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回到宿舍,一进门就发现老江在床上正襟危坐,捧着本书声色并茂,念念有词。我很是好奇,跑到跟前一看,原来那本书是《简爱》,她正在念那一段著名的台词,我们亲爱的简向罗彻斯特发表宣言,“你为什么要跟我讲这些!她跟你与我无关!你以为我穷,不好看,就没有感情吗?我也会的,如果上帝赋予我财富和美貌,我一定使你难于离开我!就象现在我难于离开你!上帝没有这样!我们的精神是同等的!就如同你跟我经过坟墓,将同样站在上帝面前!”

“老江,你这是唱哪出戏?怎么落到和简爱一起混的地步了?”我笑嘻嘻地看着她。

老江愁眉苦脸却又无比兴奋地神情,“你不知道,下周广播台要招新人,考题就是自己朗读一篇电影片断。你说我读这个好不好?够煽情吧!”

我翻了翻她的书,皱了皱眉,“你自己读这一段?怎么着你也得找一个罗彻斯特和你搭搭戏吧!”

老江被我打击得有点颓废,“腾”地倒在床上。半分钟后一个龙腾虎跃跳将起来,不怀好意地把脸凑近,看得我双眼直晕,只好一把将其推开,“有事说事,别装神弄鬼。”

“嘿嘿,你帮我去找你家韩宇说说,能不能网开一面啊!嘿嘿”老江干笑声不断。

“谁家韩宇啊?你可别胡说。再说,就你那水平,还用得着开后门,肯定没问题。”我是真心觉得老江朗诵时还是很有两把刷子,感情充沛,有极强的爆炸力感染力,收放自如。

老江被我吹捧得很是漂漂然,煞是欢喜。喜滋滋地出门去也。

我躺在床上,还真是有点无聊,从老江的铺上捡起《简爱》,第n+1遍重温,等我从头到尾再次看完,一阵睡意袭来,昏然睡去。

我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点发暗,看看手表,居然已经六点出头,“啊呀呀!晚了晚了!”飞速从上铺一跃而下,端着脸盆便冲向了水房,把脸泡在水里清醒了一下,湿漉漉地抬起头来却发现紫萱同学正站在我的旁边对着镜子描眉画眼。

紫萱用余光也发现了我的存在,居然从嘴里蹦出来几个字让我受宠若惊,“你晚上有活动?”

我傻傻地点点头,“是啊!”

紫萱笑了笑,端起洗漱用品施施然从我身前走过,我在她的身后长处一口气,奇怪啊奇怪。

夹着我的大猩猩,我雄纠纠气昂昂出了门。

韩宇的20岁生日(下)

等我来到东原和韩宇的宿舍,发现目前只有东原一个人守候,桌子上已经摆满了白菜菠菜粉丝午餐肉鱼丸油面筋羊肉百叶等等待涮之物,电炉也早已架好,东原看我进来,诡笑着起身迎接。“哟,林立夏小姐光临寒舍,不甚荣幸!请问有何贵干啊!”

我看他明知故问不怀好意的样子,就知道他寻我开心来了,于是乎装作没听见,自顾自拿起桌上的调味品进行审查,居然欣喜地发现有一瓶辣椒酱,立即举在手里仔细端详。东原在身后悻悻地嘀咕,“哼,某人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千万别忘了买辣椒,感情是给你准备的呀。”

背对着东原,俺悄悄吐了一下舌头。忽然想起还没有询问韩宇的下落,转过头问道,“那个过生日的正主呢?他还没回来吗?还有芳菲,来了没有?”

东原一边摆弄桌子上的物品,一边回答,“他回来了,说是去校门口接芳菲去了。你自己找地方坐吧。”

我把大猩猩放到韩宇床头,觉得猩猩狰狞的样子俏皮得很,想想还是把它藏到了韩宇的被子里,心中一阵得意。然后却选择了坐到东原的床上,因为,那里离桌子最近,待会吃起来最方便。我坐好后却发现东原床上有一本相册,我指指它,问东原,“这个,我可以看吗?”

东原瞄了一眼,剧痛快地回答,“没问题,看吧!”

