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也没有因此彻底忽略儿子,见武帝兴致不高,就开始给儿子洗脑,摆事实讲道理:“你不要不开心啊,孩子成婚是大喜事。你现在是觉得怪,毕竟这是头一会儿,但习惯了就好了呀。他俩在一起,你不也喜闻乐见吗?现在就是多了个婚礼而已,其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的,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老三和老七一母同胞,将来老七结婚生子,把二儿子过继给老三,就什么都解决了。”

太后真的想的很长远,她甚至都已经在和七皇子做思想工作。七皇子也乐意配合,三皇子是他亲哥,他也不想自己哥将来膝下没有一儿半女。

“而且,有了老三打样,未来太子,对吧,不只是你,大家都好接受。”

“太子???!!!”武帝的声音一下子就扬了起来,都有点走调了,就好像他今天受的刺激还不够大似的,非要他娘说清楚,“老三怎么给太子打样?打什么样?他是一国储君,难不成也要和一个男人过一辈子?”

“从一而终有什么不对啦?”老太后炸了,她当皇帝的老公和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在生活作风问题上太种马。太后是不知道其他女人怎么想的,反正她自认为就是个没什么见识的乡野村妇,接受不了自己的男人娶那么多莺莺燕燕。为了这事,老太后没少和太-祖干仗,打了一辈子,闹了一辈子,最后还是得接受她丈夫不只有她一个女人的现实。

太后本不想让儿子重蹈覆辙,可惜也没能实现心中野望。如今轮到了孙子,她发誓一定不会再在这件事上跌倒。

至少她教出来的孩子,都懂得什么叫感情的唯一性,公平公正。

“你们一直说前朝怎么怎么不好,但前朝皇帝里很多都只有一个皇后,我看人家夫妻俩过的也很好。并不需要后宫撑场面!”

“别和我扯什么大臣不会同意的借口,到底你是皇帝,还是他们是皇帝?”

“怎么前朝皇帝做得到,你们就做不到了?说到底,你们就是恶心!”

武帝知道这是他娘的炸点,不敢再顶嘴,只能让太后先发泄。等太后把对太-祖的怨气都作完了,他才敢发言:“太子的问题不是从一而终,而是男人,他也喜欢男人?”

太后沉重的点了点头:“命中注定,分不开的呀。”

“谁说的?”

“一线。”

“让他进宫受死!!!”武帝真的要原地爆炸了。

但一线道长大概真的有点能掐会算的好本事,早就料到了武帝会是这个反应,托太后给了武帝一封信,表示武帝看了就明白了,他人暂时就不进宫了。

这也就是自家人了,换其他人,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武帝一边想着自己是不是对他们太好了,才让他们这么无法无天,一边又还是忍不住先展开信看了起来。看到最后,真的就平静了下来,让老太后围观的一惊一乍,怀疑一线道长这是给武帝下蛊了。

隔日,太子回京,满城的百姓出来夹道欢迎,武帝站在城楼之上,看见了旌旗下意气风发的儿子。

武帝再一次想起了信,也再一次想起了太-祖。

太-祖只是武帝心向战场,那个年岁的儿郎,又有几个不向往着成为盖世英雄?在战场上与敌人大战三天三夜,最终成就雄图霸业?但武帝当时已是太子,天下初定,虽四周的危险邻居仍不死心,但至少大启是开了国的。

满朝文武,没有任何人支持武帝这个太子上战场,因为这太危险了,国不可一日无君,也不可没有储君。

武帝已做好了声嘶力竭据理力争后仍败给现实的心理准备。

但太-祖却力排众议,让武帝做了他想做的事情,太-祖当年是怎么说的来着?哦,对了,太-祖什么都没说。他为儿子做的很多事情,他都没有说,因为他做这些,不是为了得到儿子的感激,是想儿子开心。若让儿子知道为了自己的自由,当爹的牺牲了多少,儿子又怎么能开心,怎么能心安理得呢?

