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严肃地道:“提前警告你们俩,千万别冒险。中心地区是最危险的,如果不是怕被潮水吞噬,谁也不会接近摩天轮半步。”

在梦中人狂奔逃窜的同时, S市附属医院中,一众妖魔在坐等溟主的好消息。病房中静悄悄的,江珧、图南、卓九并排躺着,谁也吃不准他们何时会醒来。

“唔……嗯……啊啊……”一声破碎的□响起,众人惊讶的发现,竟然是患嗜睡症的小男孩率先醒了。

吴佳满脸喜色:“宿主醒了,应该没问题了吧?”

白泽却大惊失色,跺脚道:“糟了!他一醒,梦就崩塌了,主公还在里面没出来呢!”

吴佳大叫:“那赶紧再敲晕他!”

白泽拦住了冲动的鲛人,咬牙道:“先别急,这小孩不定时会醒一次吃饭喝水,但梦魇并没从他身上出来,应该是藏在深层意识里了。我们可以抓紧从宿主身上得到一些有用信息,梦毕竟是他制造的。”

吴佳立刻冲上去晃动那个黄黄瘦瘦的男孩,大声问道:“你的梦是什么样子的?梦魇藏在哪里?它长得可能像匹马,有时候发红有时候发黑……”

男孩儿似醒非醒,惊恐而茫然地瞪大眼睛,似乎根本听不懂吴佳的话。长期在噩梦中生活,他已经失去了语言能力和思考能力。言言走过来,用男女老幼各种不同的人声与他交谈,时而温柔时而恐吓,试图从他嘴里撬出点什么。

“怕……爸爸……床下……床下……怕!”问来问去,男孩只会喊爸爸妈妈和几个莫名

其妙的词,要么就不停尖叫。没有办法,梁厚给了他一点水和吃的,大家从新商量计划。

白泽对言言说:“我们中间你最擅长迷惑之术,骏驰帮忙,找出他身边的人来问吧。”

正如那个大男生所说,越靠近中心地带越危险,怪物们三三两两聚集在此游荡,但毁灭性的黑潮在后紧追,幸存者们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往里冲,前面不断传来零星枪响。

江珧问:“你们的枪从哪里拿的?我去过超市,只有零食饮料。”

男生一边开火一边回答:“在打气球的摊位上拿得呀,你没看见?”

江珧挥舞着西瓜刀,惊讶道:“那不是气枪吗?鸡都不一定能打死。”

“你没发现这个梦是小孩做的?细节上没什么逻辑,小孩儿以为是真枪,那就可以当真枪用。”

江珧恍然大悟,怪不得这支看起来很土的步枪居然能连射,还有用不完的子弹,暗自决定等潮水退却后一定要去搞一支来。

或许幸存者决定不抱团是有道理的,三人小队不断受到攻击,很快就被冲散了。好在摩天轮这个目标非常巨大,江珧背着小灰继续往中心地带逃跑。她们俩没有好的武器,遇到怪物只能绕弯,速度大大落后。眼看黑潮已经扑到临近的街区,可后面还有两三公里的路程,小灰大喊:“停下!我们开车过去!”他挣扎着从江珧背上跳下来,拉开路边一辆小车的门,跳上驾驶座。

江珧急得如同热锅蚂蚁,但又没别的法子:“小祖宗哎,你脚底下够得着油门吗?旁边坐着去我来开!”

