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了口气,把微笑挂回脸上,轻哼起歌谣,拉开门走了出来。雪豹探询地望着她,云卓对它笑了笑,走进厨房,接过格桑的活说:“你还没有完全好,还是再去休息一下,我来吧!”

格桑笑语:“都躺了好几天,筋骨都有些酥了。不过那只雪豹还真是个怪胎,喜欢别人伺候它,现在竟然还要吃熟了食物了,看来我们只能把它留下了。”

云卓惨然一笑,心想也许根本留不住,也许会成为大麻烦,也许又会出现生离死别。但生命在面对死亡威胁的残酷之中,有了更大的意义,存在的意义。所以,她要坚强,作为一个唯一活在人世的女孩,要为自己的亲人和故友讨回公道。

天色又暗淡了,云卓升了篝火在屋外,春天的夜晚,天好象高了不少,不过红色的月亮依旧压得很低。云卓把新鲜的羊肉烤在火上,香飘四溢。

“我明天会去雪山山上采一些九芝草回来,可能要2、3天。”云卓边对格桑说,边用精致的小藏刀片出一片羊肉下来递给雪豹。

“春天的山上还会有风雪呢,你一个人去不怕有危险吗?等我好了陪你一起去吧。”格桑也片下一块羊肉放进嘴里。

“杜鹃鸟叫的时候正是采九芝草的时候,所以我明天要去,晚了就采不到了,那草只一天破土,一天生长,一天凝露。我明天一早会带着洛洛走,买了雪莲让它带回来,然后我自己进山就好了,不会有事情的。”云卓吃着烤羊肉,望着天上弯弯的红月,心里盘算着日程。

云卓早早的躺下来,雪豹自然地躺在她的身边,云卓心里叹气了,多么不希望它是诺桑,但种种迹象来看它又那么可能是他。

这晚云卓睡得很不安稳,梦里出现了10年的惨剧,父母的尸骨无存,以及姐姐的泣血情殇,直到一个温暖的爪子轻抚她的脸,一个温暖的怀抱拥住了她,她才沉沉睡去。

早上醒来,云卓却发现雪豹不见了,一阵惊慌和失落过后又是一种解脱。她依旧带着洛洛上路了,先从黑惹那里要了雪莲,放进粗布口袋系好,让洛洛叼着,告诉它自己泅水回去。然后她只身象雪山走去。

九芝草是很有灵性的草,也是难得一见的药草,相传又叫回魂草,是药草中的极品。但这么多年来很少有人见过它,就连赤西师傅也只是听说没有见过。

走到太阳直射的时候,终于到了冈底斯山脚下,北面是巍峨的昆仑山脉,南面是雄伟的喜马拉雅山脉,这冈底斯山脉就横亘在它们之间,如一条巨龙卧在西藏普兰广阔的高原上。

仰头向上望去,饱含雨水的云雾不时飘过,云卓很满意这样的天气,这样是最可能采到九芝草的了。

突然一头雪豹毫无声息地扑倒了云卓,迎上那对灰色的眸,云卓叹了口气:“原来你要陪我去,怕我不带你,故意在这里等的吗?可是不行,你的伤还没有完全好,会有危险的。”她回头望了望唯一一条通往这里的路,空无一人。

雪豹没有理会云卓,自己在前面走着,云卓只好跟上。到了半山腰,下起雪来,且越下越大,暴风雪遮住了视线,看不见前面的路,云卓只能一刻不停地跟在雪豹身后。快到山顶的时候,突然,它停了下来,回身扑倒了云卓,往山下滚去,紧接着,大块的雪块铺天盖地砸下来,天!她们遇到了雪崩…

不知过了多久,云卓慢慢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狭小的山窝里,雪豹在旁边喘着粗气,云卓连忙检视了一下它的伤口,还好,没有裂开,也没有受其它的伤。

