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渐的,当他能应付内心的疼痛与挫折时,又想到那陶钵里的冰蚕。

那天守卫的士兵指证是曲玛送的,因此,他穿着一身黑衣,在大厅等她,活像地狱中来的使者。

曲玛已经听到诺桑种种异常的反应,但她仗着自己在城堡里的身分,和诺桑特殊的关系,还有诺桑母妃的宠信及对玛格部落头人家族的一片忠心。相信诺桑不会对她怎么样才是。

诺桑坐在椅子上,静静地问:“是谁教你拿冰蚕去毒害云卓的?”

“是你呀!”曲玛还很从容地回答,“你不是说要他们全死在一块儿吗?”

诺桑的眼神变得极冷地说:“什么时候开始你会自动解释我的话了?又是谁给你权利爬到我的头上来?你知道你这僭越之罪会有哪一种下场吗?”

曲玛看看一旁的哥哥达卡脸色凝重,逐渐明白事情似乎没那么容易罢休,忙跪下来说:“邦主呀!我绝对不敢僭越!我这全都是为玛格部落和希薇城着想呀!那个云卓勾引又利用你,使你现在都不关心自己的子嗣问题,难道不该死吗?那个云卓公然挑衅你的权威,给你下了禁令的女人救治,还险些造成骚乱,难道不该死吗?那个云卓和反叛者串通,难道还不应该处死吗?”

“即使她该死,也只有我能动手!”诺桑猛地站起来说:“而你私自下毒,我就要治你的死罪!”

“不!不!诺桑邦主,求你饶了我!”曲玛吓得全身都软了,害怕的看向达卡,“哥,求你救我!”

“邦主,请看在舍妹对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就饶她一命吧!”达卡匍匐在地说。

“什么苦劳?她自始至终不过是被嫉妒蒙了眼,又不安分守己的女人而已。”诺桑冷笑地说:“你们以为我不晓得,她是如何在我妻子们面前造谣生事吗?只可惜那些女人们太过软弱无知,轻信了她,以致红颜薄命,这些我都可以不加追究,但她千不该万不该把恶念动到云卓身上,我要她一命抵一命!”

“邦主,云卓姑娘毕竟还没死呀!”达卡说:“曲玛或许不对,但她也是因为太关爱你的缘故,才会这么做。邦主,求求你,念在我们兄妹对你忠心耿耿的份上饶曲玛不死,她以后绝不会再犯了!”

诺桑瞪了他们好一会儿,才说:“即便饶她不死,我也不想有‘以后’了。曲玛,我命你明天中午以前离开这里、离开希薇城,永远不准回来!”

“可是,我…”曲玛瘫坐在地上。

“曲玛,你就别再说了,还不快服从命令!”瓦卡拉着妹妹说。

曲玛被半拖了出去,她仍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话,为了云卓那女巫,她居然被迫流放?而那女巫即使在昏迷中,也都能够拥有超人的法力,简直太可怕了!

诺桑在大厅中来回走了几步,想着他下一个要处理的便是旺杰了,当他听到云卓中毒的消息,一定会不顾一切回到这里,这男人也有着一颗嫉妒的心。还有赤西,这个男人明日就会赶到,能治疗云卓的人只有他,可他对云卓的关爱远远超过了师徒。然后是格桑…

他要将所有的障碍一一除去,让云卓孤立,那么,她就能真正属于他了,不是吗?

十年前她从他身边逃开,害他错失培养她成为他理想中女人的样子,但愿现在还不算太迟。

如果这种心痛和占有欲是爱情,那么,没错,他是爱云卓的,所以,他也要云卓全心全意地爱上他,只有他。

她的歌只为他唱,舞只为他跳,笑容只为他绽放,生命只为他存在…

为他生,为他死。不再有抗拒、反对、背叛、不信任。最最重要的是,连死忘也不能分开他们!

又是10天过去了。

云卓轻轻睁开眸子,眼前似有一层雾,雾中有黑色人影,像喜玛拉雅山的神祗,黑暗来了又去…

她再次掀起浓浓的长睫,顶上是洁净的石壁,身上盖着散发着花香的毛毯。紧接着,一张英俊的脸几乎贴到自己的脸上,惊喜溢于言表。可他是谁?云卓惊恐得拥着毛毯:“阿妈!茜玛!你们在哪里?”

