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Chapter 39

“林警官是什么时候来津海?”

电梯徐徐上行, 林炡双手交叠自然下垂在身前, 叹了口气:“听说发生了纵火, 一大早打电话过来没人接, 于是订了中午机票下午到。谁知到了以后也联系不上人,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辗转通过欧秘书才了解到情况,刚刚才急急忙忙赶来。”

步重华颔首不语,少顷才说:“林警官消息还挺灵通。”

“见笑,见笑。”

两人都没说话, 电梯叮一声到达三楼, 门徐徐打开,步重华做了个你先请手势。

“吴雩在南城分局工作表现属于你们津海公安内务, 其实我不该过来。”林炡走出电梯,回头向步重华微微一颔首表示谢意,“不过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对吴雩关注和研究都是我日常工作中非常重要一环, 久而久之便成为了我习惯,或者说一种责任。因此得知纵火案发生后我决定还是尽快亲自过来一趟, 只是为了确认安全,没有其他意思。”

步重华淡淡道:“你是指哪方面安全?”

林炡脚步一顿, 两人在电梯门口相对而视。

“哪方面都包含。人身, 心理, 周围环境, 以及是否愿意继续留在津海意愿。”林炡笑起来说:“您是一线上专家, 应该懂。”

步重华眯起眼睛,上下打量林炡,就在这时走廊尽头楼梯口传来蹬蹬蹬一阵脚步,紧接着铁门哗啦,像是有什么人急匆匆从禁闭室那边冲了出来:“快,快点来人!不好了!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

两人脸色微变,同时拔脚冲上前,刚拐过弯就只见走廊尽头禁闭室门开着,许局他们几个一边吼叫喝止一边忙不迭散开,紧接着轰一声,报废电视机零件被人踹得贴地滑出来,丁零当啷撞上了墙脚。

“那些刀砍不到你身上,火烧不到你身上,职务防卫死个袭警倒有一堆人跳出来了,你揍我?!”吴雩拎着宋平前襟:“你揍我资格哪来,就凭你官大?!”

宋平二话不说,勾手打偏吴雩手腕,同时一脚雷霆横扫,在对方失去重心同时一把揪住他挥拳就揍。那简直是教课书级利落凶狠反制攻击,吴雩哗啦撞翻了拐角盆栽,额角鲜血哗然而下!

“老子官不大也能揍你!老子下地九死一生时候你在哪,你他妈还在吃奶呢!”

许祖新当场心脏病发:“老宋啊——”

紧接着他尖叫像被掐住脖子般戛然而止,嘭!一声重重闷响,踉跄站稳吴雩抬脚就把宋平蹬到了墙上,半边森白脸颊被血染红,四指并拢一记手刀,当空刺了下去!

“吴雩!”步重华吼声平地炸起。

吴雩手一顿,步重华纵身而来,几乎是在闪电间一把拦住他后腰就向后拖。如梦初醒林炡这才箭步而上,帮着分开直喘粗气宋平。

“好了吴雩!是我!”步重华把他强行拖开,有力手臂从身后交叉抱着他头:“好了吴雩,冷静点,冷静点”

林炡第一个念头是:好个屁,你马上就要被打死了。

这世上没有谁比他更了解吴雩一旦犯病是什么样,但紧接着,他所有感想都化作了意外和错愕——因为吴雩在步重华钳制中条件反射猛挣了两下,剧烈喘气,胸腔起伏,挣扎幅度竟然慢慢放缓了下来!

“是我,吴雩,是我。”步重华沉稳声调一遍遍重复:“冷静一下,冷静一下是我。”

“你怎么在这!”宋平七窍生烟:“你放开他,不是要辞职吗?我今天非要把他教训服了!”

步重华扭头就是一句更响:“你也冷静点!”

宋平:“”

“没事了,没事了。”步重华放开吴雩一点,扳着他脸令他望向自己:“你没事了对不对?我放开你了?”

