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丽华哪里不明白小丫头的心思呢,哪里是祝她圣诞节快乐哟。

她空着的手点了点向晚的额头,笑骂道:“小馋鬼,闻着味道出来啦?”

向晚冲她无辜地笑了笑,她瞥了眼粉白奶油相间的草莓蛋糕,眼睛转了转,“妈妈,我们班上有一个同学就住对面楼,我能不能切一块给他送过去?”

向丽华怔了怔:“你们班除了珊珊和我们家住这小区,怎么还有同学住对面,你以前怎么没告诉过我?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啊?”

她问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脸色有些凝重,小丫头现在正值青春期,要是有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怎么办?影响了学习耽误了前程怎么办?

向晚看出向丽华的担忧,下意识就回答道:“女同学。”

她睫毛轻颤着,因为没说真话,心跳得很快,脸颊也有些红。

向丽华没有多想,向晚从小到大都太乖太听话了,以至于现在的她还想不到向晚会对她说谎。

她切了很大一块蛋糕,放在托盘上,又用盒子装好,递给向晚:“路上小心点,别摔跤哈。”

向晚小心翼翼地拎着蛋糕出了门,她走得急,只套了一件羽绒服,连帽子和围巾都忘了戴。

冬天的N市很萧条,小区楼下的树枝光秃秃的,冷风直往她脖子里钻,向晚小跑着从这栋楼跑到了对面那栋。

进了电梯,她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忘了霍珩到底是住七楼哪一间。

她拿出手机给他拨了一个电话,电话里有冰冷的女声响起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经关机。”

向晚郁闷地收起手机,她咬了咬下唇,手指按下了层号数字七。

电梯到达七楼,她出去之后,正想再给霍珩打个电话,手机还没拿出来,耳边就传来一个中年男人气急败坏的声音。

霍振国用力地捶着门:“霍珩,你想干什么?我和你谭阿姨昨天晚上特地从国外赶回来,今天辛辛苦苦地跑上门来看你,你连门都不让我们进是什么意思?”

谭婉心中暗喜,霍珩越是惹怒霍振国,越是不领霍振国的情,这样才好呢,这样霍振国就不会天天想着把财产分给他了。

虽然说当初是她破坏了霍振国和方园两人的婚姻,但那也是方园那个女人咎由自取,谁让她一天到晚阴沉着脸,不给自己男人一点好脸色看,不然她也不会才稍微使了一点小手段就让霍振国爱上了自己。

所以说霍振国离开方园,方园自杀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要怪就怪方园她自己命不好,还生了一个有病的孩子。

当初她生下霍江临之后,霍振国答应和方园离婚,结果方园这个死女人竟然不同意,最后还自杀了。

她要是好好活着,自己养着自己的神经病孩子,也不至于让霍振国对她产生了愧疚之情,以至于现在他身体不好,竟然还想着立遗嘱把大部分财产留给霍珩那个神经病!

明明这么多年陪在他身边照顾他的都是她和江临,霍振国这个糟老头子真的是一点良心都没有。

所以她现在哪怕再担心霍珩突然发起疯来见人就打,为了儿子和她自己的将来,她也要做出一副慈母的样子给霍振国看啊,“是呀,小珩,你爸爸天天担心你在外面吃不暖穿不好,昨晚在飞机上担心得一宿没睡。”

说罢,她在心底祈祷着,千万不要开门,千万不要开门。

要是霍珩这个疯子发起疯来真要打人,霍振国现在的身体情况哪能拦得住他这个年轻力壮的啊,谭婉越想越担心。

没过几秒,她揽着霍振国的胳膊:“小珩他说不定不在家呢,我们先…”

话没说完,沉重的木门被拉开,霍珩低沉压抑的嗓音响起来:“滚。”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对格外恩爱的夫妻,漆黑的眸子里戾气再度翻滚。

霍振国气得咳嗽了好几声:“你现在翅膀硬了?竟然敢这么跟我和你谭阿姨说话了?你也不想想要不是老子你能长这么大?老子辛辛苦苦在外面赚钱,要不是老子,你早该饿死在街头了!”

谭婉连忙拍了拍霍振国的背,“你别气坏了身体,小珩他现在还小,他还不懂事…”

霍振国大声打断她:“他还小?他还不懂事?我看我这个儿子真的是白养了,你看我这些年在他身上花了多少钱?他呢?他倒好!整整七年了,一次都没回过家来看过我!我本来还想着让他别读大学了,早点到我公司上班,现在他就算是去读大学,老子一分钱也不会给他了!早点死在外面最好!”

