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存在感?什么意思?”

“废话不要多问,照做就好。”

笨死了。

*

冥思殿里很安静。

若非掌门召见,无人会来此打扰掌门清修。

唯有见生人才不安分的壁挂妖兽,此时也静静地趴伏在画上,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冥思殿原本空荡荡的大殿里,此时竟有十个长着卿和面貌的男子,一模一样,每个人都有同样强大的实力,难辨真假。

这时其中九人闪了闪,在空中留下几道残影,然后悉数消失,只剩下大殿中央盘坐着的唯一一人,主身。

卿和缓缓睁开了眼。

合体期再往上,修为已接近大乘,却无法再往上进一步突破,他已停滞在这个阶段许久。

本该是渡天劫的时候。

但天劫却迟迟未来。

又或许,它早就来了。

卿和垂着眼,睫毛轻轻颤了颤。

早该猜到。

他的劫就是安娜,一直都是。

第一劫居然就是情劫。

耳边仿佛又响起师父离去前曾对他说的话:“你生性固执,怕是终会被俗世所绊,难以飞升啊。”

卿和站起来,走到窗边,窗子并没有打开,他也不打算打开。自安娜离开后,他便禁止除他之外的任何人进入冥思殿,也不再燃香,十年以来,这里是她待得最久的地方,她的气味,在这里最浓。

只希望能够保存得再久一点。

情劫是最可怕的天劫,就算那人不在,她对你的桎梏也如影随形,没有片刻能够忘掉,没有办法可以摆脱。

尝试、挣扎也是徒劳。

该如何是好?

“掌门。”

门外传来戒律院弟子的声音:“山下有件事引起了长老的注意,仔细查探后,觉得还是应该向您通报一声。”

“山下的事?”卿和皱眉:“到底何事?”

“似乎和安娜姑娘有关。”

*

“喂,你这样真的好嘛?”望着满屋子抱头大哭的小孩儿,乔伊斯掏了掏耳朵,转头问安娜:“妖怪搜集童男童女以求修炼成仙,这坑爹的传言我可是帮你放出去了,不过你觉得那家伙真的会来?”

此时安娜正忙着给自己上凌厉又妩媚的装束,为此还特地换了一身妖娆多姿的红衣,忙得没空理他,随意挥了挥手:“这个不用你操心,你先把这群小孩哄好再说,他们真的太吵了。”

“…怎么哄?”乔伊斯挠头。

安娜瞥他一眼:“不知道找系统要点大白兔奶糖吗?”

撇去乔伊斯这边临时充任保姆的事情不谈,安娜打理好装束后,天色已黑,她便趁着夜色一路飞行,掠过数座村庄,寻找合适的孩童。

她当然不需要这些孩子来练功,这个地区的村庄城镇几乎没有不被她劫走的孩子,闹得如此人心惶惶,只为了在那人那里刷一刷存在感。

乖乖的小白兔做多了,偶尔也要扮一扮坏妖怪。安娜立于房顶,面对另一侧的几个玄微宫道士,她微微一笑,手上尚拎着一个啼哭不止的稚童。

“妖女!交出那孩子!”血气方刚的年轻道士拔剑相对,怒喝一声。

安娜轻笑道:“着什么急,小道士?为何不让你家掌门同我说话?”

“大胆!以掌门之尊,岂会因为你这小小妖女而下山,你还是…”

“退下。”

清清淡淡的声音响起,却蕴含着无限的威严,不容拒绝,先前唧唧歪歪的道士瞪大眼睛,转头望着身后出现的白衣人,声音都有点发抖:“掌门…是、是,弟子这就退下…”

“喂,顺便把这孩子也带走,他吵死了,接着。”安娜唤了那道士一声,把手上稚童扔还过去。

转头,对上男人明亮如镜的眸子,安娜淡淡道:“你总算来了。”

“你在等我?”

安娜一笑,转了一圈,道:“你觉得我这身衣服如何?”

“不若白色好看。”

“是么?可我却觉得红色更美,”安娜径自在房檐上坐下,抬眸冲他一笑,“男妖们都更喜欢女人穿红色。”

卿和皱了皱眉。

“那些孩童呢?”

安娜不答,却反问:“你认为我会拿他们练功吗?”

这次卿和并无犹豫,摇了摇头:“你不会。”

“那你说,我为何要抓了他们?”

卿和一窒。

安娜替他答道:“因为我想见你。”

“想见我,为何不回玄微宫?”

