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对上太夫人有些促狭的眼神, 陆瑄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妥——若只是想讨祖母欢心,只管让荆南或者荆北捧着便是, 如何还要亲手抱着走了这么远?

竟是难得的俊脸微微一红, 忙又掩饰性的举高手里的小瓮:

“寻常人绝做不出这么好吃的冰碗来!祖母快尝尝,可跟您曾经用过的冰碗一个味儿道?”

想起什么, 忙又加了一句:

“尝尝就行了, 万不可用的多了。”

太夫人脸上笑意瞬时更盛,意味深长的瞧了一眼陆瑄:

“能得我们家瑄哥儿这般盛赞, 也不知冰碗的主人该是何等的心灵手巧、蕙质兰心…若是有机会,瑄哥儿可别忘了让祖母认识认识。”

难得见到一向老成、波澜不惊的宝贝孙子也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 即便还没尝到味儿道, 太夫人已是先对冰碗的主人有了些好感。

陆瑄一时有些讪讪——

程蕴宁自是当得起祖母的夸赞, 只这话听着,怎么就有些不对劲呢?

当下不敢再说,只忙忙的让人送来两个碧绿绿的玛瑙碗, 亲自盛了送到老夫人跟前。

本还想着,孙子话里怕是有夸大的嫌疑。毕竟那冰碗可也是娘家的不传之秘, 也就崔家厨房上的郑嫂子能做出那般能让人心都甜化了的滋味儿,若说外面也有人能做,太夫人却是不信的。

只瑄哥儿既是这般说了, 自然是要捧场的。

本是没敢抱太大希望,却是在看到卖相后,先点了点头——

倒是好刀工呢,便是黄桃, 都刻的如天上的星星般。

太夫人自打娘家时就养成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习惯,这会儿瞧了先就有了三分惊喜。

待得拿了勺子尝一口,冰凉凉,甜丝丝,更有着让人口齿回甘的清香、软糯,一时整颗心都酥酥软软的,连带的还有一股更强烈的酸涩涌上喉头。

不觉伸出手,在陆瑄手背上拍了拍,嘴里还喃喃着:

“就是,就是这个滋味儿,祖母已是,很多年,很多年没尝过了…”

声音都有些哽咽,明显是欢喜的狠了。

“真有这么好吃?啊呀呀,连我家见多识广的老祖母都能好吃的哭了,该是多美味呀——”陆瑄却是做出一副猴急的模样,“祖母且慢些,怎么也得给孙子留一点儿…”

“人家的东西可是用了心的,”太夫人似是早有所料,忙单手把碗儿举高,堪堪避过陆瑄探过来的抢食魔爪,待得用完后,才一脸的满足道,“这样的手艺,当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呢。”

这般说着,却是越发好奇,恨不得陆瑄这会儿就能把人带到跟前,探个究竟才好。

倒不是太夫人多馋嘴,委实取得是对方这份心意——

不是看重孙子,如何肯这般讨好自己?