诺桑愣在那里,失落和失望写满了憔悴的脸,端着汤药进来的赤西也愣了一下,既而走过来,放下药碗,拍了拍诺桑的肩:“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让你有机会从头来过。但我要彻底检查一下,是什么造成她这个样子。”

“不,我不要她遗忘,我们共同拥有的才是最珍贵的,不可复制的,她不会想忘记的,她也不该忘记,曾经让她刻骨的仇恨。”诺桑长叹了口气:“我会让她记起来的,一定会,必须要!”

赤西叹气,低头看向云卓,她真的彻底遗忘了吗?…

8.6记忆之痛

不出诺桑所料,旺杰果然回到了希薇城,当他理直气壮地出现在诺桑面前,诺桑立即把他带到云卓面前,云卓却认不出他来,看到旺杰愤怒的样子,她本能地靠近已经熟悉些的诺桑。旺杰不能相信地瞪视,在向赤西了解了情况后,他知道,十岁之前是云卓最幸福的记忆,所以她选择保留,这未尝不是一种幸福,何必非要回想起痛苦的事情呢,旺杰选择了离开并带走了格桑。虽然云卓忘记了痛苦,可他旺杰不会,他要真正为她讨回公道。

云卓的身体缓慢地恢复着,而脑中的空白却没有任何记忆来填补,十岁以后的事情仿佛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可四周又找不到曾经的亲人。午夜梦回,枕上都是泪水,偶尔也会有灰色的眼睛在脑中、梦中出现,却是惊心。睁眼见到的灰眸充满急切和关注,又让她心慌。

诺桑带她去过曾经居住的院落,这里的记忆都在,云卓甚至愉快地给他讲起儿时的故事,他会心痛着听,心痛着体会;他也带她去过拉昂错中心的小岛,云卓却像初次游玩的孩子,处处都是新鲜。

春意已经浓了,云卓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这日午后,她坐在城堡最高处的屋顶上,眺望着远处的湖水。深深浅浅的蓝变幻着瑰丽的色彩,云卓好想再去一趟,立即起身,迎上前来的诺桑,傍晚时分,她们已经站在了小岛上。

岸边岩石下一片片蓝色的琉璃草开得正盛,云卓想要采摘,诺桑让她在一边等候,他小心地接近。

突然,乌云密布,狂风四起,电闪惊雷,云卓害怕得蹲了下来,然而一道电光还是击中她,诺桑大叫着往回跑,云卓已经昏了过去…

又是一场风雨,终究过去了,天色再次放晴,一轮红月挂在雪柏林梢间,云卓醒了过来,抬眼,身在一个木屋中,里面的陈设有些面熟,环顾四周,却不见最近形影不离的诺桑。云卓急急地推开门,雨后清新的空气铺面而来,她惬意地伸伸懒腰,放眼望去,一个灵巧的白影由远至近。

是一头雪豹,云卓惊慌得后退,可又有什么放不下似地回眸望去,那头雪豹的嘴里竟然还叼着一束蓝色的琉璃草。转眼,雪豹已经到了近前,它缓了脚步,优雅地走过来,云卓看到了一双灰色的眸。那目光似乎是热烈又温柔的,她迎着那目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而雪豹径直朝她走来,把花放在她捂着胸口的手中,用牙轻扯她的衣袖。云卓没有惊恐,完全迷醉在那双灰色的眸中,突然头中剧烈的疼痛,云卓耐不住那番疼痛,惊呼一声,软软地倒了下来…

她忘记自己长大了,先是十岁,再十二岁,再十八岁…然后她听见诺桑的声音,倏地记起二十岁、地牢及冰蚕…

“云卓,张开眼睛,我不准你再闭上了!”诺桑大喊着。

雾散去,四周的颜色似乎愈来愈多。她望着诺桑,很想问:“你处死我,又费事救我,这是你爱玩的游戏吗?”但她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只觉全身虚脱无力。

赤西快步走了过来:“好些了吗?”

云卓轻轻地点头:“惊扰到你了,师傅。”

赤西惊喜地望着她:“你都回忆起来了吗?”

