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最终,她还是默默垂下了眼帘。那深掩的渴望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重新恢复的理智和冷静。她居然还能轻轻微笑了一下,向他道谢:“徐医生,对不起。”

“我说了我等得起。”他逆着光,看不清楚神情,“你不必急着拒绝我。乔安,虽然我知道盛夏永远都不会从你心里彻底抹去,但是我想我也无法崇高到容忍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还爱着他。所以,我会等。等你爱上我。”

“徐医生,你相信女人的第六感么。虽然这么说显得我很……但是我不得不说,你这么做,我并不意外。”乔安笑的有些勉强,“我曾经暗示过我自己,你很出色,很优秀,最难得的是能包容。你有最好的风度,最完美的礼貌,所以在你一次次对我示好的时候我难免会想,莫非你对我并不是简单的医生和病患。

“很早以前我就明白,我总不可能一辈子都沉浸在盛夏的过去里。所以我并不是没有试图过的。我曾经很自私的想过,如果你能恰好喜欢上我,那我是不是也可以伪装成喜欢上你。然后呢?我们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也许就能过一辈子。说出来真的很对不起,可我真的这么想过。

“可是慢慢我却觉得,我错了。我找的结婚人选并不应该是你,而应该是那些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只想通过一场婚姻达到目的的人。那样的话,我才能放心的任凭自己在心里记着盛夏,却对丈夫没有丝毫的愧疚。当婚姻只是一场交易,我只要对对方保持身体上的忠贞,就足够了。或者说,这样也许才能减轻我心里的罪恶感——起码,他不爱我。

“所以,徐医生,我不能接受你。这么说显得我很自恋很讨厌很自私,可我真的不愿意让你用爱的名义守在我身边,却承受我心里无法忘却另外一个人的事实。那对你不公平。也许我的世界里,早就已经没有了公平可言。”

她一口气说完,把目光投向了远处黝黑的树丛,再也不肯看他一眼。

徐嘉洛依旧默默地看着她,目光逐渐柔软。他仿佛轻笑了一声:“乔安,你就是想的太多。有些事情不一定非要去较真,到了该过去的时间,它就会过去的。”

“不会,不会的!”乔安猛然提高了声音,带了些不自然的颤抖,“你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一个人记住你么?不是给她甜蜜和幸福,不是给她快乐!再甜蜜的回忆都会随着时间慢慢褪色,可是剜心的疼却永远不会!”

“在最甜蜜的时候突然给你一刀这才最让人难忘。徐医生你还不明白吗,我忘不了盛夏不仅因为我曾爱过他,而且因为我恨他。你不要高估时间的力量,也不要高估我。你所谓的等是什么意思?等我忘了他,然后爱上你么?真的,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你争不过他。”她抬起头盯着他,目光锐利,在黑暗中翼翼闪光。她的声音冷的像是一把刀,仿佛骤然被抽去了生气,带着点异常的僵硬和空洞,“和一个死人争感情,永远都没有胜利的机会。他死了。早在七年前我最爱他的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挠墙挠了很久,才拖到这一章放出来。今天傍晚要开始V啦,从16章开始V,算是倒V两章。

如果有接着追文的同学,请记得从18章开始买,表弄错哦

那些因为各种原因要告别的同学,江湖高远,我们来日再见^_^

chapter 18

1

乔安是大四快要毕业的时候,才知道盛夏已经去世的。

当时去接替盛夏的艾老师年纪也不大,初中毕业以后就休了学,后来辗转去了盛夏支教的地方做代课老师。她整理遗物的时候见有满满一厚叠的信,整整齐齐封在一个信封里,信封上写了一个收信人的地址、邮编还有姓名,却没有寄信人的信息。

于是艾老师填好了寄信人的信息,和盛夏留下的遗物一并寄回了学校去,单独送到了乔安手里。

学校把盛夏当做典型,大肆宣扬褒奖,授予了许多名誉头衔,拿出来给全校学生当思想教育的正面案例。可另一方面因为盛夏家中唯一的亲人也已经去世,遗物一直无法处理。

等乔安收到信后,想去要来的时候,却被告知早已被人取走。

她心里也隐约明白来的人是谁,于是默默的退出了系领导的办公室,从此绝口不提。

那个时候她虽然是大四,可毕业论文还没有完全完成,还是得时不时回学校里去。表彰学习大会正开的如火如荼,整个校园里都挂满了白底黑字的横幅。写什么的都有,有写“向盛夏同学学习”的,也有写“向盛夏同学致敬”的,都有。