“我想你亲自来见我,就感觉你好像是喜欢我的一样,”安娜笑了笑,红色的衣裳的确衬得她容颜娇美,可是她的这个笑容,却寂寥而单薄,“卿和,我觉得有点累。”

“虽然有点孩子气,可是我想,如果我这样闹你还不来,就说明我们真的没有缘分吧。”

“不过其实本来,人和妖就是不应该在一起的,”她低着头,揪着自己的衣襟,看起来就好像当初路边那只受伤的小兔子,惶惑无助,“是我奢望太高,一直这样陪伴着你还不满足,还想更近一步,是我奢求太多。”

“可是,我就是喜欢你啊。”

她抬起头看他,最后一句带着叹息,仿佛有无限的委屈,控诉天道的不公,控诉他的凉薄。

“过来。”

卿和低低道,朝她伸出了手。

见她不动,他又重复了一遍:“过来。”

安娜眨了眨眼,小心地一步步走过去:“你要做什么?我没有动那些孩子呢,你可不要对我动武…呀!”

长臂一伸,卿和将她整个人都揽入怀中,紧紧抱着,口中法咒轻念,安娜一身红衣转瞬变白,连那艳丽的妆容也消失不见。

“果然还是更喜欢你这个样子。”卿和满足地喟叹一声,抱住她的瞬间,连日以来的烦躁和忧虑通通消失,他几乎想不通自己当初为何要放她下山。

“这可是你第一次主动抱我…唔…我还是小兔子的时候不算。”怀中女子闷闷说了这么一句,语气中有显而易见的欢喜,听得卿和的心一抖,红晕不自觉地浮上脸颊,脸渐渐热了起来。

罢了,既然争不过,就不要争了吧,何必要将它看做一劫呢?飞升与否,其实又有什么要紧。如果飞升之后没有她在一旁陪伴,还不如就像现在这样过一辈子。

“是我太自私了些。”卿和喃喃道,他将她的头按在怀里,防止她会抬头发现他的脸上红晕。

怀中女子声音闷闷地开口:“你说什么呢?什么自私?要说自私,该是我才对,我一厢情愿非要留住你不可。”

“并非一厢情愿,”卿和笑着摇了摇头,心情忽然舒畅起来,连心境也开阔了几分,抱着她笑道,“我自然也是喜欢你的。”

52左丘容成番外-盟主是怎样炼成的

夜哭城主入京是件大事,在几乎整个江湖都要看他眼色行事的今日,本就式微的皇权也不得不讨好这江湖第一大势力。

故而夜哭城的车队自出发的那日起,每经过一个大些的城市,当地的地方长官必定带着手下官员和百姓迎接,听说等到夜哭城主进王城的时候,皇帝会带着皇后亲自在城门口欢迎。

“夫人,外面好热闹啊!”古城长街被人潮堵住,李明雨的马车也就此停在路边,丫鬟偷偷掀了帘子往外张望,好奇道:“今天又不是什么节日,怎么如此多的人,连衙吏和官兵也出动了?”

另一个丫鬟抢过话头道:“这你都不知道,今日是夜哭城主途径我们古城的日子,官府出动,连咱们侯府老爷也去了呢!”

先前的那个丫鬟咂舌:“这个江湖人这么大的派头啊!这么多人,原来都是去迎接他的?”

“不止是迎接吧,还想看看夜哭城主的真容,听说他年轻英俊,武功高强,是连打个喷嚏都要震动江湖的人物啊!只是他少年遭劫,双足被砍,以致坐在轮椅上无法行走,但性子依然温和可亲,待人极好,”另一个丫鬟答着答着,开始捧着脸颊犯起花痴来,“若我能见他一面,同他说几句话,那该多好啊!”

先前那个丫鬟嗤笑道:“别痴心妄想了,不是说这位左丘城主已经娶亲了么?才不会看上你呢!”

“唉,真希望看看他夫人是什么样子,听说是西域的圣女呢,”丫鬟沉醉地想,“嫁给这么一个权势滔天又英俊温柔的男人,一定很幸福吧?可比给老皇帝当妃子强多了呢!”