云卓叹气:“是的。”说完,她的睫毛眨了一眨,似乎又要闭上。诺桑急了,便开始问她十岁以后,离开希薇城的种种,包括到哪些地方,如何谋生,发生过哪些事。他一方面是不要她再陷入昏迷,一方面也是因为希望她能像失去记忆时把自己当作可以依靠、可以信赖的人,讲过去的故事。他这辈子,除了学如何当“王子”外,很少去关心周遭的人,更不用说他们过去发生的和未来了。但由云卓,他发现,人也可以由别种成长方式,来变成聪明智慧并不比他差的人。越听越发现云卓是特殊的,她是这世界上唯一能与他匹配的女人。

一段时间后,云卓累了,不再回应任何问题。一旁的赤西说,“放心吧!她会慢慢复元的。”

诺桑静静地看着她,突然,她又张开眼说:“格桑呢?”

他正思索着要如何告诉她时,她又沉沉入睡。

看起来,她的神志还不甚清楚,若她知道格桑已经随旺杰离开,会有什么反应呢?唉!管他的,他诺桑做事,从来不必向任何人负责的,她也不应该例外!但最后,云卓仍是例外的,当她的身体快速地好转后,诺桑便向她解释曲玛私自送冰蚕,还有格桑与旺杰离开的事。

云卓叹气了:“怎么赤西师傅也走了?”

“他们都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诺桑简单地说。

“那我也有很多离开的理由。”云卓走到窗前,吹着暖暖的春风。

“你不能离开,因为你是我的女人,你属于我。”他淡淡答道,云卓那时便明白,她完全被孤立了。

复仇之路,只有前进,没有后退,她想,也好,少了旺杰、格桑和赤西,她可以减去后顾之忧了…

春暖花开的五月来了,黑吉丹就要来希薇城了,云卓也开始不安与烦躁。

这些日子以来,云卓可以感受到诺桑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对一个素来高傲专横的人来说,能摆低姿势对她嘘寒问暖,她在感动之余,也有些心惊和不安感。他是负责的吗?

她的不安感,在诺桑拿了许多羊皮书卷时,达到最顶峰。

“前一阵子,我常帮你找治冰蚕毒的书卷。”诺桑说。

云卓用手去碰那些古老羊皮,却一眼看到那本“忘情之水”的大食药集。她急忙翻开,书中那段忘情水的配方依旧在,看到药方,想起自己曾经遗忘的瞬间:“这药方并不能让人解除痛苦。”

“所以我一直努力想让你回忆起所有的事情,包括对我的仇恨。”诺桑认真地说。

“为什么?你不是一直都想操纵别人的记忆吗?”她低声说:“你应该不会了解那种连神力也无法治愈的伤口。”

她竟如此说?!这么多天来,她难道没有看见她所带给他的灾难?还有他所表达的殷勤与爱意?

“你…你竟敢说我不懂爱,无情无义,没有人性?”他突然铁青着脸,取下身上的刀剑放在一旁,直直地站着说:“你不是一直要替贡桑他们报仇吗?现在我手无寸铁,身旁也没有侍卫,你何不一刀捅过来,以泄心头之恨呢?”

他是在开玩笑吗?云卓惊恐地瞪着他。

“你杀呀!这正是你的好机会。”他甚至拿把刀放在她的手上,“只要你敢动手,以上帝之名,我绝对不会还手!”

刀柄握在云卓的掌中,刀尖指向他,而诺桑似乎还嫌不够,迳自走近一步,胸膛顶着她的刀尖。

“只要轻轻一按,那个无恶不作、残暴凶狠的诺桑就会心脏穿孔,流血至死,而你也将为贡桑出之口气,为万民众邦除害,你为什么还不动手呢?”他的声音如蛊惑人的迷药,让云卓沉浸在一种恍惚中。

“要不要我帮你呢?”他握住她的手,眼中有着疯狂之色。在他碰到她的一刹那,她蓦地手一松,刀子掉落在地上。云卓哭着说:“不,我不要你死,我不能…”

诺桑动容的拥着她,狂热地看着她满是泪痕的脸说:“相爱的人之间,绝容不下背叛、欺骗和猜疑,你明白吗?”

云卓的心窜过一阵冷意。果真,要爱诺桑这种人,非常不容易;而被诺桑爱上,也是艰险重重。

此刻,他们相拥在宽敞的宫殿中,却像站在禁忌的刀锋上…

云卓犹豫地正要开口,突然,一名武士进来行礼说:“报告邦主,黑吉丹大祭司己在希薇城外,再半日就会到达。”

“奇怪,他今年怎么这么早就到了?”诺桑看云卓一眼说。

云卓全身僵硬起来,她不知道黑吉丹是早到还是晚到,但至少,她知道自己就要和最大的敌人碰面了。

那把插不进诺桑胸膛的刀,她一定会毫不迟疑地刺穿黑吉丹的心脏!

