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爵轻轻吁了一口气,兀自不信任地上下打量她,看看是否哪里有伤。

巴蓓洛一向自认为良心欠缺,可是体会到方爵的关切之心,也不禁有了一点点内疚。她抬起头,望着他,以前因为憎恨他父母的关系,她从来没有好好看过他。原来,他的眉眼,长得和她记忆中的那个男人真的很像呢。

在那双明亮眼睛的注释下,饶是花心大少方爵,脸也有些红了。他咳了一声,粗声粗气地说:“喂,你别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好不?”

巴蓓洛眨眨眼镜,“方爵,我发现——”

“发现什么了?发现我长得很帅?这个不用你发现,别人早就这么说了......”方爵说。

“——我发现,你嘴边长了个痘痘唉!”

方爵一愣,摸摸下巴,然后在她头上轻拍一下,“早晨的时候还没长呢!都是被你急出来的!”

巴蓓洛笑了起来,蓦然想起也许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成为无辜的牺牲品,笑的尾声不由转为一阵叹息。

“怎么啦?”方爵问。他气冲冲的跑来,本是想兴师问罪,谁知见到她平安无事的一刹那,就什么气都没有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累了。”巴蓓洛没精打采地说。

在这件事情里,方爵固然是无辜的,但她呢?她的母亲呢?就是“有辜”的吗?说来说去,最可恨的就是那个汉人,有了家庭,还不要脸,欺骗老婆儿子,还害死她那傻妈妈!五分之四要记载他头上,剩下五分之一,则算在他那个恶毒老婆陈蔷头上。

“我送你回去吧,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方爵很体贴地说。

他其实很想多陪她待一会儿,多说些话,随便说什么都好,比如聊聊,“今天天气哈哈哈”聊聊“科学的人生观和世界观”、聊聊“今天生日宴会自己的糗态、”聊聊“他似乎喜欢上某一个坏坏的女孩子了”......不过算了,她今天受了惊吓,这句最重要的话改天再找机会说吧!

“嘿嘿!”巴蓓洛难得这么听话。方爵陪着她往回走。心里多少有些患得患失。

巴蓓洛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方爵骂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上崔个说,用不到一个星期,方氏集团就会倒下,方家在一夜之间就会债台高筑,动产、不动产全部易主,连一根草都带不出来,全家沦落街头,挨冻受饿......

她很不想把方爵牵扯进来。不管她多么不愿意,他和她有二分之一的血液,是相同的。她的报复虽然疯狂,可是......能少伤一个,就少伤一个吧!

方爵笑了,“好,我答应!”

巴蓓洛一怔,“你都还没问是什么事!”从来别人都怕被算计恶整,与她打交道的时候小心翼翼,方爵这人笨,居然一点也不提防她!

“不用问的,因为——”方爵的眼睛看着前方,“因为不论你要我做什么事,我都会答应!”

“那......看到路边那支狗狗没?你去亲它一口!”巴蓓洛是不整人不舒服,本来酝酿了半天的感情,打算说正事,可是,碰到老实人,不欺负一下似乎对不起坏女人的名头!

“啊?”方爵眼睛瞪得比鸡蛋还大,他看看路边那只再垃圾堆里翻东西的狗狗,实在郁闷极了。别的女孩听到男孩这么说话,不管真假,都会感动得一塌糊涂,怎么她偏偏碰上巴蓓洛这种型号的呢?

巴蓓洛站在路边,看看那只脏兮兮的黑狗,再看看方爵的苦瓜脸,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方爵发了一会儿愣,突然冲向垃圾堆,想那只黑狗跑了过去。

黑狗好容易找到一块骨头,正在津津有味的啃着,猛地见冲过来一个人,以为是抢骨头的呢,顿时毛都炸起来了,汪汪汪一阵狂吠,摆出誓死保卫食物的样子。

方爵嘴里念念有词:“狗狗别怕,我带你去吃大餐!”

“汪汪汪汪汪!”黑狗一通狂叫。

“方爵!”巴蓓洛在后面喊。

“别急,我正在说服它!”方爵说。

巴蓓洛眼睛笑成一对月牙儿,“我不急,我是想提醒你,狗狗的亲戚们来啦!”

“什么?”方爵没听懂,刚想问,猛然听到阵阵疯狂的狗吠,他一回头,发现从街道旁的巷子理,奔过来十几只大大小小的黄黑白花狗,它们一副愤怒的样子,向着他猛冲过来。

“啊呦!”方爵猛跳起来,“我们快逃!”他拉着她的手,像接到的另一方逃去......