当年武帝上位,因为钱的问题愁的头发一把一把掉时,还曾埋怨过,不知道他爹都把钱用到了哪里。

若不是慧根大师的千里支援,武帝就要穷的当裤子了。

如今一线大师在信中为武帝揭了秘,太-祖的钱都攒下来给武帝当了军资啊,他能在前线肆意驰骋,战蛮斗夷,是因为他爹在大后方为他抹平了所有的后顾之忧。

这就是父亲啊。

永远强大,永远沉默,唯有很多年后的某日回首,才能愕然发现他在海面下隐藏过的惊涛骇浪。

武帝一直想要去成为这样的父亲,虽然他那么努力了,却始终没有成功,可他真的想当的。他想有一日太子站在他如今的城楼上,看着自己的继承者大胜归来时,也能想到他这个当爹的,说一句,他想成为他父皇那样的父亲啊。

一身银色盔甲,长-枪在手,敢战苍穹!

武帝在下了城楼,对太子笑着说“欢迎回家”时,终于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他已经注定当不了一个好皇帝了,那就努力做到当一个好父亲吧。

☆、攻受互穿最后一遭(下):

大军回京之后, 大部分的士兵都营扎寨在了京郊之外,京中子弟则在武帝的特允下,先回去探望父母亲朋, 洗去鬓霜风尘。然后再在晚上进宫面圣,另行封赏。

顾乔已经没有了家人,但国公府还在那里, 国公府里的忠仆一直在等着他。顾乔当年并没有让自己的奶兄解厄跟着他一同上战场, 因为他奶兄是家里唯一的儿子,顾乔不想自己奶娘泉下有知仍活在担忧之中。这个决定如今再看, 真的是在明智不过, 至少当顾乔骑马走过街道时, 他还可以期待, 有人在府里等着他回来。

国公府真的太大, 太空了。

一别六年, 物是人非, 只有记述着不知道多少春秋往事的古色大宅, 仍安静屹立在城北的深巷之中。

街道巷陌,有不少来围观顾乔的少年孩提。

过去提起顾乔, 众人不是可惜的摇头晃脑, 说这是被耽误的天才,就是说顾乔是怎么样极品亲戚饱受折磨的小可怜。如今, 顾乔已是人人口中的大英雄了。他孤身深入王帐,对大启最终打赢蛮族的决战起到关键作用的事迹,早已经传遍大启, 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什么神童,什么小可怜,都已经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虎父无犬子,是真真的盖世英雄。

但这些围观的人没有想到,顾乔竟这般年轻,这般俊俏风流。

甲胄在身,更显英武。

顾乔带队纵马跑过长街的样子,只惊鸿一瞥,已如浮光掠影,成为了不知道多少闺秀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的梦里人。他年少有为,文武双全,他是顾乔,独一无二的显国公世子。

在国公府门前还未下马,顾乔就早早的看到了等在大门口石狮子前的人。

所有的人都在翘首以盼,不只有他的奶兄解厄,还有公主子闻添,狂生谢涟,以及伴读里胆子最小又最没有存在感的李怀遇。他们都是太子伴读,曾与顾乔同窗,有着深厚的年少友谊。在这六年的分别里,他们各有境遇,长大了,也成熟了,唯一没变的就是那份心系的情谊。

由谢涟和闻添牵头,选择了第一时间等在顾乔的家门口,因为这么多小伙伴里,他们就是顾乔的家人啊,全新的家人。

不管如何,至少得让顾世子回家时,也看到大门口车水马龙、热热闹闹的样子。

过于热闹了。

谢涟和他小师妹的女儿,尖叫声差点掀翻了一整条巷子的青砖黛瓦,小姑娘今年刚刚四岁不到五岁,正是皮实的像猴儿一样的年纪。恨不能上房揭瓦,下海捞鱼,一点耕读世家出身的大小姐该有的端庄样子都没有。却是谢涟一辈子的骄傲:“我们家闹闹生来自由,谁也不能拘了她。”

小闹闹有个大心思,她从小就颜控,又一心想嫁盖世英雄,还得和她爹爹一样有才华,三相一结合,可不就是顾乔屏雀中选。

阿爹口中的顾乔叔叔也果然没让她失望,甚至超乎了想象。

她不管,她长大了就要嫁给她!

“叔叔,叔叔,你等等我,我很快就长大了,一眨眼,唰,很快的。”小姑娘兴奋的手舞足蹈,生怕顾乔不等她。

顾乔哭笑不得,但还是婉拒了谢家大姑娘的厚爱:“但叔叔已经有心悦之人了呀。”

小姑娘不死心:“那他喜欢你吗?”