“说了这么多,也不嫌累?”李明雨把视线从书页中移开,抬头微微一笑,她一贯宽容,丫鬟在她面前这么说话她也不计较,只是道:“待人群散一些,我们便快些离开吧,不然夫君该等急了。”从李府大小姐到公侯家的大少奶奶,有些人天生运道好,一辈子顺风顺水顺意,李明雨便是这一类人。她嫁过去后丈夫对她爱护有加,公婆亦和蔼可亲,除却尚未有孕生子,其他都很完满了。

“是,夫人,我这就去跟车夫说。”其中一个丫鬟福了福身,掀开门帘正要出去,却不料一大群人正好朝这边涌来,挤得马车一歪,马儿不知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受了刺激,扬蹄一声长啸,竟然在人流如织长街上疾驰起来。

马儿发疯,车夫脸色一白,可惜驾驭不了,只能拼命喊:“让开,快让开!”

“夫人,当心!”丫鬟东倒西歪地喊了一声,自己先跌下马车,眼见惊慌失措的人群就要踩到自己身上,丫鬟吓得说不出话,下意识闭上了眼,但想象中的痛楚并未来临,一道水袖卷上她的腰,一颤,一带,她整个人都飞了起来,一下子离开了那处危险之地。

一段节奏快且风格奇异的清脆小曲忽然响起,明明声音不大,却能传入每个人的耳朵,更令人惊奇的是,发狂的马儿突然安静了,乖乖地走到那曲子的发源之处,一架低调华丽的黑漆马车前。

“无事了吧?”丫鬟发呆之际,看到一名骑在马上的蓝衣女子收回水袖,对丫鬟柔柔一笑,丫鬟这才发现自己挡在了一个庞大的马队前,这女子便是队伍前为首的二人之一。注意到她梳的妇人髻,丫鬟吃惊不已,心道,莫非是夜哭城主夫人救了我?”

就在她满腹疑问的时候,那马车里响起一道悦耳又有些熟悉的女音,还带着笑意:“水护法,送一斛珍珠给这马车的主人,同他说,我们要了这马儿。”

水袖女子颌首:“是,夫人。”

原来马车里的才是真正的夜哭城主夫人!为什么这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呢?丫鬟心想,这时她听见马车里的自家夫人开口了:“一斛珍珠换一匹马儿?夜哭城好大的手笔,只是没了这马儿我们便回不去府中,恕不能相换。”

马车里的女声笑道:“夫人若是担心回不去,大可用我们的马儿。实不相瞒,夫人马车所用的马儿,乃是从我们夜哭城出去的,这匹大宛汗血马日行千里,我家夫君喜爱得很,只是一次外出不慎丢失,如今再次遇到,自然要带回去才行。夫人可听见刚才的曲子了,那是我家夫君唤这马儿用的,这马一听立即安静下来,夫人也看见了不是?”

这女子如此好脾气同她解释,李明雨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只是和她那个从娘家来的陪嫁丫鬟一样,她也觉得这女音颇为耳熟,而且越听越觉得熟悉,纵使这是夜哭城的马队,她也不知其中利害,居然敢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夫人的声音甚是耳熟,敢问我们是不是见过?”

这回马车上的女音迟疑了一下,才道:“不错,我也觉得耳熟,容成哥哥,莫非这是…”女子似乎在询问谁的意见,但那人并未发出声音,只是片刻之后,马车的雕花门被打开,露出一张带着异域风情的绝世容颜来。

正巧这时候李明雨也掀开车帘,一眼撞进那双碧绿色的眸子,怔了一怔,失声道:“安娜?”

李安娜也惊了一下,随即很快笑道:“大小姐,真是好久不见!”故人再见,她似乎欢喜得很,探出身子就要跳出马车,李明雨这才注意到四五月的天气,安娜竟还披着一件狐皮斗篷。不过不待她跳到李明雨的马车上去,已有一只手臂从那黑漆马车从伸出,轻轻一揽,抱住安娜的腰肢就将她拉了回去:“身子未大好,勿要到处乱跑。”

这声音冷冷清清,带着一点疏离的冷漠,却异常好听,仿佛天生上位者的威严竟使得这短短一句镇住了全场,闹哄哄的集市居然异常安静。

许多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原来是夜哭城主在说话!

“但那是李府大小姐,她以前颇为照顾我呢,便让我去看看吧,好不好?”

“安顿下来之后再说。”轻飘飘的一句,却是不容拒绝的口吻,这话音一落,整个车队都动了起来,整肃的人马,庞大的车队,便在李明雨的视线中缓缓远去。直到走远了,她的丫鬟才回过神来,惊讶道:“夫人,您竟然认识夜哭城主的夫人?”

