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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局结束短暂的休息,那些和她相关的东西立刻见缝插针向他脑中涌来。于是飞速地设置确认完,继续下一局。

似乎只有那无休无止的屠戮才可以让自己短暂忘却。

也不知道一共打了多少局,最后是天亮了网吧老板来催:“到时间了,要换班。先付一下帐吧,10块。”

付完钱他也没走,继续坐在座位上,居然不觉得困。他干坐了很久,思考自己接下来去哪儿。今天是周一,上午两节大课,微积分和大物。他不想去上课,也不想回宿舍。

不想看见她,更不想看见他们。

坐了一会儿,有个瘦高个儿、二十多岁的男生走到他旁边坐下,掏出一包烟来,叼了一根在嘴里,问他:“有火吗?”

他摇摇头:“我不抽烟。”

男生就去别人那儿借了个火,回来继续坐他旁边,抽了两口,从烟盒里拈出一根给他:“来一根?”

他继续摇摇头。

“哦对,你不抽烟。”男生把烟放回去,自顾自地抽了一会儿,才问,“你是QWE吧?”

他不太想说话:“嗯。”

“我是X队的Templar,”男生说,“我注意你很久了。”

X队就是传说中的T大CS战队,虽然是纯民间组织,但在全校、甚至整个高校圈子,那都是赫赫有名的。平时他在学校里玩CS,都是上X队的服务器。Templar是X队的现任队长,他当然也知道。这个名字终于让他提起一点精神来。

Templar也在这家网吧包夜,刚才还和他一起打过好几盘,有时是队友,有时是对手。两人坐在乌烟瘴气的网吧里聊了一阵,聊刚刚的match,聊之前的比赛,聊战术,聊技术。聊得兴起,又一起去旁边的小馆子吃饭。

最后Templar问他:“X队,有兴趣吗?”

作者有话要说:可算把曲先生整失恋了,我容易吗我

篇外:那些往事(8) ...

X队虽然名声在外,但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光鲜。

“X队啊,当然NB了。”现在复旦的高中同学曾经提起过,“都是T大被退学的人组成的,能不NB吗。”语气里带着些幸灾乐祸酸溜溜的鄙夷。

X队现有六名正式成员,CS比赛五人一队,还有一个是替补。六个人里,有两个已经被学校勒令退学了,原因当然是挂科太多,Templar就是其中之一;一个稍好点,还没退,不过看这留校察看CS还照打不误的架势,离退学也不远了;一个现在大四,学分没修够,延期一年;有一位曾经是牛人,中科大少年班毕业,十四岁上大学,十八岁读研直博保送,现在二十二岁,就等着时间到了博转硕混个文凭了事;最正常的一个上学期挂了三门课,辅导员找到家长,这位同学决定改过自新回头是岸,想要退出江湖,所以Templar才四处物色新队员,挑中曲惟恩,邀请他加入。

T大的学生也许曾经都是很厉害的,年级第一、全市第一甚至全省第一,但是几千个第一聚到一起,第一是有限的,每门课5%—10%的挂科率,总有人要成为别人垫脚的炮灰。中学里他们也许都是好学生,是模范,是标兵,数年里压抑的叛逆,似乎都在上大学之后爆发出来。

曲惟恩刚去时,听说他才大一,立刻有人问:“上学期学分绩多少?”

“96。”

“哇,这成绩在计算机系也能排年级前十吧?这可是个未来的栋梁啊,Templar,你还是别祸害人家了。”

曲惟恩说:“我自愿的。”

Templar笑笑:“你刚来,就先做替补吧。不碰到天灾人祸,替补基本上不需要上场,不会太费时间的。过阵子你要是觉得不乐意,随时可以退出。”

Templar算是个富二代,家在南方某二线城市,父母开了N家洗浴中心、夜总会和饭馆,家产足够他坐吃一辈子。爹妈也属于不懂得如何对儿子好的,就会用钱表达关怀。他爸给他在校门外新建的小区里买了一套200多平的房子,就成了X队的训练基地。平常队里的活动经费也都是他一手包办,用其他队友的话来说,X队的人都是被他包养的。

Templar说:“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法实现自己的梦想,我现在有机会,当然要试一试。”

曲惟恩问他:“你的梦想是什么?”