小灰好像刚刚才发现自己的身高问题,在气球的“噗噗”闷笑中气得眉头拧成一团,但他还是听话的爬到副驾驶上去了。车上根本没有钥匙,小灰掀开面板,想用电流脉冲发动汽车,谁知道盖板下面空空如也,跟碰碰车一样的情况。

“电影看多了吧!我猜这车里面连引擎都未必有!”江珧握紧方向盘,默念着“这是梦,一切皆有可能”,一脚踹上油门,汽车飞窜出去,稳稳地行驶在大街上。

“这不科学……”小灰这个死理性派连连遭受打击,愣了一会儿,伸出手臂帮江珧扣上了安全带。多亏他细心,江珧的驾驶技术更像在开疯狂赛车,不断撞飞垃圾桶、小吃摊和倒霉的怪物,鲸鱼气球在车窗外起舞,被撞飞的物品砸得砰砰作响,还挂着一根烂菜叶子。

在最后一个转角拐弯时,莽撞的驾驶员把车开到了电线杆上,车子前部变成一个凹型,彻底熄火不动了。

“下车!最后两步路了,我们跑过去!”江珧像抗行李一样

把小灰拽了出来,夹着他夺路狂奔。

两人不熟悉路,摩天轮近在眼前,可他们俩竟然冲进了一条长长的死胡同,再回头已经没机会了。水泥厂房冰冷坚硬,墙壁都有三米多高,凭他们俩的本事,根本不可能翻墙过去。

黑潮堵住了路口,如同无数怨念凝结成的巨大生物,一路吞噬着空间压迫过来。

江珧觉得四肢冰冷,脑中一片空白,小灰竟然镇定如常,冷静地对她说:“姐姐,你踩着我的肩膀爬过去。我不会死。”

“小鬼,别开玩笑了,人渣也干不出这种事啊……”

墙根有一簇不知名的小小灌木,在这灰黑色的绝望世界中显得青翠欲滴。

江珧看着这株绿色的生命,脑中空明,一股温暖的热流由额中蔓延开来。不知怎么想的,她弯腰触摸了那株植物。奇迹发生了,灌木如同童话中的豌豆藤蔓一样暴长增粗,刹那间越过高墙,像一条绳索般悬挂在眼前。

“心想事成,有救了!”江珧先把小灰托上去,然后敏捷地顺着藤蔓往上爬,就在攀登的过程中,这株神奇的植物居然还在不断生长,将他们送上安全地带。

看到正太安稳的站在屋顶上,江珧松了口气,谁知脚踝一紧,她差点摔下去。江珧回头一看,花容失色。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形怪物也顺着藤蔓爬了上来,它伸出鹰爪般枯瘦的手死死抓住江珧的脚踝,想把她拖回黑潮之中。

小灰应变神速,抽出书包上挂的西瓜刀干脆利落地挥下去,连砍几下,怪物的手腕被劈开了,骨头连着肉冒出黑血,但它就是不肯松手。

“你力气不够,刀给我!”江珧一手抱紧藤蔓,一手接过利刃,使尽全身力气劈砍,两下就把怪物的脑壳砸开了,她一脚踹开尸体,连滚带爬的上去了。

黑潮就此止步,江珧躺在屋顶上大喘气,小灰乖巧地坐在一边,用装巧克力的盒子压成纸板给她扇风。

她定了定神问:“你的鲸鱼呢?”

小灰抬手一指,只见气球在空间裂隙中狂舞,被一片碎玻璃扎中,“噗~~~”的漏着气,旋转消失在天边了。

原来他们爬墙的时候绳子被钩住了,小灰只顾着看江珧,就放手让气球自生自灭了。

江珧有点愧疚,摸着小灰的脑袋说:“别难过,等我们找到路径回到现实,姐姐再给你买个一模一样的鲸鱼,好吗?”

男孩并没表现出失去好伙伴的伤心,听到江珧如此说,他嘴角抽搐,淡淡地道:“……还是不用了。”

图南“嗷呜”一声从床上坐起来,剑眉倒竖,一张俊

脸气得铁青,活像吃水母过多中了毒。

“混账!混账!混账!!梦魇,本座绝对饶不了你!!!”图南握紧拳头,指节咔咔作响,一连串痛骂熟极而流冲出牙关,好像他被迫憋了很久,骂辞都牢记在心头了。

吴佳小心翼翼地问道:“带子还好吧?”