众目睽睽之下,吴雩一口接着一口倒气,那神经质狂躁一点点被压抑住,终于用力闭上眼睛,继而睁开盯着步重华,像是确认他存在一般,半晌喘息着点点头。

步重华大拇指用力抹掉他额角血,终于完全放开钳制,吴雩踉跄了两步勉强站住。

“去去拿碘酒棉花来,”许局半天才找回自己声音:“赶紧去,愣着干什么!”

三更半夜这一层没人值班,否则刚才半条走廊都要被堵得水泄不通了。南城分局秘书这才反应过来,立刻跳起来就往外跑,惊慌得差点自己把自己绊一跤。

许局心惊胆战问宋平:“老宋你没事吧?”

宋平怒意稍歇,他不仅没事还精神得仿佛刚喝了两吨红牛,抬脚向刚才陈主任奔下去楼梯方向望了一眼,压低声音叱问:“是谁把那憨批带去县里?!”

许局脸颊肉立马一抖:“反正不是我!”

吴雩歪歪斜斜靠窗台站着,状态非常差,眼下青黑憔悴,被冷汗浸透黑发贴在苍白脸上,额角血已经干涸了,左手绷带一圈圈散乱开。林炡从头发丝到脚后跟把他打量了一个来回,柔和地拉起他左手臂看了看,问:“这是丰源村纵火里烧伤?”

“”

“你想辞职?”

吴雩没吭声。

林炡面对面看着他,轻声说:“你已经不安全了,要是辞职我们就回云滇,你知道规矩。”

现在最能刺激吴雩两个字可能就是规矩了,但出乎意料是,林炡说出这句话后吴雩竟然没有太过激反应,他乌黑眼珠蓦然往林炡脸上一轮,随即慢慢垂下了视线,明眼人都能看出那分明是不置可否意思。

许局狐疑地打量林炡,问欧秘书:“这位是——?”

“吴雩?”林炡加强语气问。

吴雩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一动。

他因为削瘦关系,锁骨颈窝十分清晰,这个动作带起颈骨突起异常明显。然后他望着脚下地面,头却突然向步重华那边偏了一下,但这个动作刚到一半就突兀中止了,显得有点不自然。

步重华没有错过这瞬间不自然,那一刻他意识到了什么——吴雩仿佛是想再看他一眼。

这细节就像个引子,将梦境中熊熊燃烧大火一路引进了他心里,烧灼得心底霎时缩紧。

“吴雩?”步重华沙哑道:“你要是现在辞职走了,你就抓不到五零二案凶手了。”

“”

“而且你也抓不到那个泼汽油纵火人了。你还记得他声音吧?你记得他是怎么想弄死咱们对吧?”

——“咱们”。

这个词一出来,林炡飞快而诧异地向步重华瞟了一眼,但没说什么。

吴雩沉默良久,干裂嘴角终于动了动,吐出来两个字:“记得。”

他就像是被某种更强大、更不可抗拒力量压平了海面,汹涌狂躁退潮般下去,露出了嶙峋空旷、伤痕累累石滩;那个沉默克制又温驯影子,终于开始回到他身上,渐渐笼罩成了一层保护壳。

步重华抬起左臂向他招了招,吴雩踌躇似地,许久才上前小半步,被他环肩勾在臂弯中,用力拍拍一侧肩膀:“跟宋局道个歉。”

宋平一挑浓密眉毛。

几道视线落向这边,足足好几分钟才听吴雩含混不清地说:“对不起。”

这三个字就像某种信号,空气中某种剑拔弩张东西唰然一解。步重华抬眼望向宋平,又向破破烂烂禁闭室一瞥,征询地扬了扬下巴。

宋平面上有点发狠又有点迟疑不定,众人都眼睁睁地不敢吱声。只有许局张了张口,似乎犹豫着要不要递个台阶,但又怕宋平不肯就坡下驴,正僵持间,突然叮铃铃一阵突兀手机铃声打破了静寂。

所有人同时觅声回头一望,只见林炡从裤袋里摸出手机看了眼,快步走向宋平,恭敬地唤了句:“宋局,这个电话是打给您。”

屏幕上一亮,来电显示两个字,冯厅。

宋平:“”

宋平脸色变了几变,用力向步重华一摆手,低声道:“把这小子带走看住!”