好像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乔安对“盛夏”两个字有了莫名的恐惧。每一次想到这两个字,或者是看到其中的一个,眼前都会浮现出那刺眼的苍白和浓烈的暗黑,心口的紧涩犹如伤疤上洒了盐过了酒,灼心烧肺地疼。

时间隔的久了,那疼也逐渐淡了,可那样的感觉还在,形成的条件反射还在。

人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乔安只是看了个蛇咬下的伤口,就足足疼了七年,依旧没有痊愈的迹象。

盛夏当时在院里算是很出色的学生,基本和所有老师都关系不错。乔安没他那么厉害,可也有几位老师是相熟的。

他们俩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又不避讳,院里的老师们自然也是知道的。

这下一下子发生了这样的事,和乔安关系不错的老师们就都来试探她,旁敲侧击地安慰她,让她别伤心别难过,人死不能复生。

一来二去地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传到院长那里去了。

乔安觉得自己大概会永远记得那一天,她被院长叫去办公室里,站在洒满阳光的办公室大厅里,面无表情地低着头数地上落下来的、阳台上植物的影子。

她想起盛夏最后寄来的信,信纸各式各样,绝大多数是纸质很差的草稿纸。他潦草地写着一些状态,间或写几句想对自己说的话。

信按时间有序的排列着,从他刚离开学校的那天开始写起。起初每天都写,寥寥几句,匆匆结尾。后来隔几日写几句。再后来,隔很久才写一封,可是很长。

她记得最清楚的,好像也并不全是盛夏多么想念她,反倒像他一个人的胡言乱语:

“小安,这里的条件真的很苦。可我觉得很充实,很快乐。”

“小安,今天有2名同学彻底毕业了。这是我带的第一个‘毕业班’,不知道他们以后还能不能上学。我看的出他们眼里有隐约的失落,直勾勾的,看的人心里堵得慌。”

“小安。我想起了那天在图书馆门口见你。和记忆中一样,你还是那么的单纯漂亮。可我已经变得这么丑了。以前我总是以为很逃避地以为,我这辈子,是因为懦弱而失去了你。可我现在才明白,我只是败给了自己。败给了你。我舍不得让你和我一样受苦,舍不得让你一个人孤单寥落。虽然我在这苦中得到了快乐,可我一点一不想把这样的快乐和你分享。我要你幸福安康,要你能在金钱的簇拥下得到另外一种幸福。不是吃不好穿不暖,不是天天看着孩子们心酸,更不是在酷暑和严寒中辗转。这样艰难的快乐,有我就足够了。我真的就是这么自私的,哪怕你恨我怨我,我也不想让你和我一样。我们这辈子大概就这样了,可我希望下辈子,我能平平等等毫无自卑地站在你面前,抱着你给你承诺。”

“小安,这里的冬天真的很冷。我住的屋子几乎是附近最好的,可还是漏风漏雨。以前带过来的衣服我送给同学们了,只留下了你送给我的那件保暖衬衫没舍得给。同学们的手几乎都有冻疮,有几个人都冻破了,又红又肿,看着真让人心疼。这么冷的天,他们都穿单鞋。说真的,要是你看到了,肯定又会哭的,因为连我看了都想哭。”

“小安,你说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呢?反正你这辈子也看不到。可我好像觉得,只要我这么写着,就好像真的在和你讲话聊天,看到你笑起来可爱的酒窝。这样的想念对我而言,已经是简单生活里极大的快乐了。”

午后的阳光把影子拉的很长,光线明亮,安静异常。院长什么话都不说,只是坐在办公椅中打量自己。乔安记得自己一直都垂着头,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院长一眼。

融融的暖意弥漫着整个房间里,灼的人后背发烫。乔安穿着短袖和裙子站在那里,好像也没觉得热,也不觉得冷,只觉得气氛和煦,温度伊人。

她甚至恍惚地想,要是能够一直这样下去,那就好了。

那就好了。

2

毕业以后,乔安去过一趟盛夏支教的村子。那也是这么多年以来,她唯一去过的一次。

路特别难走,又是多降水的夏季,河床都比平常高出一大截来。她先从容埠飞去贵阳,然后换乘火车,再换乘大巴,又换乘拖拉机,最后步行了十几里路,才算是到了地方。

她累的快要虚脱了,小腿木木地肿疼肿疼,脚早就已经失去了感觉。一路走来,天色渐暗,蚊虫又多又猛,在她裸 露在外的脸、脖子、胳膊和小腿上一叮就是一个半个拳头大的包。等她最后终于到达的时候,半瓶花露水已经没有了。可她身上除了脸还好,其他地方早已经肿的不像样了。

