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咬牙,拨动幻魔琴。身后传来几声巨响,在地上砸起一连串的大坑。铭惜几乎是踩着一个一个爆破追上来的。他全凭着直觉,反应简直灵敏至极!每每都能踩住爆破的最后一个瞬间,一点时间也不浪费。

花九夷拨了几下琴,稍微争取了一点时间。眼前就是黑压压一片的丛林,她手上的戒指闪着盈盈的光泽。这是从安贞墓出来之后,李盘还给她的。铭惜呼哧呼哧地在她面前停了下来,慢腾腾地走了过来。

若说不怕,那是假话。

她咬了咬牙。最后面对着铭惜,脚下腾空而起,琵琶铮铮,她没入黑暗的丛林。丹夏赶到的时候,就看到这一个画面。

铭惜大急,抓了抓头:“我就不信我找不到你!”

丹夏扑上去:“先过了我这关!”

花九夷躲在树上,望着下面他们又打了起来,不由得大急。她的本意,本是想将铭惜引到林子里来,用幻魔琴对付。可是此人天生痴傻,却得天独厚,虚幻阵法之类的东西对他根本毫无作用!幻魔琴有没有用,她心里也没底。但是这里都是树,她想着,拖延时间躲避一会儿,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至少,拖得一时算一时。

可是如今丹夏却又和这人纠缠了起来。先莫说实力,就是丹夏现在先受了伤,若是拨动幻魔琴,她是断无法幸免。到时候落得一个任人宰割的下场!

她这厢急得团团转,不知该如何是好,那边,丹夏已经将她作为“不死战神”的能力,淋漓尽致地发挥了出来!

已经经过一整日的对战,她身为女子,体力早已经透支。又何况失血过多,应当让她感到头晕。可是她整个人好像都进入了一种失神的状态,完全失去了痛感,疲惫感,面无表情地,战斗,战斗,战斗!

她仿佛也不在乎自己受伤了。伤口持续增加,铭惜的手重,几乎要拆掉她的肋骨。可是她倒在地上,总是能一下就爬起来,继续战斗!

铭惜毫无感觉,还在兴奋地战斗。可是树上的花九夷,却惊呆了。她早就听说过,帛书坤将有这么一手绝技,四国无人能敌。除非她完全死透,不然谁也无法赢她!

她天生愚钝,无智无谋,于剑术上也无甚天赋,所以她只能去拼,豁出比别人多十倍的努力去拼!她不怕死,从来也不怕,她要一直战斗下去!

因为她除了战斗,什么也没有。她觉得她自己,除了拼命,什么也不会。

于是无论在任何场合,她总是会为自己的搭档,比如黎点点,让出生存空间。她只不过,是认为自己这样的人,就是作为肉盾存在的,就是为了要保护这些聪明的,不会把事情搞砸的人活命的!

原来,她是认为自己一无所有。原来,她是认为,除了死,再没有其他事情,能体现她的价值了。不死战将,竟然一心求死…

她无数次死里逃生,赢得不死之美名,只是因为她不怕死罢了。可是这一次,她面对的对手是一个没有脑子的傻子,完全看不出来她的状态,不会误以为她已经死了或是就算不动她她也活不下去了。只要凭着直接感觉到她还有一丝气息,就会继续同她战斗下去,直到胜利。而要在与她的对战之中获得胜利,只有一种可能,杀死她!

花九夷眼睁睁看着她战成一个血人,终于忍不住,尖啸一声,几乎要刺破人的耳朵。丹夏受不住,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铭惜的瞳孔一散,然后就恢复了正常。他被花九夷吸引了注意力,也没有注意到刚才的异常,只抬着头道:“原来你在这里,坎将夫人。”

花九夷苦笑:“对,我在这里。”摄魂术对这个人,果然没有用。她缓缓从树上飘下来,抱着琵琶,看了一眼地上昏迷的丹夏,轻声道:“我唱首歌给您听,好不好?”

