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种吗?”

“怎么不是等等,你这个混账不要套我的话!”

手下怯生生插嘴:“杨副我们刚才不是这么说的,我们不是说好进门铐了就走吗”

“对!铐了就走!”杨副支队气懵了:“你是排查社会恩怨的第一对象,不找你找谁!赶紧收拾收拾跟我回局里去!”

吴雩拎着一个运动背包快步走出书房,门口那拉拉杂杂八|九个人都没想到步重华家里还有人在,当时都愣了。只见他一按步重华肩膀把他拉到自己身后,低声道:“支队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廖哥说宋局跟他一起在五桥分局等你。”然后转身摸了半盒烟散给杨成栋他们,态度十分好:“不好意思,收拾东西耽误了些,我陪我们队长一起过去。”

“?”杨成栋接过烟,上下打量吴雩两眼,恍然大悟:“你不就是那热搜上跳楼的”

吴雩说:“是,就是我。”

杨成栋一脸不明觉厉地点点头,大概看吴雩语气十分温和,也不好伸手打笑脸人,只能鼻腔里重重出了口气:“一块走一块走!”

步重华这才挥开五桥支队那几个刑警,自己走出门,与姓杨的擦肩而过时往他手里那根烟瞥了眼,轻声说:“抽他敬的烟你也不怕折寿。”

“??”杨成栋根本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但立马掏出打火机:“我就抽,我偏抽,指不定下次我从八楼掉下来也能活呢!”

步重华一哂,回头拉起吴雩:“走。”

“姓名?”

“步重华。”

“职务?”

“比你高一级。”

杨成栋啪地一甩笔:“步重华你别给我太过分了!——”

边上手下忙不迭起身拦住:“算了算了,算了杨哥”

五桥分局规模不如南城分局那么大,平时案子也不如南城支队多,但因为绑架案的缘故,此刻人来人往步履匆匆,大周末被抓来加班的刑警个个跑得恨不得能生出翅膀来。

吴雩站在会议室外走廊上,玻璃窗倒映出他的侧影,眉头微微锁着,双手插在裤兜里,衬衣领口略松开了两个扣;这时突然身后不远处的电梯门开了,紧接着传来廖刚匆匆忙忙的声音:“人呢?询问室在哪儿呢?——哎,那边那个——”

吴雩一回头,干净利落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廖刚从没见过吴雩收拾整齐的模样,饶是他正忧心如焚,此刻都不由结结实实愣了下,心说这是小吴?怎么刚才都没认出来?

会议室里正传来杨成栋不耐烦的声音:“是,我知道你不用做不在场证明,我现在只是要求你尽可能为警方提供辅助情况,你对万长文唯一的外孙有多关心连津海市公安局食堂墙角里第三窝耗子刚生下来的第十八个崽都他妈一清二楚”

“姓杨的以前是不是跟步支队有旧怨?”吴雩低声问。

廖刚站在窗前侧耳细听里面的动静,叹了口气:“是,这两人同校同系师兄弟,姓杨的比咱们老板高三届。”

这也不奇怪,刑院号称警界清华,刑侦口一线领导岗里本来就是刑院居多。

“当年杨成栋的下铺兄弟追隔壁护校小姑娘,小姑娘喜欢步支队,步支队说我没兴趣谈怜爱,但我下铺兄弟有,就把小姑娘介绍给了自己的下铺,毕业两人结婚了。前几年姓杨的队里一手下追检察院警花,警花喜欢步支队,步支队说我不想找女朋友,但我们技术队王主任的侄子不错,就把警花介绍给了王主任他侄子,去年两人也结婚了。从此杨成栋就特讨厌步支队,老说他喜欢撬墙角,不是个好人。”廖刚一摊手,无奈道:“我们这一行就是难找对象,为这事闹出过多少同行血仇以后你就知道了。”

“”吴雩说:“我知道不了。”

“你还年轻,以后找姑娘不难,但要记住卧槽!姓杨的不是要动手吧!”

廖刚脸色一变,只见会议室里杨成栋跟夹了尾巴的兔子似的跳起来,幸亏被手下七手八脚赶紧拉住:“姓步的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儿跟我说风凉话!你当年让人跟踪彭宛内女的结果吃了个处分你忘了?万长文刚偷渡回来那阵子你让人成天监视她们家你当我不知道?你昨晚到底干嘛去了能不能给我说清楚?!”

