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她下意识地回答,然后才猛地回神。

韦孤云愉悦的笑声下一刻便在书房内响了起来,“多谢夫人夸奖。”

沈清欢有些恼羞成怒,索性破罐子破摔,抬头看他道:“我不待在这里了,无聊得很。”

韦孤云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拿起她的手把玩起她的手指。

过了一会,沈清欢无可奈何的声音响起,“你都不觉得无聊吗?”

韦孤云歪头看她,表情有点无法形容。

“看什么?”时间一长,她忍不住先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韦孤云摇摇头,将她的手举在唇边亲了亲,把她往怀里搂了搂,语气带了些难以理解,“清欢,我听人说,女子最喜欢自己的丈夫腻着自己,怎么你却生怕我对你太过亲呢?”

沈清欢抿了抿唇,道:“世间夫妻千万,每一对相处都是不同的。新婚夫妻耳鬓厮磨、蜜里调油,这个正常,可问题是……”她顿了顿,有些无奈地看着他,“咱们两个的顺序不对啊,有些熟过头了。”

韦孤云怔了下,忽然忍不住笑了,他们两个……哈哈,他突然理解妻子为什么会如此了,他素来缠她缠得紧,但凡事过犹不及,她这是被他缠怕了,宁愿在某些时候离他远一点,看来,是他给她的压力太大了。

福店开张了,在沈清欢嫁人一个月后。

选良辰吉日对云中子师徒来说简直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信手拈来。

开张时也就放了些鞭炮,什么开业酬宾,几折优惠的事,她统统没搞。

她这种店也不是那种能来快钱的,这个靠的是口碑,得慢慢经营。

开张的时候师父也没来捧场,也就沈清欢和恨生加上大黑小黄两人一狗一驴完成了他们的开业大典。

第一天开业嘛,多少会有人好奇进去看一看,一般多少都能出些货,但让沈清欢没有想到的是,她的店开业头一天,业绩就好得吓人,那些福袋香囊很快便卖光了。

她好像没在店里摆财神爷吧?他们这种修道的人自有传承道祖在上,店里肯定不会再摆别的神明的。

回府见到某人的时候,沈清欢还忍不住跟他分享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韦孤云,今天店里的生意好得不得了,我真是没想到,福袋和香囊都卖光了,震惊吧。”

韦孤云宠溺地看了她一眼,顺手翻了一页手中的书,口气轻淡地道:“不震惊,很正常?”

沈清欢不懂了,“为什么?”

韦孤云一边看书一边道:“能为十万战死将士超渡亡魂的沈真人,手里的福袋和避邪香囊怎么可能是假货,他们不抢破头才怪。”

沈清欢瞪大眼,呆呆地,好半天才道:“我我……我难道这么有名?”

“嗯,挺有名的。”

“我怎么不知道啊?”她一脸懵懂。

韦孤云伸手在一脸茫然的她额上弹了一指,难掩戏谑地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韦夫人,你这样能知道什么?”

“所以……”沈清欢怔怔的,“我是真的很有名啊?”

“对,和你韦夫人的名头一样响。”“豆#豆^小说%提,供。”

沈清欢皱了皱鼻子,咕哝道:“那名头有什么好的。”

韦孤云一脸云淡风轻地道:“至少告诉别人,你名花有主。”

沈清欢翻了个白眼,韦孤云正好看到这一幕,不由一笑,“对为夫意见很大嘛……”他伸手将她往怀里又揽了揽。

是的,这个时候的沈清欢正被人搂在怀中,歪卧在靠窗的软榻上看书。

这是成亲后韦孤云在家时常做的事,搂着爱妻,看看书,弹弹琴,人生至乐。

沈清欢没搭理他,靠在他怀里,手里折着自己的三角符,他们的另一边放着一个紫檀木匣子,里面已经有小半匣折好的角符。

“整天不是画符就是折角符,你不觉得无聊?”

“还好啊,我还要打坐练武念经呢,怎么会无聊。”她完全是下意识地回答。

韦孤云拈著书页一角的手指微微用了些力,还有什么比妻子宁愿将时间花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上,却不肯陪他多进行夫妻床第之间的沟通来得更让人挫败的?

他是不是太纵容她了?但转念一想,自从他不再有空就压着她做某些不可描述之事后,她跟他的相处一下子就融洽多了,愿意主动腻在他身边的时候也多了起来。

他以前只听说女人会因为男人某方面能力不佳而不喜,进而红杏出墙也很常见,但因为男人能力太强而不愿意面对,这种事可没听说过,他的小妻子可真有意思!