铭惜大大咧咧地把刀往地上一插,坐了下来,道:“好啊,等你唱完了,我再杀你。”

这个时候,花九夷倒笑了出来。她轻声道:“您真是个有趣的人。”即使要杀死对方,也能用如此纯良的神情,如此无辜,仿佛谁也不能怪罪于他。

铭惜咧嘴一笑,侧了侧头,突然道:“真是可惜,我刚刚发现你比凉云姐姐还要好看。可惜你的脸已经被我毁了,而你又要死了。”

花九夷只微微一笑,有些苦涩,有些云淡风轻。此时,真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她抱着琴,坐去了一边,铮铮拨动琴弦,朱唇轻启,开始吟唱:“天涯路,在梦里。舞罗衫,君吹响羌笛。雪落不满地,卿踏碎涟漪。长相思,长相忆,成双花前影。若是生死两路,我再煮酒轻唱。许我富贵无双,不若廊下兰花,哪一支最香。”

第二卷:携手篇 第七十九章:得胜

第七十九章:得胜

曲毕,铭惜睁着眼睛,仿佛还精神奕奕的样子。花九夷倒平静下来,只望着他不说话。

铭惜突然道:“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

花九夷轻声道:“这是一首妇人思念出征的良人的曲子。最后一句的意思是,妇人不想要良人功成名就之后荣华富贵,只想要良人陪着她,去廊下看那株开得最好的兰花。”

铭惜“哦”了一声,然后突然闭上了眼,直直地向后瘫倒。花九夷这才出了一身冷汗,刺啦啦地割着伤口,被夜风一灌,更是疼得厉害。她先站起来,小心翼翼地靠近,试探着用脚踢了踢铭惜。对方已经开始发出如雷的呼噜声。

她暂时松了一口气,转而注意丹夏的状况。丹夏虽然一身是血,可是呼吸还算沉稳,应当没事。花九夷掏出匕首割了手,滴血替她治疗了内伤。

长风列缺和修那一架打了三天三夜。其间殷雷和凉云收队休整过几次,也是打得难分难舍。

而花九夷,铭惜,和丹夏,却结结实实地失踪了三天。

是以修在接到祝融内乱的.消息,急急忙忙地要回国勤王的时候,长风列缺也吓掉了半条命,满战场转悠地找花九夷。

这一场被期待已久的最后战争,.竟然是这种乌龙收场。祝融军为了勤王,班师回朝。帛书胜!

而四国第一将的争夺战,也没分出结果。

休将走得太急,记得把黎点点.带走,却把自家傻将军,给忘在了山里…

黎点点是自愿跟休将走的。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当时她翻到山头,做了这场四国第一将之战的唯一见证人。即使是后来乌龙起,信使来传信,她也一定动静都没发出来,弄得连长风列缺都忘了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可是休将记得。他朝她伸出了手,于是她就跟他走.了。

等长风列缺后知后觉地想起,刚刚被带走的那.人是谁来着?休将已经带着人跑了个没影。他得知花九夷不见了,也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回头去找。何况他心里也只是在想,祝融军真是越来越出息了,这么小一个孩子,三天三夜不吃饭,竟然也熬得住…

花九夷失踪了,.而且已经失踪三天了!这很严重,严重得不得了。这个女人,怕黑,怕鸟叫,怕鬼火,怕狼。而且,还不大认路。在山里,她能转悠到哪儿去?更何况,最最糟糕的是,她是和祝融的那个傻子一起失踪的!

殷雷忍不住道:“元帅,您在这里已经兜了几圈儿了,不如上那边找找去?”他怎么还翻尸体呢。九小姐从开战开始就一直站在一旁看啊,根本没加入战斗,怎么会在尸堆里。

长风列缺道:“那边是林子,借她几个胆子,她也不敢在那过夜。也就是说…她现在还不回来…”啊啊啊啊啊真是越想越可怕!

殷雷心想,是不是打了三天三夜,太累了,所以元帅精神失常了…

正在他要忍不住再劝的时候,一个小兵呼哧呼哧地跑了回来:“报——报元帅,殷将军!找到九小姐和丹夏将军了!”

“在哪里?!”

“报,在前面一里路的林子外头!”