更开心的是陆瑄的反应,须知凭孙子的容貌才气和家世,帝都多得是想联姻的王公贵族,可那也得,这孩子瞧得上才好。

之前那些小姑娘们找借口送东西的多了,可这傻小子就跟木头疙瘩似的,正眼都不肯瞧。

还是第一次,肯把人家送的东西带回来,足见对那送东西的人很是另眼相看。

长久盘桓在心头的一块儿巨石,也终于放下了些——

孙子打小就是极聪明的,无论是文韬还是武略,都是一点即通,真真是像极了他的祖父,陆宗甫。

可正因为如此,太夫人更是无法放下心来。老人都说慧极必伤,孙子小小年纪就这般聪明,偏是性子不是一般的冷清…

甚至除了对自己这个祖母依恋的紧,等闲人,包括生身父亲,都亲近不起来。

偏是自己身体一直都病病歪歪的。太夫人真是担心,若有一日自己撒手西归,留这孩子一人在艰难的世间可怎么办…

当然,太夫人深知,若是自己强求,孙子自然绝不会违了自己的意,也定会娶妻生子,让自己如愿以偿的。

只太夫人,却舍不得…

是的,舍不得。舍不得孙子吃苦,舍不得孙子负重而行,更舍不得他为了成全别人,就委屈自己,凑合着找个人活一世,即便那个他要成全的人是自己这个祖母也不行。

眼瞧着终于出现了一个让孙子心动的人,即便不知道对方是何许人也,太夫人就先有些欢喜了。

欢喜过后,却又开始忧心,毕竟等闲人怎么可能做出和崔家一般无二的冰碗来,瑄哥儿极为孝顺自己这件事,知道的人可是不在少数,若然是别有用心之人刻意利用了这一点…

殊不知这些东西,根本就是宝贝孙子又是出卖美色,又是打熟人牌子,甚至连耍赖都用上了,才好不容易得来的…

蕴宁自然不知道,这会儿就被太夫人给惦记上了,便是知道了,却也无暇分心,因为这会儿又有不速之客闯进了栖霞山庄,且那个人还是,丁氏派来的,秦妈妈。

“小姐赶紧收拾收拾,跟老奴家去吧。”

秦氏语气冰冷,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

要拼命的忍着,秦氏才能压下无论如何也止不住的惊讶、艳羡。

早就听说栖霞山庄的名字,却没想到里面竟能这么美。

怪道当初明珠小姐听说庄子竟然归了三小姐,会气成那般。

便是秦氏这会儿,可也止不住满腔的愤愤不平——

从在伯府时,自认是忠仆的秦氏,眼里的主子可也就只有她家小姐丁淑芳一个人罢了。

因而内心里,始终坚定不移的认为,能够资格成为她效忠的小小姐的,自然只能是从丁淑芳肚子里爬出来的大小姐和明珠小姐。

大小姐不幸夭折,眼下也就剩一个明珠了。

即便明珠现在姓袁。

一想到蕴宁竟然敢从袁明珠手里抢东西,秦氏可不和丁淑芳一般恨得牙根都是痒的?

冷冷的上下打量了蕴宁一番,眼神中的刻薄不屑已是一览无余——

怎么看都依旧是那个丑陋不堪的女孩子嘛,她程蕴宁到底有什么依仗,就敢和明珠小姐叫板?

这般想着,语气更加不耐:

“天色不早了,太太可还在家等着呢,小姐赶紧收拾东西去吧,没得回的晚了,又惹太太生气。”

这么些年来,要说三小姐的性子,真是一日日的越发阴沉了,唯有一点却是始终没变,那就是对太太的话从不会有半分违拗。

即便之前丁淑芳跟秦氏提起过,眼下的程蕴宁再不同往日,秦氏却明显根本没有听进去。

“是吗?这是太太的原话?”蕴宁手中的茶杯轻轻搁在案几上,发出“喀”的一声轻响。

“自然。三小姐不想让太太发火的话,最好还是快着些…”

不想话没说完,却被蕴宁打断:

“我听秦妈妈的意思,怕是太太看见我,十有八,九,会气的更厉害。为人子女者,即便不能彩衣娱亲,也不好让长辈太过为难才是,你回去吧,告诉太太,我就不回去惹她老人家生气了。毕竟,气大伤身。”

口中说着,站起身形,拿起门外竖着的锄头,径自往药田去了——

会渴望丁氏疼爱的,只有上一世那个死不瞑目的程蕴宁罢了,这一世的蕴宁早已把丁氏看成陌生人相仿,至于说秦妈妈这个下人,也就是只是一个下人罢了,再想逞什么威风,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了。

一直到蕴宁的身形走出很远,秦氏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那个从来见到自己就和老鼠见了猫一般的三小姐,竟然也有敢把自己的话当耳旁风的一天?!

她怎么,就敢?

当即迈步就要去追,陡然抬高的声音更是听着刺耳无比:

“三小姐,你站住!”

