冷宫,却也是难得的安静。

楚歌趴在床上,不语正在给她上药。自入宫以来,主子的灾难就没有停止过,大大小小的伤已经太习惯了,不语涂药的手法都灵巧了许多。只不过这次的伤厉害一些,好几次引发了高热,守幽每次都偷偷去唤白术大人来,好歹才让娘娘保了命。

那天娘娘受伤回来的时候守幽是想去找王上的,无奈刚出门便被白术大人唤住了,大人说,娘娘并不想让王上知道。不管是赌气也好抑或是怎样,总之娘娘这样说了,她们便不能迕逆。

抹完药,楚歌拢上了衣服,依旧趴在床上,有些出神。不语和守幽相互看了一眼,便收拾好东西退下去了。

凤鸣宫如今是极安静的,宫人们都有些沉默,楚歌亦是不爱说话。帝王让她反省,可她该反省什么呢?反省不该去救皇后,亦或是不该瞒着他屏风后面有人?可是她没有哪一点是错的,根本没有。

"哎,我说进来也不会有人发现,你还不信。"

有人笑着推开了白首殿的门,啧啧两声,道:"昭妃受伤这么大的事竟然没有人知道,可是奇了。"

楚歌蹙眉,侧头看向外面。那声音好生耳熟,她却没有想起是在哪儿听过。

"流离,你收敛着些。"低低的一声叹息,风城启月同月流离从隔断处走了出来,看向床上的楚歌。

楚歌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那两个人神色自若地走了过来,关切地问她:"你还好么?"

月流离左看看右看看,觉得楚歌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以外,其他的都很好啊,哪有白术说的那么惨?

昭妃失宠的事传遍后宫,对于他们两个宫中常客自然也是有耳闻的。不过凤鸣宫现在不许人进,他们也就不知道里面的状况。直到方才遇见白术,启月试探性地问了他一句昭妃怎么样,结果得了冷冰冰的五个字:还有半条命。

风城启月当时脸就沉了,急问白术怎么回事。奈何白术不愿意多说,流离差点跟他打起来都没用。且不谈月流离打不打得赢白术的问题,就是打赢了,白术不愿意说,那杀了他都没用。此人的脾性,比龙座上那一位都难惹。

于是不拘小节的月流离便拉着风城启月爬墙了,爬的还是帝王妃子的墙。江湖野惯了的人,丝毫没有考虑人家姑娘寝殿里突然冒出两个男人会是什么感受,只顾着自己念:"左楚歌,你脸怎么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

楚歌听了听外面的动静,便知守幽和不语是不在门外的。看一眼流离那妖艳的脸,楚歌闷声道:"我没事,左右不过多了一个疤。倒是你们,就这样进来,被人看见了可是难收拾。"

风城启月微微一笑,道:"没事的,进来的时候特意看过了,宫道上没有人。凤鸣宫的宫人却不知哪里去了,连你两个贴身丫鬟都没见着。"

月流离撇嘴:"还能去哪里,估摸着是看主子不得势了,攀高枝儿去了罢。宫里之人,大多如此不是么?"

楚歌摇头。别人她不敢说,不语和守幽却是绝对不会的。估摸着这个时辰,是做晚膳去了罢。

"我记得王兄说,承恩殿刺客一事,你是毫发无损的不是么?"风城启月皱着眉头看着楚歌道:"那又为何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楚歌笑道:"你别问我,这刚结痂呢。"

三人沉默。楚歌慢慢地坐起了身子,心想着要不要先唤不语她们一声,免得突然进来给吓着了。

正想开口,守幽却先进来了。到底是帝王带出来的人,看见主子房间里多了两个男人,还能在瞬间回神,低腰行礼:"启月王爷安好。"

"守幽不必多礼。"风城启月笑道:"你早便知道我们进来了是不是?"

守幽低头道:"若在平时,奴婢定然不会放二位进来的。可是今日,二位却来的是时候,正好有件事需要王爷和月公子帮忙。"

帮忙?月流离和风城启月都疑惑地看着守幽,连楚歌也愣了一下。素来沉稳大方的守幽姑姑,今日是怎么了?