这话本上都写得什么啊,啰啰嗦嗦一堆,最后还不是为了上床,直接上床不就好了?描写的过程也不怎么样,一点都没有他跟清欢的有声有色、香艳旖旎。

心情不爽的韦丞相给手里的话本子绝对的差评,可是靠在他身上折角符的韦夫人却毫无所觉,自顾自忙得不亦乐乎。

迭好了角符,明天拿去店里,等绣庄的福袋、香囊送来塞进去就好了,那可都是钱啊!

沈清欢整个还沉浸在自己的小店开业大吉的喜悦中,根本就没有别的心思去注意身边男人有什么心理变化。

“清欢。”

“嗯?”她丝毫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手指翻飞,迅速又折好了一枚角符。

“你觉不觉得自己好像少做了什么?”

“什么?”沈清欢不明所以。

韦孤云扔掉手里的话本子,整个人在软榻上半坐起来,连带着把怀里的人一道往胸前抱了抱。

韦孤云摸着她的耳垂道:“你现在是相府的当家主母。”

“哦。”兴趣缺缺。

韦孤云扬眉,这意思不太对,“你好像一直也没管过咱们府里的事吧?”

“不是有姜管家吗?”她反问。

“你也知道他只是个管家吗?”

沈清欢从他怀里坐直,就势盘膝坐好,一副准备跟他好好谈谈的架式,“你想表达什么意思?”

“你说呢?”

“想让我管家?”沈清欢也没有回避,直接开门见山地问。

“这本就是你的分内事。”

沈清欢忍不住叹了口气,甚至还翻了个白眼。

韦孤云有种直觉,接下来妻子的话大约会很出乎他的意料。

“韦孤云,不是我说啊,你瞧瞧你这丞相府,从上到下,除了我啊,连个母的都找不到,我这也算是当家主母?我连半个都看不到,呿!”

果然。韦孤云忍不住掩唇笑了,原来是因为这个,“你想要丫鬟。”

“不是我想要丫鬟,而是我整天看到的除了男人还是男人,我找不到当家主母的感觉,我只有一种身在军营的错觉,你想让我指挥他们打仗吗?我又不懂那个。”

韦孤云难得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坦然承认:“为夫的错。”

“当然是你的错,你说你方圆三丈之内能看到半个异性吗?”

“能啊。”他回答得万分肯定。

沈清欢扬眉。

“你不就是。”韦孤云笑着凑到她眼前,犹如纨绔子弟调戏良家妇女般轻佻她的下巴,“娇滴滴的小美人一个,不是吗?”

沈清欢张嘴就要咬他,韦孤云一脸纵容地将自己的手指主动探到她唇前,任她咬住。

“呸!”沈清欢松开他的手指,一脸嫌弃,“都没洗手。”

韦孤云顺势将她压倒在榻上,手指在她的唇上描摩,声音哑哑的、沙沙的,透着一种明示,“只有你不好吗?嗯?”

沈清欢没说话,从夫妻关系来说,这样真的是再好也不过了,完全不必担心某人会给她找一堆小三小四小五等等等等,毕竟以某人的人才家世相貌,实在是条件足够。

哪个权贵人家没个三五小妾、四五通房的,也不怕肾亏。

“不好?”他追问,执意非要得到一个答案。

“好。”她有点无语,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下,“当然好,你只属于我,谁都抢不走……”

后半截话被韦孤云吞进了口中,他已经迫不及待要享用她的甜美。

很快,榻上温度升高起来,男欢女爱的喘息呻吟声夹杂在一起,伴随着皮肉相撞的淫靡声,在轻烟袅袅的室内持续了很久的时间。

一切结束之后,沈清欢趴在某人的胸膛上,伸指点着他的胸口略带嗔意地道:“每次都这样,总是跟我说着说着就歪到不正经上去。”

韦孤云一脸云雨过后的餍足模祥,手在锦被之下摸着她的腰背,懒懒地道:“夫人,做人要知足。”

“我哪里有不知足?”沈清欢觉得她被人污蔑了。

韦孤云嘴角的笑染上几分邪魅,把她往上抱抱,贴在她耳边小小声地说道:“知道多少后宅妇人欲求不满吗?”