8.7叔侄对峙

次日一早,诺桑来到广场时,仆役们已将将玛旁雍错岸边细细的白沙铺满了道路,直达城堡内庭,宏伟的帐幕也已搭起,摆足了排场,以迎接整个象雄地位仅次于象雄王的主祭司——黑吉丹。

马车缓缓行近,一身朱红绒袍子的黑吉丹由人搀扶而下。他长得瘦瘦高高,一脸清俊中带着严厉,深灰色的眸闪烁着阴冷的光芒。他站在诺桑身旁,两人容貌神似,明显地是同一家人。

黑吉丹伸出戴满戒指的手,拍拍诺桑的肩,要笑不笑地说:“一年不见,我们之间有很多事需要谈谈。”

熟悉叔父语气的诺桑,终于确定他比预期的早到,绝非偶然。

黑吉丹很满意地看了看新盖好的城堡中庭,才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挂满族徽旗帜的大厅。

“不错,不错。”黑吉丹一边坐下,一边点头地说:“一路走来,普兰已变了气象,希薇城的气势也是愈来愈不同凡响了,若再多建几处宫殿,就足够当象雄的都府了。”

“王还好吧?”诺桑问。

“他已经饱受丧子之痛,大去之日怕是不远,现在很多事必须由我处理,”黑吉丹笑笑说:“我已经叫各部落捐善款,来为王的健康祈福。对了,你的兵团组建、训练得如何?”

“一切都很顺利。”诺桑回答:“而且,从巴人那里学来锻造玄铁的技术,正在试着冶炼铁石,如果能够打造出铁剑,那青铜利器怎么是对手?”

黑吉丹呵呵笑了两声,之后又变了个表情说:“你还没有子嗣吗?后宫的女人你都不满意吗?”

“但是她们给我带来了陪嫁的城池,不是吗?”诺桑淡淡地说。

“那么,这次我让你娶了象雄王的女儿如何?这样就更名正言顺地成为王的继承人了。”黑吉丹兴致盎然地说。

“我没兴趣。”诺桑立刻拒绝。

“你是嫌那位公主丑,对不对?”黑吉丹想想说:“其实女人的美丑并不重要,主要看她有没有利用价值,你实在没有必要娶一个没有用的女人回来。”

“叔叔,我的后宫只缺一个女人,就是我喜欢的女人了。”诺桑坦白地说。

黑吉丹看着他,手指点了两下桌子,若有所思地说:“是不是为了那个叫云卓的女孩?如果是为了她好,你更不应该娶她。”

是什么人透露出去的,诺桑的心中级为吃惊,但表面上仍不动声色的说:“娶个自己喜欢的女人才是最好的选择,这样对谁都好。”

“可是我却听说,那女人能歌善舞,极尽妖媚之能事,又会妖术,能让濒死的人醒转,甚至能抵抗至毒。而你不但和她同台演出,还对她言听计从,连她公开反对你,当众辩驳你,又放走黑骑侠,你还纵容她,让她在希薇城内愈来愈嚣张跋扈,是不是有这回事?”黑吉丹的笑脸不再,面色十分凝重。

“八成是曲玛跑到我母妃那儿去搬弄是非!我当初就该杀了她,不然,至少也该割了她的舌头,那可恶的女人!”诺桑忿忿地说。

“我才不在乎曲玛可不可恶,”黑吉丹盯着他说:“我只想知道,云卓那女人对你的影响力有多大?”

“云卓能有什么影响力?她只不过告诉我一个事实,让我想重新做人。”诺桑对视着黑吉丹。

黑吉丹一塄:“一个什么样的故事让你能如此改变?”