图南咬牙切齿地回答:“我被弹出来了,呆九在那边看着,她暂时还安全。你们调查的怎么样了?”

梁厚拿出几张化验单:“不太对劲。我们一边找人一边在医院里给这孩子做了检查,血常规发现他体内有重金属毒素,是长年积累下来的。”

“有人慢慢给他下毒?家里人?还是护工?”

梁厚摇头:“言言和骏驰还在查,据他家的邻居说,孩子父母感情一直不好,从他小时候就每天吵架,父亲还经常把情人带回家。”

“查查他最怕的是什么。我想梦魇就藏在中心区,操纵整个梦境。”图南再次躺下,强迫自己回到讨厌的梦里。

或许噩梦的规则就是如此。他聪明狡黠,智冠天下,在梦里竟然只能听不能说,开口就撒气。而呆九最怕自己像个小弟弟般被她照顾,于是他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学生。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灵魂的力量在没有肉体束缚的状态下,竟然开始渐渐苏醒了。

第50章 床下的女人

第五十章床下的女人

幸存者们分散站在摩天轮下的建筑物屋顶上,认识的偶尔会低声交谈几句,大部分人则保持静默。江珧数了数,一共有十六个人,她很高兴这里面包含那个涂着迷彩的大男生。对方显然也这样想,看到江珧和小灰,挥挥手送上一个爽朗的笑容。

人在梦里会感到疲惫和饥饿,成功逃离“涨潮”,江珧觉得整个人都虚脱了,跟小灰一起吃了点饼干。她不知道天还要黑多久,潮水何时才能退下去,此时此刻最想要的两样东西,就是热水淋浴和一张舒适的软床。

形势似乎稳定下来了,幸存者们三三两两的消失在屋顶上,不知又潜伏到哪里去了。

“你们可以找地方休息一下,在退潮之前中心区还算稳定,有点小动静也折腾不起来。”迷彩男生给出建议,跳下房顶走了。脚下就是漆黑粘稠的怪异潮水,江珧也觉得不太舒服,于是带着小灰爬下去,寻找过夜地点。

摩天轮下的这片区域跟游乐场其他地方都不太一样,几栋二层建筑围成一个回字型,有点像职工宿舍。从窗户里看去,里面是一个一个的小房间,有床、桌子等生活设施。

江珧抵御不了睡在床上的诱惑,低头询问小灰:“我们进去看看怎么样?”

正太立刻从书包里拿出玩具手电,打开了开关。走廊黑漆漆静悄悄的,只有脚步声发出的空旷回音,有点吓人。

江珧选择了一间距离出口最近的房间,缓缓推开门,陈旧的合页发出嘎吱声响。打开电灯开关,头顶上一盏昏暗发黄的灯泡发出亮光,照清楚房间里的一切。

面积只有十二三平方,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一台小电视机,木门通往卫生间。这可能是个孩子的房间,桌子上胡乱摆着些积木、汽车模型等小玩具,抽屉里还有撕碎的照片碎片。

江珧在镜子里见到了自己的尊容:头发蓬乱如鸟窝,脏脸惨无人色,手里还握着沾染血迹的西瓜刀,可怕程度简直媲美外面的怪物。

“小灰,你敢一个人在房间里吗?就一小会儿,我要去隔壁洗澡。”

男孩懂事地点点头:“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江珧感慨:“谁生了你这么个聪明的乖儿子,太有福气了。”