我打开一看,原来里面都是东原那个娇俏可人的小女友飘飘的靓照,当然还有许多东原和她的亲密合影,可是有一张,我左看右看都觉得和飘飘合影的那名帅哥不是东原,天哪,是张国荣,我怎么能愚蠢到分不清盗版仔仔和张国荣的区别。我激动地跳将起来,一把抓过东原,“你家飘飘怎么会和国荣哥哥合影啊?”

东原得意地拿过相册,指指点点,“这是去年暑假,她和家人去北京,在雍和宫碰上的,当时张国荣还戴了墨镜,硬是让俺家飘飘认出来,小妮子还是有点勇气,居然还找上去要求签名,最后还合影一张,拿回来给我看时得意地快飞上天去了。这张照片是在我强烈要求下加印的,要不然她才不会给我。”

我真是无比羡慕飘飘啊!现在想起来,飘飘碰上哥哥那一年是1992年的夏天,严重怀疑是他在北京拍《霸王别姬》的时候。

和东原在房间里有一句没一句地斗着嘴,飘飘和紫萱却一起进来了,东原赶紧起身迎接,“来了啊!再等一会儿他们就回来了,要不然咱们先把火点上。咦,紫萱,你鼻子够灵的,怎么知道我们这里有好吃的?”

紫萱神色泰然地笑笑,“白天我碰到飘飘,她告诉我你们今晚有饭局,听说南京的芳菲还要来?这有一个多月没联系了,我还真挺想她的,特地过来瞧瞧。”继而紫萱又换了一副表情,脸色一沉,“怎么?不欢迎我啊?”

东原嬉皮笑脸地接口,“哪敢啊!你可是咱们年级甚至咱们学校的大腕,我要是不欢迎你,出门还不得遭人给灭了!来来来,大家坐。”

我和紫萱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

电炉的瓦力不大,锅里的水不紧不慢地煮着,不但没有冒出水泡,连热气都似有似无。东原左看右看,也比较绝望,自己嘴里嘟嘟囔囔,“这得煮到哪辈子去啊!”终于痛下决心,宣布道,“我出去看看,能不能借一个瓦数大点的电炉。”他刚走出门口,却和一名男生撞个满怀,“你干嘛?着急投胎啊?”

原来是班长贾贵玉同学,他不以为意,只是急切地说道,“有个没见过的美女上咱们男生宿舍了,还是…”他抬眼正好看见我,话音立即变小,吞吞吐吐,“还是大头陪着的。”

紫萱欢呼一声,迅速站起身来,只留下一句,“我接芳菲去!”便翩然不见踪影,空留下几双对视的眼睛。

东原很严肃地看着我,“林立夏,你怎么没下去,现在赶紧下楼,还来得及。”

我自己却一屁股重新坐下,喃喃道,“算了,我不下去了,本来我也不认识。”可是心中的不快真正不可抑制地涌上心头。

东原恨铁不成刚地看我一眼,丢下一句“你可小心雀占鸠巢!”甩手就出门借电炉去了。只剩下飘飘和我,我举着飘飘和哥哥的合影,强笑着说,“这张照片太牛了。”飘飘得意的小脸发亮,频频点头。

伴随着一阵喧闹,一大堆人涌进门来,甚至包括其他看热闹的成员。我只注意到,紫萱和芳菲亲亲热热地手牵着手,齐头并进,而韩宇却在后面拎着芳菲的行李,亦步亦趋。东原拎着一个大号的电炉也走了进来,火锅晚宴正式开始。

芳菲比照片上更加养眼,在她身上仿佛积聚江南女子的秀美,又吸取了天山雪莲的灵气,很难让人不对她产生好感,她一进门就对我们微笑点头,柔柔地道歉,“不好意思,火车晚点了。”紫萱非常熟敛地拉她一把坐下,“这有什么关系,你是稀客啊!我们高兴都来不及呢。”

飘飘也冲将过去,“芳菲,我还以为你来不了呢?没想到,你还真来了,高兴死我了。”

我这才发现,原来这屋子里的人,都是芳菲的旧识,他们都是混广播台的,除了我这颗土豆,是一个例外。

这时韩宇一把将我从人堆里刨出来,拉到芳菲的面前,介绍道,“这就是我和你提到过的林立夏。”我紧张地冲她笑笑,我还是希望在芳菲的心中能留下个好印象。芳菲调皮地看看我又看看他,“这就是你给我讲的那个小不点啊,看上去就是个中学生呢!”韩宇嘿嘿直乐,“你看看她,哪里有一点大学生的风采,整个一个小丫头。”我站在一边气不得恼不得,只能干笑。

