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徐娇娇这个干姐姐在,凌子杰的社交圈子上了一个台阶,来往的都是省内乃至全国的名流,非富即贵,相比之下,未婚妻朱芃芃圈子里那些官二代就成了土鳖,凌子杰根本瞧不起他们。

这天,凌子杰接到徐娇娇的电话,让他来朱雀饭店一趟。

“我给你买了一套阿玛尼的西装,上镜的时候穿,老地方,不见不散。”徐娇娇说。

“OK,谢谢姐姐。”凌子杰爽朗答应。

“待会儿要卖力谢姐姐哟。”徐娇娇语带双关,一阵娇笑。

凌子杰没等到下班就出去了,他身份特殊,组织关系还在近江市政府,属于借调人员,没人敢管他,也没人给他打考勤,天马行空,来去自由,电视台的停车场里停着他的路虎揽胜,这是干姐姐送他的车,挂的是省委警卫局的武警牌照,省城经常堵车,遇到这种情况,直接拿出警灯来卡在车顶,想怎么开怎么开,还有交警给开道,这才是高等人的生活方式。

朱雀饭店重新装修过,富丽堂皇,气派非常,凌子杰从地下停车场直接上了内部员工电梯,他在这儿有个长包套房,他有房卡,可以自由出入。

进了房间之后,凌子杰先去洗了个澡,洗的干干净净,穿上睡衣就等姐姐了。

门铃响了,凌子杰上前开门,拉开门笑容就僵住了,站在门外的是三个陌生男子,冷冰冰的面孔,看着就渗人。

“你们找错房间了吧?”凌子杰想关门,对方一只脚别住房门,问他:“你是凌子杰?”

“完球了,被抓奸了。”凌子杰想,下意识否认,“不是。”

“你是!”对方推开门闯进来,四下打量着。

凌子杰镇定下来,捉奸拿双,徐娇娇并不在屋里,他不需要怕。

“把衣服穿上,跟我们走。”对方说。

“你们是哪个单位的?”凌子杰质问道。

“省纪委。”对方亮出了红皮证件,应该不是假的。

凌子杰胆战心惊,手都在颤抖,又不敢磨蹭,待会儿徐娇娇来了,非但救不了自己,还会惹出更大的麻烦,他用力去想,自己干过什么贪腐的事情,犯得上被双规,自己可是副处级干部,按说是可以双规了,但也应该是市纪委来办,怎么出动了省纪委。

终于穿上了衣服,纪委的工作人员将凌子杰带走,上了一辆省委牌照的商务车,一溜烟开走了。

徐娇娇来的晚了些,等她打开房门,却发现屋里没人,但是床上有坐过的痕迹,浴室里也有水迹,干弟弟分明是来过了,怎么人不在?

她给凌子杰打电话。

此刻凌子杰正在车里,手机铃声响起,他问纪委干部:“我可以接电话么?”

“什么人找你?”

“我姐。”

“可以接,但不要说被我们带走的事情,你懂么。”

凌子杰接了电话,就说自己临时有事先走了,改天再见。

徐娇娇娇嗔道:“是不是媳妇找你啊?”

“是啊,那边挺麻烦的。”凌子杰好歹敷衍过去,挂了电话,关了手机。

纪委通常都有定点的宾馆招待所用于双规,凌子杰就是被带到郊区一家企业招待所,纪检干部们对他还算客气,只说配合调查,并没有使用双规的字眼。

一个长着国字脸的中年男子坐到了凌子杰对面,自我介绍道:“我叫刘国骁,省纪委监察室的,我很喜欢看你的节目,高端大气上档次,呵呵,我爱人也喜欢看,她还是你的粉丝呢。”

凌子杰松了口气,这个开场不错,让人放松,看来自己并不是目标,难道纪委打算办电视台的什么人?