外面已是黑沉沉的了,云卓用雪把入口封住,这样能很好的保温,然后摸出简单的食物,和雪豹分享。这样一个夜晚,这样一个狭小的地方,只有云卓和雪豹相互依偎在一起。这一刻,云卓从心里祈愿,它不是他…

3.10谷底惊奇

天色大亮的时候,微弱的光透过雪门照进这个洞穴,云卓醒了,她感觉到身边的暖意,转头,对上雪豹灰色的眸,它正在用爪子梳理云卓褐色的长发,轻柔且专注。迎上云卓乌黑的眼眸,它的眼底浮现出笑意,还有一瞬而过的凄凉。

云卓坐起来,把毡毯卷好塞进背囊,拨开洞穴口的雪,刺眼的阳光倾斜进洞穴,一片金光。

“今天是个好天气,也许能碰到难得一见的九芝草。”云卓转开思绪看着外面的阳光,心情稍微开朗了些。她走了出来,昨天的雪崩把一切都覆盖了,岩石、路径都被一片白茫茫的雪遮盖着,洁白纯净,仿佛世间从来都是一片洁白,从无瑕疵。云卓碰起一把雪在脸上搓了搓,冰凉的雪在掌心、脸上融化,淌下清澈的水。

远处的冰川在阳光下透出天空一样的蓝,晶莹剔透。云卓向着那里又出发了,脚下深厚的雪使前行变得有些吃力,好在云卓穿着白色的高筒藏靴,并不会滑倒或是浸湿双脚以及小腿。

她身后的雪豹望着她一身白色的衣袍,似乎与这周围的白色融为了一体,只有那褐色的长发在白色狐帽下迎风飘动,宣告着她的存在。它突然有些懊恼,又很是无奈,泱泱地跟在后面,却把脚印印在云卓留下的印记上面,这时,它又露出顽皮的笑容,似乎很满足。

云卓没有回头看它,只是一路向前,但她时刻聆听着后面的脚步,确定它是否跟来。时不时她俯下身子,拔开积雪,让被雪掩埋的植物享受这上好的阳光。

远处的冰川越来越近,折射的阳光越来越刺眼,云卓从背囊中取出马鬃做成的眼帘系在帽沿下,正好挡在眼前,这样眼睛就不会被阳光刺坏。

想起雪豹是夜间行动的动物,一定不会适应着阳光下的雪,云卓从背囊中取出另一副马鬃毛眼帘,转身走到雪豹身边,蹲下来才发现,这个并不那么容易给雪豹系上。它的头上只有一对耳朵可以借用,可是有离得太远,着眼帘的带子不够长。她又翻开背囊,一条洁白的丝带突然抢入云卓的眼,那是阿妈在她10岁时送她的礼物,她一直珍藏着,这时突然显露,让她不安的心更加狂跳。她透过浓密的马鬃看着雪豹,它依旧无害地望着自己。压下烦乱的心绪,从背囊中抽出一条红色的粗布条绑在雪豹的头上,在把眼帘给它系上,扭头快步前行。

雪豹有些惊愕,却只有快步跟上。

冰川近在眼前了,云卓停下脚步,粗喘着气,象是在赌气,她始终不看雪豹一眼,雪豹有些气恼,按住她的裙角,不再让她前行。云卓叹了口气,摸着它的头:“也许你并不明白,只是你那灰色的眼睛让我心情烦躁,让我无法不悲伤…”看它探询的目光,云卓止了话语,起身默默地向前,阳光普照下,心却越发冰冷。

蓝色的冰川与黑色岩石的夹角下,隐约有红色晶莹的小草随风摇曳。那就是传说中的九芝草吗?总算还有东西能让云卓兴奋,可垂直陡峭的冰峰又让云卓叹气,怎样才能下去呢?