那个晚上基本上就是一个他们广播台的小型聚会,紫萱表现特别抢眼,基本上的气氛都是由她在调动,我们不过是配角。好几次我问芳菲的问题都被紫萱把话头接过,让我一阵气闷。而且韩宇的座位也并不和我相邻,他挨着芳菲和飘飘,紫萱也与芳菲相邻,互相把酒言欢,开怀畅饮。他们几个在一起,有着共同的话题,说着他们共同认识的人和事,紫萱也经常表现出和芳菲不同寻常的亲密关系,只有我,象是一个局外人,我没滋没味沉默寡语地涮着白菜,即使放了辣椒酱,也味同嚼蜡,我是多么希望这一切赶快结束,能有一点点时间留给我,过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二十岁生日,就算十分钟也好。

好不容易,这点东西总算吃得七零八落,大家开始互赠礼物,紫萱给韩宇和芳菲分别准备了别致的礼品,外面都裹着一层漂亮的包装纸,让人更是有无限遐想,揣测那里面究竟装的什么东西,而那两个正主倒是都挺能沉住气,都没有想打开的意思。东原和飘飘送给韩宇的是两盘张国荣的正版磁带,据他俩吹嘘,是家人从香港特地带回来的。我象一个旁观者看着他们的打趣说笑,脸上挤出的笑容都快僵硬,没有一点想把黑猩猩拿出来献宝的意思。

终于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候,紫萱亲热地抓着芳菲的手,“芳菲,住我们宿舍吧!我给你看看我夏天去乌克兰拍的照片。”紫萱的父亲被派到乌克兰做客座医学教授,她暑假前去探亲,照片还是小胖拿回宿舍给我们看过,全年级的女生估计都已经瞻仰过她在乌克兰的风情了。乌克兰的景色确实美得让人震撼,详情可以参见张艺谋的风光纪录片《十面埋伏》。

我记得韩宇和我早就商量过让芳菲睡在我们宿舍,为这个,我还请大胖小胖吃了一只文虎酱鸭,她俩今晚才心甘情愿地回外婆家去了,我看着韩宇,希望他能有所表示,可是他压根就没有注意到我的表情,反倒对着芳菲和紫萱说,“那你们俩今晚可以亲热亲热了。”我的心凉了半截。

韩宇和东原送我们下楼,芳菲和韩宇走在我的前面,两个人好像在说些什么。我在后面磨磨蹭蹭,希望能拥有最后独处的时间。不料韩宇回头对着紫萱说,“紫萱,你先上去吧,我和芳菲还有事情要谈。”我心中一紧,抬眼看韩宇,他也同样看着我,“林立夏,你也先回去,要是晚,就别等我了。”我胡乱地点了点头,郁闷离去。

回到宿舍,发现居然空无一人,老江也不知道去哪里混了。独自坐在宿舍里,越发感觉凄清和寂寞。想了想,我还是抱着书本耳朵里塞着walkman去教室了。坐在教室里,听着郭富城的“我是不是该安静地走开,还是该勇敢留下来,我也不知道,那么多无奈,可不可以都重来。”心潮澎湃,跌宕起伏。

时间一点点流逝,韩宇也一直没有出现,很快就到了教学楼关灯的时间,我也毫不例外地被轰将出来,我想起方雯琳的一句歌词,“等待的心情象一杯渐渐冷却的茶;失去的温柔叫人有点担心害怕。”

经过图书馆门前,我看到了韩宇和芳菲,站在一颗大树底下还在说些什么,直到这时,我的眼泪才从眶中忍不住地滑落。一扭头,我向宿舍方向走去。

林立夏的旷课

“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于是,19岁的林立夏同学,怀着悲愤的心情,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宿舍方向走去,即使眼角还噙着泪花。

那个晚上,躺在床上的我挣扎了许久,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妄图理顺一下韩宇和我之间的关系,奈何头绪太多,实在不能。但是睡在我下铺的老江却怒了,于凌晨三点,忍无可忍地用大脚狂踢一下我的床板,怒吼道,“姑奶奶,拜托你别翻身了!好不好?!”

