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作为驸马,原本就不能参政,九皇子还没活几年就死了,更惨的是,一儿半女都没有给她留下。

这样的情况下,安国公自然是要续弦的,就是先帝也没有话说,尽管如此,到底是更加不待见这位国公爷。

安国公的续弦出生并不高,进门之后倒是生下了一个女儿,只是这位世子身体娇弱,从能吃奶便要开始吃药,好多次都穿出身体不行了的消息。

孔尚矜当初嫁的人是安国公王家的二女儿王柏,是庶出,不过因为世子身体不好,比起来倒是更加受宠。

按照孔尚矜的想法,安国公即使再没落,那也是国公府邸,将来即使是降等袭爵,那也得是侯爵,跟自家老娘都没差了。世子眼看着是个病秧子活不长,将来这一切还不都得是自家妻主的,当年他也不知道找了什么路子,居然真的嫁了过去。

只可惜的是,那位续弦的国公夫人可不是好惹的,孔尚矜嫁过去快二十年一无所出,据说早年的时候倒是怀过胎,但别管多么用心都没能留住,倒是世子妃接连得女,先帝末年,安国公终于去世,爵位自然是落到了世子王杰的头上,成为了如今的安国侯。

这般一来,孔尚矜的日子自然是难过,王柏早就被那位继夫人养费了,本事啥都没有,倒是风流无比,喜爱男色的名头京城皆知。孔尚矜膝下无子,日子自然是难过,前几年的时候,那王柏甚至为了一个青楼出生的小侍,闹到想要休夫的程度,那时候还是冯氏出面,给安国侯府递了话,才把这事儿压了下去。

这些事情孔尚瑾也多少知道一些,但一来她跟这位哥哥并不亲近,相比起来,她更喜欢嫁到严家,虽然有些大大咧咧,却并无坏心思的亲哥哥,二来也是冯氏不想让后宅之事烦扰了女儿,寻常并不许她插手,谁也没有料到,难得去一趟皇觉寺,居然就听到了这样的事儿。

孔尚瑾皱了皱眉头,既然是孔尚矜的事儿,严格说起来已经不是永宁候而是安国侯的事儿了,她也不好直接插手,这事儿还是交给冯氏或者吕氏来处理更好。

孔尚瑾回去将事情一说,冯氏果然气得狠了,等女儿走后就砸了一个杯子,痛骂道:“真是个蠢货,怪道被人害的孩子都生不出来!”

春柳连忙安慰,冯氏当机立断的将吕氏叫来,将事情一说,揉了揉眉头说道:“到底是孔家嫁出去的人,明日你便去安国侯府走一趟,把这件事跟那位太太好好说说。”

吕氏也是心中气闷,真不知道这位二弟怎么这般多事,前几年的事情闹得还不够大吗,若不是侯府撑腰,他还能有现在的好日子过,虽说他没有女儿,但说句实在的话,只要侯府不倒,安国侯府那样的破落门第,难道还真敢为难了他,偏偏自己立不起来,专会这些的邪门路子。

第88章 憋屈

冯氏吕氏都气的很,却不知道那头孔尚矜还觉得自己委屈呢,从当年孔尚矜看不上冯氏给他找的人家,自己作的嫁进安国公府,就知道他并不是那种踏踏实实能过日子的人。

一开始的时候,因为有永宁候府在,不管是家里头公公还是妻主,对他都还算不错,不看僧面看佛面的道理谁都知道。

只可惜这个好景不长,孔尚矜原本就是庶出子,出嫁之前又跟冯氏闹得不太好看,故而冯氏估计着永宁候府的颜面和永宁候的意思,不会对他完全不管不顾,但用心和不用心的区别可差了太多。

安国公夫人见他在家不受宠,除非他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否则的话永宁候府并不会插手,胆子便一日日大起来,毕竟谁家里头,公公磋磨女婿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还不是亲生的女婿呢,孔尚矜倒是回家来对着永宁候哭诉了几回,但这样的内宅小事儿,永宁候也懒得去管,都是些小事儿,难道还能让冯氏上门痛骂安国公夫人苛刻晚辈不成。

永宁候是女人,自然不会知道,内宅就是这样的小事儿,才更加让人受不了。其实换一个能忍的,或许日子还不会这般难过,偏偏孔尚矜在家也是娇养着的,一日日的便有些受不了,偏僻那王柏也不是个省心的,新婚刚过倒是稀罕了一段时间,没多久就本性毕露,房里房外就没有一个干净的,全部沾染了一遍。