Templar猛吸一口烟,把烟头扔地上踩灭:“代表中国出战WCG①,为国争光。怎么样,伟大吧?”

志向是很远大,但远大的志向一般比较难实现。别说X队只是个学生组成的业余战队,即使是目前国内最强的职业战队,在国际比赛上也只是个二三流的水平而已。这个国家并不是一块适合电子竞技生存发展的土壤。

曲惟恩在“基地”里泡了三天,每天早上起床就过去,晚上呆到11点直接回宿舍睡觉。周四早上老毕给他发短信:“微积分今天随堂测验,快过来。”

他赶过去时老师已经在上课了。这位老教授非常严格,再三声明不许迟到,迟到后索性别进教室,免得影响其他同学听讲。他就在门口等了一节课,课间休息时再溜进去。

进门就见老毕破天荒地坐在第三排,冲他招手:“过来过来,给你留着位置呢。”

第二第三排挨着十个座位,前排坐了本班六个女生和周远航,后排三个座位坐着老毕和小胖,还有一个空位,就在周远航身后,紧邻过道。

可想而知这座位是谁占的。

他走过去,把背包放在空位上,没有立刻坐下。虽然才三天,但那两人已经是明显的情侣姿态了,说话动作一望便可知不是普通同学。她大概是抄笔记抄累了,停下来揉右手中指上的书茧,被周远航拉过去,替她揉着吹着。

老毕还在催:“坐呀。刚才一直有人想抢这个座位,都被我拦下了,特意给你留的。”

“算了,”他把背包甩回背上,“我坐这儿会挡到后面的同学的,反正我视力好,还是坐后排去吧,以后不用给我占了。”

安思冬听见这话,回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他在视线相触之前飞快地转开,大步跨上台阶,跑到最后一排中间坐下。

不忍看她,怕自己会做出失态的事来。

因为今天测验,大家都来了,阶梯教室里密密麻麻地坐满了人。她在第三排的右前方,他在最后一排中段,之间隔着黑压压的人头,终于看不见了。

他变得很少回宿舍,Templar的房子够大,四室两厅,准备了五张床,有时太晚了就住在那儿。那天好像是周末,天气已经热起来了,他没衣服可换,回宿舍去拿。宿舍里正对大门的是周远航的书桌,一进去就看到两个人并排坐在桌前,周远航搂着她的肩膀,两人正在电脑上看电影。

老毕和小胖都不在,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阳台门窗都关着,窗帘也拉上了,屋子里光线有点昏暗,可能是为了看电影方便,也可能是……为了别的什么原因。

他站在门口,觉得自己根本不该回来。

安思冬坐的是他的电脑椅,看见他进来,立刻把周远航的手推开站起身:“对不起,借你的椅子坐了一下……”

也许是羞于被人撞见自己和男友的亲密之态,她的脸微露赧色,低下头把他的电脑椅推回原处。

“没关系。你们……继续,我拿点东西就走。”

他打开衣柜找换洗衣服,电脑椅就在旁边,他索性坐下来,慢慢地找。椅子是她刚刚坐过的,还带着她身体的余温,熨在臀下,便带上了某种难言的别样意味。

安思冬指着另外两把椅子问周远航:“我坐哪个?”

周远航说:“他们俩的椅子都太脏了,你坐我腿上吧。”

她立刻脸红了,瞄了瞄曲惟恩:“你说什么呢,有人在……”

周远航笑着说:“坐腿上怎么了。好吧好吧,那等没人的时候你再坐。”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很无聊。即使妨碍了他们亲热又怎么样,他们是正经的情侣,做亲密的事是理所当然的,他能当一时的灯泡,当不了一世。

但似乎这样……心里会好受一些。

他把衣柜翻了个底朝天,翻出来两套衣服,又把背包里换下的脏衣服装在盆里,捧去水房洗。出去时故意不关门,衣柜门敞开着,包扔在桌上,告诉他们自己还没走,随时可能回来,不要乱来。

洗完回来,宿舍门虚掩着,突然听见她压低的声音:“哎!你干什么……”

周远航笑嘻嘻的,说话腔调有点油滑:“没干什么呀。”

“把手拿开啦……曲惟恩还在呢……”

“那等他走了,你上次答应我的,可得兑现。”

“我答应你什么了?”

