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两人各怀心事,纪妍久久未能入睡,对身侧之人的依恋越来越重。

甚至刚刚还产生了一股冲动,想在他面前把自己所有的伪装全部卸下。

她想告诉他一切!

可念头一过,她终究是没有那份勇气的。

瞻前顾后,纪妍担忧顾虑的太多,更不想承认的是,她最怕,当一切被揭穿,傅北琛会愤怒的将她抛下,那是想想都能让她心口发窒的画面。

纪氏的包装分部运营得很好,许多同行看到难免有些眼红,慢慢开始纷起效仿。

其中一些向来就爱和纪氏较劲的公司更是借着这个契机联合起来,集中力量和纪氏竞争。

他们几家公司的财力物力汇集在一起,相比之下纪氏仿佛真就一下子被打压了下去。

尤其是对方砸下重金的宣传攻势更是来势汹汹,相当唬人。

这一切,傅北琛看在眼里倒是权当一笑,未作多余的应对,淡定从容得很。

可纪妍在参加董事例会的时候,就免不了要听到一些抱怨了。

尤其一直和傅北琛不对付的王董说起话来更是不中听,称当初是傅北琛要开的这个局,如今泥足深陷却又不作为,最后还发难说莫非是原就打着拖死纪氏的打算。

王董语音未落,纪妍的眉头就已经皱了起来:“王董这话有失偏颇,包装部的盈利分红有多少您是再清楚不过的,现在又何必这样咄咄逼人。”

公司的事情有分歧也属正常,如果王董的话只是对事不对人纪妍也不会有这样反应。

她如今对傅北琛维护得紧,又因为那晚的事,傅北琛的宽和大度让她既感激又愧疚,现在又怎会让别人这样诋毁他。

纪妍的声音冷硬又坚定,因为几次聚会,在座不少人都看到过纪妍偶尔流露出的温婉笑容,大家还以为他们的女boss嫁了人后就成小女人,不再像从前那样精明厉害了。

可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女强人依旧是女强人,还添了一条逆鳞,谁也碰不得。

“任何一条商业举措都不可能是没有一点风险的,这点王董应该很清楚才是。”

“再者,市场上有竞争也未必就是一件坏事,纪氏这么些年来风风雨雨的没少见,现在这样一点动静就闹成这样,实在有失身份。”

“更何况在我看来,纪氏的包装产业已经形成自己的品牌形象,只要我们坚持做好自己的产品,那么别人再如何模仿也无用。”

“至于他们现在铺天盖地的做广告…”纪妍看着王董脸上不屑的神情,略一沉吟,继续说:“我倒觉得并不是一件坏事。”

“同行间是纪氏最先建立起自己的包装产业链,说是先导也不为过,在客户心中也已经具有一定分量,现在他们炒得越热,给客户的观感反而是我们纪氏越踏实,无形中只要一提及相关产品,率先想到的也绝对是我们纪氏。”

纪妍一直没给王董插嘴的机会,条理清楚的说下来后,已经有不少原本持怀疑态度的董事露出了认同的表情。

纪妍是因为王董抨击傅北琛才在开始时有些激动,现在见局势已转,她也不想再争辩,于是见好就收,玩笑的道:“其实,我们纪氏还要谢谢那些同行们,免费给我们做了宣传呢。”

除了王董一伙人,其他与会人员纷纷笑着附和。

纪妍满意的淡淡笑了笑,一松懈便不期然的撞上了傅北琛的眼神——有些意外又有些欣喜。

她刚刚所说和他的想法完全一致,这种默契让他十分受用,他悄悄冲她眨了眨眼,纪妍被逗得心跳一乱,连忙转头避开。

“纪董,这些都不说,我是纪氏的老员工了,现在只说一句,您为了老纪董还是多长个心眼吧!省得哪天纪氏改名了你都不知道!”王董心里头憋着气,又语气不善的说了句。

原本融洽的氛围又变得有些僵硬,纪妍不懂王董话里的意思,便没有接过话茬。

王董冷哼一声:“傅总换掉纪氏那么多号老员工,又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批新人,我劝纪董还是常来公司走走,免得别人都不知道咱们纪氏的老板是姓纪的了!”