刘国骁说:“你是聪明人,纪委是干什么,我就不用多说什么了,这次请你来,是想向你了解一下,你岳父的事情。”

凌子杰傻眼了,原来纪委要办的是省交警总队长朱华标,自己的泰山老丈人。

朱华标曾任近江市车辆管理局局长,这是个很有油水的职务,朱家的财产就是在那个阶段积累起来的,光凌子杰知道的就有多伦多一处别墅,上海一处豪宅,江东有五套房子,家里光车就五辆,真要查办,朱华标妥妥的要坐牢。

老丈人倒了,对自己可不是好事,凌子杰在犹豫,他明知道即便自己什么也不说,纪委照样有办法扳倒朱华标,说了也只是省了一些功夫而已,花了一大番功夫找了朱芃芃,本想作为事业的助力,没想到反而成了累赘,幸亏自己上了徐娇娇这条船,现在从朱家船上跳下来还不晚。

“好吧,我全力配合。”凌子杰道。

两个小时后,凌子杰被送了出来,他如同在炼狱里走了一遭般,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劲,无精打采,就算和干姐姐大战三百回合也没这么累。

他打开手机,有徐娇娇发的信息,说西装放在酒店房间里了,晚上有事不一起吃饭了;还有朱芃芃发的消息,说明天一起去看婚纱,晚上回家吃饭,我爸想见你。

凌子杰又开始着慌,朱华标是警察,肯定有反侦察经验,难道他发觉自己的出卖行径了?

晚上,凌子杰还是来到了朱家,朱华标夫妇对这位女婿相当满意,朱华标一身便装,穿着棉拖鞋,把女婿叫到自己书房,凌子杰又开始忐忑,没想到朱华标拿出一幅画说来,说是张大千的真迹,让女婿欣赏一下。

“嗯,是真迹。”凌子杰煞有介事的评判道,其实根本没心思细看。

“你喜欢艺术,这幅画就送你了。”朱华标笑道。

“谢谢爸爸。”凌子杰装出受宠若惊的样子。

“自家人,客气啥。”朱华标摆摆手,坐在藤椅上,点上了烟斗。

“子杰啊,最近事业上顺不顺?”朱华标道,“需不需要爸爸帮你找些人,打点一下。”

凌子杰一阵感动,朱华标待自己如同亲儿子一般,如果不是大局已定,真不想出卖他。

“还好,最近业务挺忙的,婚礼的事情我也没怎么操心,都是芃芃在管。”凌子杰道。

朱华标道:“男人就应该做大事,这些琐事女人做行了,婚礼你不用管,让芃芃弄就行,你父母啥时候过来,我给安排了一套房子,在近江住一段时间吧,这儿环境比北京好,没有雾霾。”

凌子杰心情很乱,脸色也差,朱华标终于看了出来,问道:“子杰是不是不舒服啊,去医院看看?年轻人工作不要太拼,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凌子杰终于忍不住了:“爸,有件事…”

“怎么?”朱华标问道。

“也没什么…我有个朋友买了新车,上不了牌子。”凌子杰话到嘴边又咽下,胡扯了一句。

既然大树要倒,那就趁早散吧,凌子杰暗暗叹了一声。

第十二章 红与黑

朱华标根本不当回事,说:“回头我写个条子,让交管局给办了就是。”

近江作为省会城市,随着经济发展,城市扩大,私家车保有量与日俱增,交通拥堵情况愈发严重,从去年开始,车辆管理局限制上牌,两块铁皮,千金难求,普通市民参加摇号,中签率极低,有路子的人能找到熟人,花两万到五万不等的价格,搞到一副新车牌,至于摩托车牌照,已经炒到八万元之巨,这都是公开的秘密。

现任车管局局长,是朱华标的老部下,上牌子这种事,打个招呼就办了,丝毫不费事。

饭桌上,凌子杰恢复了正常,谈笑风生,还说了几个笑话,逗得丈母娘咯咯笑,朱芃芃幸福无比,小鸟依人一般,凌子杰看在眼里,心中感慨无比,这副温馨场景,将来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第二天,朱华标给车管局打电话,可是对方告诉他,王局长去市局开会还没回来,于是又打手机,竟然关机,这是很不正常的事情,朱华标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老公安的第六感告诉他,老王出事了。