云卓试着在黑色岩石上凿出小窝,让自己的脚可以踩实,这样一点点地下移,云卓不禁有些焦急,这九芝草只一天生长、开花,夜晚十分就会融入泥土中,要采就要再等上一年了。她加快了速度,可是力气太小,这黑色的岩石又太坚硬,半日过去了,云卓不过才下去了一点点。

雪豹看着云卓也有些急噪起来,它站在这山谷上面,探头望着云卓,恨不得下去帮她,谷顶上的雪和岩石都被它扒松了。

小石块从谷顶落下来,掉在谷底,却没有听到坠地的声音,仿佛谷底是松软的。雪豹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既而惊喜,它往后退了几步,突然纵身跳下山谷。

正在谷壁上的云卓惊叫起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落了下去,在它落地的刹那,云卓难过得闭了眼睛,久久不想睁开。

突然,下面传来了雪豹欢快的低吼声,云卓连忙向下看,雪豹竟然安然无恙,正呼唤着她下去呢。云卓推了下石壁,身体也漂浮在空中了,下坠的速度并不快,似乎这谷底有一股上升的气流拖着她。终于落在谷底,竟是软绵绵的,富有弹性。

云卓笑了起来,雪豹围着她跑,分享她的快乐。她收起笑容,来到红色晶莹的小草前,这里竟然有好几株高达小腿的草,红色、透明,象个管子,里面的液体能够看得清楚。云卓看了它许久,终于肯定,这就是传说中的神草——九芝草。

她小心翼翼地取出藏刀,从这草的根部割了下去,一股红色的液体淌了出来,流过云卓的手,冰凉且散发出沁人的香味。云卓把它放在白色粗布中裹好,放进背囊,正准备去割另一诛时,突然地动山摇起来,使她无法站稳,雪豹跃了过来,把云卓滚到山壁旁,让她能扶着山壁站起来,既而示意她骑在它的背上逃跑。

来不及多想,云卓骑上雪豹的背,紧搂着雪豹的脖子雪豹开始向光亮处奔跑,云卓只觉风把脸颊刮得生疼,而这山谷动荡得更加厉害,不时有雪块夹杂着石块落下,而且还有隆隆的声音。

云卓回头望去,竟是一番恐怖之极的景象…

第四章流浪异国

4.1浴血重生

雪豹载在云卓舒展四肢,奋力地奔跑,而身后是一条红色的巨龙腾空而起,扑向他们。眼见就会被抓到了,云卓闭上了眼睛,并不是害怕,也不是畏惧,而是那红龙夹带着略有腥味的风沙打得人睁不开眼睛。

突觉肩上一松,背囊掉了,云卓有些懊悔,但又顾不得这些了,只能奋力逃离。可是阿妈的那条白丝带不能丢失呀,想到这里,云卓滚下雪豹的背,努力眯着眼睛,找寻背囊,可那红龙已到了近前。

那利爪张开就抓了下来,雪豹并没有继续逃开,而是冲了回来,扑上去就是一口,利齿立即在红龙的身上留下深深的印迹,红龙恼了,不再理会云卓,拼命去扑抓雪豹。云卓紧张地看着雪豹每次跳跃躲闪、死里逃生,最终雪豹的体力渐渐不支,被利爪抓出了红色的伤痕,空气中的腥气更重了。

突然,一阵小旋风将散落在地上背囊中的物事吹了起来,那条白色的丝带被吹起很高,本来正张狂的红龙突然停住了动作,怔怔地盯着那丝带,而云卓跑过去搂了趴在地上低喘的雪豹在怀中,手上是滚烫的血。

云卓抓起洁白的雪拍在伤口处,冰冷的刺激使血止住了。想去拿散落在地上的药粉,才想起还有红龙的威胁,而此时的红龙对上云卓乌黑的眸,它伸出爪子将白丝带戴在了云卓的脖子上说:“我的龙须就送给你吧,那也是上好的药材,可救人性命,但它惟独救不了你的性命。可怜的孩子,把仇恨忘了吧,那样你才能快乐。”说完它夹风带雨地走了。

云卓吃力地从震惊中清醒过来,默默地捡拾起地上的物品,泪落在雪地上,悄无声息。如果可以,云卓真的愿意忘记,可那痛早已深入骨髓,那恨早已深入肝脾,每个离去的亲人的脸在梦里常常出现,总是心酸呀。