“我昨晚在家睡觉,你不信我也没办法。”步重华向后靠在椅背里,那是个非常从容的姿态:“别那么急躁,杨成栋。案子破不了可以转南城分局,我帮你破,不用谢。”

“你——!”

“艹!”廖刚眼见杨成栋额角上的青筋都要蹦出来了,再一看整个会议室里都是五桥分局的人,当机立断直接推门闯进会议室,一把拉住正准备扑上去的杨成栋:“干啥呢老杨,冷静点!”

五桥支队其他人不干了:“哎哎哎干什么的,谁让你进来的?”“出去!出去!”

“我他妈是正常问话流程!心里有鬼不敢配合就直说!”

“谁心里有鬼?老杨你说谁心里有鬼?!”

正在这吵吵嚷嚷眼见要推搡起来的时候,突然门口一声惊雷般的:“住手!”

所有人一回头,赫然是宋平!

“人质还没找到,绑匪还在勒索,一屋子警察自己倒先打起来了!”

宋平走进会议室,身后跟着南城分局的许祖新和五桥分局的候邃,几位领导脸色都阴得能拧出水来:“——都给我滚出去!这个案子破不了,今天在场所有人给我出去顶雷!滚!”

杨成栋跟廖刚两个副支队长都不敢吭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悻悻地夹着尾巴带人出去了。

吴雩皱眉站在窗外,目光透过玻璃望向步重华,被身后经过的廖刚捣了捣,小声催促:“走走,别碰领导的霉头。”

“怎么回事,啊?”宋平没好气地转向步重华,劈头盖脸问:“配合问话委屈你了吗?排查人质社会关系查找潜在寻仇对象不是正常流程吗?你告诉我哪点不合法,哪点不合规,这段时间不上班甩脸子给谁看呢?!”

“哪点都合法合规。”步重华还是靠在椅子里,语调平静冷淡,只眉梢略微一挑:“所以宋局您也是来接受问话的?”

“你”

“我是潜在寻仇对象,您也是。咱俩都有作案动机,干脆都关拘留所得了,一天没解救人质就一天不准放出来,如何?”

宋平火冒三丈:“你!!”

会议室里一时安静得可怕,许祖新和候邃两个分局长都不敢说话,只有步重华眼底浮现出不动声色的讥嘲。

“你可以啊,步重华。”半晌宋平终于缓缓从牙缝里吐出这几个字,克制住不断深喘的胸膛:“不请假不上班不配合,我看你是不想当这个警察了,是不是?”

步重华嘴角一勾,“没事宋局,大不了我回家继承我母亲留下来的家族股份也能活,别为我担心。”

“步重华!”许祖新终于忍不住了:“你瞎说什么!”

“我瞎说什么了?这警察当得还有意思?开枪击毙越境毒贩,被抓到纪检连环车轮审问半天,毒枭的女儿外孙被绑架,又把我提溜来五桥分局审问半天。你们把我当警察还是当犯人?真把我当潜在反社会分子看待的话,给个明示我立刻走,不用费那么多手段,何必这么麻烦人家五桥支队呢?”

五桥分局长候邃完全不知道为何一个常规问话,竟然会激怒步重华到这个境地,当场只觉一口黑锅当头而降,虚弱地张了张嘴憋出一个字:“啊?”

宋平怒吼:“你他妈给我住口!”

不愧是三十多年老刑警,宋平这么一吼,似乎连地面都震了几震,半层楼霎时鸦雀不闻。

“你们都先出去。”长久的静默过后,宋平终于冷着脸回过头,对吓呆了的候邃跟许祖新吩咐:“我单独跟他谈谈。”

俩分局长都觉得自己比对方冤,甚至比窦娥还冤,莫名其妙且满腔委屈地走出会议室,带上了门。

咔哒一声轻响,会议室只剩下了宋平跟步重华一站一坐,面对着面。

宋平已经有年纪了,但他层叠皱纹下的目光却仍然犀利过人,就像被岁月淬炼过的刀锋,直直剜在步重华脸上,连最细微的心理变化都尽在眼底:

“——你刚才的话,起码有好有几句是真心的吧?”