果不其然,车管局王局长被纪委双规了。

老王落马,朱华标并不害怕,因为他是宋剑锋一系的人马,老宋现在是中炎黄的一把手,郑杰夫的手下爱将,打狗还要看主人,没有相关领导点头,纪委是不敢动自己的,这是上层博弈的问题,不是谁底子干不干净的问题,真要抓,全省处级以上干部,没人能漏网。

仅仅过了一天,大难就临头了,朱华标被通知去省厅开会,一进会议室就有两个穿黑色夹克衫的男子迎上来,亮出红皮纪委执法证,让朱华标跟他们走一趟。

“让我给家里打个电话。”朱华标干巴巴地说道,他知道自己完了,没法参加女儿的婚礼了。

“我们会通知你家属的。”纪检干部做了一个手势,“请把,朱总队长。”

朱华标被双规,江东官场平地一声雷,大家都知道,一场公安系统大整顿拉开了帷幕,有些人稳坐泰山,有些人惶惶不可终日,每天上班胆战心惊,一听开会,腿都软了。

朱家如遭晴天霹雳,墙倒屋塌,朱太太手足无措,急火攻心,犯了心脏病入院抢救,朱芃芃一个娇小姐,啥事也干不来,关键时刻只能指望凌子杰了。

她跑到电视台找到凌子杰,让他赶紧想办法。

“你不是和刘书记的夫人很熟么,看看能不能把爸爸救出来,我们可以退赃啊,一千万两千万都行,只要把判刑。”朱芃芃急的都快哭了。

凌子杰安慰她:“你急也没用,现在唯有一条路可走,就是配合组织调查,把问题交代清楚,应该会没事的,刘夫人那边我会打点的。”

他倒是没完全欺骗朱芃芃,果真找到徐娇娇求情,两人约定晚上见面。

到了晚上,凌子杰和徐娇娇在朱雀饭店见了面,共进晚餐,提到朱华标被双规一事,徐娇娇轻飘飘道:“你还想给他说情么,算了吧,这可是政治斗争,你死我活的问题,办朱华标,是为了抓宋剑锋的小辫子,谁说情也没用。”

凌子杰也没想真靠自己一句话就把朱华标捞出来,他提起这件事只是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证明自己不是没良心的负心人而已,他倒是想到了另一个人,不禁纳闷道:“那沈弘毅怎么还在位子上?按说办宋剑锋的话,应该第一个拿他开刀才是。”

徐娇娇撇嘴道:“事情不是一成不变的,沈弘毅现在已经弃暗投明,是这边的人,当然不会动他。”

凌子杰高兴了,终于有人比自己还无耻,还投机钻营、背信弃义,他的心理负担一下全没了。

徐娇娇媚眼如丝:“傻样儿,想啥呢?”

“姐,你今天真好看。”凌子杰腆着脸笑道。

“看你一副猴急样。”徐娇娇飞了一个媚眼,“我先上去,你待会过来,等你。”

夜里十一点,凌子杰回到家里,朱芃芃还在客厅里坐着,拿着手机不停打电话,见老公回来,赶紧迎上去说:“怎么样,有进展么?咦,你身上什么香味?”

凌子杰暗道不好,今天疏忽大意了,竟然没换衣服就过来了,不过他心理素质极佳,虎起脸说:“香味怎么了,陪书记夫人跳舞来着,为了你爸的事儿,我可是豁出去了。”

朱芃芃果然好哄,立刻就不再纠缠此事,追问求情的事儿进展如何,凌子杰卖了一阵关子,说很复杂,不好办,目前紧要的是托关系给爸递话,让他心里有个数,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乱说。

“需要多少?”朱芃芃病急乱投医,完全信任凌子杰的鬼话,刚才她给很多叔叔伯伯打电话,不是不接电话,就是推说不在家什么的,世态炎凉,让她的心都冷了。

“嗯…先拿一百万吧,不够再说。”凌子杰心说朱家完球了,不宰白不宰。

“好的,我马上给你拿。”朱芃芃在屋里转了几圈,下了决心一般,拿起钥匙去车库,凌子杰也跟了下去,两口子深更半夜,在车库里挖坑,撬开地砖,从地洞里掏出包着防水布和热缩塑料的二百万现金来。