“忘记了?没关系,一会儿我会让你想起来的……”

情侣间的悄悄话是甜腻而暧昧的,绵绵密密,像无数的蚂蚁在心口咬着,牙齿上带着酸性的毒液,又痒,又酸,又疼。谁叫你非得留下活受罪,自作自受。你早该滚了,滚得远远的,滚到看不见听不见的地方去,自然就不会疼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故意咳了一声,才推门进去。那两人改坐到床沿上,笔记本放在床头,周远航模样闲适,安思冬则正襟危坐,身形僵硬。

他以最快的速度晾完衣服,随便把几件干净衣物塞进背包里,飞奔逃离现场。

自行车飞一般从校园的林荫路上掠过,耳边风声呼啸,脑子里却还闪动着刚才看到的画面。他们俩一起坐在床上……屋里只有两个人……窗帘拉上了……还有周远航暧昧的声音:等他走了……一会儿我会让你想起来的……

他们是情侣。他们在他听不见的时候,看不见的地方,不知道做了什么。那个棉花糖般的柔软小身体,也会在别人怀里被折来揉去,尽情绽放。

这个念头像毒虫一样噬咬腐蚀着他的心,挥之不去。

他索性搬到Templar的房子里去长住,电脑、床铺、家具电器那里反正都有,所谓拎包即可入住。他踩好了点,趁周远航不在宿舍,回去收拾了一包东西。夏天的短裤T恤两套,内裤三条,袜子免了,拖鞋一双,牙刷毛巾,牙膏肥皂就用他们的,手机充电器,枕头边用习惯了的闹钟……

翻开枕头,露出一张照片,四个朝气蓬勃的少年,角落里像柱子、像垃圾桶、像红叶树的模糊背影,就像他隐秘的心意,只有他自己知道,无人发现,无人在意。

他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半晌,掀开褥子塞进去,眼不见为净。

她已经是别人的女朋友了,惦记又有什么用,也不应该再惦记。

可是在校外住了半个月,他又忍不住偷偷跑回来,把那张照片从褥子下翻出来,放到现在的枕头下面。

他已经习惯每天晚上睡觉前伸手到枕下摸出这张照片,躲在被窝里就着闹钟亮光细细端详。闹钟上的小灯珠无法照见照片的全貌,少年们飞扬的笑脸都隐在黑暗里,一点细微的光线,照见边角上那道深红的影子,就像他内心的渴望,微弱,黯淡,却不曾熄灭。

天气越来越热,被子渐渐盖不住了,他这个习惯终于被住同屋的队友发现,有一天趁大家都在,突然爆料出来,几个人抢到他房间里去翻那张传说中的心上人照片。翻出来一看,CJ正直的大失所望,想象力丰富的则脸色诡异。

同屋队友表情最扭曲:“你天天晚上就看这个?四个男人的合影?你不会是……那个吧?”

他故意斜着眼打量室友瘦弱的小身板:“你觉得呢?”

室友狂奔而出:“雅蠛蝶!我要换去对面屋睡,朝北我也认了!”

一群人哈哈大笑。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期末。好在大一的课程都很基础,很多竞赛时已经学过,政治课又有老毕及时通风报信,逃了半学期课,最后算大一整年的成绩,居然还有全班第二。

在此期间,乃至后来大二一整年,他几乎没有回过宿舍。只有一次,老毕突然打电话给他:“快回来,给我们613室雪耻!冬冬那个小丫头片子,跟我们三个切侍魂呢,已经十六连斩了!咱宿舍的名声就靠你了,快点回来一展雄风,让她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高手!”