晚上艾老师帮她点起土方子制的驱蚊蒿草,浓烟又呛的人连连咳嗽。乔安边咳边给自己涂花露水,脑海里却想着盛夏是怎么样才能熬过这样的夏天。

原来他信里说的艰难,都还不是最艰难的。

最艰难的那些,他连听都不舍得让她听。

她应该感激盛夏的,感激他那么直截了当地拒接了自己,感激他不给自己留丝毫退路和想念。可这一刻,乔安清清楚楚地察觉到自己对他的恨意。

恨他这么自以为是的排斥自己,恨他这么虚情假意的拒绝自己,恨他能够在这么艰难的环境里,为他所谓的梦想和未来付出一切,包括生命。

恨他舍不得让自己参与,恨他独断专行剥夺自己选择的权利。

恨他这么善良,恨他这么早的离自己而去。

恨他在离去之后,却留下了这么多让人想念的痕迹。

蒿草烟大味重,终于呛的她泪眼朦胧。同样泪眼朦胧的艾老师擦着眼泪鼻涕,说:“这草味道真大,乔安你受不受的了?”

她很委屈地扁着嘴,边咳嗽边擦眼泪,哑声哑气地说:“还行。味道是挺大的,眼泪都熏下来了。”

多亏这蒿草,能让她这样的肆无忌惮。

隔日艾老师陪乔安去了盛夏的墓前。

他就葬在离住处不远的地方,翻一座山头,步行大概二十分钟就到。因为没有照片,他的墓碑上什么都没有,只写了个名字,歪歪斜斜的,不知道出自哪个学生的手笔。

乔安站在冰凉的墓前,看着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地石台,还有新摘进献的不知名的小白花,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好像是难过,又好像并没有。可这样的心情,她也只有在那个时候才有。

她一点点婆娑过去,手指顺着墓上的字迹描摹。一横,一撇,横折钩,竖弯钩,一撇,一点……他的名字比划繁琐,可她写的异常缓慢,像是恨不得要让所有的时间都停留在这一刻。她手指纤长白皙,映在铁灰色的墓碑石块上有些格格不入;可她脸上的神色却是倔强的,倒和那石块的硬度相得益彰。

乔安写着写着,眼泪终于还是扑簌扑簌地掉下来。她想起一年前的图书馆门口,盛夏骤然红了的眼眶,强忍着不肯掉落的泪水,还有他神采飞扬的目光和明明显显的向往。

可是他的向往和理想,断送了他的一生,也断送了她这一生。

风穿过树林,发出沙沙的声音。不知道谁家的牛,远远地“牟”地叫起来,在安静地山里传的老远,隔了几里地都能听的到。

这里是那样的安静啊,像墓碑下躺着的那个人,鸦雀无声的静悄悄。突然高空中“呱——”地一声,尖锐有力,像是鹰鹞飞了过去。乔安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小小的黑点,在碧蓝色的天空里,辗转盘旋。

也就是那一声,像穿透了什么一样,让乔安的心里铮地一下蹦断了弦。

她伏在冰凉的墓碑上,不得不狠心承认,那个过目不忘的少年,那个会偷看她的少年,那个对她珍之又重的少年,终于不见。

.

艾老师凑了过来,慢慢扶住了乔安的肩。她擦了擦眼泪,抬头看了对方一眼,试图给她一个微笑。对方只是了然的拍了拍她的肩。

不知道什么时候,孩子们已经在她身后站成了两排。三十来个人,个子高高低低参差不齐,可每个人都又黑又瘦,穿着脏兮兮的衣服,邋里邋遢的,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她。

乔安勉强朝他们也笑了笑。

可没想到的是,他们居然齐刷刷地跪了下来,朝她——也许是朝墓碑,认认真真地叩头。

乔安的眼泪又哗地一下下来了。她手忙脚乱地跳起来去扶那些孩子,眼泪却涌的花了眼,怎么擦都擦不干净。最后她扶一个女孩子起来,对方眨着一双大眼睛,越发显得脖子格外的细。那个女孩子抬手替乔安擦眼泪,声音还带着童声:“姐姐你不要哭,你不要哭。”

女孩子的手指特别粗糙,大概是因为经常在冬天被冻着。她的手摸在乔安脸上的时候,乔安甚至能感觉到她手指上有永久性干裂开的缝,干巴巴的,刮的她有些疼。

乔安摸着女孩子稀软疏落的头发,只能重重地点头,可眼泪却越发不争气,狰狞地爬满了整个脸庞。

那个瞬间,她好像觉得自己应该是明白盛夏的,虽然明白的这样不甘心,可不得不承认,盛夏已经成为了她的骄傲。

他永远永远地,活在这三十多个孩子心中,也活在她的心中。

.