把背囊收拾好,云卓的心绪也整理好了,她走到雪豹旁边,精心地上药,心下坦然,不论怎样,这次是它救了自己。雪豹的伤势比想象的要轻,并没有伤到筋骨,只是皮肉开裂。血已经止住再上些药粉,不过4、5天就会好起来。

云卓和雪豹在一处背风的地方休息,仅剩的一块青稞面饼,云卓分了大半给雪豹,自己只吃了一点,望着渐渐落下的太阳,看来,今晚又要在这里了,而过了今晚,月亮就不再是红色的了,它会怎样呢?不敢想下去了,她起身对雪豹说:“我去找个栖身的地方,你在这里等我,好吗?”雪豹点头。

云卓把毡毯盖在它身上,自己望空地走去,先要辨别一下方向,刚才过于慌乱地逃命,并没有看清路途。

站在山中的空地上,云卓仰望着冈底斯山,冈底斯确实是群山之王,高不可攀、直插云霄,山脉雪峰林立、天寒地冻。除了巨岩重叠、大石垒垒外,就是雪的世界。分不清身处何处,云卓只好先找了个小洞穴,然后把雪豹带来,依旧用雪把洞口堵住,抱着雪豹的头躺下,它是最好的暖被。

疲惫不堪的她们沉沉睡去,清晨,一夜无梦的云卓渐渐醒来,却惊异地发现原本定住她手腕的雪豹前肢,现在变成纯男性的强壮手臂,修长的手指此刻扣着她的手指,传递着隐隐的热力。

他恢复成人形了!它就是诺桑,被诅咒了的诺桑,虽然有心理准备,却依旧无法面对人形的他。雪豹身上原本丰润光滑的皮毛不见了,贴在她身前的不再是它矫健的躯体,却是同样优雅有力的男性胸膛,古铜色坚硬的肌肉刻画出完美的线条,男人与雪豹一样,同样拥有无懈可击的优美身躯、相同的气味、相同的温热呼吸、相同的灰色眼眸。

“诺…诺桑王子?”与那一双灰眸对望半晌后,云卓叫喊出这个始终萦绕在她心底深处的名字。

深幽的灰眸闪过一丝疲惫,狭长的眼微微眯起,似乎是在听到云卓的声音后,他才察觉到自己的身体产生了变化。

他微笑着看着云卓:“你比我想象中要镇定得多,怎么见我这样你不会害怕吗?”

云卓心下有些惊慌,是的,正常人看到这种情况都应是惊慌失措的,自己的冷静泄露了自己知道真相的事实。她不得不说:“不论怎样的你都希望别人害怕你吗?”说完挣脱了他的怀抱,走到洞口,迫不及待地将雪拔开,可今天并没有阳光。

恢复了人形的诺桑是让人害怕的,但他的态度却超出云卓所有的想像!对一个行事邪恶独裁的“王子”而言,没有呼喝叫嚣、没有妄自尊大,只是安静少言,却又一语中地,教人胆战心惊。

“为什么你对动物能那么温柔,对人却如刺猬?”他才刚讲完最后一个字,就“哗”地站起身。全身一丝不挂,分毫不遮地暴露在云卓的面前。

天呀!这已经超过她所能忍耐的限度了!云卓转身就要冲出洞穴。

“我没有允许你走,泥婆罗族女孩!”他在身后喝道。

泥婆罗族女孩?他怎么知道的?云卓心一慌,没注意到洞口的冰,脚底一滑,整个人摔了出去,令她痛彻心肺…

4.2迷途生变

“你还好吧?”诺桑蹲下来问。

她闷不吭声,只是睁着带泪的黑眸看他。首先映人眼帘的是张干净、极男性化的脸,健壮匀称的胸肌,那是一副长年运动的剽悍身躯,累累伤痕又让云卓有些心软…

目光再往下移…哦!至少他及时披了毡毯在下半身!