“这些你都拿着用。”朱芃芃说,“该打点的打点到,别吝惜钱,我就这么一个爸爸。”

凌子杰心说我也没三四个爸爸啊,表情却很严肃:“芃芃,赴汤蹈火我也要把咱爸救出来。”

“子杰…呜呜呜。”朱芃芃趴在凌子杰肩膀上哭了。

第二天,朱芃芃去医院陪母亲,凌子杰去上班,在电视台露个面就溜号了,跑到恒隆国际去买了条爱马仕的围巾,又买了个新款的路易威登女式提包,包装好了丢在后座上,驱车前往飞基金办公室。

徐娇娇收到干弟弟的礼物,惊喜万分:“哎呀,这个提包我正想买呢,谢谢你了小杰。”

凌子杰微笑着说:“客气了,一点心意。”

徐娇娇说:“这一款很贵的,让你破费了。”

凌子杰心道我刚进账200万这种秘密难道会告诉你,嘴里却道:“价钱只是抽象的数字而已,你的笑容才是最宝贵的。”

徐娇娇心花怒放,好久没人给她说甜言蜜语了,以前刘飞也挺会说,现在两口子基本不见面了,还好上天赐予了小杰给自己。

“小杰,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徐娇娇情商很高,知道凌子杰不会随便送东西给自己,肯定有事相求。

凌子杰正色道:“姐,你这样说我就伤心了,难道我就不能给你买礼物了?”

徐娇娇咯咯笑道:“能,我就随口问问,朱华标倒了,你肯定要受一些影响的,要我说,别在这儿干了,你是龙,近江只是个浅滩,不适合你。”

凌子杰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姐,你说的我也考虑过,我想进中央台,不知道行不行。”

徐娇娇说:“CCTV啊,好地方,不过台聘不可能了,都是几十年的老人,退休一个少一个,只能弄个企聘了,那地方太适合你这种人了,只要胆子大,脸皮厚,就能混出头来。”

凌子杰心中暗喜,却故意装不高兴:“姐,我是那种无耻之辈么?”

徐娇娇哄他:“好了,我的小杰当然不是那种人,只是比较厚黑而已啦,对别人厚黑,对姐姐还是一腔真情的。”

凌子杰迅速办理了停薪留职手续,他告诉朱芃芃:“咱爸的问题相当严重,我得去北京找关系捞人,中纪委的门不是那么好进的,需要过硬的敲门砖。”

就这样,凌子杰又搞到了三百万现金,这么多的现钞不方便随身携带,存银行又怕出问题,好在有飞基金这个现成的洗钱窝点,直接交给干姐姐,徐娇娇帮他处理好,存到户头里,钱就干干净净了。

凌子杰丢弃了所有的家当,孤身一人踏上了飞往首都的班机,心中澎湃不已,近江这块热土,再见了,芃芃,再见了,不是我没良心,只是这世界太现实。

朱芃芃傻乎乎在家等了两天,每当母亲问起,她总是信誓旦旦的说:“没事儿,还有子杰在呢。”

凌子杰音讯全无,连手机都关了,朱芃芃这才着了慌,跑到电视台去问,人家说凌子杰已经停薪留职,走人了。

朱芃芃终于回过味来,联想到凌子杰几次向自己索要巨款,就是为了卷款走人啊,她恨自己瞎了眼,挑了这样一头白眼狼,现在后悔也晚了,报案也没用,反而还坐实了违法乱纪的罪状。

寒冬腊月,大雪纷飞,朱芃芃呆呆的走在雪中,此刻她的心情比气温还低,父亲被双规,母亲住院,未婚夫背信弃义,一连串打击让她绝望到失去活着的勇气。

忽然,她想到了宋双,心底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花,宋双的爸爸是北京的大领导,又是父亲的老上级,应该能帮上忙。

朱芃芃急不可耐的掏出手机,摘下手套,按了宋双的号码。

“快接快接,怎么还不接。”

电话通了,宋双的声音依然是那么清脆悦耳:“芃芃,你还好么?”