李明雨的视线一直停在那车队的方向未收回来,她回答的语气带着些许怀念和骄傲:“不止是那位夫人,便连夜哭城主,我也是见过的。”

“真的啊?”这丫鬟不是陪嫁过来的,一惊一乍道:“那位夫人好美丽,竟然还尊称您大小姐,夫人和她有很深的渊源吧?还有那位夜哭城主,他长相如何,夫人快些多说说呀。”

“渊源?”李明雨淡淡笑了一下,若说安娜以前只是她李府的一个扫地小丫鬟,后来也不过是做了她的书房丫头而已,谁会信?

八成都以为她在胡说八道吧。

毕竟谁都知道,在嫁给左丘容成之前,这位夫人曾经是西域圣教的圣女,位于西域的权力鼎峰,怎会是她的什么书房丫头?

从安娜跟着左丘容成走的那天起,她和自己的命运轨迹就截然不同了。

可是万万没想到,她会混到如今这般风光的位置,记得当年她被左丘容成带走的时候,还是那么发育不良的一个小丫头片子啊。这么多年,从西域圣女到夜哭城主的夫人,她经历了怎样惊心动魄、跌宕起伏的事情,她和那人之间,又是如何走到一起的?

只是想想而已,都令李明雨激动不已,心生向往。她突然发现,和李安娜的生命相比,自己生活实在是太平淡了,平淡得如同一滩死水,投一颗石子也激不起浪花。

夫君虽好,却也不能和那人相比吧?

天下也没有几个男人能比得上左丘容成啊。

望着已经彻底消失在远处的车队,想起刚刚马车上那明媚的绝色笑颜,还有那人冷清中不自觉带着温柔宠溺的语气,李明雨的心里忽然涌现出丝丝嫉妒之情来。

真是…很嫉妒呢。

可是又能如何呢?这便是命吧,李明雨轻轻叹息一声,摇了摇头,不打算回答丫鬟充满好奇的问题,只淡淡道:“驾车回府罢。”

54神展开之二:安娜的世界

这一次做完任务回到“安娜的世界“之后,安娜并没有马上前往下一个世界,而是选择留下来看卿和所在的世界后来发生的事情,既然狼人先生可以趁她去执行任务的时候,偷偷看她在干什么,那她也可以礼尚往来啊。

安娜拆开一包薯片,自从她有了人类正常的味觉,吃人类的食物不会觉得是在吃树皮后,她爱上了各种零食,而且越来越觉得血液的味道好单调。就现在来说,一边吃零食一边看乔伊斯演出24小时真人秀,这种感觉实在是非常好啊。

不过…安娜嘎嘣嘎嘣嚼碎一块薯片后,兴致所致,顺便问了系统一句:“我再做多少个任务就可以完全变成人类了?”

谁知系统沉默了一会才回答:【尚不可知。】

安娜不由得微微一愣:“什么叫尚不可知,系统你也在给我拽文吗?我觉得我现在除了保留速度和异能,其他和正常人也差不多了啊!你不会故意耍赖,让我做上一千年的任务吧!”

【…当然不会。】

“那你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具体的时间,大概也行啊?”

【灵魂重锻很麻烦,时间尚不可知。】

听完这个回答,安娜怔了一怔,没有再对系统逼问下去。

吸血鬼以出卖灵魂为代价获得永生,外形条件即使再像人类,没有灵魂,也只是一具不老不死的空壳而已,无法转世轮回。

而重新获得灵魂是一件多么难的事情,不用想也知道。

难道真的要永无止境地反复做这些任务,扮演他人,演绎别人的人生?

这样一想,安娜忽然就没了吃薯片的心情,就算看着大屏幕上系统转放的乔伊斯执行任务,各种装神秘装逼的蠢样,她也没法笑出来。

因为两次在做任务的时候遇到乔伊斯,他不是在传播x病毒就是在搞鼠疫,本来以为他这一次也差不多是这种伎俩,谁知道他居然还知道挑拨离间、制造混乱。

卿和施用禁术驾驭妖怪的事情,只有掌门和几位长老清楚,乔伊斯秉承他以往的风格,黑色斗篷加身,神神秘秘地浮在半空中,对其他两大修仙门派的掌门说出了这件事情,并“无意中”透露了这种禁术的获得方法。

然后他放出了镇妖台下的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