这事傅北琛确实没和纪妍说过,她一下子也有些不知如何应对,但她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于是转念一想,要解释也不难。

“纪氏的福利一直是公认的,老员工们早些享福也很应该,至于姓甚名谁之类的,王董还真是说笑了,我如今嫁给北琛,按理说大家叫我一声傅夫人也很正常吧,更何况夫妻之间哪用分得那样清楚。”

纪妍打了个马虎眼,王董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一介女流噎住,面色已是极其难看,他忿忿然的瞪了位首的纪妍和傅北琛一眼,便一拍桌子愤然离席了。

纪妍大度的微笑着安慰会议室里余下众人的情绪,傅北琛也命助手拿出最新报表,里面是纪氏这个季度的盈利情况,包括包装分部在内,都运营良好,不但没有被同行挤兑掉市场份额,反而逼近纪氏成立以来最好的业绩。

众股东见此,就是再有什么犹疑也都被打破了,他们没有争夺的小心思,求的无非也就是分红的数额,现在傅北琛带给了他们最直观的利益,他们自然是支持他的。

傅北琛因为纪妍在会上的一句傅夫人而开心了许多天,他本就一副谦谦公子的样子,现在再挂上一点若有似无的笑容,就更加英俊迷人了。

人们常说红颜祸水,但纪妍有时看着傅北琛那勾人眼球的样子却觉得蓝颜祸水才是更甚。

纪妍收到包裹的时候还以为是傅母又给布丁寄了什么糖果甜点,她一面暗叹着布丁要被两位老人宠坏,一面拿美工刀划开胶条。

包裹不算沉,纪妍索性将纸盒放在膝上。

可当下一秒,纸盒里面的东西悉数展现在纪妍眼前时,她脸上的笑容却倏地一僵,脸色苍白得血色全无,她瑟瑟发抖的呆坐在那里,眼里是深深的恐惧。

那是几张她在佛罗伦萨时的生活照,里面不乏她和同学朋友间的合影,甚至还有一只她在佛罗伦萨小公寓里使用过的手工马克杯…

她一瞬不瞬的看着纸盒里的东西,就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里面的魔鬼正在烈焰中叫嚣着挥舞着利爪。

纪妍觉得自己仿佛被人牢牢的掐住了脖子,她随时都可能丧命,但即便是在这种时候,她内心最深的恐惧却还是傅北琛。

他是不是也已经看到了这些,他知道她撒谎了吗…

而正在纪氏工作的傅北琛,却也着实因为眼前所见小小的吃了一惊,只不过,他看到的不是什么物品,而是——一个人,一个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不能说的秘密(1)

纪氏包装分部自成立以来运作良好,接到的订单也日趋增加,而其中订单数额最大的要数总部位于德国的茵策公司。

纪氏和茵策的合作关系一直很融洽,这次茵策又发给纪氏一笔巨额订单,数额比前几次的总和还要多。

这样的好消息,纪氏众人自然十分高兴,但如此大的一笔订单,启动起来所需投入的成本也是巨大的。

纪氏是否要冒这个风险?为此,纪氏召开了董事会议,一部分年长些的董事态度十分犹疑,似乎有些想要放弃。

可相较于其他人的忐忑,这次傅北琛却格外的坚持,他自然不会不知这笔订单的风险,只不过他心底盘算的是另一回事。

这样的机会,只怕王董背后的人已经等不及要作怪了吧!

对傅北琛来说,这是一个逮住内鬼的契机,至于风险…他又怎么可能真让纪妍和纪氏处于风险中呢。

对于傅北琛在这件事上的坚持,纪妍其实是有些意外的,总觉得像他平时那样稳重沉着的性子不会做出这样冒进的决定。

但那时当着众多董事的面,纪妍并没有表现出心底的疑惑,只是很坚决的站在了傅北琛这一边。

恰就在此时,傅北琛的助理又接到了茵策那边的消息,称茵策将派遣一名董事过来,担任此次项目的责任总监,纪氏方面有任何需要沟通和商量的事情都可以直接和这位总监联系。

茵策此举无疑是将自己端正的态度摆了出来,他们是认真以及诚恳的,绝不会信口开河、不讲诚信。

彼时傅北琛听到这个消息也没多做留意,毕竟这在商场上也十分常见,他只当多了个说服董事的筹码,便将所有需要安排妥置的事情全权交给了助理。

可没料到,今天接见的这个茵策项目总监,会是一个熟人。

“傅总,这么多年没见,没想到却是在工作的场合上重逢了,老同学,我们还真是有缘呢!”谢幕可热情却不失风范的开场,让在场的众人皆是一愣。

这些人都是人精了,只消看一眼这位谢总监眉目里的光华流转,便知这背后怕是有故事,纷纷暗自八卦起来,态度也大致可分作两派:

一派认为,既然傅总和对方的项目负责人是旧识,那这笔订单一定妥妥的,没问题。

另一派则明显没那么乐观,尤其是看谢幕可笑得那样明媚,说不准就是和傅总有什么关系呢,要是两人暗度陈仓把纪氏掏空了可怎么办。

只是,相较于谢幕可的热情,傅北琛则仅仅只在最初时心底闪过一丝微讶,而后就显得有些冷漠了。

想来也是,这次傅北琛步步经营,无非就是想揪出纪氏最大的内鬼,虽然此前他已经大致有底,但还需要更确凿的证据,而且就目前来看,这人似乎和当年纪妍在国外发生的那件事也有关,如此他就更不能掉以轻心了。