朱芃芃立刻抽泣起来:“不好,双双,你得救我,我家全完了,现在只有你,只有宋伯伯才能救我们。”

宋双沉默了一会,说道:“芃芃,我爸爸也在接受调查。”

第十三章 塞翁失马

宋剑锋确实正在接受组织调查,有人实名举报他在江东担任公安局长期间有违纪行为,中纪委介入,当然这只是例行公事,对于这种级别的领导干部,高层没首肯是不会乱动的。

郑杰夫作为宋剑锋政治上的领路人,给了他以退为进的建议,宋剑锋当即请辞,组织上不批,但是给了他一段时间的假期,一来接受调查,二来修养病体。

宋剑锋的履历很干净,干了半辈子的刑警,快五十岁才当上主管刑侦的地级市公安局副局长,还屡次被打压,一度调离公安系统,后来被省委书记赏识,迅速上位,从公安局长到省厅副厅长、正厅长,只用了几年工夫,可谓坐直升机上来的,正是因为靠山硬,他才能做到不同流合污,为官多年,两袖清风一身正气,不管是经济问题还是作风问题,根本不怕查。

宋家人也都干净的很,宋剑锋的爱人林虹是一名大学教师,女儿宋双现在北京读硕士,家里房子两套,车一辆,几万块的雨燕而已,根本抓不到把柄。

宋剑锋并没有被限制人身自由,连护照都没交,每天来往于医院和家之间,多年刑警生涯,积劳成疾,胃病很严重,正好趁着这段时间看病,至于中炎黄的一摊子事儿,他完全撒手不管,撂挑子了。

这一招并没有让党内对手退缩,反而见招拆招,从沙特把副总张邦宪招来主持大局,隐隐有顶替宋剑锋之趋势。

张邦宪一直瞧不上宋剑锋,他当厅级干部的时候,宋剑锋还是个副处级的刑警支队长呢,而且他是专业人员,从石油大学毕业后就一直从事相关产业,不像宋剑锋是半路出家,根本不懂业务。

老张踌躇满志,从利雅得回了北京,以代总经理的职务负责起中炎黄全盘业务,第一件事就是大幅度削减国际公关部的预算和人员,这等于否定宋剑锋的决策和郑佳一的成绩。

郑佳一当即递交辞呈,张邦宪不批,还好言挽留,让她担任中炎黄金融部主管,郑佳一不接受,档案都不要了,直接离职走人。

国内的剧变传到了刘汉东耳朵里,他也拿出了自己的态度,发了份传真辞职不干了。

但是身为国企高层管理人员,想辞职也没那么容易,必须经过离职审计才行,中炎黄总部审计部门协同纪检部门再次派出调查小组,气势汹汹而来,上回杨旭主持的调查被宋剑锋压住了,这回没人再给刘汉东撑腰,非把他以权谋私贪腐受贿的罪证查出来。

调查组审计了所有的合同,终于发现了端倪。

鉴于中东地区乱局,中资公司的人员财产安全必须得到可靠的保护,所以中炎黄和当地一家名为“中东防务”的安保咨询服务公司签订了合同,聘请当地籍贯的保安人员,按照工地大小不同,每个中资公司地盘上都有十余名到几十名的持枪保安,这一笔开支可不小,算下来每年上千万美元哩。

问题就出在这里,这笔生意是刘汉东牵线搭桥的,而这家中东防务是新成立的公司,据说办公室里中国人很多,很可能就是刘汉东暗中操控的捞钱工具。

随便找些未经训练的当地人,搞几把报废的AK47,穿上卡其色的保安服装在工地大门口站一天,夜里出来溜达两圈,就能拿到上千万美元,这是彻头彻尾的权力寻租,必须严查!