不想话刚一出口,眼前蓦然一黑,可不是张元清,正凶神恶煞似的挡在前面?

张元清这会儿可不正憋气的紧?亏自己之前还拍着胸脯跟老爷子打过包票,有自己在,便是一只苍蝇,也绝不叫飞到小姐跟前。

结果倒好,竟是着了别人的道。让人闯进来不算,还被弄晕了。

即便小姐没说什么,张元清却是愧疚的很。正一肚子闷气呢,秦氏又闯了进来。

这老虔婆,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小姐面前,也敢这么嚣张。这般居高临下的语气,哪里像下人和主子说话,听着分明她是主子,小姐是下人还差不多。

怪道老爷子千叮咛万嘱咐,十有八、九防的就有那边儿的人。

毕竟能趁老爷子不在,就只管先斩后奏搬出去,这样的一对儿夫妇能是什么好东西?老爷子虽是不愿和程庆轩夫妇计较,张元清这样在老宅服侍的下人却是早憋了一肚子的气。

秦氏这会儿也是急了眼——被削了面子倒在其次,真是不能把人带回去,说不得自己都得被迁怒。

方才门口时,因被张元清冷着脸盘问而生出的郁闷登时化成压也压不下的怒火:

“我是奉了太太的令,来带小姐回去的。你算是什么盘面上的,也敢拦着我。还不快滚一边去!”

张元清这辈子都不曾成亲,可不知道怜香惜玉为何物。更何况秦氏这样一脸褶子的。

既得了蕴宁把人“请”出去的吩咐,当下二话不说,径直一手扯了秦氏,一手拽着她来时坐的车,就往外撵:

“还那个盘面上的。你又算哪根葱!小姐方才的话你没听见吗,让你滚就赶紧滚。主子面前还充大头蒜,你还真当自己是盘菜了!”

可怜秦氏在伯府时,那些下人们都是极规矩的,哪有这等唐突女人的事情发生?

更别说跟着丁淑芳嫁到程家,因是丁淑芳面前第一大红人,下人们哪个不得巴结着?说是半个主子都不为过。

且秦氏心里,蕴宁这号的,又算哪门子小主子?甚至秦氏私心里以为,自己肯出面来请,已是给了蕴宁极大的脸面了,如何能料到会阴沟里翻船,直接被蕴宁无视不说,连个粗鲁的下人都敢对自己动手动脚?

可任凭她都要气疯了,也无法从张元清的铁掌中挣脱。甚至百般无奈时,秦氏还妄想向蕴宁求救,只即便她嚎破了嗓子,始终低着头在地里忙碌的蕴宁都是头都不抬。

直到被张元清打开院门,连人带车一起丢到山庄外面时,秦氏才明白发生了什么,登时暴跳如雷。转身就想再次冲进去,不想张元清已是用力关上门,若非秦氏赶紧抽身,说不好会被撞个正着。

气的呆立半晌,忽然从地上捡起块石头,朝着门上就丢了过去,发狠道:

“张元清,你算什么阿物!你赶紧去跟三小姐说,就说我的话,赶紧跟着我去给太太赔罪,不然太太不独发卖了你,便是三小姐这般忤逆娘亲,可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不想话音一落,就觉得后背有些发冷,下意识的回头看,却是瞬间呆了——

老爷什么时候来了?

可不是程庆轩正寒着脸站在那里?

“说什么昏话呢!丁氏是怎么教的你,就这般和三小姐说话!还发卖老爷子的人,还真是吃了熊心豹胆!”

秦氏只觉头“嗡”的一下,一时又气又悔又怕。

都是被张元清那个鲁夫带累的,连自己都差点儿成泼妇了!偏是这般丢脸的一幕还落到了老爷眼里。

一时只觉委屈无比,拽了帕子捂住脸就开始哭:

“老爷啊,您可要为老奴做主。老奴好歹也是得了夫人的吩咐,来请小姐回去的,倒好,竟是被她撵了出来…亏得老爷您到了,不然,老奴不定被难为成什么样呢…

殊不知把刚才一幕尽收眼底的程庆轩却是根本听不进去,沉着脸道:“闭嘴!你们太太是好的,事情都是坏在你们这些坏坯子身上!说什么请小姐,你真以为老爷我是瞎的吗!”