步重华一动不动予以回视,良久才一点一点地,慢慢勾起了嘴角。

宋平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无计可施,伸手用力揉了把脸,似乎想藉由这个动作甩掉心里无数难以言说的滋味:“行,行。”

他并没有明说是什么事情行,只颓然向后靠在桌沿上,少顷才用力把把口气呼出来,抬头问:“这屋里的监听监控我都已经让人关了,你实话告诉我,你昨晚干嘛去了?”

两人似乎在无声中取得了某种微妙的共识,只是外人无法窥见分毫。

步重华在周围没人的时候态度正常了很多,“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一直在家。”

“如果市委有人拿着个作文章,有人能给你证明吗?”

“能,吴雩。”

宋平嗐地一摆手,“我知道姓吴的在你家住,那他睡觉以后呢?我的意思是还有没有人能给你做个伪证,比方说大半夜联机打游戏,或者通宵k歌打视频什么的!”

步重华喉结上下一滚,脸上浮现出微许古怪的表情。

“”宋平狐疑:“你想说什么?”

他只见步重华迟疑地张了张口,突然问:“这屋里监控是真关了?”

宋平说:“我实话告诉你吧,这屋里根本没监控,杨成栋就是想借机把你这个烦人的玩意揍一顿,而且我完全可以理解他的冲动。你到底想说什么?”

有好几秒间步重华似乎非常迟疑,最终他抬起眼睛望着宋平,缓缓道:“他昨晚没睡。”

“?”宋平下意识:“失眠啊?”

“不,因为我们在一起。”

宋平没能立刻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但只见步重华终于动了,从裤兜里摸出一个戒指,戴在了自己左手无名指上,说:

“就是这个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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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Chapter 94

宋平直勾勾盯着步重华, 足足十多秒后突然全身血压直冲头顶,猛地一下理解了他的意思,震惊、茫然、难以置信同时重重撞击心口, 让他的表情一片空白。

“你你们你们”

他想说你们怎么可以这么瞎搞,想说你爹妈怕是要半夜来弄死我, 想说我当初就不该让你们两个小年轻**住在一块;但千言万语涌上喉头, 最终汇聚成一句发自内心的怒吼:

“你们竟然能鬼混一整夜!”

顿了顿之后, 他下意识感觉自己好像没抓到重点,第二句话是:

“你自己去跟那两个女人解释,可别指望我帮忙!”

那两个女人指的是郝秀娟和宋卉。虽然宋夫人思想一向比较开放,但那也是同龄大妈中的相对性开放, 这种事的震惊程度还是太出乎意料了。

“我早该想到, 我早在你这么多年不肯谈恋爱的时候就该想到, 当时我还以为你只是”宋平两眼放空,站在那喃喃道:“现在怎么办?以后我下去了怎么跟你爹妈解释?这么多年了, 你怎么一下就给我憋了个大的?”

步重华说:“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是以后万一发生什么事,请您多照顾吴雩一些,您要是实在没法接受也可以当没听见。”

宋平立刻:“胡扯八道, 不会有那个万一的什么事!”

“那就当我白说。”

宋平不愧是三十年来大风大浪都见过的人, 强行定了定呼吸,终于镇静下来:“你真没碰万长文他女儿跟外孙?”

步重华回答得很平淡:“我不会做多余的事情。”

宋平知道他不会,以步重华的手段根本不用搞出这么大阵仗,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才是他的风格。老局长嘶地吸了口气, 烦躁地拧起眉头骂了声艹,说:“那这绑架案可就棘手了。”

——步重华大周六被猝不及防带到公安局里来审问半天,直到这个时候,才终于从宋平口中得知了这起离奇绑架案的始末。

彭宛,今年三十一岁,在津海市一家设备制造公司工作,五年前丧母,四年前结婚,三年前独子陶泽出生。就这么一个相貌背景婆家都普普通通的少妇却有另外一个不同寻常的身份:她万长文在世唯一的女儿。

三十年前,万长文制毒案发仓皇逃跑,因为船超载开不动,一狠心竟然把老婆孩子扔进水里,自己带着一筐金条偷渡去了缅甸。后来他在金三角制毒贩毒发家,又找了不知道多少个小老婆,但可能是这辈子坏事做绝,竟然啥都没生出来,也就是说当年那个被他扔掉的女儿竟然成了他唯一的血脉。