连步重华都微微一怔,但宋平明显没工夫跟他们解释,他快步走向远处接起电话,少顷只听走廊尽头传来他不清晰:“喂,老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走吧,”步重华低声示意吴雩。

“”吴雩低垂着头,抬起那只绷带散落左手摸了摸鼻子,似乎想问去哪,但又没吭声。

步重华拍了他一下,那力道引着他随自己走向楼梯口。

林炡站在边上看看步重华又看看吴雩,似乎有一点担忧,但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只在擦肩而过时与步重华对视着点了点头,谦逊地让开了半步,目送他们一前一后消失在了楼道口。

这时已经是后半夜了,南城分局前忙碌中心主干道空空荡荡,沿街商铺门帘紧闭,半天才有一两辆车呼啸而过。廖刚正焦灼地等在刑侦支队大楼门口,突然瞧见两道熟悉身影出现在大门厅那头,顿时眼前一亮:“步队!小吴!——卧槽,小吴这是怎么了?!”

步重华摆摆手:“这里不是说话地方,你去把车开来。”

廖刚顿时醒悟,立刻跑了。

大楼门前停车场平坦空旷,夜色被照明灯铺上了一层灰黄滤镜。台阶上只剩下了他们两人相对而立,吴雩抬眼把步重华上下打量了一圈,不知道在思量什么,半晌突然问了一句:

“他们没为难你吧?”

步重华刚要给隔壁市一院急诊打电话,动作蓦然顿住了,无数种滋味同时从咽喉泛上舌底,久久没有回答。

“”

吴雩从这静默中得到了答案,点点头说:“那就好。”

他侧对着大厅里明亮灯光,疲惫地闭上眼睫,仿佛飞鸟长途跋涉后终于得以收拢翅膀。神经濒临绷断焦躁感终于从他身上褪去了,那个必须用全身尖刺来掩饰恐惧、惊怕和绝望解千山终于慢慢变回人们所认识吴雩,肩膀自然垂落下来,黑发凌乱搭在耳梢,额角细细血丝由眉骨而至眼眶,凝固在线条优美、苍白沉默脸颊骨上。

步重华长长吸了口气,用指腹用力抹掉那凝固血迹:“我来晚了。”

“我就有点担心。”吴雩简洁地道,“也没有很晚。”

吉普车刺啦停在他们面前,廖刚降下车窗,示意他们上来:“步队,去哪?”

初夏夜风拂过树梢草丛,偶尔有虫鸣传来,一声声短短长长。步重华沉吟两秒,把手机放回裤兜,说:“回我家。”

☆、第40章 Chapter 40

翌日, 南城公安分局。

“我们的灵魂都属于神,神会拯救我们这些被迫害的羔羊!”

“你们什么都不懂,末日就要来了,你们逃不过的!”

“只要诚心相信,神就会赐予我超能力,你们这些警察杀不了我, 法院也杀不了我, 我死后七天就能复活”

孟昭望着空空荡荡的副支队长办公室,抱着比砖头还沉的口供材料, 一脸难以置信:“廖刚这小子胆子肥了?我跟老钱辛辛苦苦一大早审完郜伟熊金枝,他竟然放我们鸽子?”

蔡麟上下抛着车钥匙,一阵风似的从审讯室出来:“孟姐找廖副啥事,我帮你带口信?”

“廖刚出外勤了?”

“嘿,这要看你怎么定义外字儿跟勤字儿。”蔡麟掩着半边嘴凑近,神神秘秘地说:“据可靠消息,步支队昨晚半夜出院,廖哥登门陪夜, 今早双双没来上班。孟姐说廖哥这算是出了外勤还是出了内勤呢?”

“”孟昭张着嘴点点头:“咱们支队的柜门果然是关不住了哈。”

“嘿嘿嘿——”蔡麟做了个你懂的表情,又一阵风似的刮走了。

叮咚!