“三个人都打不过一个女生,还好意思说。我有事呢,不去。”

挂了电话老毕又打过来,连打了好几个,死皮癞脸地磨,威逼不成就利诱:“你看你,游戏打这么好,超NB,人长得又帅,却到现在还没有女朋友,知道为什么吗?女生们都不知道你NB哇!你借这个机会秀一把,保准回头咱系女生就都知道了!”

也许是男人天生的虚荣心作祟,总喜欢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展现自己NB的一面,尤其这面还是你情敌的弱项。他经不住诱惑,就回去了。

老毕一开门看见他,眉开眼笑:“冬冬冬冬,我们613的镇室之宝回来了,你的十六连斩就要终结啦,哇哈哈!”

他噎了老毕一句:“冬冬冬冬的,又不是你媳妇儿,叫这么亲热干吗?”

老毕一愣:“不叫冬冬,那叫什么?连名带姓叫太生疏了吧。”

“她在BBS上不是叫wintermelon吗,那就叫冬瓜呗。”

安思冬坐在电脑前,这时也回过头来,脸颊鼓鼓的像个包子,悄悄瞪了他一眼。那模样让他想起一个词:娇嗔。

包子脸的矮冬瓜,还发嗲娇嗔,多可爱。

她身边的座位已经让出来了,他坐过去,看到她选的人物是查姆查姆。这个瘦小的少女很具有原始人气质,身上挂几块毛皮,头发蓬乱,身边带一只小猴子,武器是澳洲土著的回旋镖,平时喜欢蹲地上用脚挠脸。这是个天生较弱的角色,用她的只有两种人:用什么都一样的高手,或者依喜好而非属性选人的菜鸟。

他随手选了人物列表第一个的霸王丸,试了一局,确认她属于后者。不过她招式发得倒是挺利落,又是丢猴子又是跳起来挠人,比老毕之流强多了。

老毕在旁边看得笑呵呵:“看到没看到没,完胜你,一滴血都没掉!”

“我从来没和他打过,还不习惯嘛,再来再来!”她是1号player,操控着选单,一边咕哝,“霸王丸打人好疼,两下重刀我就挂了……”

男人喜欢胜利,喜欢把对手踩在脚下,但这并不包括自己喜爱的女人。于是接下来几局他放了点水,有输有赢。

当然,放水并非全然故意,也因为……他有点走神。

两人用一个键盘,她用ASDWJKLI,他用上下左右和数字小键盘,免不了就会碰到一起。她打得兴起,完全忘了注意,胳膊肘时不时地撞到他。夏天都穿的短袖,皮肤和皮肤轻触、摩擦,柔软细腻的触感,任谁也会心猿意马。

一共比了十局,正好五五开。

安思冬乐坏了。看着她得意欢快的笑容,想想其实输两盘也没什么。

老毕不相信:“你是故意让她的吧?”

他说:“今天状态不好。”

周远航拍拍他的肩膀:“给我老婆面子,就是给我面子,这份情我记下了啊。来来让一让,换我继续。”推开他坐回她身边,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脸颊,“不信真打不过你这小丫头片子。”

他站在后面看了一会儿。他们又开新局了,她没再回过头来。

背起包往外走,老毕叫他:“快五点了,去吃晚饭不?等会儿一起吧。你丫十天半月也不回来一次,都多久没跟我们一起去吃饭了。”

“我去东操跑步,要一起吗?”

老毕立刻像拨浪鼓似的直摇脑袋。

他经常去东操跑步。长跑每年考一次,都在秋季学期,上半年只有勤于锻炼的人才会去操场跑步。后来宿舍区建了一块新操场,就在女生楼南边,跑道新,又便利,去东操的人就更少了。

他喜欢午夜去东操,宅男们训练了一天,熬夜熬到凌晨,一整天对着快速移动旋转的3D画面,头昏脑胀。这时候去东操跑一跑步,舒展一□体,让混沌的脑子清醒清醒。

午夜的东操空无一人,四周有数米高的小太阳路灯照明。他维持着1分40多秒每圈的速度匀速前进,身后好像总有女孩轻巧的脚步声跟随,伴随着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这个寂静的世界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跑完步他会慢慢地在校园里走一圈,走到宿舍区再走回来,骑车回去睡觉。东操离宿舍区并不远,往北走五六百米就到。他会长久地站在某栋宿舍楼下仰头凝望,凝望五楼右起第四个阳台,屋檐下挂着那个做工粗糙的贝壳风铃,夜风里传来叮叮当当清脆悦耳的响声。

作者有话要说:① WCG World Cyber Games,世界电子竞技大赛,最有影响力的电子赛事,被称作电子竞技的奥运会,始创于2000年,有星际、魔兽争霸、CS、FIFA等比赛项目。

篇外:那些往事(9) ...