万长文这人封建愚昧特别严重,他最大最恐惧的噩梦不是某天突然被警察抓住,而是没儿子——没儿子就没法面对爹娘,没儿子就要被其他“同行”戳穿脊梁骨,没儿子连死了都不能闭眼。中国警方对他这种心理研究得十分透彻,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放弃从这方面入手。尽管彭宛从小到大一直跟着她娘孤苦伶仃地过,三十年来都没跟这个名义上的父亲有过丝毫联系,但她的身份证号一直在公安系统警报名单上,出行、投宿、上学、就医,人生中每一个较大的动向都在警方的掌握中,内部档案上永远标记着她是毒枭的女儿。

就在这种情况下,她竟然还能被人绑架了。

周五下午彭宛提早下班,五点半去幼儿园接走孩子,随后音讯全无。公婆连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显示关机,开始以为可能是手机没电了,但直到晚上七八点都不见人影;八点半彭宛的丈夫陶正庆加班回家,一听也急了,正急急忙忙到处打电话询问彭宛的同事朋友时,却突然接到了一个匿名电话,绑匪要求非常简单——

你老婆孩子在我手里,给钱,否则撕票。

随后而来的是电话对面彭宛恐惧的抽泣和三岁儿子声嘶力竭的哭喊声。

步重华的第一反应是:“陶家很有钱?”

宋平说:“不,没钱。”

“那绑匪要多少?”

“问题就在这。”宋平顿了顿,缓缓道:“赎金数额是四十四万四千四百四十四元人民币。”

这特么是什么鬼,还带钢镚?

别说步重华,很多老警察一辈子都没见过这种绑匪,与其说是勒索金额,不如说是对人质家属的死亡通告!

步重华皱眉问:“那陶家拿得出来?”

“巧就巧在,偏偏能拿出来。”宋平简直要苦笑出来了:“陶家是普通职工家庭,但两个月前陶正庆他爸买彩票中了奖,邻居同事亲戚朋友全都知道,奖金数额扣完税,正好还剩四十四万九千五百。”

——四十四万九千五百。

那绑匪是怎么想的,故意留下五千零五十六没要?!

“陶正庆一家人被绑匪吓傻了,说是四十四就是四十四,连多出一块钱凑个五块纸币都不敢,由婆婆一人于今天上午放在水上游乐园前门河渠下一个垃圾桶里,公公去游乐场后门等着接人质,丈夫一人在家守着固话等绑匪来电;然而不出意料的是绑匪爽约了,游乐园前门的赎金没有动,后门也没等来人质,直到中午陶正庆才接到匿名电话,绑匪只留下三个字。”

“哪三个字?”

宋平面孔阴沉沉地,一字一顿说:“——‘你等着’。”

“你等着?”廖刚满脸愕然。

“对——”杨成栋站在监控视频前拖长语调,一脸烦躁地敲了敲手表:“喏,到现在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绑匪再没打电话过来!”

五桥分局技术队办公室人来人往,调取监控的、锐化处理的、现场勘验的、排查走访的放眼望去无数警察走路带风。许祖新、候邃两位分局长都在场,几个人几双眼睛都紧盯着面前4x5的屏幕墙,20个显示屏同时放映着当天游乐场前后门的监控视频。

“然后彭宛的婆家人就报警了?”廖刚忍不住问。

“报个屁,你老婆孩子被绑架你敢报警啊?”

“”

“百分之八十的绑架案报警都是因为拿不出钱来,另外百分之二十是事后撕票了,能拿出钱就没有报警的。”杨成栋是真的讨厌南城支队,连带对廖刚也很不客气,只差没把“你这个废柴怎么啥都要问”一行大字清清楚楚挂在脸上:“这案子之所以能呈上来,是因为她婆婆一听到点没接着孙子,当场在大街上跪地痛哭,正好给巡警路过瞧见了,三下五除二当场就盘问出了个囫囵,当下火速通报指挥中心,半小时后案情经过就放在了我桌上。喏,新鲜热乎着,我估计绑匪这时候都没跑多远。”

这时突然身侧传来吴雩的声音:“——就是他?”