津海市某高档小区内, 蔡麟按下门铃,等待两秒,房门咔哒一声自己开了, 紧接着廖刚穿着拖鞋噼里啪啦奔出来:“蔡儿啊我滴个亲儿——”

蔡麟:“廖副啊我滴个亲娘——”

蔡麟换了鞋, 左手满怀案情材料, 右手拎着个外卖方便袋,被廖刚满怀欣喜接过去,随即犹如被当头泼了盆冷水:“你不说你妈昨晚给咱们包了粽子呢吗?”

“粽子被小桂拎回法医室辟邪去了。”蔡麟指指外卖盒,满脸诚恳的遗憾:“看你这俩黑眼圈,昨晚跟爸爸彻夜鏖战辛苦了吧?来,这爆炒猪腰子、煎韭菜盒子,给你俩好好补补。”

廖刚怒道:“我这是照顾病人熬出来的!”

蔡麟拍拍他的肩:“不重要,不重要。人民群众不在乎事实细节如何,只在意你们什么时候回去官宣,全支队一起放婚假”

蔡麟一转身,正撞上身后步重华琥珀色毫无情绪的眼睛。

“廖副昨晚照顾病人辛苦了。”蔡麟咽了口唾沫说:“队长坐,您坐,这道爆炒腰花是专门点给您补血的。”

“一大早上孟姐赶着审了被害者郜灵的父母,另外丰源村那些村民的口供材料也传过来了,刨除掉那些我有超能力我不怕死刑和信神上天堂天堂有妹子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其他都在这儿。”

蔡麟在宽敞客厅的沙发上正襟危坐,将案情材料在茶几上一份份铺开:“全能|神邪教在不少乡村地区传播,嘉瑞县下属的丰源村属于受灾比较严重的一片,家家户户都有那么一两个入教的。其中郜伟跟熊金枝夫妻因为入教早,地位比较高,属于邪教在丰源村内的‘接待家’,也就是定期集会、举办‘仪式’、收取教众献金上缴上线、以及为住家教众提供一些基本饮食的地方;这对夫妻连自己俩儿子都带入教了,但郜灵不信。”

辛苦了一夜的廖刚坐在沙发那头唏哩呼噜吃饭,步重华翻看口供记录,问:“巴老师是什么人?”

“巴老师,”蔡麟伸出食指晃了晃,深沉道:“就是巴老师。”

廖刚险些被米粒呛着。

“我没说错啊。”蔡麟还有点委屈:“根据那治安主任交代,邪教中的高层都是用教名来彼此称呼的,相比 ‘闪电女神’跟‘洪水先驱’来说巴老师这个称呼已经很正常接地气了,质朴中还有那么一丝纯真和亲切呢。”

“他们不知道巴老师的真实姓名和背景?”

“这些村民都是最底层的韭菜苗,能提供的信息比高宝康他爹娘多不了多少,只知道巴老师是津海市下属各县城的‘总联络人’,我的理解是相当于地区总代理。如果郜灵家没遭火灾,也许我们还能拿到几张真人照片,可惜现在一把火全烧没了,唯一的收获就是根据村民口供我们又完善了犯罪嫌疑人素描,已经发出协查通知了。”

步重华突然从案卷中抬起头:“李洪曦是不是经常去丰源村?”

蔡麟摇摇头,哗啦啦给他翻了几页纸,指着其中一页:“这倒不是。您看这儿根据郜伟交代,李洪曦是去年下半年才被巴老师介绍来的,开始是作为巴老师私人的‘贵客’,后来估计是看能睡女孩子,就摇身一变声称自己也要入教了。他大概每个月开车去丰源村两到三次,目的很明确,就是过灵床,是个心理变态的色中饿鬼。”

但这个色中饿鬼为什么在最开始能成为巴老师的“私人贵客”呢?

步重华翻阅案卷,久久不语,偌大的客厅里只有廖刚在赶紧吃饭。桌上几盒外卖都正热乎着,蔡麟看步重华也不动筷子,便殷勤地夹了个韭菜盒子给他:“步队先吃,待会儿看吧。这个新鲜刚出锅,正脆着呢,待会儿就该凉了。”

步重华那玻璃似的眼珠向他一瞥:“不用,我有饭。”

蔡麟:“?”