可谁知半途却杀出个谢幕可,他以前就不喜和她有过多交涉,认为她眼里的算计和城府太深。

更何况现在还牵扯到那么多弯弯道道,最重要的是,他现在有了纪妍,就更加不会和谢幕可过多交际了。

傅北琛在心底皱了皱眉,看着谢幕可那张妆容精致的脸以及眼中那精于算计的神色,不期然的就想起了纪妍清丽温婉的样子。

眼前浮现出她故意伪装,在他看来却又十分拙劣的演技,她故作坚强的样子每每都让他疼惜不已,也不知她现在在家做什么,是不是也在想他。

想到这里,傅北琛也没有心思在和谢幕可纠缠,清寡平淡的简单应酬了几句后就将她交给了自己的助理,吩咐了几句妥善安排之类的话后便借口离开。

傅北琛这样冷待,心高气傲的谢幕可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的情绪,她不着痕迹的看着傅北琛离开的方向,红艳的嘴唇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来日方长——谢幕可告诉自己无需心急,她想起手中的筹码,更是胸有成竹的一笑。

纪妍觉得自己仿佛在冰窟里待了上万年,浑身冰冷又使不上劲,只能呆滞的看着眼前这些仿佛淬了毒东西,不受控制的瑟瑟发抖。

这些细细碎碎的物品却无一不在提醒着纪妍她所小心谨慎掩盖的一切,已经被人洞悉察觉。

她最不知该如何面对的记忆像冬季的海潮一样,一浪一浪的拍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沉甸甸的脑袋让纪妍不能清晰的去分析这件事是何人所为,她也根本不敢去设想这件事所意味的后果是什么。

她极度害怕和惊慌,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的转动,忽然,她整个身躯一震,瞳孔急剧收缩了一下,下一秒就已经迅速的从沙发上起身,慌乱的将所有东西扫进纸盒,然后跌跌撞撞的抱进了厨房。

傅北琛回来的时候,纪妍刚好从阳台出来。

他比平时回来得要早,这本也没什么,但纪妍却像是吓了一大跳,傅北琛毫不费力的捕捉到了她眼里的那丝惊恐。

傅北琛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房间,空气中隐隐约约的烧焦味让他暗暗皱了皱眉。

但他并没有开口询问,而是一贯微笑的轻轻抱了抱纪妍:“实在很想你,我就翘班回来了,纪董不要扣我工资噢。”

纪妍扯着嘴角勉强笑了笑,看向傅北琛的眼神深沉又苦涩。

“发生什么事了吗?你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傅北琛温声在纪妍耳边问着。

纪妍紧紧闭了闭眼,强作欢颜的摇了摇头:“只是有些意外,我很好,没事。”

见纪妍不愿多说,傅北琛也没再勉强多问。

晚上将布丁哄睡后,纪妍没像从前一样陪傅北琛在沙发上看会儿电视,而是早早的洗澡上了床。

她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锁的样子让本就有些苍白的脸色显得更加憔悴。

傅北琛走过去给她盖好被子,又俯首在她额上轻轻吻了下:“老婆,晚安。”

纪妍总算慢慢松开了眉头,傅北琛微叹口气,走到阳台上打了个电话。

“纪董今天很寻常,没有发生什么特别事也没有见什么特别的人,如果非要说有什么,那就是下午的时候收到了一件包裹,但傅总您的母亲也经常从美国寄些东西过来,或许症结并不在此…”

傅北琛挂断电话,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如果是母亲寄了东西过来,那纪妍一定会告诉他,可她却连提都没有提过包裹的事。

傅北琛眉头一皱,忽然想起回到家时闻到的那一丝细微的烧焦味。

他已经十分肯定是有人寄了什么东西给纪妍,但究竟是什么,又是何人所为?