孔尚矜也是有苦说不出,唯一庆幸的便是,虽然冯氏不待见他,但给他的嫁妆却是不少,吕氏那时候也还算尽心,两千两的银子,置办下来的东西也不算少。

为了自己能够好过一些,孔尚矜手里头的银子便流水似的花了出去,他也是个傻得,有时候王柏问他要银子,哄了几句也不会不给。

银子总共就那么多,又能大手大脚的花上几年,等他的银子被掏空之后,日子自然更是艰难,更可怕的是,王柏被养叼了胃口,问他若是不给,甚至还有拳打脚踢的,后来还是孔尚矜带伤回家哭诉,吕氏过门走了一趟,才算是停止了。

孔尚矜的嫁妆都是有数的,里头并没有多少钱生钱的店铺,很快银子花了个干净,偏偏连个儿子都没有生下来。其中有没有哪位安国公夫人的手段,外人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孔尚矜曾经回家哭诉过,永宁候给他请了大夫,却只说心情积郁,宫寒严重,不容易怀上,就是怀上也不容易保住。

这日子一日日的熬着,渐渐的孔尚矜倒是学聪明了,安国公府一日不如一日,永宁候府却是蒸蒸日上,等安国公去世,先帝果然没有再恩封,直接给降了爵位,成了安国侯府,而永宁候府这头,虽然爵位没变,却实实在在出了几个掌权之人。这样的情况下,孔尚矜只要多回家走几趟,安国候府也不敢对他怠慢。

可人心就是不足的,娘家越是崛起,孔尚矜心中却越是嫉妒,一边觉得冯氏薄待自己,瞧瞧孔尚香的日子,再看看自己的下场,心中将这位嫡父恨得不行,另一头又觉得,既然妹妹和侄女都是出息的,侯爷那边为什么就不能拉扯一下媳妇,王柏若是能有一份正经营生,说不定就不会日日浪荡。

孔尚矜倒是也不想想看,王柏那样的性子,永宁候怎么可能会出力给她谋差事,更何况王柏从小被养歪了,一般的差事儿那还看不上。

等孔尚瑾进了户部,这位二少爷的心思又活络起来,话里话外想要插手户部的生意,只可惜没等跟孔尚瑾开口,直接被冯氏骂了回去。

孔尚矜自然不会这样算了,只觉得娘家人不管自己死活,便出了这么一个昏招,按着仅剩下的那些银子出去放印子钱,如今已有大半年的功夫,倒是真的赚了不少,有孔尚瑾和永宁候在那边撑着,居然真没有人敢污了他的钱银。

但放印子钱这样的事情,总是容易招惹是非,光是这大半年的功夫,人命倒是没有,但大大小小的事情不断,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孔尚瑾和永宁候的名头,已经被人耀武扬威了许多次。

如今既然事发,孔尚瑾自然是要把这事儿了解的,该补偿的补偿,该惩罚的惩罚,至于孔尚矜那边,吕氏过去打了声招呼,那位安国公夫人可不是什么好性子,自然有的他受了,而这一次永宁候府可是不会给他撑腰。

其实在孔尚瑾看来,放印子钱的人固然可恶,但借钱的人明知道那是高利贷,却还是借了钱,那之后发生的事情,她也得负一部分责任。当然,若是能有利息低有安全的借贷关系,老百姓也不会选择这样冒险的方式,但千年之后,高利贷还是禁而不止,可见其中的利益关系。

孔尚瑾琢磨着国家借贷的事儿,但看看才刚丰盈起来的国库,又觉得头疼的很,这样的民生好事,真不是想做就能做的,起码得她将户部梳理完毕,国库也能支撑得起才成。

没等孔尚瑾将借贷的事情考虑完毕,宫内就出了一件大事儿,直接将她这些杂思击碎的一干二净,皇后娘娘在御花园中滑了一跤,虽然有身边的宫人垫着,到底是动了胎气,被抬回正德宫之后,就落下了一个已经成了型的女胎。