小灰听了赞美,一点高兴的神色都没有,木着脸走开了。江珧把运动服外套脱掉一甩,走进浴室打开花洒,里面竟然流出了温热清澈的水,简直令她感动地想哭。

全无防备的独自洗澡,在现实世界里是最平常不过的事,但在扭曲的梦境中,却不怎么令人安心了。江珧打开花洒把头发浸湿,眼睛一刻也不敢闭上。

“小鬼,你在干嘛呢?”外面的房间很安静,她忍不住开口询问,心中嘲笑自己比孩子还胆小。

“看电视!”正太清脆地回答,卡通动画片的喧闹声接着响起。江珧安心了,开始往身上涂香皂。

就在她满身泡沫准备享受热水洗礼时,江珧的目光无意中扫过浴室里通风的小窗户。第一眼没注意,第二眼就觉得不对劲了,她汗毛耸立再次打量,一声尖叫从喉咙里喷薄而出。

“窗户外有张脸在偷窥!挤扁的脸!”她裹着毛巾大叫着从浴室里跑出来,头发上还带着洗发水泡泡。

小灰抄起手电走到浴室门口,用光束照射那扇一尺见方的小窗。果不其然,一张漆黑的面孔紧紧贴在玻璃上,死白的眼睛向下窥视着浴室里的一切。

“我就说这里有热水太不对劲了……小鬼你干嘛,别开窗啊啊!”江珧阻拦不力,正太踩着浴缸,利索地打开了那扇小窗。一只黑白相间的胖气球晃晃悠悠飘了进来,正是他之前遗失的鲸鱼玩具。

小灰抓住气球指给江珧看:“白色这块不是眼睛,是斜后方的椭圆白斑。他的眼睛跟绿豆一样小,你离开一米看不到的。”

听到这种侮辱形容,虎鲸气球剧烈的颤抖起来,江珧确实看到一双晶亮的豆豆眼盯着衣衫不整的自己。

“这气球还真是……”她百般想不出形容词,只能把这两只一起推出浴室,开花洒冲掉残余的泡沫。回到房间,小灰一个人在看电视,气球又不见了。

“你把它扔哪儿了?再弄丢一次,就不一定能找回来了。”

小灰漠然回答道:“我让他在窗户外面站岗。”

江珧擦着头发往窗外一瞧,只见那鲸鱼活活气胀了一圈,在凄切夜风中不甘的摇晃,凝神去听,似乎还会发出嘤嘤哼哼的微弱悲鸣。

床很窄,好在小灰也不大,两个人睡正好。江珧发现他脱下衣服整整齐齐叠成豆腐块,忽然有点脸红。她自己总是习惯把衣服团成一堆随手乱丢,结果被小朋友给比下去了,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

检查所有锁好的门窗后,江珧松懈地躺下了,小灰从善如流钻进被窝,张开手臂想抱住她,无奈四肢太短,胳膊不够用。外面传来砰砰两声闷响,好像有人在敲窗。

江珧惊弓之鸟般弹起来:“什么动静?!”

“气球在撞玻璃,别管他。”正太跳下去把窗帘拉严实,又钻回被窝,惬意地享受“姐姐”温暖的怀抱。

江珧不知道在梦里睡觉算不算多此一举,但她觉得自己确实很需要休息。意识朦胧中,她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门外吵架,一男一女的声音缭绕不绝,让人心烦气躁。她翻了个身,床板嘎吱作响。

我有这么重了么?她迷迷糊糊想着减肥,侧身躺着,耳畔突然又传来一阵小小的动静,像是指甲抓挠床板。江珧浑身僵硬,睡意全无,静静躺了一会儿,她确定自己没有幻听。

床底下有人!

悉悉索索的响动不断传来,一个女人“呵呵”闷笑,像蜘蛛或者老鼠一样在床底下爬来爬去,但体型绝对不小。

江珧寒毛直竖,摸索着碰到小灰温软的小身体,一把将他拖到怀里紧紧搂住。正太好像没注意床底下的声音,他把小脸贴在江珧丰满的胸脯上,开心地眯着眼。

江珧的心跳快如擂鼓,她紧张地捂住小灰的嘴巴,悄声在他耳朵旁说:“别出声,屋里可能有东西。”

她睁开眼,打量着屋里的一切。因为害怕,睡前她没有关灯,昏黄的光映在陈旧的家具和墙壁上,呈现出一种怪异的气氛。她鼓起勇气,慢慢向床下看去,视线边缘外,一缕长发嗖然抽了回去。