相对于云卓的不自在,诺桑却半点也没有难为情的反应,他拉了云卓起来:“我们要赶紧回去才是,你就跟在我身边吧,10年前就应如此了。”

“我不是泥婆罗族女孩”云卓有些惊愕。

“你没听说过吗?在诺桑面前说谎话,有被割掉舌头的可能。”他口气变冷。握着云卓手腕的手也加重了力气,“我记得你。十年前,你让洛洛安静地听你的话,但在我下令想要你时,你的族人却连夜离去,而我始终没忘记这笔帐。”

云卓叹气了,是的,如果没有洛洛,这十年间,她由女孩长成女人,外貌体型都有某种程度上的改变,他是不该认出来的。

“其实,洛洛不过是个佐证,我记得你的歌。我还看到你在当惹雍错岸边,绕着茜玛的墓唱什么‘我将在风中摇曳,在无尽的轮回中等候,’的,那首歌和那种舞,我只见一个人表演过。”

云卓的背脊泛起一股冷意,森森地寒到她的心底。这个诺桑简直是比毒蛇还可怕,她不自觉地抽回手,再也受不了他的触碰。

“我一向不喜欢看到完美的东西被毁掉,我知道在婚礼装神弄鬼,害贡桑自杀的是你。你和茜玛又是什么关系呢?”

刚刚恢复了人形,就来问案!而他竟还敢问?

她有预感,只要诺桑心血来潮,可以立刻将她推下雪山。

这样一想,她反而不再害怕,用豁出去的神情说:“害贡桑自杀的是你,不是我,因为你下药让他杀死他心爱的女人!”

“他既然都杀了,你又何必让他清醒呢?”诺桑淡淡地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因为我要报仇!我恨你,如果可能,我希望杀死的人是你!”云卓脱口而出后,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但一切都太迟了,她想,今天她是走不出这山了。

诺桑却大声地笑了起来;“那你更要在我的身边了,我很想看你怎么杀我。”那脸上的笑不是真笑,怒亦非真怒的样子。云卓想到了祭祀时戏剧里的戏师,但诺桑并非戏师,他若把一出出戏搬上人生舞台,随心所欲地定人生?,那真是非常可怕的事。

云卓凝视诺桑灰色的眸,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看来你还是雪豹的时候,容易真情流露。”说完她推开诺桑,走进云雾中。

“昨天红龙让你遗忘的仇恨又是什么?”诺桑裹好毡毯跟了上来:“也许,我可以帮你报仇。”

“杀了自己吗?”云卓皱眉。

“原来你仇恨的人是我,可我没有印象对你做了什么呀?为什么这么仇恨我?”诺桑充满了好奇。

“如果你知道我的名字是云卓希薇,你就应该知道我为什么那么仇恨你了吧。”云卓站定,盯着他说。

“那茜玛是你的姐姐,你是希薇部落的二小姐?”诺桑像解答了什么疑惑般说:“其实,下令捕杀的时候,我并不在,这一切都是我叔叔计划的。”

所以,诺桑与她家被抄,父母被杀,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就像他对洛泽、茜玛,也非直接的杀手,而是政治斗争下的结果?

她该庆幸吗?她该松一口气吗?该把黑吉丹暗杀诺桑父亲的事说出来吗?就在云卓心思翻搅时,诺桑又加了一句:“我若事先知道叔叔要抄希薇城,一定会要求他别烧那些珍贵的古代书籍,要再收集齐全,还真不容易呢!”

云卓一听,整个人顿时气馁,原未他关心书籍胜过人命!她应该学习不可对诺桑三心二意了,狮子永远改不了噬血的习惯,毒蛇永远除不去咬人的癖性!同样是玛格家族,就都是没有情义可言的魔鬼!