两人一唱一和,不亦乐乎。

霍珩手指动了动,骨骼因为用力咯吱作响,过去那些埋藏在心底深处的记忆不断翻滚上来,方园和霍振国的争吵声、谩骂声,同年级和高年级孩子刺耳又冷漠的声音——“神经病快去死!”“你死了算了!”“你怎么还不去死啊!”

浓重的厌恶、暴躁还有深深的悲哀,这些情绪密不透风地笼罩着他。

他多想亲手一个一个弄死他们啊。

霍珩眼底的理智渐渐被暴戾的墨色火焰吞噬,清隽的脸上闪过一抹狰狞的神色。

他抬步缓慢走向他们,走向将他推向如今万丈深渊的罪魁祸首。

原本他都忘得差不多了,为什么他们要出现,要一遍一遍地提醒他呢,提醒他早该在十岁那年跟着方园那个女人一起死了。

霍珩漆黑的眼眸布满红血丝,看他们的目光阴狠暴戾,可怖到极点,霍振国心头一凛,往后退了一步,声音有些轻颤:“你想干什么?”

感受到霍珩的不对劲,站在电梯间的向晚心脏没来由地剧烈一沉,脸颊刷的一下就白了,她轻轻喊了一声:“…霍珩。”

向晚的声音很轻,霍珩却听到了。

是她的声音啊。

梦里无数次出现过,带着他从冗长的黑色梦境慢慢走出来的动听声音。

他身形顿住,长睫缓慢垂下,隔了几秒,他闭了闭眼睛,无比平静地说道:“你的儿子七年前就死了。”

顿了一下,他喊了一声:“小晚。”

向晚愣了一下,正要抬步走过去,就听到熟悉的机器人欢快的声音,“我来啦”“我来啦”“我来啦”

机器人的机械手上抓着一张单子,向晚近视,离得虽然不远,但是还是看不清具体是什么。

霍珩俯身,从机器人手上拿过那张早就准备好的机票,他阴鸷地笑了:“你的钱我原封不动的还给你,多出来的20万就当是我从你那买的一颗便宜精子,现在可以滚了吗?”

霍振国看到霍珩手里的支票,脸色顿时变了,这些年,他每年最多给霍珩打款一万块钱,他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顾不上思考,再加上心底还充斥着对方园的愧疚感,他怒目圆睁:“老子会要你的钱?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说罢,他抓着谭婉的胳膊往电梯间走去。

不行,回去以后,他得找人查查,这些年霍珩不在他身边,都干了些什么事情,他还是个高中生,哪来的这么多钱?

谭婉看到那张支票,也处于震惊的状态,就这么呆呆地被霍振国抓着往回走。

路过向晚身边的时候,她精神有点恍惚,只觉得这个女孩子有点眼熟,但是到底在哪里见过一时想不起来了。

向晚身体靠着墙壁,尽量地避让着霍振国和谭婉。

她一点也不喜欢他们,甚至很讨厌很讨厌这个凶神恶煞的中年男人。

有这种父亲,这些年霍珩过得一定很艰难吧。

她抿了抿唇,拎着手上的盒子走到霍珩面前。

霍珩还像刚刚那样站在原地,看到她过来,也没有动。

他眼睫垂着,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清隽的脸上没什么情绪,整个人像所有生气都被抽走了一样。

看到他这个样子,向晚心揪着疼。

他现在肯定很难过很难过吧?

她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安慰他。

默了几秒,向晚将手里装着蛋糕的盒子递到他的眼前,她抬眸看他,嗓音软软糯糯,声线刻意压低了更显柔软:“霍珩,圣诞快乐呀。”

霍珩没有接,他喉结滚了滚,轻声问道:“这是什么?”