在一阵惶恐之中,我倒是慢慢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眼皮沉重的我一把将狂叫地闹铃按下,扔到一个不知名地角落,继续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好象意识已悬浮于空中。其间仿佛有老江在我耳边喋喋不休,无奈眼皮沉重,完全不知所云。就这样,就这样,任时光流逝,宿舍重新回归一片安静。这种漂浮的状态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被一阵尖叫给猛然吓醒!我迅速睁开眼睛,发现大胖和小胖站在我的床前,正好两个人四只眼睛和我的视线平齐,一起睁大地圆溜溜如铜铃,张着大嘴表情惊愕地看着我睡眼惺忪的模样。

我迟缓地瞄了她们一眼,烦躁地翻了一个身,嘀咕道,“吵什么吵,没看见有人在睡觉吗?”

大胖和小胖对视一眼,大胖小心翼翼地问道,“林立夏同学,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我的手在床上一阵乱摸,闹钟已被我扔得不知去向,只好反问道,“你们说几点?刚从外婆家回来吗?给我带油炸小黄鱼了没有?”

小胖把自己的胳膊迅速举到我的眼皮底下,“你自己好好看看,现在是中午时分,你真牛,整整在床上睡了一个上午。”

大胖接嘴道,“我们俩本来就差点上课迟到,直接奔去了教室,找了半天也没看着你的身影,正纳闷呢!对了,有个脑袋挺大的人还找你,问我们你怎么没来上课!”

我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强作精神道,“小黄鱼带回来了没有?我都饿死了!”

这时听见小胖奇怪地“咦!”了一声,“林立夏,昨天不是说有南京同学来住吗?怎么看上去不像啊!我的床没动过嘛!”

大胖也翻了翻自己的上铺,“我的也没动过,没来住啊?”

我对天翻翻白眼,这两个家伙真可以去做间谍,简直是明察秋毫。

忽然想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今天老师没点名吧?如果被抓住可就完蛋了。”我正忐忑不安郁闷不已。

小胖乐成了一朵花,“你运气还真不错,今天诊断老师没点名,可是课堂小测验来着。”

我的脸一下子就拉长得快要哭出来,诊断老师是一个经验丰富诙谐有趣,非常有才华的女老师,因为喜欢她,我一直在她跟前装大尾巴狼,时不时地跑上去问个小问题,这下完了,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大胖蔑视了小胖同学一下,“瞧你这幸灾乐祸地样!林立夏,没关系,我替你回答了一份。”

当我梳洗完毕,坐在我们宿舍唯一的桌子前疯狂厮杀小黄鱼时,江米条得意洋洋地走进门来,“哟,睡神,你可算醒了!早上我怎么叫你你都不理我,结果老师出小测验了,后悔了吧!”

嘴里塞满油炸食品的我,还没来得及表扬大胖的无私援助时,沉不住气的江米条跳出来自我表功道,“不过,幸好还有我,我替你答了一份。”

我和大胖小胖对视一眼,齐齐晕倒。

下午,我们组是妇产科的见习,收拾好书本和白衣,我们四个就向医院一起出发了。刚下楼经过男生宿舍楼前,,碰见张美好和贾贵玉正在无比亲热地耳鬓厮磨,让我们几个目不忍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小胖第n次警告我,“林立夏,你可别学这俩人,干这种有碍观瞻的事体。他们也不觉得难看!”大胖替我解围,“林立夏才不是这种人,她和韩宇隐藏得比较深,都不知道躲在哪里拍拖。”老江继而感叹,“幸好我们和她不是一组的,要不然天天这么看下来,眼睛肯定会长针眼。不过,韩宇和张美好一组,不知他有何感想?”俺笑笑,沉默不语。

在医院里,区分医学生和住院医生最简便的办法,就是看白大衣。我们的白大衣都是刚一进校门发到手上,其间经过无数次试验课的洗礼,早就破旧不堪。比如我自己那件白衣,大一时就在化学试验课上烧坏两个大洞,还是心灵手巧的小胖替我找来两块白布补上,再加上不同试验课后留下的若干可疑痕迹,我穿在身上,不是不象丐帮弟子的,再不济,也和食堂大师傅的大褂可以一比高低。