皇后这一胎可算是万众瞩目,宫里宫外多少人盯着,为此皇后也是小心翼翼,轻易不会出殿门,据说连宫内实务也以养胎的名头,交给了下头的几位妃子共理。

好不容易养到快六月了,谁知道却一下子出了这样的大事儿,按理来说,不过是跌了一跤,下头还有人垫着,太医也赶来的及时,不该这么快就落了胎才是。

内宫才是不见血的杀场,无论其中哪些人动了手,皇后这一仗都输得很惨,据说这次小产伤了身体,以后再想要怀上就更难了。

最后传出来的消息,宫内仗杀了一群宫人内侍,死了一个低位的妃子,几个管着宫务的妃子被罚了紧闭,竟是雷声大雨点小。

一些宫人,一个低位的妃子就能让皇后吃了这样的大亏,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孔尚瑾是不信的,只是皇后小产的事情已经画下了句号,别管信不信,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

这一日孔尚瑾进宫的时候,见赵旭的脸色难看,也只能安慰道:“皇上,事已至此,您就算是伤心也于事无补,只有您好好保重,才是明朝大福。”

别看孔尚瑾在户部似乎顺风顺水的样子,事实上那是因为她赚钱的法子多,又拉上了大部分户部的官员,有钱大家一起赚,自然就能好办事儿。

除此之外,赵旭手中可用之人实在是少,她在朝堂的根基原本就浅,还有几个皇女遗留下来的人,虽不是处处掣肘,但也总是不顺心。

赵旭猛地一拍桌子,吓得周围的内侍跪了一地,她却只是冷声说道:“前朝后宫,竟是一件顺心的事儿都没有。”

孔尚瑾倒是抬头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道:“皇上这话却是不对,至少最近国库丰盈不少。”

听了这话,赵旭的怒气稍稍消去了一些,看了眼一本正经站在自己眼前的人,叹了一声:“那也是你的功劳,若不是瑾儿的话,怕是连户部都…”

说完这话,赵旭摆手让周围的人都退下,才说道:“皇后这次遭了大罪,朕却不能为他做主。”

要说赵旭有多么喜欢自己的皇后,倒是也不见得,不过他们毕竟是少年夫妻,这些年也算相敬如宾,胡皇后虽然家世一般,却是个聪慧的男子,很得赵旭的尊重,这一次皇后出事,赵旭心中确实是难过万分,偏偏到了最后,她只能拿着几个替罪羊出出气。

赵旭的憋屈孔尚瑾也能了解几分,她索性也抛开君臣之别,走到赵旭身边给她揉捏起肩膀来,等赵旭整个人放松下来,她才笑着说道:“师姐还记得师傅说过的话吗,有时候赢得一时算不得什么,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师姐刚刚登基,根基不稳,自然有人小心思多。”不过孔尚瑾轻笑了一声,继续说道,“不过他们怕是也知道,师姐一日日大权在握,若是让皇后娘娘生下嫡女,以后便没有他们说话的余地,所以这次才会狗急跳墙。”

孔尚瑾这话虽然夸大了一些,但也是实话,赵旭上位之后,手段十分强硬,她手中有军权,比起先帝对一些臣子的宽容,这位却更加铁血,一时之间朝堂之上肃清的厉害,自然惹了不少人的忌惮。越是如此,那些大家族越是害怕,总有一日皇帝完全无视他们的掣肘,不说抄家灭族,地位的滑落,就足以让她们铤而走险。

那些人动不了赵旭,自然会把目光放到了后宫,若是皇后生下嫡女,那些被送进宫的男子还有什么作用,恐怕这次皇后出事,并不是一家所为,很可能许多妃子世家都掺和了一脚,才会让统领后宫的皇后也无计可施。

虽然知道孔尚瑾的话有安慰自己的成分,赵旭还是心情好了许多,拍了拍这位师妹的肩头,叹了口气说道:“被你这么一说,倒是让朕好受了一些。”

孔尚瑾见她平息了怒气,才说道:“这些道理皇上想必都知道,不过一时大意,才会让人抓住了空子。”

这件事确实也是赵旭大意了,比起前朝,其实她对后宫的掌控更低,毕竟先帝时期那么多的宫妃宫人内侍,不可能全部都逐出宫去,这些人背景复杂,虽然皇后梳理了一遍,但也收效甚微。

此次之后,赵旭也知道应该加重对后宫的掌控,不说这次,先帝晚年徐妃能够犯上作乱,就是因为他居然在自己的宫内,训练了将近百人的“禁军”,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赵旭叹了口气,又说道:“这次苦了皇后了。”