向晚朝他走近了一步,“给你的圣诞礼物。”

霍珩侧了侧身,他从鞋架上抽出一双兔绒棉拖,蹲下身来,他一只手扣住向晚的脚踝,想要给她换鞋。

向晚鹿眸微微睁大,脸毫无预兆地红了,她的脚想往后缩,但奈何脚踝被霍珩抓着。

她小声地嗫嚅道:“我…自己来就好了。”

霍珩还是没放手,她又挣扎不过他,也只好随他去了。

向晚几乎是秉着呼吸的,等他替她换好鞋子,她站在原地,小口小口喘着气,雪白的小脸被憋得彻底红了。

她随手将门带上后,踩着暖融融的棉拖,朝他身边走过去。

她把手里的盒子放在沙发前面的茶几上,弯了弯唇,说道:“你快打开看看你的圣诞礼物呀。”

霍珩没有动,他的眼角微红,喉结上下滑动着,胸腔微微震动。

片刻,他听到自己低哑的声音,带着浓烈的渴望,难以抑制:“能换个礼物吗?”

他知道自己贪心极了,不肯满足于她偶尔施舍给自己的小恩小惠,他想要的是她的全部。

向晚愣了愣,她抬起手,捏了捏有些发烫发痒的耳尖,“你想要什么呀?”

她没听到他的回答,头顶就一道阴影掠过,霍珩像一只热烘烘的大暖熊一样,将自己团团抱住,她感觉到很温暖,同时还有一点窒息感,因为他实在是勒得自己太紧了。

向晚快要喘不上气了,她用力地往后仰着脑袋,拉开一点两人的距离。

“十分钟。”他的声音沙哑,还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恳求意味。

向晚眼睫颤了颤,明白他想要的礼物是什么后,轻叹一声:“五分钟。”

霍珩将她抱得更紧了,他的脸蹭着她的脸颊,拼命地汲取她身上的温暖,她身上的香甜,“十五分钟。”

向晚:“???”

怎么还得寸进尺了…

作者有话要说:霍霍和晚晚什么时候在一起…emmmmmmmmmmmmmmmm

029

室内暖融融的, 也很寂静。

向晚被霍珩紧紧地抱在怀里, 动弹不得, 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渐渐地跟上了他心跳的节奏,重叠在一起,已经分不清彼此。

她原本垂落在身体两侧的双臂抬起, 环住了他劲瘦的腰腹,顿了顿,她轻声开口:“霍珩…”

感受到小姑娘的回应,霍珩漆黑的眼底有光亮起。

她发间散发着的清甜香气,还有她肌肤的温度,这些全部像是无色无味的毒素, 一点一点地、微不可查地渗入他的骨子里, 他的血液里, 最后在他心里埋下了欲。念的种子。

默了几秒,霍珩手臂力道松懈了一点,他深吸了一口气, 压下心底对她更深一步的迫切渴望。

他不断地告诫心底那个阴暗的自己,不行,她还小,他不该想这些。

霍珩偏了偏脑袋,薄唇差一点就擦到向晚的耳廓。

“怎么了?”他的声音沙哑无比,带着浓重的缱绻和依赖意味儿。

温热的气息覆在耳朵上,酥麻的感觉渐渐爬上神经末梢, 向晚条件反射似的缩了缩脖子。

可能是已经习惯他这种距离和她说话了,她没有推开他的脑袋。

顿了顿,她眼睫颤了颤,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以前都是一个人生活吗?”

霍珩脑海里第一时间跳出来的画面是三年前他亲手做出来的小机器人。

它能陪他聊天,它能跟他卖萌撒娇,它能做任何事情,然而它却永远代替不了此刻怀里温热而鲜活的她。

他怀里的小姑娘,明眸皓齿,有着最漂亮的脸蛋,和最清澈的眼睛,明媚而鲜妍。

他缓缓闭上眼睛,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向晚眼眶和鼻尖有些酸涩,她眨了眨眼睛。

上次他为了她受伤,她跑来替他包扎,当时她只顾着担心他的伤口,没怎么注意他家。

她环顾了一圈,他家和她们家应该差不多大,只是他家的装修很简单,非灰即白,屋子里空空荡荡的,家具也没有几件,处处洋溢着一种压抑难受的感觉。

向晚的视线落到其中一间关着的房门上。

他家真的住南面这一间,从布局上看,和她房间正对着的应该就是那间紧闭着房门的屋子。

迟疑了几秒,她收回目光,“你晚上吃什么呀?”

向晚想到上次自己就那么丢下他这个受伤的人走了,也不知道最后他自己点外卖了没有。

霍珩松开向晚,他垂眸瞥了一眼茶几上的盒子,低声问道:“你留下来吗?”

向晚只跟向丽华说,她来送个蛋糕,没有说待会回不回去吃晚饭。

她下意识地问道:“你…想我留下来吗?”