审计组约谈刘汉东,却根本找不到他的人,于是找到办事处员工,也是刘汉东的心腹田飞和李松,进行组织谈话,两人胆子小,不经吓,竹筒倒豆子,全招了。

原来这个所谓的“中东防务”真的是刘汉东幕后操控的空壳公司,合同也是刘汉东“强逼”着中资公司签订的,价格奇高,霸王条款,简直就是敲竹杠。

人证物证俱在,中炎黄总部党委会经过研究决定,给予刘汉东开除处理,并且交由司法部门处理,换句话说,刘汉东一夜之间从正处级国企干部,变成了在逃嫌疑犯。

中方司法部门通过外交部驻科林大使馆,向科林王国提出引渡刘汉东的请求。

外交文书送达赛义德国王案头,精于政治斗争的国王陛下自然清楚是怎么回事,刘汉东在政客们眼里就是一个夜壶,用完了就扔,现在合同也签了,炼油厂也开工了,油轮也起航了,这个人就没了用场,如果把他引渡回国,唯有死路一条。

赛义德既有伦敦政治家的智慧和气度,又有沙漠贝都因贵族的傲慢,他认为刘汉东是王族的客人,而且这样一个小人物也不至于影响两国关系,所以直接拒绝了引渡请求。

中方考虑到外交关系,也没有继续追究,只是单方面取消了和中东防务公司的合同,违约金也不支付。

大批保安被裁撤,失去了工作的保安们聚集到塔基卡提新城区中东防务公司大门口,要求发放遣散费,火雷焦头烂额,没办法应对外面这几百号人,要知道这些人可都是带枪来的。

保安们并非都是当地人,有很多来自于伊拉克的雇佣兵,巴基斯坦的退伍军人,刘汉东通过阿里·汗博士将这些人征募来当保安,花钱进口了大批中国造轻武器,聘请了以色列的教官,在沙漠中建了训练营,花了大把资金,终于拉起一支五百人的保安队伍,没想到钱还没赚到,合同就撕毁了,还给自己惹了大麻烦。

好在刘汉东在科林吃得开,不大工夫,军队和警察就出动了,悍马车上架着机关枪,杀气腾腾的将保安们包围,勒令缴枪。

保安们不敢造次,他们要的是钱,不是要造反,如今局势紧张,几百号人拿着枪在新城区闹事,难保政府不反应过度,大开杀戒,所以他们乖乖缴枪,继续抗议。

刘汉东私人掏腰包,花了大把美元,终于将这些人统统遣散,好歹解决了一个麻烦。

中东防务向科林法院提出控诉,控告中炎黄毁约,要求支付违约金和赔偿金。

中炎黄的回应是,支付违约金可以,但是要引渡刘汉东。

不知不觉,刘汉南在科林已经住了一个月,他也不出门,每天呆在家里上网打游戏,乐此不疲,尽显宅男本色,这儿网速快,电脑新,没有父母管束,一日三餐佣人送到卧室里,小日子过得要多滋润有多滋润。

别墅里有游泳池,有网球场,刘汉南乐不思蜀,眼瞅着春节快到了,他也没心思回去,每天就给家里打个电话,报个平安,顺便炫耀一下这边的奢侈生活。

他掐准了时差,中午给家里打电话:“妈,吃饭了么?”

“汉南,快过节了,啥时候回啊,对了,你哥最近怎么了?”他妈很八卦的问道。

“没怎么啊,我好几天没见他了,出什么事了?”

“听说刘汉东出事了,警察都到家里来了,你赶紧回来吧。”

“不可能,妈妈你瞎说什么呢。”

大伯母没说瞎话,中炎黄纪委的同志在江东分公司办公室主任李鑫的陪同下于前日造访了刘汉东家,敦促家属配合组织做说服工作,劝刘汉东回国自首。

贺坚和水芹很震惊,几个月前省公司还来家里发奖金,今天儿子就变成了贪污腐化的害群之马,还涉嫌叛国,翻天覆地的变化令人难以接受,但是细想也能理解,迪拜一晚上住宿费十万元就预示着今天的结果了。

“而大不由娘,我管不了他。”水芹说,“他回不回国,和我们无关。”

