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段太妃,为什么其他的太妃住在冷冷清清的冷宫里,吃穿都是次等的,段太妃却还住在她过去住的清华宫里,想吃啥有啥,什么份例都是一等。

还不是因为人家当时眼光准,押对了宝,自己没孩子,就把华容公主接到宫里来住,培养出了感情?

现在华容公主当道,把段太妃当亲祖母供起来,比自己这个正牌皇后还风光咧。

那些妃嫔也看透了,预计自己将来也是没子嗣的命,还不趁现在抱大腿?

要知道,大皇子只认华容公主这姐姐。将来就算皇上不在了,有未来的皇帝大皇子护着,华容公主还是能一直嚣张下去。

而自己…

都恨爹爹听信了别人的话,觉得家里出一个皇后光宗耀祖,才把自己送了进来。

华容公主肯定一早就知道自己的背景,所以一开始就对自己很冷淡。唉…自己怎么这么苦命啊!

陈皇后在自己宫里哭得昏天暗地也没人管她。

云若辰完全把她托病的借口当成真事,一天三趟地派夏虹去替自己慰问,送补品。

在把四月的各种宫中美食吃遍后,到了月底,她便兴兴头头地撺掇父皇和段太妃和自己一道去玉佛寺上香。

“吃斋菜呀,父皇您吃过斋席吗?”

云若辰嬉笑着给永嘉帝捏肩膀,很狗腿的样子。

斋菜又叫寺院菜,本来就是佛教兴起后的产物。至于后来为了迎合寺院的大主顾——达官贵人们,斋菜发展到了极为繁复的程度,其实已经远远脱离当初礼佛的宗旨了。

但上层社会的人们就是喜欢啊,所以很多大寺院都把做斋菜当成了重要大事来对待。寺院就要靠忽悠贵人们捐香油钱过好日子嘛,不把人家伺候舒服了怎么行呢?

“斋席是什么?”

永嘉帝好脾气地配合女儿嬉闹。一屋子的太监宫女们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敢打扰皇帝父女同乐。

要是哪个不长眼的过来说句“不合礼”,估计看起来乐呵呵的皇帝马上要翻脸的。

“玉佛寺的斋席很有名的呀。”云若辰掰着手指数菜单:“上回辰儿和太妃娘娘去礼佛吃了一回,回来好几天都忘不了那个滋味呢!他寺里的斋席有四喜素斋、全福素锦、素鸡、素鸭、素火腿、八珍乾坤袋…哎呀还有好多我没吃上,这回咱们去吃个痛快,好不好?”

“父皇您每天在宫里料理这些政务,也很闷的嘛。四月出宫礼佛是传统,内阁那些挑剔的老头子也不会阻止您,说您荒废朝政的啦!”

“父皇,您就当陪陪我和星儿嘛,好不好?”

“您想想,我们一家子,有多久没出去玩啦?”

永嘉帝事实上还挺懒的,对游玩兴趣不大,对吃的兴趣就更不大了。一般身体气血差劲的人,胃口都好不到哪里去。

但女儿说的“一家子出去玩”,还是打动了他。

尽管当了皇帝,永嘉帝骨子里,还是最喜欢原来在靖王府里那种简单的生活。

那时候虽然每天提心吊胆的,担心喜怒无常的皇帝老爹会出什么幺蛾子,担心一心视他为死敌的弟弟有什么阴谋,可在府里生活,大多数时候还是很温馨愉快的。

“好吧,既然辰儿你说得这么好,朕就陪你去一趟吧。”

“太好了!”

云若辰兴奋地欢呼起来。

终于把老爹忽悠出宫了,她的“大计”总算也能顺利进行啦。

第180章 公主与少东家

华容公主要定亲了。

这消息刚从宫里传出来,就像长了翅膀似的飞进京城所有的权贵人家。

所有人都在为这消息惊讶,有人兴奋,有人好奇,有人皱眉,有人立刻出动手下去验证消息的真伪。

这一天里,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比不过华容公主的婚讯重要。

华容公主马上就要十三岁,确实到了该定亲的年纪。

在大庆,一般的贵族少女,十一二岁起父母就会开始为她们物色夫婿,十三四岁时婚事差不多就定下来了。婚礼筹备个两到三年,男方一项项走完定亲仪式,女家好好准备嫁妆,十六岁左右便该正式成亲。

所以华容公主的定亲从情理上来说,十分应该,可真的太突然了啊!事先大家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从去年她被册封公主后不久,就有人开始关注华容公主的婚姻问题。当然大家的目的并不相同。

有想讨好公主的,有想趁机打压她的,有单纯看热闹的…可是以皇上对公主的宠爱程度,大家还以为他要给公主好好地挑一个称心如意的驸马呢。

莫非前段时间的传言是真的?皇上给公主挑的驸马,是今科落第的寒门举子?也是啊,那些屡考不中、又出身贫寒的举子,明知道科举艰难了,很可能自愿放弃仕途当驸马,享受富贵人生。

但是…举子们大多都二三十岁了。头一次考不中进士的,或许不会灰心到这种程度吧?考过几次科举都没中的…也该四十左右了啊!肯定都娶妻生子了吧?没妻子的,这家里得穷成什么样?或者是鳏夫?