话刚说出口,她就感觉到这句话有歧义,向晚的脸红了红,嗫嚅着解释道:“那个…我的意思是你想我留下来陪你吃晚饭吗?”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底的柔光慢慢浮动。

这些年,缺少亲人的陪伴,他一定很孤独很孤独吧。

她都可以想象得到,这些年,他一个人没有家人没有朋友,踽踽独行的样子。

心中异常酸涩,顿了顿,她又喃喃地说道:“以后…我都可以陪你的。”

话音刚落,她就感受到头顶上方一道无比炽热的视线。

霍珩定定地看着她,清隽好看的眉眼微拧着,漆黑的眸子里情绪意味不明,片刻,他弯了弯唇:“以后是多久?”

一辈子吗?

向晚刚刚说那一句话的时候完全没过脑子,完全就是顺从自己的心意脱口而出,意识到这句话歧义更严重的时候,她脸颊红透了,低垂着脑袋,完全不敢看霍珩。

“以后就是以后一直呀…反正我们俩成绩差不多,可以上同一所大学…然后一起工作…哎呀我不知道了…”

她现在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不该说什么,她现在只想挖个地洞钻下去,这样就可以不用面对他了。

向晚懊恼极了,她咬了咬下唇,轻声问道:“我们晚上吃什么呀?”

她是已经预定了他的未来了吗?

霍珩狭长漂亮的眼眸深处第一次有笑意直抵,璀璨夺目,默了几秒,他唇角翘起:“晚晚,你的意思是未来你要和我在一起,上大学后?”

向晚见霍珩将她的话用语言直白地翻译出来,浑身的血液蹭的一下上涌,脖子以上全部红透了。

她捏着发烫的耳朵,转身就想走,“我先回去…”

下一秒,手腕却被人攥住,霍珩俯身,平视着她:“晚晚,这一次你不会骗我了的,对吗?”

他的目光有些阴鸷,脸上的神情却很温柔。

向晚“啊”了一声,有些不明所以,她什么时候骗过他呀?

她刚刚虽然只是顺口就说出来了,但是她都是真心实意的啊,不然潜意识里也不会这么说了。

他用的劲很大,她的手腕有些疼。

她蹙了蹙眉,嘴里没喊痛,隔了几秒,她讷讷地说道:“我没有要骗你呀,我说大学后不是为了骗你,我们现在才高二,还未成年,下学期要是可以的话,我们就能一起直接保送大学,所以现在就剩半年不到了…我们可以一起努力。”

霍珩得到她的保证后,脸上的神情有所缓和,片刻,他哑声道:“好。”

*

向晚上一周周末和向丽华学了几道家常菜,现在跃跃欲试,想要做给霍珩尝尝看,结果拉开他的冰箱门,发现里面什么也没有。

黑漆漆一片,灯都坏了,仔细一看,发现是插头没有插。

她轻叹了一口气,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靠外卖嘛?还是靠泡面?总不会是喝露水吧…

小区楼下就有一个大型商超,距离这栋楼很近,来回一趟只要十五分钟。

向晚本来打算自己一个人去,快去快回的,霍珩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外面冷,你在家里呆着,我很快回来。”

向晚及时地拦住他,她双手推着他的腰,将他往后推了推,“我和你一起去。你冰箱太空了,除了买今晚的菜,你必须得再买很多很多东西。”

“我们的目标是把你的冰箱填满。”

霍珩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笑意,他想捉住她搁在他腰间的手,却被她飞快躲开。

霍珩一向知道自己拿向晚没办法,他肯定拗不过她的,答应了两人一起出去。

他回了房间,在衣柜里翻出一件大衣,和一条崭新的羊绒围巾,正要给向晚套上的时候,向晚看到围巾愣了几秒。

“你这条围巾跟我的那条好像。”好像情侣款QAQ想到情侣款,向晚有点害羞。

霍珩薄唇微抿,眸底的光闪烁,嗓音微哑:“嗯。”

他拎着大衣的衣袖,绕到向晚身侧,柔声说道:“伸胳膊。”

向晚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够臃肿了,连忙往旁边让了一步,“我不冷的。我身上这件羽绒服可厚实了。”

穿起来像个球一样,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别人对她的印象,觉得她不好看什么的。

从单元楼出去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了,向晚费力地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明明才五点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