贺坚一直沉默不语。

李鑫很兴奋,就数他话最多,滔滔不绝的劝着,满嘴大道理,说的口沫横飞也没人搭理他。

回去之后,李鑫把全部同学朋友都通知了一遍,刘汉东落马了!为此他还特地去找王亚明喝了一顿大酒。

“可惜宣东慧不在,不然就更开心了。”李鑫感慨道。

王亚明也深有感触:“爬的高,摔得惨,这回刘汉东是彻底完球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老刘家这个年注定过不好了,水芹眼泪婆娑,给儿子打电话,自然不是劝他自首,而是让儿子千万别回国。

“东东,妈早说让你注意,你就是不听,现在祸闯大了,你也别回来了,就在外国呆着吧,有机会,妈出国看你去。”

刘汉东不以为然:“妈,没事,我好好的,谁也动不了我,你让贺叔听电话。”

贺坚接过电话:“汉东,你说。”

刘汉东说:“你带着我妈出国,咱不在国内住了,中东气候不好,欧洲、美国、澳洲你们随便选。”

贺坚说:“行,我知道了,这边有我,你不用担心。”

打完了电话,水芹愁眉不展,喋喋不休的絮叨着,说不该出国旅游,肯定是迪拜住酒店那笔钱闹的。

贺坚劝不住她,只好带水芹去滨河小区找刘骁勇,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老人家的智慧足以应对任何难题。

听他们说了刘汉东落马的事情,刘骁勇一点都不着急,反而道:“这未必是坏事啊。”

第十四章 奇怪的邻居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道理谁都知道,但是真正运用到处世哲学里就很少见了,贺坚和水芹都想不到这事儿能给刘汉东带来什么好处,不过既然老人家不担心,他们也就松了一口气,唉声叹气的聊了一阵就回去了。

儿子流亡海外,水芹很不放心,可是离开故土又舍不得,家里还有老人需要照顾,左右为难,郁闷不已,贺坚开导她说,东东一定没事的,这孩子命好。

水芹哭丧着脸说:“好什么好,东东这孩子命最苦,从小没爹不说,我这个当妈的也没怎么管过他,是爷爷带大的,好在自己争气,学习好,考上了重点大学,才上大一就退学当了兵,你说好好当兵也成啊,可是脾气又怪,提干进军校全没份,当了八年兵,啥也没捞着,还弄个提前退伍,复员回家,干啥啥不成,做生意不行,当警察不行,好不容易进了国企,我寻思该稳定了吧,又弄出这么大事儿了,叛国啊,凯华泉下有知,不得气死啊。”

贺坚沉默不语。

近江,马国庆也被组织约谈,让他劝女婿回国自首。

马国庆很平静,他已经猜到了这个结局,以刘汉东的脾气性格,大权在握肯定出事,得亏他是在国外,如果在国内,妥妥的进监狱,起码二十年徒刑。

“刘汉东和我家没有关系。”马国庆说,“我女儿已经和他分手了。”

话虽这样说,马国庆心里却知道,女儿只是一时赌气,以她和刘汉东的感情来看,这辈子都分不开。

回到家里,马国庆先给王玉兰说了这事,王玉兰很痛心:“咋就腐化了呢,看来这人就不能有钱,有钱就学坏,好在还没结婚,不然凌儿就让他坑苦了。”

过了半个钟头,马凌回家了,见父母一脸严肃的坐在客厅,不禁奇道:“有事么?”

马国庆说:“凌儿,有事情,你坐下来,我慢慢和你说,控制好情绪,不要激动。”

“是不是刘汉东出事了?”马凌冷笑“我就知道,这小子不惹出点祸来就不是他了,说吧,我扛得住。”

马国庆没料到女儿这么淡然,预备好的台词都派不上用场了,只好平铺直叙:“刘汉东涉嫌严重违纪,被中炎黄开除并移交司法了,现在他人在国外,暂时还是自由的,不过国家已经提出引渡了,上午组织上找我谈话,让我劝他回国自首,争取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