“…”

花九夷细心地用湿布滋润丹夏干渴的嘴唇。丹夏虽然是女孩子,但是这个身子因为受得伤多了,而有惊人的恢复能力和自愈能力。花九夷摸摸她的头,高烧已经褪得差不多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铭惜被五花大绑,捆在了树上,还蒙住了眼睛。绳子是从琵琶里抽出来的百炼结,无比坚固,即使是蛮力如铭惜者,也挣不开。花九夷本来把他绑了,就打算把丹夏拖回去的。一来丹夏一身是伤,她实在不敢拖。二来也怕把人绑在这里,被野兽叼了可怎么办?

于是她就想,这里离那边这么近,等打完战,他们应该会找过来吧。谁知这一等,就等了两天三夜。

期间不但丹夏,铭惜吃饭喝水都要她伺候着。最麻烦的是他还老吵着要方便。于是花九夷索性也不给他水喝了。铭惜闹着要喝水,她狠着心不理睬。铭惜倒是不生气,傻乎乎的,直夸她厉害,一再保证她已经打败他了他不会杀她了。花九夷想,虽然这是个傻子,但是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铭惜纯洁的心灵受到了伤害,也不理她了。

长风列缺所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情境。

那女子的鬓发凌乱,仿佛疲惫不堪,侧对着他坐在树下,小心地呵护着枕在腿上的那人。她身后的树上还绑着一个彪形大汉,被蒙着眼睛,呼哧呼哧地鼓着腮帮子像只青蛙,有些可笑。她的头发上,好像有无数阳光里的小妖精在跳舞。

望着她脸上那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弄的,蜿蜒的疤痕,长风列缺屏住了呼吸。

花九夷回头看了一眼,一愣,然后如释重负地道:“你可算是找来了。”

你可算是找来了。

没有抱怨他将她丢下,没有恐惧哭泣,也没有激动终于回归安全。她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你可算是找来了。

“丹夏大人的伤需要处理,快来。哦,这个人,这个是铭惜大人。别杀,留着换黎点点点大人岂不是很好?我脸上的伤?哦,是那天…什么?打赢了!哇!等等,你胳膊怎么回事,你的盔甲怎么破成这样?有没有受其他伤?快给我看看!…”

猛然被人一把揉进怀里,如此用力,仿佛生命也要在这一刻停止。她觉出他如雷的心跳,一愣,然后停止了聒噪。她慢慢地伸手回抱他。

“阿九…”他呼吸急促,仿佛极其不安,极需要她的回应。

“嗯,我在这里,长风。”你的破烂盔甲硌得我好痛…

她的抱怨没有说出来。下一刻,她就被人一下子拦腰拎了起来,四脚乱扑腾的蠢样,她哇哇大叫。

长风列缺一边大步流星地朝前走一边怒气腾腾地道:“让你顾好自己让你顾好自己,我的话你都当是耳边风?!嗯?这回你怎么都别想跑,看我怎么收拾你!”

花九夷哇哇大叫:“我没掉…”她本来想说,我没掉毛!可是又好像有点说不出口,觉得这话似乎太粗鲁太赖皮了一点。

士兵们疲惫地走来走去,在阳光下清理战场。祝融人留下了一百士兵,清理战场。帛书人也不与他们计较,由着他们把伤兵抬出来,把同伴的尸体放作一堆。

胜利的喜悦,被稀薄的阳光照得暖洋洋的,这仿佛是一种极轻松的心情。这里后来立了两个碑,死对头祝融和帛书的烈士冢,竟在这里遥遥相对。这是后话。

现在,马上就要回家乡了。能再这样看看太阳,真好。

只除了一个人,哇哇大叫个没完没了,实在是很煞风景。

长风列缺有些恼怒:“别再叫了!再叫我要把你绑起来了!”

花九夷眼泪汪汪,想要去捂脸,又不敢:“你给我抹的什么东西?好痛!我不要你们伤药,好像会咬人一样,还会留疤!”