乔安只在那里停留了两晚。

探望过盛夏后回来的那个夜晚,艾老师点起蒿草的时候,她趁机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

屋外,夜色苍茫,冷月如霜。山里安静的像一匹沉默的狼。乔安站在门口远眺,山岭重重,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楚。

可是她知道,在不远处的前方山头上,有一盏名叫盛夏的光芒,永不熄灭,永不消亡。

作者有话要说:虐啊……还记得写这章的时候,翻来覆去折腾了一晚上,虐的自己也忧愁的哭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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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章有同学错买了,我思来想去没法弥补,所以只能以后在18章的作者有话说里放个五千多字的番外了。(囧。我争取字数超过18章的五千四,一个不够来两个,汗。)

chapter 19

过了圣诞,没多久就是元旦。再过一个月,就彻底到了年底。放假前三天,公司里上下就弥漫着若有若无的高兴气氛,就连门口的保安们也都不再绷着脸装严肃,反而会对进进出出的同事们浅笑点头。整个大楼里,好像只有乔瑄突然变得最忙,一整天都捉不到个人影儿。

徐嘉洛也很久没有消息了。那天之后,他没有主动联络乔安,乔安也没有主动联络他。有时候闲下来,她也会偶尔想一想,现在这个样子,是该归结为“旧事已过”还是“黎明前的沉默”呢。

可这样的念头也就只是发生在刹那,更多时候里乔安在为工作忙碌,为山区里的孩子们准备过年礼物。她甚至打算放假以后,过年之前,亲自去一趟山里。

时隔七年,今年她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勇气,竟然想再去一次。

可最后还是没能成行,因为团团病了。

那天是放假的前一天,公司里人心浮动,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没几个人还想着工作。乔安也没有例外。早上上班之前她就打算先去邮局把一些大件儿寄去山里,然后再回公司。谁想到才进邮局门口,她就接到乔瑄电话。

电话里他的语气急促焦虑,还带着点罕见的暴躁:“乔安你在哪?今天别去公司了,快点回来带团团去看医生。我还有急事不能在家呆着,你赶紧回来。”

她一惊:“怎么回事?”

“早上还好好的吃了东西,突然开始吐了。我刚才看了看,好像发展到上吐下泻了。”乔瑄快速地说,“搞不好是细小。你快点回来带团团去看医生,这病来的急,搞不好丢小命的。”

她一听,东西也不寄了,火急火燎地往家里赶。正是上班高峰期,交通差极了,长长的车龙堵在前面,一眼望不到头。乔安边等着边给乔瑄打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

等她到家的时候,乔瑄已经走了。团团缩在它自己的小狗窝里,可怜兮兮地趴着,见乔安到了跟前才慢慢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原本湿漉漉的眼睛像是累极了,很快又耷拉了下去。

乔安摸了摸团团的脑袋,伸手把盖在团团身上的小毯子撩开,准备抱它出来去看医生。没想到一撩开毯子,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她不知道能不能就这么抱团团出来,又觉得应该替它清理一下,于是站起来准备去拿块新毯子包它。

没想到团团“呜……呜……”地叫起来,像是在哀求她不要走。

乔安脚步顿了顿,又蹲下去摸了摸团团的脑袋:“去帮你拿新毯子盖,姐姐带你去看医生。”

好像真的能听懂一样,团团听话地用脑袋蹭了蹭乔安的手心,又乖乖地伏下身去。

等她找了给团团备用的毯子回来的时候,团团又吐了。乔安把它抱出来放在上头包好,再看旧毯子上,只见绒白的毯子上见了丝红色,还带着刺鼻的呛味。

她不敢给团团洗澡,只能一把抱起新毯子,带着它出门去看医生。

一路上乔安开车开的飞快。团团的病状蔓延很快,早上她出门的时候好像还没见有什么问题,短短一个小时就成了这样,团团还这么小,延迟一分钟就有可能救不了。

她边走就边给徐嘉洛打电话。

电话连接的瞬间,她猛地心里动了一下,说不清是期待多一点,还是希望他不要接这个电话多一些。可很快徐嘉洛就接了电话,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很温润,波澜不惊的,好像一点也不诧异自己会打电话给他:“乔安。”

“呃……徐医生。”她舔了舔唇,觉得干的要命,“病急乱投医,你好歹也算是个医生,有没有认识的兽医?”