太医说话总是留有余地,虽然口中说养得好的话,以后还有怀上的机会,但谁都知道,这个机会恐怕是微乎其微,一个没有子嗣的皇后,就算是做得再好,恐怕也不稳当。

更让人寒心的是,那胡家在皇后出事之后,不忙着安慰,反倒是想再送一个嫡子进来争宠,实在是让人心寒。

其实胡家的做法也能理解,他们如今的荣耀都是靠着皇后得来的,当年皇后在家并不受宠,据说因为逆生的关系,颇受了一番冷遇。但谁也没有料到,这个不受宠的嫡长子,居然就有这个福分,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后宫之主。

若是皇后生下嫡女,胡家自然不敢有其他的心思,但如今皇后遭了难,他们难免先为自己打算,皇后不能生,但家里头有的是能生的人啊,比如一直备受宠爱的嫡出幼子,都是一家兄弟,若是他能进宫生下女儿,皇后抱养过去也是顺理成章,那将来胡家岂不是可以更上一层楼。

话虽如此,胡家急匆匆的举动,还是让赵旭心生不满,那位胡家的小儿子即使被送进宫,恐怕也得不到分毫的宠爱。

孔尚瑾心中琢磨着,不说其他,就是皇后,难道就心甘情愿的让这个从小到大备受宠爱的弟弟,进宫来夺取自己的一切。

孔尚瑾猜测的没错,皇后自然不甘心,不仅不甘心,他还恨,恨胡家人的冷血无情。小产一事对皇后打击极大,即使有赵旭日日的安慰,皇后还是郁结在心,赵旭让胡家人进来原本是好心,谁知道就是胡家人再往皇后的心上插了一刀。

等那胡太天走后,皇后猛地将枕头砸在地上,恨恨骂道:“本宫真是胡家的儿子吗,本宫还没死呢,就惦记上了我头上的凤冠。”

一直陪伴着皇后进宫的宫人如月连忙上前安慰:“皇后娘娘息怒,太太,太太怕不是那个意思。”

皇后却冷笑着说道:“本宫还不知道他们,偏心到没边了,哼,他以为后宫是那么好混的吗,本宫那个弟弟愚蠢的可怜,我倒是想要看看,他进宫之后能够如何。”

皇后缓缓靠在床上,心中转过万千,他心中也是明白,这次之后,他怕是一辈子都不会有子嗣了,不过这也有好处,为了嫡出女的身份,以后那些后妃只会上赶着巴结,毕竟,明朝可是最重视嫡出的。

第89章 富贵

后宫之事孔尚瑾没有插嘴的余地,事实上如果不是她跟赵旭的关系一直保持的非常亲密,又有十几年的感情在,连安慰的话她也不会随便出口,毕竟伴君如伴虎这句话可不是平白无故产生的!

但正因为对赵旭的了解,又有许多年的感情在,孔尚瑾才不能完全放置不理。人都是情感动物,她不愿意看着一起长大的师姐一点点变成一个孤家寡人,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孔尚瑾是个不完全自私的人,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她愿意为自己身边的朋友做出许多事情。

其实一直以来,孔尚瑾心底都觉得,比起自己两世为人,想法和情感都带着一些成人化的冷漠,当年相识的时候,还是个孩子的赵旭,付出的感情恐怕更加纯粹一些。

有时候孔尚瑾会觉得,自己对不起这一份情谊,所以才会格外的重视赵旭,这也是一种变相的安慰。

皇后出事,谁都知道有些人动了手,但没有明面上的证据,即使是暴怒之中的皇帝,也不能随随便便拿着那些大家族出气。大概是他们心中有愧,心虚之下这段时间倒是安分了许多,赵旭也是光棍,趁着这段时间,将许多早就准备实施的政策一一颁布下去。

六部之中,户部在孔尚瑾的蚕食之下,早就成了新帝的钱袋子,礼部一直都以皇帝为尊,兵部在战乱的时候,慢慢收拢到了赵旭的手下,而吏部是先帝临死之前花了大力气整顿,慢慢交到赵旭手中的,花了两年的时间,赵旭总算将之收服。

而这一次,赵旭趁势而起,对刑部和工部大肆整顿,有能力反对的人因为皇后小产一事隐忍不发,倒是让这次的事情出乎预料的顺利。

至今为止,最重要的六部已经落到新帝手中,也怪不得那些人容不得皇后生下嫡长女,真要是那样的话,他们世家的力量,总有一天会被完全削弱。

孔尚瑾冷眼旁观着,下一步赵旭恐怕是要对督察院和大理寺动手,这两个地方肩负着监察、弹劾的职责,与刑部一起并称三法司。同样的,都察院对朝堂的影响可不小,御史的一张嘴颠倒是非的时候多了去了,这个部分同样也是那时候受到皇女们侵蚀最厉害的,不把它收归手中,赵旭怎么能够安心。