十几分钟之后,路过的人们都看到一个奇观:街心公园的健身天梯下面,团团围着十几只流浪肉,狗狗们不时地抬头向上看看,仿佛再等着天上掉馅饼。

这是,狗狗们的“馅饼”坐在天梯最上面,那是一对男生女生,两人似乎被狗狗赶得很狼狈,正在不住的喘息!

今天真是运气不好咧!先是差点掉进白鼠窝,然后又被狗狗追,倒霉死了!巴蓓洛一边喘气一边想。

“巴蓓洛,你要我做的事,我做不来了!”方爵假装愁眉苦脸地说,“因为下面的狗狗都一样脏,我分不来那只是你要的啦!”

巴蓓洛看了半天,也认不出来了,只好故作大方地一挥手,“算了算了!我本来是跟你开玩笑的,谁知道你会当真!”

方爵笑了笑,“那你本来是想说什么?”

“我想说——方爵,你能不能去我家一趟?”她问。

方爵一愣,“嗯?”

“我母亲病了,我再这里还有许多事,一时走不开,你能不能替我去照顾她几天?”

“行啊!”方爵说,“什么时候去?”

巴蓓洛抬头看看天色,“今天是来不及了,明天一早怎么样,我买机票给你!”

方爵大是疑惑,“你家住哪里,还要坐飞机?”

“我父母现在在南美的热带雨林考察,只有我在这里读书。”

南美......热带雨林......方爵脑海里立刻浮现金刚、怪兽、食人族的形象。晕!这丫头的父母怎么不住火星哪!

“我......我......”方爵有点后悔答应得这么快乐,他毕竟是个高三的学生,所有的行动都要向父母和学校报备的。

“你......你也不能去吗?”巴蓓洛做出失望难过的表情。

看到她那千般委屈的脸,方爵心一软,答应了:“我......我能去......就是快考试了,我怕父母不答应......”

“那你不要告诉他们好了,”巴蓓洛说,“学校的考试,我去替你考。”

“好......好吧!”方爵总算答应。和父母实话实说,肯定是不行的,那么只好偷偷溜走,然后再打电话回家报备了!

“那明天早晨我去接你!”巴蓓洛不给他反悔的机会,当场打手机订飞机票——暴风雨来临之前,终于成功的吧方爵拐走,她不禁大大地开心。

望着她连上近乎得意的笑容,方爵觉得自己似乎又被他摆了一道,难道这丫头是想骗他到南美当奴隶?不过,万一她的母亲真的病了呢?他就替她照顾几天吧,南美其实也不远,坐飞机的话,来回很快的......

看透了方爵的心思,巴蓓洛“奸诈”的想:我那对教授爸妈,目前正在南美亚马逊河流域一个非常原始的印第安部落考察,想进那个部落,要连续徒步走上十几天,你进去难,想要出来,更难......

而且,如果商吹歌办事够效率的话,等你回来,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璀璨碧汐学府,侠影的一间会议室里,沈奕白聚精会神地看着最新一期的《时代周刊》,尹子忱和慕雪寒在下国际象棋,商吹歌懒洋洋地伸长了腿,望着虚无之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阵悦耳的手机铃声打破了会议室的寂静,商吹歌从沙发上谈起来,迅速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

另三人全部抬起头,望着他的目光充满这期待。

商吹歌听着电话,脸上路出笑容。挂断电话之后,他对三个死党打出个OK的手势,“我答应巴蓓洛的事情,我答应巴蓓洛的事情,已经做到。首先令方氏股票大跌,股民抛售股票,方氏企业濒临破产;然后,通过收购令方氏食品公司改姓商;最后银行将方岳夫妻名下所有财产冻结,准备拍卖抵债。现在,方岳夫妇已净身出户,流落街头!”

尹子忱扬扬眉,“现在,是不是可以向巴蓓洛报捷了?”

沈奕白摇了摇头,“还要等进一步消息!”

慕雪寒点点头,“巴蓓洛前两天已经把方爵骗上寒梅的飞机,据了解,他现在正跟着向导,向南美雨林进发,这个人已经可以不用管了。目前我已经派人盯住方岳夫妇,有什么变化,立刻会接到通知!”

尹子忱微一犹豫,“奕白,你真要帮着巴蓓洛,把方氏夫妇逼上绝路?”

沈奕白苦笑,“你认为,以巴蓓洛的性格,之让方氏破产就算绝路?”