“你尽管给我挑剔”,他毫不客气地在她额头上用力弹了一下,“我就是要你留疤,留了疤才好!这样除了我,看谁还要你!”省的一天到晚不安分。

花九夷不说话了,捂着额头,由他给自己的脸和手都上好了药。然后他把药瓶子一丢,眨了眨满是血丝的眼睛,摸了摸胡子拉碴的下巴,往旁边挪了一边,然后倒下去枕在她腿上:“我要睡觉!不要吵!”

他们这是在先前他们扎营的山洞里。石头床上用作褥子的东西也都还在。花九夷把他的头搬去一边,先奋力把他的盔甲从头到脚都拆下来,然后挪进他怀里。他撑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她道:“我也很累啊。我也要睡觉。”她这三天也没有怎么睡,也很可怜的。

长风列缺心想,你倒是聪明,本来是我枕着你的腿,现在倒是我的手成了你的枕头。他也不说话,直接把人捞过来,就吻上去。带着一些疲惫的意味,和一种放松的状态,连鼻息都是绵长的,叼着像花瓣一样的嘴唇,细细亲吻。他手伸进她衣襟里,来到胸前,三两下扯坏了又一件束胸,漫不经心地抓住一团,捏了两下。

然后,仿佛满足了什么心愿一般,他就叼着她的嘴唇,就这么睡着了。

花九夷想把他的手从胸前拉出来,可是拉不动,只得作罢。她想,打了胜仗,马上要下山了。就原谅他这一次,反正下了山,她会有很多很多的内衣和束胸穿。

一切,都在好起来。

虽说跟原本所想的,能把百年恩怨都算清楚,有些出入。但是总归是打了胜仗,国主昭告天下,大庆三日,除杀人罪和谋反罪,大赦刑徒。

边城之内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也有许多从邻县赶来凑热闹的人,专门来看受降仪式。

要知道,帛书和祝融打了上百年,一直相持不下,从来没有哪一方主动投降过。而帛书几十年前遭逢内乱,还是在免战期。祝融还算君子,也没有趁火打劫。如今逢祝融内乱,帛书自然也不会同他们计较。休将留了一个上品将军下来,处理战后事宜,也向帛书投降。

帛书是一个耿直的国家,向来秉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民族精神。寸土不让,但绝不掠夺。

受降,安抚士兵,重掌边城事物,长风列缺忙得团团转。因为青墟老早就跑没了影子,丹夏受伤在床上养着,黎点点被俘。殷雷倒是鞍前马后地跟着。他原本的职责是跟随花九夷左右,但是花九夷跟着一大群夫人小姐出去了,还带着千红,所以把他打发走了…

长风列缺有点暴躁:“青墟呢!”

殷雷凉飕飕地在一旁回答:“青墟将军在丹夏将军那里。”

长风列缺的嘴角抽了抽,没说话。

接下来是正式受降。百姓欢欣鼓舞,一路欢歌漫舞,很是热闹。对方派出的,是一员驰骋沙场数十年的老将,身负骠骑大将军之衔,服侍了两代休将。即使在帛书国中,几员大将也很是敬重他。

老将军俯身签了降书,眉头也不皱一下,面容肃穆,下笔刚毅浑厚。仿佛签的不是降书,而是寻常公文。

长风列缺亲自出席(青墟跑没影了),并不入座,和老将军一起,站着签署了文书。

台下有帛书百姓的欢呼声。祝融士兵整整齐齐地站在老将军身后,一动不动,安静之中带着肃穆。

长风列缺真挚地道:“望来年,再与贵国休将,决一胜负。”

老将军抬了抬眼皮:“元帅认为,您比前任坎将檀英大人如何?”

长风列缺笑道:“前辈在前,黄口小儿,不敢妄自比较。”

老将军道:“我国现任休将,已经超过了他的前辈。需知在你们的位置上,除了面前的对手,也就只有前辈能抗衡较量。休将如此,坎将大人自然也该如此。”

长风列缺展现出了一个胜利者的风度,没有同他计较。只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这个老匹夫…

忙了一天,终于得了闲,长风列缺终于能够关注一下花九夷的情况:“这天都黑了,她到底跑哪儿去了?”