"请二位先去后院,奴婢和不语扶着娘娘,稍后便到。"守幽朝他们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道。

虽然奇怪,不过月流离和启月还是依言朝后院走去。守幽唤了不语进来,一左一右,慢慢地将楚歌扶起。不语顺手将披风披在楚歌身上,不及她问话,便笑道:"主子,去后院就知道了。"

凤鸣宫的后院很大,种了些花草,春季倒是赏花的好地方。只不过如今天气凉了,倒有些萧索,所以她秋天是不会到后院来的,总想着什么时候种些常绿的树,看着才开心。

而此时,呈现在楚歌面前的后院着实让她吃了一惊。

坛里花草没有半叶枯黄,好像被很细心地修剪过了,青石地上干干净净,也没有雨后落下的狼狈痕迹。凤鸣宫的宫女太监们,除去不语守幽,一共十二个,整整齐齐地跪在地上,见楚歌来了,众人都是一笑。

"这..."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楚歌转头看向守幽。守幽微微一笑,将楚歌扶到院中的软椅上,不语拿了腰垫来垫在后面,防止碰着伤口。然后二人也跪到了院中去,带着一众宫人,一齐朝楚歌叩首。

流离和风城启月在一旁看着,不禁有些吃惊。谁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包括楚歌。

"娘娘。"守幽开了口,又朝楚歌拜下,恭声道:"入凤鸣宫数月,娘娘为人如何,大家心里都清楚。如今娘娘受着委屈,大家也都难受。奴婢们管不了主子的事儿,却只能在此立誓效忠,我凤鸣宫众人,愿与娘娘,荣辱与共。"

不语朝楚歌磕了一个头,有些哽咽地道:"奴婢陪了主子这么多年,主子的辛苦奴婢都看在眼里。早从主子把我救回相府的那一刻起,不语就生死都是主子的人,主子无论如何,都是不语的主子。"

身后的太监和宫女也纷纷行礼。

"若不是娘娘仁厚,奴婢在第一次犯错的时候就该被赐死了的。娘娘大恩,奴婢无以为报。"这是小厨房的宫女簿儿。

"奴才进宫这么多年,没有见过比娘娘更善良的主子,奴才下辈子做牛做马,也想报答娘娘当初的援手。"这是太监小晋子。

"娘娘是真心待我们好,我们做奴才的,没有不效忠的道理。"这是太监管事四喜。

"......"

十四个奴才,九个一一说了楚歌对他们的恩惠,剩下五个人,什么也没说,只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道:"奴才们愿意效忠娘娘,生死与共。"

楚歌愣愣地看着下面低着的十四个头,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进宫这几个月,她做了些什么,似乎都很平常,却这样被他们记住了?

心里突然回了暖,楚歌唇角一勾,却曼声道:"你们是看主子我最近失宠心情不好,所以逗我开心的,是不是?"

守幽抬头,笑道:"所以奴婢说王爷和月公子来得正好,两位可以给我们见个誓,若以后这院中跪着的一奴一仆,谁背叛了娘娘,那么二位可以随时拿了性命去,我们没有半分怨言!"

风城启月深深地看了那坐着的女子一眼,朝守幽点头道:"这个不难,总归流离喜欢干这些事儿,你们今日如此诚心地对昭妃娘娘立誓效忠,那日后,也必得尽心尽力才是。"

流离挑眉,不满地道:"什么叫我喜欢干这些事儿?杀人明明是独孤紫袭的嗜好啊!你倒冤在我头上。"

楚歌扑哧一笑,看着这跪了一院的人,笑道:"谢谢你们,我本也不是多么尊贵的人,既然你们如此待我,那么我自然会把你们当家人看待。凤鸣宫无论荣辱,愿意跟着我的,我也绝不会委屈了去。"

不语看着自家主子脸上真心实意的笑容,倒也笑了,起身道:"来来,大家都起来,今日该是凤鸣宫最开心的日子,薄儿她们准备了酒席,咱们今晚上放肆一回罢!"

众人都起身,守幽赶紧吩咐他们谁去准备什么,然后扶起了楚歌。

楚歌慢慢地起身,对风城启月和流离道:"二位也请一起来,凤鸣宫低落许久,也是时候开心一下了。今晚之宴不分尊卑,但求尽兴,可好?"

流离拍了一下手,道:"这自然是好的,宫里规矩烦人,愿这凤鸣宫真成了冷宫、变得和温华宫一样自在才好。今晚不醉不归怎样?启月?"

风城启月笑着点头,难得大家都开心,他自然乐意作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