但凡对主子有一点儿敬意,也不敢就这样在大门外直接撒泼。怪不得会让张元清直接赶出来…

退一万步说,再是不喜这个女儿,可好歹也是她的爹,没道理倒要给一个糟婆子撑腰。

更别说程庆轩这会儿出现在这里也是有原因的——

今儿个上朝时,竟是意外碰见了已是入了侍卫处当值的武安侯府嫡长子袁钊钰。

要说平日里,程庆轩不是没有见过这位家世尊贵、年轻气盛的世子,只他存着心结,总觉得武安侯府并没有把自己看在眼里之下,也不愿拿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

这回受了袁家的恩,方意识到是自己想的左了,自然热情的多,大老远就站住,等袁钊钰到了后,又笑脸相迎。

袁钊钰果然没有摆架子,还出乎程庆轩意料的和他寒暄了几句,即便所有的话都是围绕着蕴宁,甚至还特特送了一瓶据说是除疤的药膏,当真令程庆轩受宠若惊——

原还以为,也就袁家女眷对蕴宁看重些呢,倒不想连世子都这般关切。

左思右想之下,竟是决定亲自跑一趟,接蕴宁回去。方才可不发呆之余正在感慨,袁家还真是大手笔,这么大一座庄园,竟是说送就送了出去,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正想上前敲门,不料却是亲眼目睹了秦妈妈耍泼的一幕。

一时心里那个气呀,毕竟今日的蕴宁可不同往昔,不独有老爷子眼珠子似的护着,还和长公主府结了缘,甚至自己头上还没暖热的这顶官帽,都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样的小女儿,也是秦氏一个下人能埋汰的?

这么一想,不觉有些怔愣——一向不讨喜的小女儿什么时候这么有人缘了?

秦氏这会儿彻底呆了——老爷不是最护着太太吗?如何听了自己的话非但没有责罚三小姐,反是对自己无比厌烦的模样?

惊吓太过,竟连哭都不敢了,却是憋得不住打嗝。

程庆轩哼了一声,也不理她,只管往里面去。张元清还未走远,听到外面声音赶紧转了回来,不成想却是瞧见了秦氏吃瘪的一面,一时只觉畅快至极,连带的对程庆轩也恭敬了些:

“…倒不是小的有意难为那秦妈妈,委实是她对小姐大呼小叫,还说什么小姐就会惹太太生气,外人不知道的话,说不得还以为三小姐是如何淘气呢,明明老爷子说三小姐性子最是乖巧可人的…”

程庆轩脸色更加不好看——委实是之前,秦妈妈可不是在他耳边嘀咕多很多次,大致也都是这个意思。这会儿自是信了个十成十。

那边蕴宁也得到消息迎了出来,程庆轩心里,这个女儿已是和从前大大不同,竟是亲自上前,止了蕴宁行礼:

“秦氏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不过是这么些日子不见,你母亲对你极为挂念,再有就是,明日就是你外祖母寿诞,咱们一家可不得去你外祖母家贺寿?”

说着,扭头厉声道:

“还不过来给三小姐赔罪?”

尽管满心的不甘不愿,秦氏可也不敢违背程庆轩的意思,只得臊眉耷眼的跪倒在地,抬手朝自己脸上抽了一下:

“三小姐大人有大量,不要和老奴一般见识…”

却是郁卒的恨不得喷出一口老血来。

蕴宁却是理都不理她,只冲程庆轩一点头:

“父亲既是这般吩咐,蕴宁敢不从命?还请父亲稍待,我去收拾下,很快就好。”

丁氏这会儿却是正焦躁不已。

按理说秦妈妈走了这么久,早该把那死丫头给带回来了,怎么都这会儿子了,还不见人?