这下连商吹歌都有些动容,“难道她还想逼死他们不成?”

“唉!”沈奕白微叹一声,“我就是怕这样!巴蓓洛幼时遭际太惨,尤其亲眼看着母亲自杀,更是对她刺激过度,再加上高智商,因此想法一向与常人不通,偏激起来做事不计后果——而这件事,无疑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她会轻易放过吗?”

尹子忱沉默片刻,“也许,她再长大些,会后悔的,方岳毕竟是她的亲生父亲!”

沈奕白点点头,“这件事......确实需要从长谋划,不能由巴蓓洛的性子胡闹。”

正说着,慕雪寒的手机也响了起来,他接通电话没说上两句,脸上的神情就凝重起来。

“怎么了?”沈奕白问。

“方岳夫妇等上了中证大厦,似乎有轻生之念!”

话音刚落,沈奕白身形一展,人已消失在门外。商吹歌、慕雪寒和尹子忱极有默契地跟了上去。

太阳城中证大厦,顶楼,有一对中年夫妇,站在楼边上愣神。

他们身上的衣服材料很高贵,但却满是褶皱;他们白白胖胖,但却形容枯槁;他们看上去既像是有钱人,又像是流浪者。

其实,他们只是一对感刚破产,却死也不明白为什么才眨眨眼的功夫就破产了的倒霉夫妻。

他们就是方爵的父母方岳和陈蔷——巴蓓洛最恨的人!十年来,其一直以报复他们为终极目标,苦练坏女人神功。

中证大厦共二十九层,从上往下看,行人和车辆仅仅豆粒小。

方岳木然地看着脚下,头一阵阵地晕眩。

怎么会这样呢?一星期前,他正意气风发地再公司董事会上勾勒美好前景,突然得到消息,公司股票莫名其妙狂跌,然后,短短的时间里,公司竟然易主,接着银行就来查封财产,连房屋再内所有财产准备拍卖抵债,廉政署的人竟也找上门来......

一切就像是在做梦一样,根本不给他应变的机会,现在全家已经被扫地出门,身无半毛钱,连安身之处都没有了!

他付出一切舍弃一切才得到的东西,突然归零,这样的人生充满戏剧性,他真的不知道是应该大哭一场还是应该大笑一场。

陈蔷也在发呆。

方氏食品公司名义上姓方,其实却应该是姓陈,是她从娘家拿来资金,一手创办了方氏企业,二十多年来辛苦经营,不敢有一刻懈怠,公司业绩蒸蒸日上,是她这一生最骄傲的两件事情之一。

她的另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是她有一个聪明的儿子。现在,家庭遭此大难,她唯一庆幸的,是儿子没有亲眼看着父母变得一无所有,这孩子三体啊年突然说要参加一个什么中学生的比赛,次日便出国去了,等他回来,可能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陈蔷心里阵阵发酸,然而这几天眼泪早已哭干了,根本哭不出来。

夫妻二人正欲哭无泪,将跳未跳,忽然听到有人说话。

“子忱,赌一局怎么样?就赌他们是会跳还是不会跳!”一个开朗的声音。

“我押不会跳。”另一个温和的声音说。

“我看会!他们都已将准备好了,只要眼睛一闭,向前走出一小步,我就赢了!”先前那个声音说,“我押这个!”

“奕白,咱们也来赌一赌,看看是男的先跳,还是女的先跳,或者是一起跳!”又一个冷峻的声音响起。

“这个不太好猜,我出一块钱,随便押一个吧!”这个声音虽然清朗,但言辞比较损,合着在他的眼里,两条人命,才值一块钱!

方岳和陈蔷回过头去,楼顶上并肩站着四个翩翩美少年。

陈蔷呆了一呆,“你们是......你们是小爵的同学?”这四个男生穿得都是璀璨的统一校服。

方岳也转过头,望着四个男生,“你们找我夫妻有什么事吗?”毕竟是经历过不少风浪,此时方岳虽然出于困地,仍然不是尊严。

“我们是想来谈谈你女......你的孩子的事情。”

闻听此言,陈蔷的第一反应就是,儿子出事了!她顿时面容失色,扑上来捉住那个清俊的男孩,急切地问:“小爵......我儿子......是我儿子的事吗?”申请惶恐,爱子之情溢于言表。

方岳毕竟是男人,虽然被破产之事打击得快要崩溃,但比起妻子来,仍然理智的多。他过来搀扶住妻子,温声劝慰:“阿蔷,别慌,小爵不会有事的,上帝......不会对我们这样残忍......”