床底下一无所有,声音也消失了。

江珧刚松了口气,却猛然发现衣柜的门半掩着。她睡觉之前有用到这个柜子吗?或者小灰淘气打开玩没关上?江珧心乱如麻,死死盯着衣柜,门缝中似乎有双阴毒的眼睛在向外窥视。

就在这个对峙的僵局中,小灰率先跳下床,打开手电,勇敢地拉开了衣柜。里面只挂着几件小朋友的衣物,别的什么也没有。

“这房间太诡异了!简直跟鬼屋似的。”江珧实在睡不下去了,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海军蓝条纹T恤在小灰身上比了比,大小正合适。“你那袖子勾破了,可以带上当替换的。”

小灰沉着冷静地说:“我们换一个房间吧,不用怕,那男生说黑潮退却前这边是安全的。”

“他原话好像不是这么说的……”江珧等待小灰换衣服。他站在窗帘前,套上那件T恤又穿上条绒背带裤,看起来精神又可爱。

“真不错,我们走。”江珧刚说完这句话,忽听得外面玻璃上砰砰砰传来一连串急促的敲击拍打。江珧心中暗道,这气球真是成精了,居然怕自己被忘在这里,来提醒我们了。

谁想那拍击声越来越惶急,气球似乎在拼命撞击想冲进来。一双青白纤细的女人手臂从窗帘后伸了出来,抓住了小灰,一把将他拖进厚重的窗帘后。

气球不是怕被留下,它是在报警!

江珧意识到这点已经晚了,小灰的身体完全被拖了进去,窗帘后传出女人阴森得意的笑声,布料在孩子挣扎下不断起伏翻腾。

“放开!你给我放手!”一股热血上头,江珧抄起西瓜刀,照着成人脑袋的高度猛砸下去,尖锐的悲鸣传出,一片暗红色的血渍从窗帘布上渗透扩散开来。小灰挣扎出半个身子,江珧抓住他的背带裤,一把夺了回来。

这孩子居然没被吓掉魂,指着门口大叫:“快跑!”

窗帘被整个撕了下来,一个狰狞的女鬼嚎叫着显出身形,她肤色青白,长发委地,鲜红的嘴唇裂到耳根后,四肢着地,像只大蜘蛛般趴在地板上,疯狂地朝攻击她的江珧冲过来。

江珧手里握着西瓜刀,转身开门逃了出去,想把怪物引走。

这女鬼的行动方式诡异极了,四肢扭曲弯折,不仅能在地板上飞速爬动,在天花板和墙壁上也如履平地。心脏快跳出嗓子眼了,江珧在黑暗的走廊中狂奔,经过的屋门一个接一个亮起灯,她这才发现,这座建筑里的每个房间完全相同,窄小的单人床、衣柜、拖到地面的厚重窗帘,甚至连窗外的风景都一模一样,荒凉昏暗的天空和城市,像是照片般的复制品。

女鬼在身后猛追,裂开的红唇里不断喷出恶毒的诅咒。为什么只有她们俩招惹到这个怪物?难道仅仅因为带着一个小男孩吗?

江珧已经没有余力思考了,她奋力奔逃,经过的房间门有几百个了,可走廊似乎永无尽头。江珧敲碎了侧面的玻璃,从窗口跳出去,然后顺着消防梯爬上了房顶。

视野一下子开阔了,黑潮汹涌仍未退却。已经无路可退了,江珧持刀弯腰等待着,一只涂着血红蔻丹的白手攀上边缘,女鬼慢慢地爬了上来。像是享受捉弄猎物的快感,她低声念着几个意义不明的词汇:“总有一天……我的……男人……财产……”

江珧冷笑一声:“做梦!瞧你那个丑样子,倒贴都没人要!”