妇产科的实习是我所郁闷的,我总是觉得,对于女性而言,妇科的检查姿势是最让人感觉到羞辱,而且彻底摧毁女性的自尊心。因此,从自己的心里,就感到非常地排斥。不过,那天下午,一进妇产科的门诊,代教老师就欣喜地迎上前来,眉飞色舞地告诉大家,“今天你们组运气好,病房那里有产妇马上就要生产,而且她比较开通,愿意让你们参观。赶紧过去,都快开到十指了。”

我们飞速奔往分娩室,可是等我们赶到并更换为无菌的手术衣后,看见的情形是宝宝的头已娩出,在医生帮助下,助产士大喝一声,“吸气,再用力!”一身胎脂的宝宝横空出世了。

看着产妇精疲力竭地躺在产床上,在宝宝的啼哭声中,我们几个惊恐不安地交换着眼色,这难道也是我们将来一定要经历过的人生劫难吗?给几个年轻的医学生心里,投下不可磨灭的淡淡阴影。

在医院病房的走廊上,我们组和在耳鼻喉病房视察的第一组擦身而过,我被走在末尾的韩宇一把拽住,轻轻地在我耳边说道,“早上怎么没来上课?病了吗?晚上你别出去,我来找你。”我想起小胖说过不要行为不端的提醒,迅速甩掉他的手,向大部队方向奔去。

生日后和韩宇的一次交锋

晚饭后,我又照例爬回我的上铺,一边听歌一边假寐。有时候我觉得,我的大学五年,基本上有一半的时光都是在床上渡过。我们宿舍本来就又小又窄,放了唯一的桌子后,连转身都很困难,所以养成我一回宿舍就上床的恶习。那里基本上是我的安乐窝,躺在床上听音乐,看小说,吃零食,或者东一句西一句地和我这几位室友斗嘴耍评,分析一下学校大事,讨论一下最近穿衣打扮的新动向,畅谈一下各路明星的娱乐八卦,都是消磨时光的好办法。

就在我四肢无力,赖了吧唧的幸福时刻,墙上的呼叫器尖利地响了起来,“523的林立夏同学,下面有人找。”我应了一声,一个鲤鱼打挺,翻身下床。当我站在我的中转站,宿舍唯一的桌子上时,透过窗户很不幸地看到,站在我们宿舍门口的那个家伙,正是昨天过完20岁生日的那名同学,而且,他还正和拿着饭盆的紫萱窃窃私语。本来以我擅忘的性格,昨日的不快已经残存无几,可是现在,新愁旧恨一起涌上心头,我的身上仿佛立即穿上一件看不见的战袍,手上拿着莫须有的兵器,雄纠纠气昂昂地下楼去也。

可是等我走出门外,紫萱早就不知去向,让俺的满腔怒火无从发泄,只能闷闷地走到韩宇的身边,没好气地问道,“你找我?”

韩宇只是很担心地问道,“早上怎么了?没来上课?”

我懒洋洋地“哼”了一声,无精打采地回答,“没事,就是睡过头了。”

韩宇笑嘻嘻地看着我,“你怎么也会有这一天?平常不是挺勤劳的嘛,让你逃一节课都不肯。”

我不置可否,透过韩宇的肩膀向远处望去,冲着每一个从我身边经过的女生颔首示意。

韩宇本来挂着一脸灿烂笑容的脸,仿佛受到了冷遇,也慢慢收敛起来。

“我看到你送给我的猩猩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才发现,被子里还裹着这么丑的一个东西。”

“丑吗?不喜欢就还给我好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何能变得如此的斤斤计较,连他每一句话都不肯放过,即便我知道,他的本意并不在此。

韩宇的脸色有些黯淡,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林立夏,你到底怎么了?”