殷雷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但还是道:“九小姐,到城郊新开的那家…那家美…”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来就听不见了。

此时正值夜幕当空,长风列缺忙了一天,正在院子里和他下棋放松。结果他一失手,长风列缺瞅准空子,就下了一步杀招。末了,嘿嘿一笑,还道:“什么?听不见。”

殷雷脸色煞白,看着被吞掉半壁江山的棋局:“长风大哥,你…”

长风列缺很有大将之风地笑了笑:“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你还没输呢。你刚才说什么来着,阿九到哪儿去了?”

“…”殷雷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恢复成面无表情状,道,“九小姐到城郊新开的那家美人堂去了。”

“美人堂?”

“就是,女子们去的地方…听说前些日子,我们还在山中的时候,边城里来了个怪人,好端端的女子,不乖乖地呆在家里,偏偏在城郊开了一家美人会所。许是我们边城地处交界,法制不严的缘故。”

长风列缺落了一子,转身去端起茶杯,然后随意地道:“她都跟什么人去的?”

“有新侯夫人,陈将军家的三位夫人和两位小姐,还有木将军夫人,铭将军的小姐…”殷雷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才接下去道,“还有铭惜将军,和山阳侯大人。”

“哧——”长风列缺一口茶全部喷在了棋局上。此局作废,无胜负。殷雷在心里道,兵者,诡道也…

因为战胜,直到深夜,边城百姓还在街头狂欢。花九夷还算识趣,起码没有彻夜不归。整个元帅府都听到她和千红的说笑声。

“这个曲老板可真有意思…”

“嗯,看着也是个面善的,行事说话比男人还大气得体。”

“难怪她会出来做生意。许是家里有什么难处?”

“咦,她不是说,她无父无母,家里只剩她一个人了么?”

“小姐,新侯夫人约您明天再去,其他夫人小姐也有再去的意思,您看,元帅那…”

说话间,她们已经一路走到了落霞居,女子的闺阁。缓缓推开门,泄露了一室烛光。好像推进了一个美丽的梦境里。那人鲜少的一袭白衣,青丝披散,懒懒地斜倚在桌旁,在灯下看书。在烛光下,他面上瘦削的线条,流动着几分妩媚的意味。偏深的肤色,也有一些蜜色的光彩。

花九夷一愣,然后回过头去,从千红手上把大包小包的东西都接过来,笑道:“你先回去睡吧,不必伺候了。”

千红正面色不善地看着长风列缺,此时听得此言,有些错愕:“小姐,这孤男寡女的…”

花九夷面上一红,垂下眼睫,道:“好了,你先回去睡吧,我不会有事的。”

好说歹说劝走了千红,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到屋子里,小心地关上了门,然后把手上的东西全都丢去桌上。虽然累,但是她心情极好。见那人面色不善,也不在意,只道:“你又怎么了,拉着一张脸。打了胜仗不是该高兴么?”

长风列缺看了她一会,见她这样高兴,也生不起气来,最后只道:“时辰不早了,洗洗睡吧。”

花九夷笑嘻嘻地走去镜子边,把发髻和首饰拆下来,一边背对着他道:“你没发现我换了身衣服么?我在美人堂早就洗过啦。”一改山中的狼狈模样,她此时穿着嫩绿色的长裙,头上挽了一个髻,还有两条俏皮的小辫子垂下来,十分娇俏。耳朵上戴着圆圆的珍珠坠子,又贵气又可爱。

长风列缺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虽然觉得奇怪那美人堂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还给人沐浴更衣。但是他也没多说,起身自己宽衣解带,爬上了床,仿佛不在意那般,道:“那美人堂,不是女子会所么?你带着铭惜将军做什么?还有山阳侯又去凑什么热闹?”