虽然丈夫年纪比妻子大点是应该,可华容公主才十三呢。给她找个老鳏夫,皇上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的呀。

众人猜测了好久,过了一两天又有消息传来,说皇上钦定的驸马,居然是个西市里卖豆腐皮的小菜贩。

如此劲爆的神转折,又激发了多少人的八卦热情!

尤其是后宅妇人们,也不忙添置首饰衣裳去各家聚会上争夺风头了,也不忙着在后院里费尽心思宅斗了,三三两两凑在一处谈论着这起天之骄女的大新闻,交换着各自打听来的小道消息,心理上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不论是正室主妇还是受宠小妾,不论是当家妯娌还是未嫁小姑,在议论皇家八卦的时候,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和谐。

云若辰如果知道自己为京城权贵后宅的安定团结做出了如此卓越的贡献,一定会照着镜子给自己点赞的。

牺牲我一个,幸福全京城啊。

这是一种何等崇高的境界!

八卦这种事最经不起添油加醋,从一个人到另一个人嘴里,肯定都会变点样。没几天,等消息传到市井之间,华容公主的婚事就被渲染成了许多夸张的版本。

什么小贩在街市上看到公主车驾路过,偶尔瞥见公主美貌惊艳不已,疯狂追逐车驾被奔马踢成重伤,公主怜惜地将他扶起来,感动地爱上了小贩…

不不不,据说事实是相反的!据说是公主自己的车驾惊了马,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那身长七尺的小贩挺身而出,制服了马匹,雄壮的英姿让公主一见倾心,马上要以身相许!

你们这些都是胡说八道的!哪有这么曲折!我听说事情其实很简单,好像是公主让人把全京城的良家子名册送上来,随手一指选的驸马!公主才不会做出私定终身这种事来呢——这位必然是华容公主的铁粉。

好在华容公主年纪不大,否则连公主早已与小贩暗结珠胎这种版本说不定都会有几个。

当然,还有很多真正的小商贩、小老板捶胸顿足——其实,我也很想娶公主啊!

过去给公主选夫婿不是还有宗人府到民间甄选这一项嘛,好多小老百姓都想着到时候去报名呢,毕竟华容公主的美貌和受宠都是出了名的。

皇家嫁公主就是这么一回事——权贵世家不能娶,读书人家不愿娶,市井百姓争着娶,当然最后一项其实是大多数公主的选择。

权贵们以为华容公主的婚事会和她的姑姑们不一样,谁知还是走了老路。

经过确认后,他们终于死心了,那位准驸马居然真的是个小生意人。

真正重视这事的权贵与大臣们,当然不会像内宅妇人与普通百姓那样追求猎奇,认认真真去打听了这事的经过。

原来前些天,久未出宫的皇上,携段太妃、华容公主与大皇子以及几名妃嫔到城外玉佛寺礼佛上香。

和爱好修道的先帝不同,皇上对佛道之类并不看重,宫里也没有供奉方士与高僧、喇嘛等。之所以出宫,据说是华容公主的主意,说是玉佛寺四月斋菜乃是一绝,邀请父皇、太妃一同前往品尝。

华容公主喜欢美食的饕餮之名,许多人都是知道的。

然后,就在这场斋席上,公主尝到了几道风味别致的素鸡素鸭,连声称赞。皇上本来没多大胃口,也难得的赞了几句,多捐了不少香油钱。

寺僧得了彩头很高兴,对于华容公主要求寺里的火头和尚教她的厨子做斋菜的要求一口答应下来。

但寺僧说,其实这几道最特别的斋菜都不是寺里的火头和尚做的,而是专门给寺里提供豆腐皮的豆腐店少东亲自下厨。

素菜里最重要的材料之一就是豆腐皮,素鸡素鸭素火腿都离不了它。

听说这位豆腐店少东的厨艺极佳,比专做斋菜的火头和尚强了不知多少倍。恰好他今儿带人过来送货,玉佛寺为了讨好皇家,专门请他来做几道大菜。

华容公主听了便要皇上把人召过来看看,什么样的大厨才能做出这般不沾一丝烟火气的斋菜。

这位姓叶的少东,居然是个和华容公主年纪相仿的少年人,不但会做菜,嘴巴也伶俐还现做了几道素点心请贵人们品尝,讨得了华容公主的欢心。

然后皇帝一家回宫没几天,宗人府的官员就出现在了叶家豆腐店。再然后,叶家少东成了准驸马…

有没有搞错,华容公主不是眼高于顶的娇娇女吗?

不是说她喜欢的是楚青波那种文曲星下凡的美男吗?

这么容易就被一个卖豆腐皮的——就算是少东家给迷住了?

难道那姓叶的小伙子长得比楚青波还英俊?