我也有些烦躁,可是却无法大声向他嚷嚷,比如你昨天怎么不理我,周围的莺莺燕燕是如何让我饱受刺激等等。

我和韩宇都陷入沉默之中。因为适逢同学们都要去上晚自习的时间,我俩站在宿舍门口,一脸不豫的神色,惹来进进出出的同学许多眼色,连我自己都觉得难看。

我扬脸看了看韩宇,“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该上晚自习去了。”

其实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林立夏肯定生气了,后果很严重。”因为自从我们和好之后,我和韩宇都是在同一间教室上晚自习。

韩宇也是表情怪异,扬了扬眉毛看着我,“你到底怎么了,来来来,咱们换个地方,你好好说来听听。”

说完一把抓住我,向学校门口走去。我被他拖着往外走,觉得很丢脸,挣扎着把手从他手里解脱出来,嚷嚷道,“我自己会走。”旋即大步流星,一马当先。

于是乎,我们俩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在学校外的马路的人行道上徘徊前行,一会儿他走在前面,一会儿我不甘落后又赶超过去,这样循环往复,乐此不疲。总算到了一个街心的小花园,走在前面的韩宇驻足等候,我本来打算目不斜视从他身边经过,可还是被韩宇的魔爪一把摁住,于是,我俩肩并肩坐在街心花园的长椅上,和其他也坐在长椅上的恋人相比,只是我俩之间有一个手臂的距离。

韩宇先开口,“谢谢你的大猩猩,长得虽然挺丑的,可是我很喜欢。”

他的这句话,只是驱散了心中大片阴影的一个小小边角而已,我还是一脸陌然,接着摆我装酷的造型。

韩宇看我没反应,接着往下说,“芳菲今天一早就坐火车回学校了。临走时让我替她向你告别,让你有空去南京玩。”

我还是没忍住好奇,“怎么那么快就走了?你送她没有?”

韩宇看我一眼,眼睛里包含的内容不知道是不是对于我这么沉不住气的嘲笑,“她走的时间正好在我们上课前,所以我只能把她送到学校门口。我可不像某人,居然还干起逃课的勾当。”

对于他夹枪代棒的最后一句,我郁闷地小声嘟囔,“你逃的课还少了!”

韩宇仿佛没听见我的诋毁,悠悠叹了一口气道,“不过她还是挺不容易的。”

我一听到这句话,全身汗毛林立,等待下文。

“昨天晚上她说有事要问我,所以我让你们先回去了!”

我双目圆睁,继续疑惑地看着他。

韩宇并没有看我地反应,盯着前面的花坛接着讲述,“她们系,有一个辅导员老师,最近总难为她,所以从明年五月开始的毕业实习,也给分出了南京市,让她去外地的一家医院。据说一点也不像真正的教学医院那样正规。”

我用我仅有的一点常识打断他,“是不是不在南京实习,消息就不够灵通,也不方便毕业时找工作吧!”

韩宇点点头,“按道理说,她是边疆考过来的,基本上毕业后还得回当地。可是如果毕业后能留校或者是附属医院,那就可以开绿灯了。”

我恍然大悟,“原来还有那么多玄机呢。那这个辅导员如果难为她,毕业时肯定也会下跘子吧!”说到这里,有一个我一直没想明白的问题冲口而出,“可是,那个老师为什么不喜欢她!”

韩宇看我的眼神仿佛是看一个生活在真空中的怪物,“你傻呀!那个老师就是太喜欢她了,可是芳菲却不领情,才落得如此下场。”

我油然而生对芳菲的敬佩之情,真看不出,像她这样貌似柔弱的女子,性情却如此刚毅,真让我景仰,看来还是自己太小肚鸡肠,我赶紧反省了一下自身。

“那现在怎么办?你替芳菲想到什么好办法没有?”我捅了捅他,瞧我,迅速放松掉戒备,肢体接触先。

韩宇紧握双拳,恨恨地道,“那还能怎么办?凉拌!可惜芳菲他们不在上海,否则我肯定找人打丫的。”

我骇然,这是我第一次听见韩宇在我的面前说北京脏话,而且一副好斗的小公鸡模样。

韩宇忽然又转换了一副面孔,低声问我,“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呢?!”