“喜欢啊。”

“好吧……”小女孩一下子就沮丧了下来,但却是个明事理的好姑娘,破坏一对两情相悦之人的事情她是绝对不会做的。她只能摇头晃脑,把手背在了身后,学她爹娘,念了首杂糅诗:“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嫁。恨不能相逢未嫁时啊未嫁时。”

所有大人都人俊不俊,期待着谢家再出个小才女。

于此同时的皇宫之中,武帝也正在与儿子谈话,谈战场,聊往昔,东拉西扯好半天,才终于说到了正题。

大军得胜归来,下一步就是论功行赏。

在既是接风宴又是庆功宴上的宴会上,武帝准备亲自犒赏这六年来对蛮战役中所有战功彪炳、表现卓越的将领,然后再颁旨,大赏三军。

“我会追封顾乔的父母。”武帝其实早就想这么做了,可惜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和理由。现如今顾乔用实实在在的战功,堵住了所有人的嘴,为他的父母迎回了本就该属于他们的死后哀荣,甚至更多。

太子闻道成点点头,胳膊肘拐的不要太严重:“早就该这样了。”

武帝忍了,当年的事确实是他做的太傻逼。他继续道:“我给你三哥,五弟也都各有安排。但是你,我得让你先有个准确,我不准备赏赐太多。”

也没有办法赏赐太多,太子是储君,本就已封无可封,再进一步就是皇帝了。

武帝当年战功累累,太-祖能够给他的也没有多少,只是在私下里父子俩商量了一番,把这些功绩都折算给了武帝手下的士兵将领,特别是阵亡伤残的那些。让他们不至于老无所依,病无所养。

“很合理。”闻道成也是知道这个规矩的,对此并不意外,他只意外武帝竟然会多费心来和他解释,这可是当年的武帝绝不会做的事情。

每个人都有变化。

就好比当年的闻道成,也绝不会这么通情达理。哪怕他明知道太子封无可封,还是会心里不平衡,凭什么他比他的兄弟优秀,却得不到比他们更多的东西?

能够互相理解,真是再难得不过。

“我私下里准备了一份补偿给你。”武帝没想到儿子这么好说话,在愕然的同时,又欣慰又窝心,觉得他的牺牲也不算白费,“你知道我准备给显国公追封成什么吗?”

闻道成一愣,他爹这前后两句话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你觉得顾乔会喜欢赵国公?还是秦国公?还是秦吧,我听说显国公的老家就在以前的秦地。”武帝笑眯眯的看着他一句话,就像是施了法,把傻儿子定了原地,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同是国公,以“显”为称和以“秦”为称,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差别,但里面的文章可大了去了。

最简单的例子,周叔辩他祖父封的就是周国公,他爹封的则是忠国公。

区别在哪里?

区别就在于,前者是皇帝的老丈人,而后者是普通勋贵。前者是有真正的封地的,在古代可以自成一国。在前朝这妥妥的是国丈才会有的待遇,当然大启已经不怎么讲究这个了,太-祖再世时,很是封了一些乱七八糟的爵位,连异姓王都出来了。

但联系到武帝特意对太子提起,说这是补偿……武帝到底是什么意思,傻子都能猜出来。

闻道成的眼睛不可置信的一点点睁到了最大,他甚至在藏着手的宽袖里掐了掐自己的手背,生怕他是在做梦。因为这一切都显得太过不真实了。他最后真的问出了口:“这怎么可能呢?你怎么就能接受了呢?”

“这怎么不可能呢?我怎么就不能接受了呢?”武帝在这一刻的成就感简直爆棚了,“不要太小瞧你爹啊。”

如果说过往的一切困难,都是为了今日的这一刻,那么,闻道成会觉得值了。

“当然,这是有前提条件的。”武帝补充道。

“您说!”闻道成坚定的看着武帝,觉得就没什么是现在的他做不到的。

“以七年为限,若这七年里你们真的能互相厮守,没有青楼楚馆,没有娈童通房,只有你们彼此,那我就认了。”就相信你们是命中注定,非彼此不可。毕竟这是连武帝和周皇后都没有做到的事情,武帝也一直你不愿意相信有人能够做到。

“成交!”不要说七年了,十年,五十年,一百年,他们都只会有彼此。

这是闻道成的自信,也是闻道成对于顾乔的信心。

武帝当时还在半信半疑,觉得太子在感情方面还是太过冲动了,把话说的太满,不留后路。但……就怎么说呢,很多年后,当武帝退位让贤、安度晚年时,他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真的就存在他儿子和顾乔这么一种男人,他们就是可以和一个人相爱相知到永远。