她压下一切不满的情绪,默默地走着,诺桑也不说话走在她的身边,云卓低头看到他的光脚,还是拔了山上的草给他编了草鞋,里面包了背囊中仅有的粗布。

“你的心肠太软,不适合报仇!不过真的很适合当个医者。”他笑,也带着些讨好,似乎在弥补什么。

在雪山上寻着回去的路,时常可见到挂着成排晶莹发亮的冰凌的山洞和挺立着透明的冰笋、冰蘑菇的水晶宫,也可在两山之峰之间见到巨大坚冰凌空横架的“冰桥”,而这些都是来的时候不曾见的,也就是说,他们迷路了。

诺桑满不在乎地要顺着山间的溪水走,云卓也不想那么早回到希薇城,所以一路向下。饿了就插鱼上来烤着吃,云卓一直不再言语,诺桑也在沉默中细细观察云卓。6天过后,那涓涓细流竟在一处会聚成奔腾咆哮的大河。

两岸是茂密的森林,鸟鸣兽语,就在他们观察四周的时候,突然从密林中冲出10多个彪形大汉,抢过云卓的背囊,绑了他们就走,诺桑的镇静让云卓也很快冷静下来,与仇人尚能同行,这些匪盗又如何呢…

4.3曲女险关(上)

他们的语言不是象雄文,也不是云卓所学过的大食文,面对他们的盘问,云卓听不懂,自然无法辩解,而诺桑却是一语不发,但又冷静异常,似乎很有把握。

随这几个大汉穿过密林,泅过小溪,眼前突然一片开阔,好一座繁华的城池,比象雄王朝中的任何城邦都来得华丽绚彩。而云卓和诺桑却被带到了一个地下暗堡,虽然解开了捆绑,却被关在漆黑潮湿的地方。

黑暗中,诺桑说:“你害怕了吗?其实是他们遇到了麻烦。一是我们被认做是奸细被抓,因为我们是从深山小道上出现的人,且与他们并不相象,但这说明这里在防备一场战争;二是他们的国家正面临一场奇怪的灾难,使他们束手无策,四处抓人来解决。”

“你听得懂他们的对话?”云卓有些明了,其实她在听他说喜爱那些阿爸收藏的古书时,就知道他也懂得几国语言和文字。

“他们说的是身毒国的梵文。”

“我们现在身处何地?”云卓长出了口气,对四周的黑暗已经有所适应。

“羯若鞠阇,这里本是羯陵伽的附属国,而羯陵伽国被孔雀王朝的第三代君主阿育王征服后,归属了身毒国。”

听着诺桑侃侃而谈,云卓感觉得到他对阿育王的崇拜,有些恼怒:“你很喜欢武力征服吗?你可知那场战争带来了怎样的后果,被俘虏的羯陵伽人有15万人,被杀的有10万人。”

“这些你也知道?”诺桑并没有因云卓的质疑而恼怒,反而来了兴趣:“女人对政治、战争多是白痴,根本就不理会的,看来四处的漂泊让你的想法与众不同,你真令人刮目相看。”

有什么可刮目的,如果不是在舅舅那里亲见因战争而逃亡的羯陵伽人,云卓也不会有如此深切的体会,他们流离失所,听到亲人的死讯时的那种痛彻心扉地哀号都让她感同身受。

“你在想什么?”诺桑见云卓久久不语,忍不住问,随即又说:“不过,听说阿育王是因为一个女人才对羯陵伽痛下杀手的。”

“女人多是政治、战争的牺牲品,有时也是很好的借口。”云卓对他的话嗤之以鼻,心里想到了诺桑的那几个妹妹,他为了谋求好的利益,不惜破坏他人的幸福也要把妹妹嫁过去,结果却造成生离死别的悲剧。还有嫁给他的那些可怜女人,哪个不是部落首领的姐妹或是女儿,结果又都怎样?那些女人不死即疯,随后那些部落就被他的玛格部落吞并。

云卓感觉到黑暗中的诺桑在凝视着自己,但她固执得将身体背对着他。

许久,诺桑叹了口气:“那是为了统一一盘散沙般的象雄才做的事情,就象这孔雀王朝,经历三代人的努力,终于统一了身毒,彻底脱离了马其顿王国的奴役,甚至公开抗衡。而象雄虽然是地域广大,有天然的山川做屏障,但北面的西域,东面的巴人、羌人,西面的拉达克哪个不是对我们虎视眈眈呢?”