赵旭性格隐忍,那么多年冷遇皇女的日子她都熬过来了,自然也不会急在一时。或许对许多官员来说,赵旭的上位,比曾经的太女,二皇女三皇女上位,都是更为可怕的事情。因为这个君主不仅才华,有野心,更有心计,这样的情况下,皇权之下,臣子想要玩弄权势,可不是多么容易的事情。

其实他们应该庆幸的是,赵旭虽然权欲重,却并不是那种不能容人的,大概是幼年的经历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影响,相比于太女等人,她更善于倾听身边人的声音,同样的思想也更加的开化,这也是为什么,赵旭会同样,甚至是十分赞同孔尚瑾有些看似出格的政策。

宫内赵旭如何的补偿皇后,皇后胡家又进了一位嫡子,宫中妃嫔没有一个特别受宠的,这样的事情距离孔尚瑾十分遥远,事实上那一次之后,即使是在她面前,赵旭也再也没有提起后宫之事,想必她也是明白,若是让眼前的人掺和进去,对孔尚瑾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孔尚瑾在户部如鱼得水,慢慢的居然有把以前的沈启山尚书大人架空的趋势,沈启山心中也是明白,不说她以前曾经跟随过三皇女,必定得到当今的信任,单单看孔尚瑾来势汹汹的架势,自己恐怕也讨不到任何的好处,再如今一看,手底下大部分人都转向那一头,她更是心灰意冷。

一开始的时候,沈尚书自视甚高,没有在孔尚瑾根基薄弱的时候给予迎头痛击,等孔尚瑾发展起来,她想要动手脚却已经不简单了。她倒不是没有用过小手段,但孔尚瑾看似年轻,手段却老辣的很,每一件事似乎都让许多人得利,这般一来,沈启山的手段却不是那么好用。

今年春后,沈启山已经开始明白过来,皇帝将孔尚瑾派过来,打着的就是取代自己的主意,有皇帝撑腰,孔尚瑾又是个有能力的,这不过是早晚的事情罢了。如今皇帝压着这件事,一来是让自己给孔尚瑾挡箭,另一个便是孔尚瑾到底年幼,缺少一些资历罢了。

看穿了这件事,沈尚书心灰意冷,索性嫌少出现在户部,慢慢的,户部之人倒是真的只知道孔侍郎,不知道沈尚书了。

作为炙手可热的户部左侍郎,不仅孔尚瑾,就是她身边的人也是水涨船高。永宁候府里头都知道,四小姐身边的人最富贵,就是侯爷身边那些也是比不上的。

孔尚瑾从来不是个缺钱的,对身边的人也是大方,红梅红玉不说,他们攒下的嫁妆都能比得上小家的少爷了。

不过相对而言,孔尚瑾的规矩也是十分严格,谁要是做了不能做的事情,甭管有多少情分,谁来求情都没有用。这些话她都明明白白的说过,谁要是不放在心上的话,那就趁早走人,省得到时候性命都留不下来。

让孔尚瑾庆幸的是,不管是憨厚的来喜,还是机灵的来顺,从来都没有踩到过她的底线,否则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实在会让她有些伤心。

这一日孔尚瑾见来顺满脸笑容的模样,便笑着问道:“瞧你跟偷了腥的猫儿似的,莫不是又碰上个冤大头。”

孔尚瑾位高权重,下面想要走她关系的人不少,但并不是每一个都能见到她的,有一些便另辟蹊径,从她身边的人下手,来喜性子憨实,是个十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的,相比之下,机灵讨喜会说话的来顺自然更加受欢迎一些,不少人偷偷给她送礼,指望着这家伙能在自己面前说说好话。

来顺也是聪明,什么样的人送的礼可以收,收下了也是无伤大雅,什么样的人的礼绝对要严词拒绝,她心中分明的很。并且甭管她收了什么,总是会原原本本的告诉自己的主人,这也算是一种实诚了。

比起来喜,跟外人接触的事儿一直都是来顺的活儿,听了自家小姐的话,来顺笑嘻嘻的说道:“大人一定猜不到,这次是谁给奴婢送了东西。”