“团团病的很严重,呕吐腹泻。”她想了想又补充,“我平常带它去的那家,已经放假关门了。”

“有。”他回答的很快,“在滨江路有一家宠物医院,治细小很有经验。团团那么小,又呕吐腹泻,有可能是细小。从你家的方向开车过去,到了莱华酒店再往前走大概一两百米,街对面是富丽大厦。对了,名字叫佳乐宠物医院。你别着急,我先给打个电话过去招呼一声,你到了直接找闵医生。”

乔安看了眼趴在副座恹恹的团团,嗯了一声,又说:“麻烦你了。”

“不客气。”他仿佛轻轻笑了笑,“很高兴你还能想到我。”

她顾不得听他的话外音,急匆匆地挂了电话朝滨江路奔过去。佳乐宠物医院倒是很好找,就临街,招牌也做的很大。乔安找了地方停车,再抱起团团的时候,只觉得团团精神已经特别差了,这次连眼皮都懒得撩,看都不看她一眼。

它还是在吐,脑袋旁的小毯子都被浸湿了。

乔安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处理,索性就直接抱起团团进了医院,直接找闵医生。徐嘉洛已经打过电话来,闵医生亲自等在门口,见了乔安以后二话不说,一把把团团抱了过去,边走边问乔安是什么时候出现了什么样的症状。

她细细回想:“昨晚喂米粉的时候好像还是好好的,吃的挺认真仔细的,也没听到什么动静。今天早上我走的早,没来得及喂,是我哥哥喂的它。听说好像也是没什么特别表现,是突然发的病。”

说到这里乔安又问:“要么我打个电话再详细问一问?”

“不用了不用了。”闵医生是位很年轻的女士,眉眼轮廓很深,眼睛又大又有神,“不用的,我只是问清楚狗狗发病的时间长短。要知道,越早发现,治愈的可能越大。”

乔安不住地点头:“医生,只要能治好,您只管用药。我们不嫌贵。”

闵医生微微笑起来:“你放心,我们会尽力的。”

边说着,两人已经走到了隔离区外。闵医生抱着团团,回头对乔安说:“乔小姐,狗狗就先交给我吧,等会儿你再过来探望。请稍等。”

她点点头,又摸了摸团团的脑袋,轻声叫它:“团团。”

看的出来,它抬头抬的很吃力。它的脑袋微微扬起来,眼睛都没有彻底睁开,还有淡淡的血丝在里头。它目光悲悯,像是知道自己生了危险的病,看乔安的目光居然有些悲戚,嘴巴也无力地张了张,像是在告别。

乔安无端就有些难过。她打着精神笑了笑,拍了拍团团的头:“放心,一定会好起来的。”

边说着,她边揪了揪团团的耳朵。

然后闵医生抱着团团进去了。

她着急,又没事可做,只好隔着玻璃看隔离室里的小动物们。大部分都是猫和狗,一个个用透明的玻璃分割开,单独住着。这些小动物大多都是得了传染病,不适合放在外头,所以孤零零地被圈在里头养病。

其中有条斑点狗,懒懒地趴着,隔了好久都不动一动,像是睡着了,可又不见身体起伏。

乔安无端就有些心里发凉,手心沁出密密的汗来,目光下意识地朝闵医生消失的地方看过去,想透过玻璃窗去再看看团团。

正胡思乱想着,一个声音打断了她:“乔安。”

她回头一看,徐嘉洛正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他身上穿着银灰色的西服,在苍白的墙壁反射下带着一圈光芒。

乔安突然觉得,这样的一幕好熟悉。

原本一直漂浮起来的心,陡然间像是尘埃落地。

她咧了咧嘴角,努力让自己笑的不是那么生硬:“徐医生,麻烦你了。”

有阵子不见,徐嘉洛好像清减了些,整个人看起来越发瘦长了。记忆中的他总是异常温润的男人,可这个时候,他好像有什么地方变了。

说不出到底是哪里变了,也许只是眉眼之间,带了淡淡的、不易察觉的坚定。

可就因为这样细小的神情差异,让他整个人都亮了一圈,甚至有些夺目的耀眼。

他挑着眉笑起来,声音不高不低,态度也不让人觉得轻薄无礼,可偏偏就好像和她很自然的亲昵起来:“说什么呢,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