步重华起身走进厨房,少顷传来了微波炉嗡响。蔡麟的筷子莫名其妙顿在半空,少顷只得夹给廖刚:“廖哥,吃,吃。”

“不,儿子,我不吃,而且我建议你最好也不要吃。”廖刚把那个韭菜盒子推开,充满遗憾地说:“看看这周围的环境吧,你知道步支队每个月要在清洁家政上花多少钱么?你敢在他分分钟拉出去当样板房似的顶层大复式里吃韭菜?”

蔡麟:“”

开放式客厅足有普通家庭客厅两个大,吊顶落地窗,内外双厨房,一楼是主卧、次卧和书房,旋转楼梯通向楼上的健身室和客卧。装修风格走黑白灰现代设计风,家具摆设多用精钢玻璃陶瓷元素,光洁如新一尘不染,连沙发上的靠枕和羊绒毯子都整整齐齐叠放在它们该有的位置。

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淡淡的香氛气息,这味道蔡麟闻过,市中心和韵路林立的奢侈品店门口都是这味道,通常只代表一个字,贵。

“我第一次来他家是刚升上副支队那年,我妈叫我带点东西感谢领导,下班以后我就来了。第一次在私人空间里跟步队面对面,我特别紧张,嘴巴一秃噜,顺口问:领导,我给您带的这个榴莲可甜可好吃了,要不我这就切一个吧?”

“那是我离仕途沦丧最近的一次。”廖刚唏嘘着叹了口气:“当时步队用一种‘我就静静地看着你作死’的目光注视着我,说:‘不用麻烦,廖副支队。切完这个榴莲你就要变回小廖警官了’。”

“”蔡麟放下那盒韭菜:“我突然感觉这是我离季度奖金最远的一次。”

步重华端着一盒健身房午餐从厨房里出来,皱眉道:“你们在说什么?”

廖刚蔡麟同时:“没什么没什么”

步重华不置可否,眼角往茶几下一瞟。那微妙的眼神如钢针biubiu两下扎进蔡麟只穿袜子踩在手工地毯的脚上,下一秒蔡麟清清嗓子,正襟危坐,不引人注意地把脚塞回了一次性拖鞋里。

咔哒!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的楼上客卧门一开,紧接着脚步声咚咚咚地走了下来,蔡麟回头一看,眼珠差点瞪脱窗:“小吴?!”

吴雩睡眼惺忪,头发乱糟糟地,额角贴着一块要掉不掉的医药纱布。他上身是步重华衣柜里新的棉白短袖T恤,肩线耷拉下来,显得人非常瘦削;下身却是那条从丰源村穿到县医院、县医院穿回津海公安局,经历了火场、暴|乱、病房、禁闭室,早已千疮百孔伤痕累累的牛仔裤,含糊不清地说:“早。”

蔡麟:“早?!”

蔡麟满脸空白,眼睁睁看着吴雩一路下楼,光脚踩在地毯上,游魂似的绕过茶几,一屁股坐进他们对面的真皮大沙发,然后被浓郁的食物香气唤醒似的,睁开眼睛准确捕捉到了韭菜盒子。

蔡麟:“!”

廖刚:“!”

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三道目光注视中,只见吴雩两根手指拎起一个饱满的韭菜盒子,嘎吱一口半个,绿色汁水四溢,空气喀嚓开裂。

吴雩嚼了嚼咽下去,自言自语说:“还挺香。”

“”廖刚和蔡麟的眼珠同时战栗起来,心惊胆战瞟向沙发另一侧。

步重华一动不动地捧着他那个装着糙米饭、煮南瓜、白水鸡胸肉和蔬菜沙拉的午餐盒,目光落在吴雩身上,只见吴雩吃得嘴上手上都沾了油,一边脸颊微鼓出来,看着脸上仿佛有了点肉也更精神了似的,然后向步重华扬了扬下巴。

“看我干嘛,”他问,“你吃吗?”

“我不吃,你吃。”步重华缓缓道,“这是专门给你买的,慢点别噎着。”

蔡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