“我父王被人暗杀的故事,想想看,能刺杀五大达拉喀王之首的凶手是个什么样的人?”诺桑冷漠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

黑吉丹倒退了几步,站定,深吸了口气,缓缓地说:“明天,我们去达拉喀山,玛格部落的城堡,让你的母妃来告诉你事实吧。”说完他转身离开了。

看着黑吉丹离开的背影,诺桑的心中有一种不舍,毕竟从懂事以来,一直是叔父在教育自己。其实对于父王,自己几乎没有任何印象,如果说为他报仇而与叔父反目,自己也许不会去做。但叔父这几年做得太过分了,象雄不需要这样的主祭司,而且他对云卓的家人做得太过分了,自己只是籍此警告一下叔父,让他不要一错再错下去,也不要再来管束自己就好。

第二天清晨,黑吉丹就出发了,诺桑没有选择与他同行,而是带着云卓隔日才缓缓的上路。

希薇城离达拉喀山城堡并不远,3天就可到达,可诺桑硬是走了五天,一路上,云卓看着游行似的队伍,静静地坐在车内,梳着褐色晶亮的长发,穿着质地极好,有紫红细花纹的米白色长袍。不知为什么,她老觉得此行隐藏着危险,但她尽量表现得从容。

云卓的手不自觉地握紧腰间藏匿的小刀还有那张暗杀的指令,那张指令在离开希薇城时,诺桑才要来确认过。真的就要见到那个元凶了,有时不是你选择时机,而是时机选择你!

在达拉喀山城堡前厢的主厅内,诺桑带着云卓觐见他的母妃及叔父。

黑吉丹穿着一身黑衣,模样更显阴沉,不知是不是错觉,诺桑总觉得他脸上多了几条皱纹,仿佛老了不少。

诺桑的母妃——青月吉,穿着质地良好的貂皮衣帽,看上去十分高贵美丽。

她那深邃好看的黑眼眸,在瞄过儿子,再落到云卓身上时,开口说:“这就是让你们叔侄俩反目成仇的女人吗?”

“母妃。”诺桑用习惯性的尊称说:“云卓她将成为我的妃。”

“你的妃?”青月吉惊喘一口气说:“你爱她吗?如果你爱她,就不要娶她。”

“母妃,你是因为那个可笑的部族诅咒吗?”诺桑不客气地打断她:“那对我来说没有什么,真正让我烦恼的是红月诅咒,但云卓她知道了,甚至对雪豹比对我还好。”

诺桑微笑着看了看云卓。云卓努力回了一个微笑。

“我不希望你一意孤行,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不想你痛苦,更不想看到你与你的叔父反目。”

诺桑把视线转向黑吉丹,对青月吉说:“事实上,我和他这几年早就渐行渐远,最近我又发现一些令人无法容忍的事。你知道吗?外面的人居然说我是黑吉丹的‘傀儡’,这又是谁造成的?”

“你为什么要听那些挑拨离间的谣言呢?”青月吉说:“你叔叔是最疼爱你的人,若说他干涉得大多,也是为了保护你及我们家族呀!”

“保护我及我们家族?”诺桑嘲讽地重复一遍她的话,从云卓手中接过那张暗杀令说:“你看看这是什么?”

青月吉接过去之后,脸色陡地变得苍白,她像接到烫手山芋般,立刻丢给黑吉丹。

“你一点都不惊讶吗?”诺桑颇纳闷母亲的反应,立刻又问:“莫非你早就知情了?”

黑吉丹拿着信,脸色看起来更疲惫又苍老。他沉思良久后说:“诺桑,有些事你是该了解了,但我们必须私下谈。”

诺桑摒退了所有的侍女和侍卫。

黑吉丹指着云卓说:“她也不能留下来。”

“不,她留下来,”诺桑坚持的说:“她已经快成为我的人了,我不希望对她有任何秘密。”

黑吉丹迟疑了一会儿才说:“我们家以外的人若知道这秘密,将必死无疑,因为这事关重大。不过,既然你要求如此,我也无话可说。”

那“必死无疑”四字,让云卓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8.8残酷现实

感到云卓的不安,诺桑走到云卓身旁说“是的,我要求如此。”

黑吉丹看看那封信,再看看青月吉,然后说:“我杀扎诺巴,是为了保护你。”

“你杀我父王亲,是为了保护我?这是什么理由?”诺桑愣了一下,不高兴地责问。

黑吉丹又向青月吉求援,青月吉则拿着一条丝质手绢,捂嘴说:“呃!因为扎诺巴不是你父亲,黑吉丹才是。”

接着,四周陷入一片寂静,只剩自壁炉里发出哗哗剥剥的声音。

一向骄傲的诺桑一下伦为了私生子,他会是怎样的感受?云卓望着脸色苍白的诺桑,心中泛起一股怜惜,不禁握住他的手。

“你确定吗?”诺桑紧压住她的手指,对青月吉问。

“这种事我怎么会不确定呢?”青月吉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压力,激动地说:“我是先认识黑吉丹的,我爱他,但我背负着那样的诅咒,为了不远离他,我嫁给了扎诺巴,事实上,我对扎诺巴只有恨!”