我转了转眼珠,没有理睬,晃着双脚,在这个已经坠入夜色的街心花园里轻轻吹起了口哨,曲调取自张学友的《情网》,乐曲背景下的隐藏歌词是“而你是一张无边无际的网,轻易就把我困在网中央,我越陷越深越迷惘,路越走越远越漫长,如何我才能锁住你眼光.。”那一年正是张学友的《吻别》专辑红遍大江南北之际,那盘磁带在我的walkman里听得快要卷带。而我受父亲影响,自幼耳濡目染,口哨吹得极其悠扬动人,所以当我在那个小小的街心花园里低沉而婉转地吹奏时,竟让韩宇也适时闭上了嘴,侧耳聆听。

就在我吹得高低起伏,尽情尽兴之际,口哨声音也不由自主地变大,哨音未落,那边角落里却噼里啪啦传来掌声,还有一声赞叹,“这个小姑娘口哨吹得真好听。”

我大惊失色,拉着韩宇迅速起身,落荒而逃。

在回学校的路上,我一直都在思索如何表达我的感想,终于,在学校的大门口,我郑重其事地向韩宇告别,“你回去吧,我只想告诉你,昨天是你20岁的生日,我不管你有何感想,可是你知不知道,我不爽,很不爽,到了极点。”

说完这句话,目视着韩宇一脸茫然的表情,我大义凛然地最后说了句“再见”,转身离开,向宿舍方向奔去。

回到宿舍里,我左思右想,还是决定不荒废今晚的大好时光,带着我的老三样(书,笔记,随身听。),再次走出宿舍大门,不过,今晚,我换了一间教室。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晚上,我看书效率极高,脑袋里一片空明,神清气爽。可能是耍心眼和小脾气得逞,觉得让韩宇吃瘪是一件很痛快的事情。至于韩宇如何反应,那就不在我的考虑范畴之内了。

韩宇消失的原因

那个晚上,我也再没有看见过韩宇的踪影。当我读得尽兴之后于熄灯时分离开教室,在宿舍楼下和低年级的小老乡口若悬河地狂聊一通,回到宿舍却发现大胖小胖和江米条竟然全部卧倒,鼻息声高低起伏,原来都已酣然入睡。

可是第二天,第三天,甚至第四天,我却并没有和韩宇有再次交流的机会,连狭路相逢都不曾有过。除了每天早上临上课前会看见他冲进教室,坐在教室最后的角落,一下课后,他又总是飞速离开,然后这一整天,我都不会再见到他的身影。晚上,我也会偶尔装作无意中路过以前我们共同自修过的教室,可是,原本属于我和韩宇一前一后的座位也早就被其他的同学占据。可是,即便如此,我仍很坚定地认为,这一次是韩宇有错在先,所以,我绝不会先行低头,主动去找他?门都没有。

不过,有一点还是让我颇为失落,原本以为当我甩出“我不爽,很不爽”的狠话之后,韩宇会在第一时间承认那天冷落我的过失,并向我示好,可是事与愿违,反而变本加厉,这下子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过,我并不会承认这一点,只会更加的狐疑,我和韩宇之间的所谓“纯真的爱情”简直就经不住一丁点的风吹浪打,那它还会是被琼瑶阿姨洗脑后的我,心目中那个顶礼膜拜的“爱情”吗?不过,就在这样满心失意的情况下,我居然还能注意到,消失的不单单是韩宇,还有他的狐朋狗友,东原。

我依然会去教室里看书,但这书看得可真是心猿意马,七上八下。我实在无法忍受自己在一个小时内对着同一页书发呆,于是乎,又再一次开始我最擅长最执着的工作,写信。整个大学期间,如果估计我我写信的字数,简直以十万字来计量都太过低估。我那个时候写信,和现在一样啰里啰嗦,事无巨细都会向我所有的同学,朋友,家人汇报。比如今天中午吃了什么饭菜,食堂里的免费汤里居然舀出来一只苍蝇,局解课上谁又把神经当血管臭显却被我们给灭了,今年的课程比去年还多等等,还时不时从试验室偷出一些可怕的东西四处邮寄,建议他们发挥联想多多学习,惹来死党骂声一片。而给父母写信,总是老生常谈,不断地汇报身体学习情况,表达得最多的就是没钱啦,穷得只能吃青菜了,可怜可怜我,寄钱救命来吧。