正在院子里徘徊,可巧瞧见了程庆轩的马车。跟在她身旁的程宝茹已是惊喜道:

“是爹爹的车子呢。”

丁氏笑着就迎了过去,待得到了近前,却是一怔——

怎么后边还跟着一辆车?

那边秦妈妈已是低着头从车上下来,又俯身亲自打开车帘,伸手扶了个脸上遮着幂离的少女下来,不是蕴宁又是哪个?

还真是会赶时候,竟是和老爷一起回来。丁氏心里不住腹诽。

只程庆轩面前,丁氏再多的火,也只得压下去。

眉眼间更是喜意盈盈:

“倒是巧了,老爷竟是和宁姐儿一块儿回来了,我在家里可不一直提着心呢?”

“娘亲今儿个可不是念叨三妹妹好几回了,可巧,这就回来了。”程宝茹也上前凑趣,语气中却是掩也掩不住的酸意。

待得瞧见丁氏亲热的挽起蕴宁的手,不免越发不是滋味儿——

打从长公主府回来,爹娘待那丫头真是一日日越发好了,再不是往日那般独宠自己的情形了。

不经意间抬头,却是瞧见秦妈妈脸色有些不对,甚至脸颊上还隐约有指痕,眼珠转了下,忙故作惊讶的开口询问:

“秦妈妈你的脸怎么了?是谁那般大胆,竟是敢对你动手?”

丁氏离得最近,登时听了个分明,当即转头,正好和秦妈妈含羞带悲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胡说什么呢。”程庆轩却是回头斥道,又颇有深意的瞧了丁氏一眼,才冷声训斥,“一个奴才秧子罢了,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东西?值得你这样的小姐殷勤问候?”

不管是瞧在老爷子面上,还是长公主府和武安侯府的关系,这个女儿却是再慢待不得了。与越发举足轻重的宁姐儿相比,秦氏算得了什么。

一番话说的秦氏面色发青,“噗通”一声再次跪倒在地。

丁氏虽是尽力忍着,挽着蕴宁的手却不自觉用力——

秦氏可是自己的奶娘,这般被作践,自己又有什么脸面不成?即便老爷言语里并未针对自己,丁氏依旧觉得颜面无光。

好容易勉强摁下火气,笑着冲蕴宁道:

“秦妈妈也是府里老人了,你们兄妹几个,可不都是她一手照看着长大的?只她这会儿人老了,难免有犯糊涂的时候,所谓尊老爱幼,宁姐儿且容着她些,便是有个什么,也莫要放在心上才是。”

话里话外,分明暗示蕴宁不晓事,有恩将仇报之嫌。

蕴宁挑了挑眉,却是站住脚,直视着丁氏的眼睛,慢吞吞道:

“太太这话我却是不懂了,爹爹方才说的明白,秦氏不过一个奴才秧子罢了,如何当得起我这个主子的尊重?或者太太的意思是,爹爹说的错了?宁儿年纪小,不免有些糊涂,还请太太明示才好。”

丁氏登时气结,眼瞧着程庆轩脸上已是有些着恼,如何还敢再多说什么,扬声冲着秦氏道:

“果然年纪大了,就愚拙不堪,不过是让你去请三小姐,这么简单的事都办不好!还不滚下去!”

“太太果然是个明白的——方才秦妈妈说,我除了会惹太太生气,再没有别个好处,本来还有些忐忑呢,这会儿心里终于安稳些了。”蕴宁继续道。

一番话说的丁氏遽然变色,既深恨蕴宁不给自己面子,更埋怨秦氏偌大年纪,却叫个孩子抓住把柄。

至于秦氏却是面如土色,委实料不到便是丁氏面前,蕴宁也丝毫不给自己留半点儿脸面。却是半句不敢给自己辩解,也无比确切的意识到,三小姐果然和以前不一样了。

倒是灰溜溜的退下时,狠狠剜了程宝茹一眼——不是二小姐故意嚷嚷,自己如何会再次受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