第二卷:携手篇 第八十章:贵夫人的平凡生活

第八十章:贵夫人的平凡生活

先不提铭惜这个傻大个儿,一点身为俘虏的自觉都没有,成天跟在花九夷身后乱窜。那山阳侯,据说有龙阳之癖,天天倒持些女人家的玩意儿,不男不女,阴阳怪气,在帛书贵族之间传为笑谈。可是,终究是个男人吧。

花九夷把头发拆了下来,梳理了一下,头也不回地道:“铭惜将军要跟着我有什么办法。何况美人堂美人堂,又没有说是美女堂,男子也可以是美人啊。只是你们去得少罢了。至于山阳侯大人,是新侯夫人她们约的,我先前是不知道的。”

她脸红红地把外衫和裙子脱了,穿着雪白的内袍爬上了床。长风列缺用手支着头,懒洋洋地看着她,一副“有什么事趁早说吧”的模样。

她笑嘻嘻地在人家胸前蹭了蹭,讨好地抱着他的身子,道:“长风,听说你有一手好书法。”

“嗯?”他有点把持不住,伸手抱住她的腰,手滑进了她衣服里,在她光滑的背脊上流连。她脸上的伤已经用了最好的雪肤霜,几天的功夫,就连疤也脱了,成为一道淡粉色的痕迹,在烛火中别有一番风情。

“不要亲我的脸,我脸上涂了.东西的”,她不满地把他推开,然后道,“美人堂的曲老板,求你给她题词…”

他挑了挑眉:“我从不给人题词。你.随便应承了人家是你的事,你可以自己题。”

花九夷一愣,颦眉道:“可是曲老.板说,只要我开口,你一定会题的。”

长风列缺好整以暇地道:“对,你开口,我一定题,因为.我宠你。可是,你忍心为难我么?”

花九夷想了想,然后道:“那算了,明天我去找青墟大.人,让他题好了。”

“…为什么是青墟?”

“因为他是美人啊!还是大将军!”花九夷一脸的理.所当然。

“…”

第二天,花九夷.又失踪了一天。长风列缺脸色苍白,冰冷抑郁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一看就知道昨晚没休息好。众所周知,他昨晚是在九小姐房里过的夜,难道九小姐侍寝不尽心?

可是今天早上,九小姐明明活蹦乱跳地出了门,明显心情极好,不像是和元帅闹得不愉快了啊…

第三天,九小姐照常出门,玩到半夜才回来。长风元帅眼睛下出现了阴影。

第四天,九小姐还是出门。好几名将领在晨会的时候不软不硬地碰了钉子。长风元帅以自制力著称,但是他心情不好,谁都能一眼看出来。

第五天,九小姐脸上的疤已经只剩下一丁点痕迹了。边城之中遍传元帅得美妾。美人堂的老板,迎来了军中第一美男子,帛书乾将青墟龙飞凤舞的题词。一块檀木匾额,烫金的“绝色佳人”四个大字,就差被当成祖先牌位供了起来,为美人堂招揽了无数待字闺中的少女客人。圆脸的曲老板,数钱数得眉开眼笑,也没注意到今天那位九小姐怎么没有来,只派了个侍女来取了些东西…

花九夷趴在扶廊上,百无聊赖地和望月莲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这话,打发时间。此时已经是晚秋时分,望月莲已经要谢了,懒洋洋的,也没什么精神搭理她。连天上若也不见了,好像去准备冬眠了。

一只手从后面拎住了她的小辫子,她也不生气,也还是趴着,一动不动。

长风列缺自讨没趣,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一把把她抱过来,放进怀里。今天他难得的心情不错,也不知道是不是开心了好几天的她终于不开心了的缘故…他拉拉她的小辫子:“怎么了?”

花九夷抿着嘴,好像在眯起眼睛看池子里的景色。然后她道:“他们说,我是你的妾室。”

长风列缺一愣,然后笑道:“自然不是,他们知道什么。”

花九夷别过脸:“可是他们这么说,你好像很高兴的样子。怎么,我给你做妾,这么值得你高兴?”

她的语气酸溜溜的,他也不生气,低下头亲亲她香喷喷的脖子,低声道:“我自然高兴,但不是高兴他们说你是我的妾,而是高兴现在谁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你当然不会是我的妾室,你是我的妻子。”

“唯一的?”

“唯一的。”

她还是不放心,瞪圆了眼睛:“没有妾室,没有通房丫头,也不去花楼?”

长风列缺轻轻笑了一声:“家里只有你一个,在外洁身自好,花楼那是坚决地不去。可以了吧?”

花九夷眯着眼睛,还是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