孔尚瑾挑了挑眉,却见来顺手中拿着一个荷包,她拿过来掂了掂重量,至少也得有十两银子,那头来喜手中也有一个,显然对方没把她们任何一人忘了。

孔尚瑾心思一转,说道:“莫不是赵志龙又来讨你们的话儿了。”

赵志龙是个心思活络的人,因为当初邮局的事儿升到了六品,但她心中也明白,像她这般没啥大本事的人,再想往上的话,还得要人提拔,故而一直对孔尚瑾十分巴结。

来顺听了这话,笑着说道:“大人这次可是猜错了,难得大人也猜不到,这次可不是赵大人,而是吕大人。”

孔尚瑾听了这话倒是大为吃惊,吕大人,不会是吕廷文吧,那家伙的性子,怎么可能做出给她身边人送礼的事情来,不会是去了青州两年,原本两袖清风的习惯都改了吧。

来顺一见她皱眉就知道她心中所想,连忙说道:“真要说起来,其实也不是吕大人,而是吕大人家里头的老太太,您也知道,吕大人如今这会儿还在青州呢。”

原来吕廷文在青州做的不错,家里头也宽裕了一些,吕廷文不会人情往来,但她老爹和夫郎都是知道的,所以才有了这么一回事儿。

来顺笑着说道:“这不是大人的生辰快到了,那边老太太便想问问大人喜欢什么,奴婢原本也不想手下,但若是不收下的话,那位老人家说不定还心中忧虑,这才…”

知道来龙去脉,孔尚瑾倒是放了心,没好气的说道:“感情这还为难你了。”

来顺忙说不敢,其实她这话倒也不是全都假的,跟在孔尚瑾身边,她平日里接到的礼物贵重的多了去了,十两银子真的算不得什么。

说起生辰,孔尚瑾自己不惦记,惦记着的人却是不少。

其中赵子龙绝对是最积极的那一位,从打听到孔尚瑾的生辰开始,她便开始操心礼物起来。要知道这一次可是孔尚瑾二十岁的生辰,按理来说弱冠之日,是要大办的。以如今孔尚瑾的身份,到时候场面肯定是热闹非凡。

赵志龙的家庭早年的时候穷的叮当响,在她进了户部才略好一些,真的改变家境,却是从她被孔尚瑾发掘提拔开始,孔尚瑾并不介意手底下的人有灰色收入,只要不是那等因私废公中饱私囊的,她最多也就是敲打几句。

赵志龙是个人精,很快就摸准了孔尚瑾的性子,在无伤大雅的地方运作了一番,如今家里头总算是丰腴了一些,但比起那些世家大族来,自然算不上什么。

这一日她皱着眉头回到家中,这个二进的宅子还是年前刚刚置办下来的,为此她多年的积蓄几乎全部花光了,早知道如此,她便多等等,哎,如今哪有钱去置办生日礼。

瞧见自家妻主眉头深锁的模样,赵家夫郎忍不住问道:“妻主这是怎么了,可是衙门内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儿?”

赵家夫郎是赵志龙青梅竹马的表弟,两人从小一块儿长大,是个秀才的儿子,颇有几分见地,只可惜早年生产的时候伤了身子,这些年身体一直不算好,一直吃着药,药材昂贵,这也是为什么赵志龙想方设法的弄银子。

赵志龙与这位表弟的感情非常不错,她当然也不会知道,孔尚瑾早已经将自己调查了一番,若不是看她发达之后也没有抛弃糟糠之夫,总算是良知未泯,做人还有几分底线,她这般圆滑会专营的人,她还真的不敢提拔。这般说起来,赵志龙还得感谢自己的这位夫郎才是。

当然,这时候赵志龙可不知道这点,不过见夫郎问起,她倒是也不隐瞒,将事情说了一遍,临了感慨道:“年前为了明儿天儿上学,便买了这一处宅子,如今手里头银钱空慌,却是买不到什么好东西。”

赵家夫郎一听倒是笑了,婉言说道:“妻主这事儿却是想岔了。妻主你想想看,那位孔大人可是永宁候府嫡幼女出生,如今又贵为户部左侍郎,平日里头什么珍宝没有见过,以咱们家的家底,就算是倾家荡产,恐怕弄到的东西,也入不得贵人的眼,与其花了大力气,最后那位大人看都不看一眼,还不如另辟蹊径。”

赵志龙一听觉得也是,但一想又说道:“你这话我也知道,但大人的二十岁生辰,咱们送的礼总不能太过于浅薄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不重视大人的生辰呢。”