“是的,扎诺巴夺走我的一切。”黑吉丹看着这个他永远无法承认地儿子说:“从小,在家人眼中,我就比较聪明得宠,但因为扎诺巴是长子,所以,他有权继承邦主的名位,向外扩张领土,看遍天下,而我是次子,就必须去当祭司,日日关在在闭塞的岩洞之中苦修,没有荣华富贵,也不能娶妻生子。所以,我的内心一直不平衡,还发誓,只要扎诺巴不好好珍惜青月吉,让我抓到一点把柄,我就必夺回属于我的东西!”

“结果,扎诺巴对我并不好,甚至经常拳脚相加。”青月吉对着诺桑说:“你应该还记得扎诺巴是如何长年不在,又如何充斥起强大的后宫吧?”

“这一切都只能怪扎诺巴自己的嚣张无能!”黑吉丹说:“他从不知道他自己有多幸运,更不懂得爱惜他身边所拥有的。他丢下年轻美貌的妃不管,宁可去攻打巴人,惹来象雄其它部落的猜忌。在这种情况下,我若不杀了他,他迟早会毁掉我、你和青月吉,甚至毁了整个玛格部落。”

诺桑素为天之骄子,可今天他才知道自己也不过是私生子之流的人物,他久久不语,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两代之间的恩恩怨怨。

“诺桑,请体谅我这个做父亲的心情。”黑吉丹再一次说:“我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与诅咒、与命运做斗争而已。”

“哦!是吗?但你的所作所为,却让很多家庭遭到悲惨的覆灭。”云卓知道此时不是她插嘴的时候,但却仍忍不住开口。

“主祭司大人,你一向高高在上,日日权力斗争,认为这样就可以保住你的宝座;但却不了解你已经在另一方面逐渐挖掉玛格部落的根基了,像平民的怨言、奴隶的反叛、武士的离心,我觉得你不但不是在帮诺桑,反而是在害他,你让他成为象雄人憎恶的目标,甚至是历史的罪人。”

黑吉丹瞪着她,眼中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光芒,“云卓!你方才那一席话,便足以摧毁我和诺桑这十多年来的努力,你真不愧是坚赞的女儿,幸好你不是男人,否则将是最可怕的敌人。”

云卓分析不出他这些话是褒是贬,她谨慎的不再出口,只把目光转向诺桑。

“我没想到事实的真相竟是如此不堪。”诺桑的语气已然平静,“结论是,今天的秘密若泄漏出一句,你所有的梦想将破灭,我也失去继承象雄王的资格,母妃更将一生背负不贞之名,对不对?”

他说完,目光轮流看着每个人,最后落在云卓的身上。

青月吉颓然坐了下来,叹息:“我最终还是连累了我最疼爱的儿子,这么多年的诚心祈祷也没有任何作用。因为自己的私欲,伤害了邦主,又因为这个秘密,伤害了很多知情的人,更因次,让你遇到了喜欢的女人,而你们却注定以伤心收尾,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黑吉丹拉起她的手,握在手心中,默默无语。青月吉脉脉地看着他,此情此景让人动容…

“我们必须烧掉这唯一的证据!再来想别的方法祛除那诅咒,这么多年来,我利用主祭司的方便,查阅了大量资料,也算是有一些眉目了。”黑吉丹说着,便走向壁炉。

“不!”诺桑抢过那封信,仍看着云卓说:“这要由云卓来决定,因为这一场谋杀,令她家破人亡,她说要烧,我才烧。”

为了诺桑的未来,这东西还能留吗?云卓看着诺桑灰色的眸,点头同意。

诺桑将羊皮置于熊熊的火焰之上,突然又回头对着黑吉丹说:“在这之前,我还有项要求。”

“你说吧!”黑吉丹的脸色十分僵硬。

“你必须从玛格部落所有的领地撤手,也不要再干涉象雄的内政外交,专心驱除诅咒吧,别让我的母妃永远处在痛苦之中。”诺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