傅北琛第一个想到的是王董背后的内鬼,但深思一下又觉得不太合理,因为如果是内鬼所为,那首要对付的应该是他自己而不是纪妍。

那,究竟是谁呢。

为了表示地主之谊,在谢幕可抵达A市的那周周末,纪氏为她举办了个小型聚会。

傅北琛虽然不想和她过多交际,但因为这是老早就安排好的日程,他不好直接回避,只好去露个面再离开。

助手过来询问是否要通知纪董参加,傅北琛想也没想的摇了摇头:“不用了。”

自收到那件神秘包裹起,傅北琛明显感觉到纪妍每日心事惶惶,随着人也憔悴了不少,这样的应酬还是能免则免吧,何况还有个麻烦的谢幕可。

可临了要出发,却不知是谁给纪妍报了信,纪妍虽然满怀心事,但自觉作为纪氏的董事长,这样的场面还是有必要出席。

她叫住傅北琛,让他等等,自己则很快的换好衣服,妆容比平时略浓了些,遮住了她连日来苍白的脸色。

傅北琛不想勉强纪妍,但在这份上,他多说些什么又怕纪妍乱想,只好由着她,想着待会早点带她离开就是。

但这是谢幕可期盼已久的场面,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呢。

也许是女人的直觉,纪妍自第一眼见到谢幕可便心生不喜,虽然她足够热情也貌似友善,但看在纪妍眼里却总觉得她是另有所图、来者不善。

谢幕可热络的和纪妍寒暄着,话语中不乏崇拜和敬意,她这样的女人,说起漂亮场面话来总是最得心应手的。

但纪妍因为本就状态不佳,又对谢幕可有着“偏见”,所以即便她提醒自己谨记纪氏董事长的身份,不可随心而为,也难免会表现得冷淡了些,全程仅是客套的笑了笑,只不至于让场面难看。

看纪妍脸色不佳,傅北琛敛去了嘴角的笑容,皱了皱眉头,牵起纪妍的手,礼貌却疏远的对谢幕可说:“我妻子今天身体有些不适,谢总监别见怪,我先带她去休息休息。”

谢幕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优雅的耸了耸肩膀:“多年的老同学,傅总不用说得这样客气。”

谢幕可的表情十分大方诚恳,语气却有着不易察觉的俏皮和暧昧,说完还冲纪妍眨了眨眼:“纪董既然不舒服就先回家休息吧,我认识傅总这么久,还从没见他这样关心过谁呢…”

娇嗔的话音未落,纪妍已是身形不稳的晃了晃,即便隔着一层粉粉的妆容也能窥视到脸色发白。

傅北琛眸光一寒,递给谢幕可一个警告似的眼神便半扶着纪妍离开。

走出宴厅,离开众人的视线,纪妍用力挣扎了下,但她哪里是傅北琛的对手,更何况现在又身体状态不佳,几次过后也未能挣脱。

纪妍有些气恼,索性放弃,任由傅北琛将她揽上车,低垂的眼眸中却慢慢蒙上了一层雾气。

傅北琛心疼的同时却又暗暗有些欣喜,他家老婆这是吃醋了罢。

作者有话要说:傅北北,乃是想跪玻璃渣还是跪榴莲啊!居然不和纪妍老实交代,小心她分分钟不要你了哦!

不能说的秘密(2)

回去的路上,纪妍一直沉默不语,视线也一动不动的落在车窗外的街景上。

“老婆。”趁着红灯,傅北琛轻唤了声:“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不要因为不相干的人一两句话而怀疑我哦,不然我会很伤心的。”

傅北琛故意玩笑的话语却很直白,这让纪妍有些措手不及,刚刚谢幕可的那一番话,确实有在她心里引起了不小的波荡。

他原来早就认识她,却没有跟自己说起,而且听谢幕可的语气,两人似乎还相交颇深…

一想起谢幕可也许曾是傅北琛很要好很要好的红颜知己,纪妍就忍不住心底泛酸,好不容易散去的水雾又悄悄蒙了上来。

女人吃醋的样子,傅北琛不是没见过,但这却是他第一次见到纪妍为自己吃醋,虽然冤枉了些,可滋味却并不难尝,反而还有些得意和享受。

可虽然如此,傅北琛却知道以纪妍的性子,这件事如不及早解释,怕是会惹出一串后忧。

于是也顾不上享受被吃醋的滋味了,索性将车停在路边,开始温声同纪妍解释起他和谢幕可之间的关系。

等纪妍安静的听完,心情也慢慢平静了不少,想起刚刚自己任性的样子觉得有些赧然,于是垂着脑袋点了点头。

其实傅北琛不解释纪妍也是相信他的,但…还是忍不住闷闷不乐。

见状,傅北琛终于没忍住笑,抬手轻轻按了按纪妍的头顶。

纪妍注意到他眼底的打趣,不争气的红了脸颊,忽然就不自觉的咕了句:“可我就是不喜欢她。”

轻轻软软的,像是在撒娇,纪妍极少展现出这样一面,傅北琛受用得很,嘴角的笑容也逐渐扩散开来:“嗯,我也不喜欢她。”

可许多事,并不是一句不喜欢就能一劳永逸的,论起谢幕可对傅北琛的执念,还真是说来话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