“再说了,不送那些,还能送什么,总不能随随便便买一些小玩意送过去吧,别到时候被人扔出来。”

扔出来是不会,大户人家这点规矩还是有的,但私底下被人看不起是肯定的,赵志龙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大人倒是喜欢读书,但听说她那书房,比咱们的院子还要大,我能弄到的,恐怕她早就有了。”

赵家夫郎也叹了口气,想了想又说道:“孔大人是个好官,想必也不会在意的。”

赵志龙却说道:“大人在不在意是她的事情,我却不能等闲视之。”

赵家夫郎忽然灵光一闪,笑着说道:“孔大人最重民生,若是妻主你能想出什么利国利民的好计策,在寿辰的时候献上去,比起昂贵的礼物,大人肯定更加高兴。”

赵志龙一想也是,又拍了拍脑袋,真要是有这样的计策,她早就拿出来建功了,哪里会等到现在。

赵家夫郎又说道:“妻主,你还记得咱们村上那个柳家二娘子吗?”

赵志龙眼睛蓦地一转,她倒是想起来了,以前他们的村子里有一位柳家二娘子,性子十分古怪,从小就喜欢琢磨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没少被周围的村人嘲笑,后来被家里头长姐排挤,什么都没拿到就被分了家,一日日还是继续捣鼓,日子过的不好不坏,至今却是连个夫郎都没有说上。

孔尚瑾向来喜欢那些古古怪怪的东西,前段时间甚至还去工部下面转悠了许久,若是将柳二娘的东西送上去,倒是真有可能被重视。一想到这个,赵志龙便坐不住了,当下就要往村子里头去,赵家夫郎连忙拦住,这时辰城门都关了,哪里还出的去。

第90章 生辰

虽然都说二十弱冠,但其实许多人因为各种需求,冠礼都会提前一些,对这时候的人而言,只有戴上冠之后,才算是成年人,才能娶夫生子的。

孔尚瑾已经入朝为官,按理来说,也该提前举行冠礼才是,但她刚入朝的时候就面临了匈奴大战,随后又是先帝大丧,冠礼的事情便一直耽搁了下来。

如今她在户部都待了两年多,马上就要过十九岁的生辰了,永宁候觉得不能再等下去,要知道没有举办冠礼,却一直都是成年女子的打扮,若是有人较真上一个折子的话,总是一个话柄。

孔尚瑾觉得自家老娘想多了,谁也不会用这个去皇帝面前自讨没趣。不过这话一提起,赵旭也是兴致勃勃,她冠礼的时候简简单单的,这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带着几分补偿心理,愣是要把自家师妹的弄得热热闹闹,甚至预定下来正宾的位置。

皇帝一出,就是永宁候也只能退位让贤,于是孔尚瑾的正宾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皇帝横插一杠,谁都知道这位孔大人炙手可热,自然上赶着庆贺。也怪不得赵志龙会那么重视,毕竟冠礼的话,不仅仅对主人,对宾客的要求也高着呢。

这一日大清早的,天都还没发亮,外头便传来稀里哗啦的声音,红梅红玉第一次很不温柔的将自家小姐叫起来,念叨着说道:“小姐快起来,时间不早了,若是晚了误了时辰可怎么好?”

没错,冠礼的时辰也是选好的,皇帝一声令下,公器私用让钦天监干了这活儿,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心怀不满,愣是给选了个早早的时辰,孔尚瑾没办法,只能更早的准备起来,否则误了时辰的话,她老娘老爹都饶不了她。

红梅一块冷帕子捂在自家小姐脸上,孔尚瑾才总算是清醒了一些,有些无奈的揉了揉额头,看了看外头黑乎乎的天,无语说道:“虽说要早一些,但这也太早了。”

红玉在旁边哈哈笑道:“小姐只当是大朝会日便是了,还是快一些吧,估计侯爷和太太那边早就等着了。”

听了这话,孔尚瑾自然也不好再偷懒,乖乖的任由他们摆弄起来,想来也是好笑,她都不穿童子服好多年,这一日却还得换上采衣。崭新的衣服以朱红色为底色,装饰着锦边,下头还搭配着一双采履,红梅心灵手巧,很快的给她梳好了一个童子髻。