“我们刚刚接到消息,令郎方爵乘坐的飞机,在24小时之前,已经......”男孩轻轻拂开她的手臂,故意语音一顿,做出一副沉重哀痛的表情。

“什......什么?你的意思时说,小爵乘坐的飞机......出事了?”陈蔷这两天饱受打击,已经不敢想象会有好事降临,碰到事情直接就想到最坏的方面,一着急,顿时晕过去。

听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方岳似乎老了二十岁,破产的压力虽让他有轻生的想法,但却远不如“丧子”带来的锥心之痛,他大脑一篇空白,甚至顾不得晕倒在地的妻子,就那么呆呆的站着,连上老泪纵横。

那个男生目光流露出不忍之色,喃喃地说:“你们知道心疼自己的儿子,怎么就不晓得善待别人的女儿呢!”

另一个很阳光的男生偷偷地说:“奕白,你也太坏了,我以为这种事情只有巴蓓洛才干的出来,没想到你也这样啊!”

“我干什么了?”那个清俊的男生瞪着他问。

“明明飞机已于24小时之前平安再目的地着陆,你却说成飞机失事,害人家父母伤心!”又一个男生温和地说。

“我可没这么说!”那个清俊的男生不承认。

“那还用说?看你这张脸,沉痛得跟遗体告别似的,谁见了不往坏处想啊!”这一次是那位容颜冷峻的男孩借口。

这四个拿人家的痛苦、悲伤当玩笑看的没心肝男生,正是沈奕白、商吹歌、慕雪寒和尹子忱。

好半天,陈蔷悠悠醒转,万念俱灰,看也不看她丈夫一眼,转身向着楼边走去,“小爵,别怕,妈妈来陪你了,妈妈来了......”她慢慢地爬上楼沿的栏杆,准备反过去。

方岳失魂落魄的看着她,没有劝阻,面上竟带着一个苦涩的笑容,低声自语:“走吧,全家一起离开也好,省的剩下活在这世上受罪......”他也移步向楼沿走去。

四个男生无所谓地看着,眼看着那夫妻二人半个身子已经探出楼外,沈奕白突然说:“方爵乘坐的飞机已经平安到达,他在机场和学校联系过,目前一切顺利!”

这一句话,吧两个本来死志甚坚的人有拽了回来,方岳和陈蔷追着四个男生问了半天,总算确定儿子是真的没有出事,二人感激之下,差点抱头痛哭。

经过这样一番折腾,这夫妻二人倒觉得,破产带来的痛苦已经不那么严重了。原来,人来的许多感情——如亲情、爱情、友情,其分量都比财产要重得多!

看看他们差不多平静下来,沈奕白开口道:“伯父伯母,可不可以换个地方说话?”

此时方岳和陈蔷死志已消,渐渐地冷静下来。毕竟曾经是商业界的成功人士,昔日在商场上搏杀的精明劲又回来了,他们疑惑地看着这四个男生,开始觉得他们来的古怪。

“你们是......”

“我姓沈,沈奕白!”沈奕白微笑着说,“这三位是我的好朋友。”

“哦,沈同学,你找我们有什么事情吗?”方岳问。

沈奕白笑了笑,“我们是为了一件旧事,想和方伯父求证一下。”

方岳怔了怔,“什么事?”

“我有一位远方的姑妈,十年前失踪了,不久前家父的一位故友说起,他层再太阳城遇到过她,那个时候,她似乎是和方伯父在一起。”

方岳一呆:“你远方的姑妈?”

“嗯,她姓巴,名字叫馨月!”巴馨月,巴蓓洛母亲的名字。

这三个字一出口,方岳的脸“刷”的一下变白了,他全身都颤抖起来,“馨月......馨月是......你姑妈......”

陈蔷本来脆弱涣散的眼神变得尖锐起来,她冷冷的地“剜”方岳一眼,后者却浑然不知,痴痴地站在那里,时而时而忧伤时而甜蜜。

沈奕白四人交换了一下颜色,“方伯父认识她吗?”

“她......她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方岳痛苦地说,“我......对不起她......和孩子......”

“方岳你这个混蛋!我就知道你一时一刻也没忘了那个贱人!”陈蔷发出尖叫。

方岳看看她,苦笑道:“我是混蛋,我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事情,就是娶了你!然后,所有的事情都是一错再错!”

真好!在一无所有的时候,他终于可以挺直腰板,在妻子面前,说出真心话了!破产了,反而再也不用顾虑那么多了!