不过,此次我要写信的对象,却被运气不好的老牛抢中了头彩。不知道我是从何种心理出发,我又拿出我师从琼瑶后的一贯技巧,在信里悲天悯人凄凄惨惨戚戚,铺垫完毕之后,绝望而隐晦地杜撰出,目前,远在上海的林立夏,被某老师骚扰的悲惨命运。或者我是想试验一下,当一名大大咧咧的男生,听到一名女生讲述这类私隐后的反应和想法,不过,把信发出去后,我还是有一点后悔,因为,我从来不和任何男生讨论所谓的感情,就算是老牛和林晓军也不例外,我们从来都是在一起讽刺打趣的朋友,就算是小米,关于这个话题,我也会斟酌斟酌再斟酌,拐着弯表达我的中心思想已经是我惯用的伎俩。可是这一次,我破例了,我把那个烫手的山芋转手就扔给了我们可怜的老牛。

诊断课是大课,总是一百多号人齐聚阶梯教室,离上次逃课还没几天,它就再次来临,一想到我的那两份不同笔迹的答卷,我就郁闷,不过还是硬着头皮提前走进课堂,我们宿舍四个沆瀣一气的家伙一起隐蔽在教室的一个角落,等待最后的审判。我的诊断老师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有礼,上课伊始,她只字未提上次的课堂小测验,依旧神采飞扬地分析病例,搞得我一直忐忑不安,惶惶不已,终于熬到下课铃响,我心里那根弦立即放松下来。

可是就在我挺直腰杆等待老师宣布下课的时候,老师“咳”了两声,表示还有话要讲,全阶梯教室的人又从刚才的躁动中回归静默。

“上次小测验,大家考得都不错,至少能正确找到我问的问题在书上哪个位置,抄写速度也快,正确率也高,每一个标点符号都和书上一模一样。”大家在底下一阵哄笑,老师这是在讽刺我们呢!除了可怜的我,紧张得不停转动笔杆,因为我不知道,等待我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悲惨命运?

“可是,”老师话题一转,同学们又重新回归到寂静,“有的同学速度也太快了吧,不但能抄写两三遍之多,而且看来是左右手一齐开工,笔迹完全不一样,可是我比较疑惑的是那位抄写了三遍的同学,三种笔迹,看来她的本事不小得很啊!”

全场一阵哄笑,人声鼎沸,我看着广大同学一派喜笑颜开的大好局面,郁闷地盯一眼老江再瞄一眼大胖,“拜托你俩做好人好事之前先沟通一下,这下可好,彻底玩完。”

老师又“咳,咳”了两下,最后宣布道,“如果有同学想找我谈一谈试卷的问题,欢迎下午到诊断教研室去找我,否则,嘿嘿!下课吧!”

大家一哄而散,我却瘫软在座位上呻吟,“天哪!还要去承认错误,还不如一刀杀掉我算了,太丢脸了。再说,我都不知道教研室的门朝哪个方向开。”本来在大学里就是无为而治,不论是哪一科的教研室,我从来都没有光临过。

小胖在一旁幸灾乐祸,“还好啦,你应该庆幸老师没有点名批评你,知足常乐吧!”

还是大胖敦厚,体贴道,“没事,我知道在哪里,下午我陪你一块去,咱们还是吃午饭要紧。”

我不情不愿地尾随她们向教室门外走去,却看见已出门的韩宇正转身向我走来,就在我暗暗期盼的那一刻,东原从我身边擦身而过,飞快迎上前去,推着韩宇就往外跑去,一边跑一边说,“别磨蹭了,赶紧走吧!”

在那一刻,我还是觉得,韩宇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隐含的内容,让我无法形容,难以表述。

我们几个一起坐在学校新修的食堂里,占据了一张桌子,开始共产主义。以前的旧食堂正在修缮。不过说起我们学校的老食堂,还是分外值得怀恋,每逢周末,在飘着排骨香味的食堂大厅里,无数的同学翩翩起舞。而现在新修的这个食堂,已然跃为我们学校最漂亮的建筑,坐在窗明几净的房间里吃饭,还是一种比较不错的享受。

就在我们狼吞虎咽的时候,我们的美好支书从隔壁的桌子踱到我们身边,“通知你们宿舍一下,这周六我们班包了学校的咖啡厅,要举行一个20岁的集体生日,你们也准备一下,出个节目。另外,每人都要准备一份礼品,到时候抽签,抽到谁就可以索要对方的礼物。”

小胖很是不屑,“支书,我们宿舍有三名同学都没满20,过什么生日啊!”

支书悻悻地,“全班就剩你们三个没满20,要让大家等到什么时候啊!有的同学,都快21,22了,再等下去更没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