女鬼暴跳如雷,猛扑上来,一人一鬼正面冲撞,互相掐着对方在地上滚来滚去。女鬼长长的黑发垂下来,一种浓烈香水混合土腥的古怪气味扑面而来,血红长舌甩来甩去,恶心又恐怖。

“去死!”女鬼高声嘶叫着,死死掐住江珧的脖子,尖利的指甲扎进她脖颈。

江珧被掐得几欲昏死,鲜血滴在脸上,弄得睁不开眼睛。但她决不是轻易就认命的脾气,摸索着抠住女鬼凹陷的鼻窝,用最大的力气推开那张阴森青白的鬼脸,并以双倍的声音对吼回去:“你才去死!!!”

西瓜刀在滚动中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江珧飞起一脚猛踹在对方腹部,将女鬼踢了下去。两人正巧滚到房顶边缘,女鬼发出一声毛骨悚然的凄厉尖叫,挥舞双爪掉了下去,瞬间就被黑潮吞没了。

江珧擦着脸上的血渍,从地上爬起来。正太腿短速度慢,这时候才赶到现场,只看见最后的胜利者正叉着腰,面对潮水哈哈大笑。

小灰一颗心落了下来,如实感慨道:“真厉害……”他的鲸鱼气球也晃了两下表示同意。

天色由黑转灰,潮水渐渐退了下去。崩溃的空间被重新建造起来,钢筋和水泥漫天飞舞,过山车回到轨道上,旋转木马依次排好,游乐场在短短五分钟内恢复原样。

幸存者们一一出现了,他们站在房顶上观望着,无论看过多少次,这幅怪异又惊人的场景依然令人震撼。

“不太对劲。”

江珧扭过头,发现那个迷彩男生跨越建筑间的鸿沟,猴子一样灵巧地跳了过来。

“不对劲的多了,你昨天还告诉我涨潮的时候中央区是安全的,结果我们晚上被女鬼袭击。”

男生抓抓头,不好意思地道:“我真没骗你,那个女鬼虽然会藏起来骚扰,但从没有出来过。”

江珧摆摆手,疲惫地道:“无所谓了,反正我已经把她宰了。还有别的什么不对劲?”

男生回身一指:“你瞧,摩天轮上的灯光还没熄灭。退潮后,整个游乐场会变得死寂,以前从来没出现过这样的事。”其他幸存者也在窃窃私语,这个新的梦境真的有所不同,具体有哪些改变,一时又无法详述。

潮水一退,中央区的怪物们开始活动起来,没有机会做别的调查,幸存者们立刻撤离到外围。

“设备变新了……”踱步在游乐场中,江珧发现不管是机械娱乐设施还是卡通人物摆设,都像被重新粉刷更换过,晦暗的天空似乎也变亮了一点。而且两个人转了许久,竟然没有受到一次攻击。

“梦的主人心情变好了吗?这好像不再是噩梦了。”江珧从水果摊上摘了两块菠萝递给小灰。

“但我们还是不能出去。”他简明扼要地说。

“别打击我,好不容易有点转机了。”

两个人并排坐在长椅上吃水果,好似一对普通的姐弟来游乐场玩那么轻松。又休息了大半天,广场上三三两两出现别的人影。

感受到梦境的改变,幸存者们奇怪又茫然,人终究是需要交流沟通的,大家难得聚集在一起,讨论了很久也不知所以然。

“我大概是进来最久的。”一个沉稳的中年男人说:“但情况总是变得更糟,从没这样好转过。”

“或许是总攻前的缓冲期?”

“乌鸦嘴,就不能是黎明前的最后黑暗吗?”

迷彩男生跃跃欲试,兴奋地难以自持:“可能我们快出去了。说真的,进来之前我最恨高考,只要能从这破地方回去,连考他十次我都心甘情愿!”

一名三十多岁的女子大叫道:“那我们到底要怎么才能出去呀!谁要能在现实世界里把这个梦的主人晃醒,老娘两千万的家底全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