几个人同时回头,只见吴雩正紧盯其中一个显示屏,屏幕右上角出现了半个环卫工背影,因为拍摄死角只能显出背部和腿,看不见头。他俯身从垃圾桶里掏了片刻,然后从动作看应该是直起身,把垃圾桶重新盖上,脚步一动就从屏幕角落里消失了。

“你眼神倒不错,刚一帮视侦围着看了半小时才锁定他。”杨成栋冷冷道:“可惜这是我们目前唯一能锁定的一段视频,绑匪出现之前跟之后都在死角里,更没拍到他的脸。”

许祖新摸着圆滚滚的下巴,若有所思问:“这绑匪没拿钱?”

杨成栋面对许局时态度好歹收敛了点,说:“问题就在这,他还真没拿。装着四十四万四千四百四十四块钱人民币的黑色垃圾袋就被彭宛她婆婆放在这个垃圾桶里,但视频你们也看到了,绑匪翻了半天啥都没带走,事后巡警又把那钱袋搜出来了,现正被他家人搂怀里哭呢。”

众人面面相觑,廖刚捏着自己的山根狐疑道:“这绑匪好像只是想确定钱在那儿,却又不想拿,这到底是”

这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

“出于想折磨人质家属的变态心理!”杨成栋把茶杯往桌面上一跺,嘭一声茶水四溅:“你看这勒索数字,死死死死死,再看这行事手法,一边明着想要钱一边又处处暗示人质会被撕票,这明显就是专门给受害人家属制造心理折磨,奔着要命去的啊!”

在座除了吴雩之外所有人都办过绑架案,知道确实是有这种绑匪的,一时都沉默了。

“不图财纯要命,这种绑匪根本不缺钱,就是他妈寻仇!”杨成栋挥手往门外会议室方向一指:“你们觉得陶正庆这一家子普通人能惹来什么既厉害又要命的仇家?你们现在还觉得我把那姓步的大爷带来是纯属没事找事吗?!”

“”

大办公室里仍然人声嘈杂,急躁的叫喊声和飞奔的脚步声此起彼伏,但监控视频前这一方小小的空间却突然陷入了难言的凝重。

“可是”廖刚满心里觉得荒谬,又不知道从哪开始驳起,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可是——”

可是什么?步重华不是那样的人?没经历过父母双亡的痛苦就没法揣测他内心会不会存在报复的念头。步重华即便犯案也不至于那么粗糙?要不是受害人她婆婆在大街上哭出来碰巧被巡警发现,这一家子是根本不敢去报警的!

杨成栋双手抱在胸前,斜睨着廖刚要说什么,突然被吴雩打断了:“不对,存心折磨人不会是这个手法。”

杨成栋一脸不耐烦:“嘿,你怎么就”

“如果我是绑匪,想要折磨一家子没经过事的普通人,绝不会上来就用这么狠的手段,在第一轮就把人质带走且只留下‘你等着’三个字。这三个字意义太不明确了,可能是利用等待和焦虑继续折磨受害人家属,也可能被理解成一种鱼死网破的怨愤咒骂,很容易就会让精神极度敏感的陶家人立刻崩溃,甚至做出玉石俱焚的‘不理智’的决定——事实上老人也确实是当街跪地痛哭才会被巡警发现盘问的。”吴雩望着杨成栋,食指在监控视频上敲了敲:“在精神施虐的过程中,‘希望’是最关键的道具,在每一轮环节中都会被反复给予再反复剥夺。一个老练的施虐者会评估受害人的心理承受限度,不会在第一轮就让受害人误以为游戏直接结束了,鱼死网破对施虐者是没有任何趣味的。”

杨成栋眨巴着眼睛,刚开口要争辩,又被吴雩平稳地钉了回去:“另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在以心理折磨为目的的绑架案中赎金通常只是个施虐代号,绑匪一般并不以获得金钱为目的,也不会跟货币现钞产生直接接触。四十四万四千四百四这个数字看似满足成为施虐代号的条件,但绑匪却在第一轮就亲身出现在了现场,甚至还翻垃圾桶确认了钱在那,这种与钞票产生直接身体接触的表现通常暗示对方对金钱是有渴望的,也就不符合纯施虐型绑匪不图财只要命的行为特征了。”

“”这回满心“可是”却说不出话的换成杨成栋了:“但也许他只是想确定一下钱数呢?他也许就是想数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