加入X队一个月,曲惟恩已经获得队友们的认可;到暑假时,他从替补上升为常备队员,年龄最大的那位直博生退下来当替补;新学期开始,打了几场比赛后,Templar主动退位让贤,让他做了队长。

Templar号称自己升级成老板,头衔是董事长兼股东大会主席,掌握X队99.9%的股份。另外0.1%么,以鼠标耳机电脑椅、肥皂牙膏洗衣粉、水果零食方便面等固定非固定资产的形式分散在其他五名队员手里。

大二上整整一学期,各种比赛密集,曲惟恩几乎没有去上过课,连考试都是老毕打电话提醒他才想起来,匆匆忙忙赶过去。大一上他的学分绩96,大二上就变成了66。

队友埋汰Templar:“国家未来的栋梁就这么被你给毁了。”

曲惟恩无所谓:“反正没挂科。”

Templar说:“六十分万岁,多一分浪费。一辈子都考满分、90分,那也是很无聊的。大学里总要体验一下挂科的感觉,人生才算完整。”

十月底他们拿到了第一笔比赛奖金,某游戏网站赞助的高校CS联赛,冠军奖金只有2000块。2000块连一台配置好点的主机都买不到,但是一群人还是兴奋地嗷嗷直叫,拿这笔钱出去狠狠地吃了一顿。

喝到一半队友突然想起来:“明天就是QWE生日了吧?结完帐还剩多少,给他买个礼物吧。喂,你想要什么?”

他摇摇头,觉得比赛得奖已经是最好的礼物。

那天六个人太兴奋,喝过了头,把2000块花得一毛不剩,还倒贴了100多块付酒钱。最后各个喝得歪七扭八,互相搀扶着回到屋里,看见张床倒下去就睡。

夜里他突然醒过来,就像女生节那天喝完一斤二锅头的感觉,莫名奇妙地清醒。他摸到枕头边的闹钟看了看,十二点半。

今天是他的生日,他满二十周岁了。

屋里其他几个人鼾声震天。他睁着眼躺在床上,毫无睡意,心头剧烈地跳动着,连胸口都能感觉到那擂鼓似的震动。

咚咚,咚咚。

冬冬。

这个无数次在心里默念的名字,在不可告人的梦境里呼唤的名字,他从未诉诸于口。今天夜里,他突然格外地想念她。

于是他爬起来,套上外套,下楼推车骑回学校。

这年冬天来得格外早,十月底的深夜,气温已经降到了零下。西北风在高空呼啸,校园林荫路上光秃秃的树枝也被吹得东倒西歪,路边干枯的草坪上结了一层白霜。他只穿了一条单裤,短袖T恤外面随便罩了件外套,站在女生楼下不到十分钟,全身都冻透了,冷风一个劲儿地往袖子、裤管、脖子里钻。

然而心口却是热的,因为酒精,因为拿到冠军的喜悦,因为跨入二十岁的兴奋。

还有因为那两个字,冬冬。

整栋女生楼都陷入沉睡,只有两头的厕所浴室和中间楼梯间还亮着灯。五楼右起第四个阳台的屋檐下,贝壳风铃被狂风刮得搅成一团,不停地冲上去撞击着屋顶,叮当之声变得凌乱破碎。

那是他亲手做的,无数个夜晚关起门来,伏在灯下,细心而又笨拙地将一片片贝壳串起,每一个绳结里都寄托着少年热情稚嫩的愿望。

以后等我有钱了,一定带你去马尔代夫度蜜月,带你去看海。

在那之前,请你,先和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