这么想的人们很快又失望了,因为根据宗人府可靠消息,那位姓叶名慎言的少东家相貌只是中等,身材也是中等,距离“英俊”二字比较遥远。

不,其实是相当遥远…

无论外界如何议论,总而言之,在云若辰的暗中推动下,叶慎言正在一步步朝着“华容公主驸马”的目标前进。

当然,是被动地前进。

他现在回不了听雨楼了,只能默默地坐在叶家豆腐店的厅堂里发呆,看几个伙计磨黄豆,卖豆腐。这些伙计实际上也都是听雨楼同伴们假扮的。

还有,他必须迎接一拨又一拨好奇的围观群众,以及不可避免地被人评头论足。

“那就是未来的驸马爷?长得很普通嘛!”嫌弃的口吻。

“他做菜真的很厉害吗,那也不至于几道菜就让公主倾心啊?公主在宫里什么好东西没吃过?骗人的吧?”怀疑的口吻。

“那就是祖上冒青烟了呗…”嘲讽的口吻。

“可不是!咱想学也学不来,谁叫大庆就一位公主啊?”嫉妒的口吻。

“不过就是长得很普通嘛!”

还是嫌弃到极点但又添加了一点点羡慕嫉妒恨的口吻…

“你们够了吧!”

叶慎言好想跳起来给他们一人一脚,不,是一人嘴里塞一把黄豆,噎死他们。男男女女都那么多废话!

不要这样围观他,他只是个单纯的小少年,长得普通又不是他的错!

“慎言。”

谁在乱叫我的名字,本大爷的名字是你们能乱叫的吗,拖出去打二十大板!还有,叫那么亲热干嘛,跟你很熟嘛?

趴在桌上呆看着算盘的叶慎言连头都懒得抬起来,心里不停吐槽。

“叶慎言。”

都说了不准叫,还叫!

“叶慎言!”

来人的声音从低哑变成了怒吼,叶慎言打了个激灵,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这人声音好熟。

没等他抬头,前襟一下子就被人揪住了,整个人被迫直起身来。

“呃…顾,顾澈。”

叶慎言咽了一口口水,刚蹭蹭蹭地冒起的心火,瞬间就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心虚。

不顾外面百十来双好奇的眼睛,顾澈一把拖着叶慎言就去了后院。叶慎言其实完全是可以反抗的,但是他不知怎的就是不敢啊。

他对自己说,嗯,一定是因为我要扮演瘦弱少东家的关系。

才不是对顾澈有什么内疚啊心虚啊之类莫名其妙的心情呢!不是!

“喂…顾澈,你,你不是要打我吧。”

到了后院,叶慎言挣脱顾澈的“魔掌”,踉踉跄跄地站直,特意绕到一架磨黄豆的石磨盘后面才开口。

“不关我事啊,是公主她要这么干的,你也知道,我只能听公主的安排啊…”

“喂喂,你别瞪着我不说话,眼睛大了不起么?”

叶慎言干笑着,不敢和顾澈对视。

顾澈久久地注视着叶慎言,忽然,长叹一声。

“我知道是她的主意。”

第一百八十一章 我要走了

几天前,顾澈在宫中执勤休憩时,便听到了这个消息。

他一开始嗤笑神神秘秘和大家分享这个“劲爆消息”的同伴。怎么可能是真的嘛,一个卖豆腐的,公主怎么会看得上…

顾澈的自信,在听到叶慎言的名字后被砸得粉碎。

他不知道自己那天是怎样完成了余下的执勤,并且没有在同伴面前露出一丝异状,连同伴们挤眉弄眼地问“顾澈你不是和公主挺要好的吗,你怎么也不知道啊”的时候,还能配合地露出无奈的表情:“我是真不清楚啊。”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压抑下直闯重华宫,质问云若辰的冲动——其实,他又有什么质问她的资格呢?

质问她为什么没有和他商量吗?

质问她为什么没有选择他吗?

他不配问。

他不知道自己回府后竟连执勤铠甲都忘了卸下,关上房门就昏睡了一整夜,外面下人怎么拍门都不醒。

第二天,他还是如常出现在和泰殿前,默默地站立着,巡逻着…

他没有等到她的解释。

宗人府的消息仍在不断传来。宫中禁卫的生活其实是很枯燥的,难得有新闻,就算是一群大老爷们,也会忍不住一直谈论不休。

顾澈也很合群地捧着饭碗听人说这说那,笑眯眯的,让好些想看他笑话的人很失落——不是说顾澈和华容公主有私情嘛,看来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呀。

听说那叫叶慎言的长得一点也不特别啊。

宗人府开始查他家族谱,要列祖宗十八代了,这事看来真要成了呀。

你们还不知道吧?宗人府的人都说了,再过一个月就开始行六礼!

对对对,我也收到消息,工部那边开始翻新原来的靖王府了,说是皇上要把靖王府赏给公主开府呢。

胡说的吧,靖王府那么狭窄。

人家公主主动求的嘛,嘿嘿,不然怎么说公主最能讨皇上喜欢呢?皇上对靖王府可是有感情的。

哎呀,都怪咱年年纪太大,得不到公主青眼,哈哈哈哈…

顾澈眼睁睁地看事情按部就班地发展下去。眼睁睁。

他突然察觉到在这件事里,其实不该是他等云若辰的解释,而是…他该给云若辰解释。

那天晚上,他去找了赵玄。没走大门,半夜去的,带着一壶烈酒。

“她也没和你说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