沈清欢脸上烧了起来,不管两个人在做的时候多么地没羞没臊,但是私下谈论这个问题的时候,沈清欢总是控制不住自个面皮的燃烧。

“知足,嗯?”他一语双关。

结果惹得沈清欢毫不客气地在他身上捶了好几拳。

韦孤云眯着眼,带着一脸的笑享受了来自小妻子的恼羞成怒。

窗外的晚霞烧红了天际也映红了窗纱,在这休沐的日子里,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春寒料峭的季节,许多人尚且捂得厚厚的,沈清欢却已经换上春衫了。

淡绿的云纹道袍,紫玉雕成的莲花冠,两枝紫玉发簪将之固定在发髻之上,脚边放着一把紫玉为柄的雪蚕丝拂尘。然而那样,把许多人看了都要流口水的拂尘就被她当破烂一样放在脚边,完全顾不上看它一眼。

谁让这样规格的拂尘,她现在有很多,宫里赐的,别人送的,总之,由于某人的位高权重,大家在他本人身上找不到讨好的地方,便纷纷转了目标,然后她就有了许多的奢侈品。

做为一个有原则有底线的官员内眷,最初沈清欢是拒绝的,她要坚决为广大官员内眷扞卫她们廉清守法的形象。

不过,最后她还是被韦孤云的一句话给说服了。

“沈真人,他们只是在买你的善心罢了。”

也对哦,谁家要是有个邪祟、家宅不安什么的,她是能帮得上忙的。某人不许她接阴活儿,怕她又舍己为人受伤啥的,但小打小闹的法事,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由她去。

话说,这几年下来,她沈清欢道长在京城的名声和人缘那是蹭蹭地往上涨啊,比家里的某位丞相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此时恨生在看店,大黑跟去了,小黄处于放养状态,出入都特别的自由,连守城的几班兵勇都混熟了。大家看到这头无人管却毛色油亮、精神抖擞的毛驴时,谁都知道是哪家的宠物。

对,宠物。

大家都知韦丞相家的夫人,有唯二的两只宠物,一只看起来就凶狠的大黑狗,经常在福店处趴着晒太阳,是镇店之宠,还有一只就是背黄腹白的毛驴,经常任性地出城溜跶,溜跶完了再赶在城门关闭前回来,简直比当人还要待遇高啦!羡慕嫉妒恨……

如今,天下承平,四海归一,大业朝成了最后的大赢家。

做为朝中定海神针一样存在的韦孤云,那绝对是四海扬名,天下皆知。他除了生女不得近身这个凶残的命格外,就是宅。如非必要,公事之余绝对是宅在家里陪夫人。

以前韦孤云的宅还有被动原因,但如今他的宅全是出于自己的主动。

家里有娇妻,当然宅得心花怒放,毫无怨言。

今天不是休沐日,所以夫人身边是看不到他们家大人的。

院子里的几名侍卫已经悄悄看半天了,也不知道夫人究竟是在忙什么。这几天陆续削制晾晒出些竹条,但也不像是要编竹筐。

今天更是拿了一迭五颜六色的纸出来,朱砂、毛笔、桨糊也全都放在一边备用。

慢慢地,侍卫能看出夫人是在糊纸人,用竹条扎成架子,然后糊纸,小心翼翼,专心致志,动作不是很快,但活儿很精细。

夫人专心做某件事的时候,就是连大人都不敢去随便打扰的。

所以,即使自家夫人因为做活错过了午饭时间,侍卫们也没谁敢上前提醒。

管家姜世凡就守在院门口,已经吩咐好厨房,随时准备给夫人做饭,食材全部都要备好,只等夫人这边一结束,那边立时就下锅,一定保证他们家夫人以最快的速度吃上好吃新鲜的饭食。

日头过午,未时末的时候,沈清欢终于忙完了手里的活,她精心制作了四个跟真人同等比例的纸人出来。身上的纸衣繁复重迭,很是好看,用黑纸制作的头发甚至还挽出了发髻。

四个纸人都画了脸,只是眶中无珠。

见夫人停手,姜世凡这边立马就让小厮捧水过去给她净手,另一边让厨房开工。

这一停手,沈清欢才察觉到自己腹中饥饿。

不过好在没多久,热腾腾新鲜出锅的饭菜就被人送进了院子,摆上了饭桌。

三菜一汤,荤素搭配。

吃饱喝足,沈清欢歇了个半晌,等歇过劲儿,她就又出了房门。

四个被她做出来的纸人就排排放在院子里晒太阳。

沈清欢走到纸人前站定,手诀一掐,口中念道:“天地有正气,清气上升,浊气下降,阴阳二气,和和为顺……圆转如意,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活。”

随着最后一声轻斥,所有在场的侍卫都眼睁睁目睹了一场大变活人。

就在阳光下、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他们生生地看到纸人变成了——活人!

四个如花似玉,衣着鲜亮,发髻精致的婢女就这样出现在院子里,齐齐冲着夫人盈盈一拜,异口同声地道:“夫人。”

声音虽然有些生涩,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是纸人啊,现在却是活人,它们还会说话!还长得这么水灵!

夫人,您这是犯规啊!他们日久天长地跟这样漂亮的纸人妹子相处,万一处出点感情怎么办,她们又不是真的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