他,让他变得完整。

闻道成一刻也等不了,赶在晚宴开始之前,换了便服就去了国公府找顾乔。

闻添等人挪移戏谑的看了看顾乔与太子,就很有眼色的纷纷告辞了,要么表示要带孩子去买糖,要么表示要先回家换衣服准备了,一会儿宫里见。

只有闹闹小朋友不算太开心,生气的超大声,但还是被她爹给抱走了,自由不羁的灵魂也没有那么自由。

闻道成几乎是在人一离开之后,就一把抱住了顾乔,非要腻歪在一起,告诉他武帝与他说的所有。顾乔就像是闻道成当时的表现一样,睁大了不可思议的眼睛,怎么可能呢?怎么会呢?这怎么能是真的呢?

一连串的问题在顾乔脑海闪过。

但最终都化解在了闻道成的吻中,这吻是如此炙热又浓烈,在气喘吁吁的真实里,顾乔再想不到其他。只觉得他现在应该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那天晚上,宫宴之后,顾乔做了个梦。

梦到了他小时候,蝉鸣阵阵,跑过长廊,感受着风在耳边呼啸而过。他是那样快乐,那样无忧无虑。跑累了,就随意的席地而坐,一双小肉手,托着下巴,灿烂大笑。

他好像依稀听到了阿爹阿娘在问他:“长大以后,我们乔乔想要做什么呀?”

顾小乔不假思索:“想当个很有学问、很有学问的人。”

不对不对,小男孩摇了摇头:“我想当像爹一样的大将军!”

又过了一会儿,在经过很认真很认真的考虑后,小小少年才道:“我想要个像娘一样喜欢爹,像爹一样喜欢娘的人,他会很喜欢很喜欢我,我也会很喜欢很喜欢他,我们都会生活在没有烦恼的世界里,再也不分开。”

“怎么这么贪心啊?”梦里的娘抬手轻轻点了点儿子的鼻尖。

爹更现实一些,皱着眉教儿子人生之中的大道理:“贪多嚼不烂。”

只有顾小乔看向了长大后的自己:“那你最后都实现了吗?”

顾乔看着过去的自己,摇摇头,又点了点头。最后只见那本《女将军》破碎在了自己眼前,化作了白日之下的星光点点,就好像话本里那个强势却孤独,多疑如刺猬,一个朋友都没有,一点快乐也感受不到的顾乔也一并消失殆尽。

留下的只有现在这个顾乔,还有他爱的闻道成。

他们会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直至永远。

——正文完——

第八十三章 番外一

*会用【顾乔】指代话本里孤家寡人的版本。

【顾乔】躺在国公府东墙下的藤条椅上, 他如今已是一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朝堂大佬了, 武帝信任,皇子相交,就没有他长袖善舞之下结识不到的“情谊”。但这位大佬如今却只是仰头看着梨花树上枝繁叶茂中如雪的花瓣, 好像陷入了对往昔的追忆。

【顾乔】脑子里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的风花雪月,用他自己的话来说, 满心的算计都不够放,哪里想得到别的?他只是想借此来躲避大表姐司徒容关心的眼神。

他知道司徒容对他是真的好, 他也尽他所能地回报了她……

但司徒容说那些并不是她想要的。

“那你想要什么呢?”【顾乔】真的不懂。他这一生,有太多的人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了,有想得到他身上的国公之位的, 有想得到他的万贯家财的, 还有想要利用他的朝中地位与他结盟的。他很擅长让那些人的妄想破灭或者梦想成真,但却反而不太懂该如何面对一个对他别无所求的人。

怎么会有人不想要什么呢?

司徒容就是这么一个对于【顾乔】来说十分棘手的生物。

“我不想要什么,我们是一家人, 你什么时候能够不要和我算得这么清楚?”司徒容曾为【顾乔】付出了多少, 【顾乔】后来就还了多少,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司徒容再送,顾乔就会再还,你来我往的好不热闹。在不知情的外人眼里还以为这对表姐弟的关系有多么亲密无间, 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之间其实并不熟悉, 也就比陌生人强一点。