“真正的灭亡是从内部开始的,外力不过是推波助澜,你的统一并没有凝聚起象雄个部落的力量,却加深了部落之间的仇恨,使本来就形同散沙的象雄更加衰弱。”

黑暗中传来诺桑粗重的喘息,看来他在努力平息自己的怒火,不能在这异国他乡的牢笼中先对自己同行的人动手。

“我累了,要睡会儿。”云卓不理会他的怒气,在阴冷的地上躺了下来。

她刚躺下,却立即被诺桑的大手拉了起来:“这里太阴冷,躺下会生病,你是个医者,对这个还不知道吗?”

云卓甩开他的手:“我是不想和你理论,找个借口让你闭嘴,这都看不出来吗?”

诺桑正要过来抓云卓说个明白,远处的脚步声和火把的光亮使他们都安静下来。不一会儿他们就走了进来,与之前凶悍的态度有所不同,多少带了恭敬。

他们请诺桑与云卓出来,刚到地面的时候,那刺眼的阳光让眼睛有些灼痛。诺桑就挡在云卓前面,遮去了一些光芒,云卓懊恼的领了这情。

他们被带到一处华丽的建筑前,那些人更恭敬地走了进去,然后请他们前往,进到里面,诺桑终于开口和端坐在中央的人对话起来。

很快他们被赐了座,上了花果茶,云卓百无聊赖地观察起这华丽的房舍中精美的壁画来。

“墙上的裸男图有这么好看吗?”诺桑突然用象雄语问云卓。

云卓的脸热了起来,狠狠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那是人体的构造图。”

诺桑又堆起那种讨厌的笑容说:“在我眼里却只是那样的图。”

云卓不再理他,低头喝了口茶水,花果的清香满口。

“本来他们以为我们是奸细,但翻了你的皮囊,发现里面有很多药粉和草药,知道你是个医者,而他们这里的女人正好生了很奇怪的病,想请你过去看看。”诺桑受起那个讨厌的笑容,一本正经地说。

云卓点头,屋里的人欣喜起来。很快有个人抱了个东西过来给云卓,云卓掀开一看,吓了一跳,竟是个小头畸形的婴儿…

注释:

古印度大体上包括现在的印度、巴基斯坦和孟加拉三国的领土。我国自西汉起就已经有了关于印度的记载,当时印度称为“身毒”,东汉时改称“天竺”,到唐朝时正式称其为“印度”。

古印度经历了诞生、发展和衰亡。古印度文明诞生于公元前6000年左右的俾路支斯坦的河谷中,到公元前30世纪后半叶,在印度河出现了最早的文明“哈拉巴文明”,但是在公元前1800年左右,“哈拉巴文明”的突然中断,成为一个谜。到公元前1500年左右,雅利安人将古印度文明的中心移到恒河流域,从而也迎来了古印度的第二次文明。但是在公元5世纪后,由于中亚民族匈奴的入侵,古印度文明就此衰亡。

4.4曲女险关(下)

那个人对诺桑说了好多,诺桑对云卓说:“他们这里,最近很多婴儿都是这样,他们怀疑这里的女人都被诅咒生病了。”

“是生病不假,但是不是诅咒还不好说。”云卓仔细检视着婴儿,询问着:“这种状况很多吗?他们的母亲都有什么症状吗?”