他的事业是仰仗妻子娘家市里才得以打开局面的,但也因此一辈子在趾高气扬的妻子面前抬不起头来,作为一个男人,没有比这更窝囊的了。虽然他平时不说,但没想起此时,便觉得内心郁结,闷闷不乐。

十多年前按,再一次与妻子吵架之后,他去一家料理店喝闷酒,遇到了在那里勤工俭学的女大学生巴馨月,两人竟然一见钟情。当时他谎称自己是一家软件推销公司的推销员,而她竟然一点都不嫌弃他没有钱,毅然退学,与他结婚。

与馨月在一起的几年,是他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虽然借口工作繁忙,每月只有几天能与她在一起,但那件温暖的房子、那个总是温柔巧笑的女人,还有那个眼镜大大、酒窝甜甜的女儿,这些支撑着他在不论受到多少屈辱、碰到多么难堪的事情的时候,都毅然走下去,就为了将来某一天,他可以堂堂正正、骄骄傲傲地带着这世上自己最宝贝的两个女人,出现在任何地方。

可是,当陈蔷发现她们的存在的时候,他梦想中的那一天,就永远也不会到来了。

对于自己的妻子陈蔷,他不恨,也不爱。对这个与他揭发的女人,早在他认识馨月的时候,在她的心里就只剩下同情和内疚——所以这么多年来,她无论怎么样蛮横不讲理,他都忍了。他只恨自己,只恨自己当年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心爱的人,也没有勇气和她们一起离开!

再馨月母女离开的时候,他的心就已经死了,如果不是还有稚龄的儿子需要照顾、年迈的父母需要赡养,他真的会走遍天下,去寻找她们!

 "方岳你有没有良心?你摸着胸口想一想,当初你什么都没有,是我娘家拨来资金开了公司!你在事业上碰到困难,哪一次不是我娘家出面摆平?就你这样的窝囊废、吃软饭的,还背着老娘养女人…"陈蔷骂着骂着哭了起来,想想自己命真苦,不惜一切扶植丈夫在事业上成功,他却背着自己养外室,最后还说跟自己结婚是个错误,她这辈子真是被他误惨了!

听着陈蔷骂方岳,沈奕白实在同情他,任谁娶了一个这样强势的老婆,只怕都会出轨的吧?

商吹歌三人平时鲜有机会见到泼妇骂大街,开始还听得津津有味,可是见她没完没了,渐渐觉得不耐烦起来。慕雪寒突然欺身上前,轻飘飘一掌击在陈蔷颈侧,后者白眼一翻,直接闭嘴晕了过去。

方岳大惊:"你们把她怎么样了?"虽然没有爱,但两人一起生活了近二十年,亲情还是有的。

"您不用担心,方伯母只是暂时休息休息嘴巴,过一会儿就醒过来了!"商吹歌说。

方岳稍稍放下心来,问道:"沈同学,馨月真的是你姑妈?"他和馨月一起生活了七八年,从来也没听她说有一房姓沈的亲戚。

沈奕白笑了笑:"当然不是!"

"那你们--有她的消息?"不然,怎么解释这些孩子居然知道埋藏在他心底的那个人?

"方伯父,据我们推测,巴馨月很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方岳身子晃一下:"怎么…会这样…"这么多年来,他一点巴馨月的消息都得不到,虽然也隐隐怀疑她不在人世,可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安慰自己,宁肯相信她是带着女儿远远地躲藏起来,也不要让自己失去希望。

"十年前,有人亲眼看到她跳海自杀了。"沈奕白淡淡地说。

方岳木然,脸如死灰,眼睛里流露出深深的绝望。

"你不想知道,是谁亲眼看到巴馨月自杀的吗?"

"是谁?"方岳麻木地问。

"一个当时年仅七岁的小姑娘!"沈奕白说。

方岳身体剧震,脸上突然焕发出一线生机,颤声问:"她…她还在?她在哪里?带我去见她…不不不,你还是先说,她长什么样子?是不是眼睛大大的,脸颊上有一对酒窝,笑起来精灵可爱…"

"是!"沈奕白慢慢地说,"她的颊上,确实有一对酒窝,笑起来坏坏的,很精灵可爱!"

"她…她叫什么?"

"她姓巴,叫巴蓓洛。"

"咕咚!"方岳激动之下,晕倒在地。

商吹歌看看地上一横一竖躺着的方氏夫妻,摇摇头,开始抒情:"生命啊,你太脆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