“我知道我们是一家人,你想对自己的家人好, 我就不想吗?”【顾乔】的口才极好,总是能找到说辞让司徒容哑口无言。

但司徒容野兽一般的直觉就是知道,这些说辞只是说辞而已,她表弟的本质还是想要与她算个一清二楚。

他不欠任何人情。

“好,你不是问我真正想要什么吗,我告诉你,只要你能做到,我保证不会再来烦你。”司徒容在又一次回京后,终于忍无可忍,决定和表弟摊牌。

【顾乔】真的很满意,只要司徒容想要,就没有他为她得不到的:“你说。”

这才对嘛,早就该这样了,他在心里想到。

司徒容看着【顾乔】,一字一顿道:“我想你开心。别和我玩什么文字游戏,你我都心知肚明,我说的开心是什么。”

发自内心,从胸膛温暖过四肢百骸的那种。

司徒容说完就走了,【顾乔】却犯了难……

该怎么才能做一个骗过司徒容的局?

有时候明明他自觉毫无破绽,旁人也确实发现不了的事情,司徒容那从战场上锻炼出来的该死直觉,偏偏可以一针见血,她甚至没有理由,就能直击真相。

这让【顾乔】头疼极了。

跛了一只脚的解厄坐在一旁,不甚明白:“您为什么不真的去找一些让自己开心起来的事情呢?”何苦这么大费周章,只为骗过司徒表小姐?

【顾乔】看着解厄,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解释,才不会让解厄难过。

但事实就是,他早就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开心了。他会在一把火烧了旧的国公府和那里面的人时,因大仇得报而开怀大笑;也会因为利益相关,而与任何人推杯换盏,保持微笑;更会在需要的时候用精湛的演技,演绎任何一种笑容,酸涩,无奈,亦或者是祝福。只要他想,他可以随时随地地笑出来,可是笑这个动作并不代表他就真正开心了。

他早就……没有了开心的能力。

可是他不能这么和解厄说,因为他说了,他自己还不会觉得有什么,解厄却肯定会再一次露出那种他这辈子都不想解厄再露出的难过表情。

他不开心,也不难过啊,他不会为任何人难过,包括他自己。

苦思冥想了一整夜,经过反复的脑内推演与练习,【顾乔】终于想到了一个他自认为再完美不过的计划,一定可以骗过司徒容,乃至骗过解厄。

【顾乔】的身体底子不算好,是当年被下了□□的后果,救治太晚,已成定局,这是有再多的钱、再多的权也换不回来的健康。一夜未睡的结果,就是当【顾乔】猛然站起时,他直接晕了过去。

再睁开眼,【顾乔】看到了那个已经被他一把大火付之一炬的旧府,每一砖每一瓦他都记得,毕竟那是他从小与父母生活过的家啊。可惜,这里带给了他多少快乐,就带给了他多少倍的痛苦,到后期他一眼都不想再看到它,哪怕它曾经是他心中的珍宝。

他只能烧了它,才能让它彻底回归成记忆里的模样。

尘归尘,土归土。

他以为这样他就会得到心灵上的平静,但是,并没有。他还是会夜夜惊梦,不管他睡在什么样的床上,一闭眼还是会回到那张困了他多年的恶鬼床上,怎么都摆脱不掉。

【顾乔】觉得他肯定是又在做梦了,还是那个国公府,只不过比以往噩梦里的要更加阳光明媚一些。这个套路他也熟悉,接下来肯定要梦见他的爹娘了,梦见儿时的自己在蝉鸣声中,肆无忌惮地跑过盛夏的长廊。

梦有多美好,醒来之后就会有多残酷,比那些噩梦更让【顾乔】不愿意梦到。

但是,这一回真的不一样。

【顾乔】等了许久,既没有等到青面獠牙还吃人的恶鬼,也没有等到相亲相爱、互相依偎的父母,只等到了一个与他一般年纪的自己。

只不过这个年纪的他,看上去是那么的……

生机勃勃。

与死气沉沉的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需要谁来说,就能够知道眼前的人一定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眉宇间没有丝毫的阴霾,他人生中最大的痛苦大概就是爹娘买给了他更贵的东西,但那并不是他想要的。他笑容灿烂,没心没肺,是【顾乔】最讨厌的那种人,他真的没有办法忍耐这样的笑容出现在自己的脸上,实在是太恶心了。

但更出人意料的还在后面。

【顾乔】一路尾随着顾乔,看到了他一天的生活。看到他早早地出门去上朝,看到他与朝上的不少大佬相处愉快,是真正的愉快,不是虚与委蛇的那种,看到他与太子和其他太子伴读被武帝一同叫去御书房议政,看到他……

有那么多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