诺桑问了他们后说:“他们的母亲都很健康,没有任何异常。”

云卓皱眉:“我是否可以过去看看?因为单看这个畸形的孩子,像是先天得的疾病。”

“他们说,一开始有这样的孩子出生,大家以为是家人得罪了天神,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很多,今年城内出生的孩子十有八九是这个样子,他们开始恐慌起来。”诺桑也担忧起来。

云卓、诺桑和他们一起去那个婴儿的家中,在穿过集市的路上,他们说了个以前的故事:

很久以前,这个国家的国王有一百个女儿,每个女儿都非常漂亮。这个国家里还有一个法力无边的巫师连国王都怕他三分。这个巫师已修行千年,头已被小鸟占据。有一天,他到溪边喝水,碰巧国王的大女儿到溪边打水被巫师看见。按理说,这个巫师已经修行千年,不应该起色心,但却对国王的女儿们一见钟情。巫师回去后就去找国王,要他把其中一个女儿嫁给他。国王因害怕他,所以口头答应了。巫师刚走后,国王就把他的女儿叫来,只有小女儿没来,因为到郊区打猎迷路了,所以还没有回来。国王把事情一一跟女儿们说了一遍,可哪个女儿都不愿意嫁给上千岁的巫师。小女儿回来时,发现父皇愁眉苦脸的,就去问姐姐们,姐姐告诉了她。最小的小女儿想了一会就去对他爸爸说她去嫁给那个巫师国王答应了。那时小公主才刚满14岁。

可没想到,巫师却没看上小公主,并且非常生气,马上说了一道咒语,大概意思是:国王的99个女儿变为曲女,意思是从腰支部位骨折;永远都嫁不出去。说完后变成为现实,而且把小公主带走了。所以这里也叫曲女国。

“他们很担心,这个诅咒是不是又降临他们的国家了。”诺桑对正在思忖这个故事的云卓说。

“我觉得不像,虽然有巫术、魔法、诅咒这样的东西存在,可是要诅咒这么多人同时生病并不容易,一般诅咒只对一个或几个有关联的人有作用。”

“比如我吗?每个红色月亮的夜晚变成雪豹,要么被人追杀,要么躲在角落里不让别人发现吗?我讨厌诅咒。”诺桑一脚踢开路上的石块,结果草鞋破裂,飞了出去,他的脚也流了血。

云卓把那句“都是你自找的”心里话强压下不说,只好停下来给他先上了药,然后用串松石手链换了一双鞋子和套衣服给他。

他穿好后依旧发着脾气,不时踢开石头,云卓不再理他,继续前行。

终于穿过了集市,云卓说:“这里的猫好多。”

“他们这里供奉猫为神灵。”诺桑询问了他们,然后回答。

到了那个婴儿的家,天呀,猫多得不得了,猫毛四处飞散,那个产妇在屋子的角落里流泪。

云卓走了过去,观望她的气色、把脉都显示她的身体状况良好。云卓开始仔细回想赤西曾说过的经历,他曾在滇国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是一个村落的妇女和婴儿都生病了,而且状况和这里很像,就是四处都是猫。

云卓把赤西用过的方子写了下来,让他们去抓药给产妇和这家的男人喝,然后说:“那个婴儿没的救了,只能尽量做到以后的孩子不出现这种病症。光喝这些药没有用,还要保证她再次怀孕前把家里的猫都送走才行,这种病是猫身上的病带给了人。还有就是不能喝生水以及不熟的食物。”

诺桑把云卓的话说了,他们立即激奋起来,又锁了云卓和诺桑,推推搡搡地把他们送回地堡的牢房。

回到牢房,诺桑才说:“你让他们把神灵驱逐惹恼了他们,而且他们也不相信。”

“那你相信我吗?”云卓有些懊恼。

“我?当然相信你,可是这里的情况很特殊,刚才我不那么直接告诉他们就好了。”

“可这种病就是猫带来的。”云卓瞪了诺桑一眼,不过他并看不见。

“如果他们真的按你说的做了,这里的猫岂不是都要倒霉,看来毁灭一个城池的方法真的很多,根本不需要联姻这种无聊的游戏。”

云卓只好仰天长叹了,无论说什么,他都能和自己的构想联系在一起。

“接下来要怎么办?”云卓打断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