孔尚瑾朝着镜子里头看了又看,她虽然面嫩,但身高摆在那儿,这会儿梳着童子髻显得有些怪异,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偏偏红玉还在旁边满口的夸赞:“小姐这般一打扮,又像是年轻了好几岁,看着更加俊秀了。”

孔尚瑾抽了抽嘴角,见这两捂着嘴偷笑,无奈的摆了摆手说道:“行了,走吧。”

先去了正房,给父母请安跪谢,用了点简单的早餐,孔尚瑾便要在门口台阶下迎宾,这里头的规矩都是定死的,可不能随便。

作为正宾,按理来说赵旭是要提前来的,不过赵旭是皇帝,自然没有人会挑她的不是,孔尚瑾私下觉得,虽然皇帝给自己加冠是无上的荣宠,但这样的圣眷却不是什么好事儿,幸亏他两世为人,头脑清醒的很,否则的话很容易就被眼前的风光迷了眼睛,走向歧路。

为此,在赵旭出现的时候,孔尚瑾忍不住递过去一个哀怨的眼神,赵旭只当是没看到。其实赵旭心里也知道,太过于宠爱师妹恐怕不是好事,但当了皇帝之后,赵旭也变得任性起来,她唯一看重的人,自然是要好好的宠信,若是自己成了皇帝,瑾儿还是处处受制,处处憋屈,那她这个皇帝当得也没有趣味。

孔尚瑾要庆幸的是,赵旭并没有任何捧杀的意思,心底还是十分为这位师妹考虑的,她年纪小资历浅,便给她时间慢慢积攒,堵在前头冲锋陷阵,充当皇帝手中那把尖刀的,从来都不是她最为信任的师妹。

“初加,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担任有司的是孔尚瑾的夫妹秦玉邦,外甥女严荣严柘。前者是为了表示对未来夫郎的重视,后者是自家三哥一力争取来的。秦玉邦上前一步,将托盘里头的幅巾、深衣、大带、纳履送到赞者身边。

担任赞者的却是当今的荣国公世子,也就是孔尚瑾的亲表姐,这会儿也是一脸肃然,可怜为了表妹的赞礼,她可是勤学苦练了一番怎么给冠者梳头、更衣。毕竟正宾是皇帝,谁也不指望她能都会。

“再加。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严荣送上帽子、襕衫、革带、系鞋,她明显显得有些紧张,当初孔尚香知道自家妹妹的正宾是皇帝,求着冯氏让自家女儿上马,就是为了能在皇帝面前留一个印象。

“三加。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老无疆,受天之庆。”严柘最后送上幞头、公服、革带、纳靴,她倒是比自家姐姐更加镇定一些。

其实算起来,孔尚瑾的这两位外甥女跟她的年纪相差无几,孔尚香嫁进严家之后,先后生下三个女儿,可算是地位稳稳当当,就是那位严肃的严家太太,对他也是满口称赞。

只是可惜的是,三个外甥女里头,前面两个都不是什么读书的料,老大严荣是资质平庸,老二是心思太活络坐不住,老三倒是不错,只是如今还小,没有考取功名,也难怪孔尚香会有些着急上火了。

赵旭亲手给孔尚瑾戴上了金丝白玉冠,那是她亲自督促内造局赶制出来的,不得不说,许多时候,赵旭是把孔尚瑾当做亲妹妹一般的对待,好吧,即使是亲姐妹,恐怕她也没有这份细心宽容。

听着耳边的祝词,孔尚瑾也微微动容,微微抬头,从她的角度能够看到赵旭认真的神情,她心中暗暗一叹,无论将来如何,这一刻赵旭对自己是真心相待的,为了这一份真心,她也愿意全力付出,为她打造一个清平盛世。

礼成之后,赵旭又亲自给孔尚瑾取了字,说她名字尚瑾,原有幼女如玉的意思,索性便单名一个玉字,倒是应了京城里头孔家玉娘的称呼。

于是孔尚瑾便真的成了孔玉,孔家玉娘子的称呼,扎扎实实的落到了她的头上。

礼成之后,便是跪拜祠堂,见过尊者,拜见周围的亲友。这一切的礼节完毕之后,才能酒馔礼宾,开始最后的应酬。高朋满座,宾客盈门,孔尚瑾免不得多喝了几杯,赵旭自然是不可能多留的,稍稍一坐便告辞离开。

孔尚瑾亲自送了她出去,赵旭却说道:“好啦,今日是你的大日子,快点回去吧,只是杯中之物,喝多了伤身体,注意一些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