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氏:“除了最后的那一张契约,其他的全都尽数销毁了。”

  楚继尧走近两步,压小音量问:“东西藏在哪里?”

  楚氏淡淡地笑:“一个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地方。”

  见楚继尧皱眉,楚氏没有再卖关子,低声说道:“容、襄、宫。”

  “什么?这么重要的东西,您怎么能藏到后妃那里?”

  楚氏悠然道:“容襄宫现在住的是娴妃,皇帝这些妃嫔里头,他最信任的就是娴妃了。放在她那里,才是万无一失。”她摸了摸自个儿的指甲,浅笑道:“何况呀,容襄宫以前是左滢那个贱人住的地方,她死了之后我的人才发现,原来她屋子里头还藏着一间密室。这个密室极其隐秘,我叫人改造过之后,机关只有我自己才能解开,就连娴妃也不知道。”

  楚继尧听了,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

第78章

  容襄宫。

  娴妃紧张地看着绯心,压抑着追问的**,迫不及待地望着她。

  良久,绯心回过头来,向她点了点头。

  娴妃大喜,谁知她刚刚绽开笑容,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绯心忙道:“忧儿你先去休息,这里交给我。”

  娴妃没有再勉强,点点头先被婢女扶走了。

  绯心在密室外平复了一下情绪,方小心翼翼地步入其中。

  襄乐宫里有一间密室,旁人不知,她身为恪皇贵妃的侄女却是知晓的。只不过楚氏派人把机关改造过了,费了她一点力气破解罢了。

  果不其然,密室里有一个长方的木盒,里头装的正是楚太后与桑吉制定的契约。有了这份证据,楚氏一党必死无疑。

  绯心压抑着内心的狂喜,在原地站定。

  按说她完全可以现在就把这件事情捅露出去,可她突然想到,如果楚氏现在就完了,那靖武帝呢?他毕竟当过皇帝,现在又是太上皇,如果没有楚氏动手,不可能有人把他怎么样?

  她究竟要不要借着楚氏的手杀了靖武帝,为她全家报仇?

  她不知道。

  随着时间的流逝,绯心体内的兴奋和躁动逐渐熄灭。她颓然地蹲坐在地上,抱着双膝,像个小女孩般无助。

  她突然又想到了裴子扬。如果子扬在她身边,一定会告诉她应该怎样做。他就像是指路的灯塔,永远为她带来光明与希望。

  可是现在,裴子扬这盏灯,已经灭了。她没有任何依靠,她只能靠自己。

  一面是裴子扬的父亲,一面是自己全家上百口人的血海深仇…绯心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也没能做出决定。

  直到天色完全沉了下来,容太后派人过来寻她的时候,绯心方大梦初醒般,下定了决心。

  她要把这件事立即禀报给容太后。

  在她眼中,靖武帝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昏君,他是罪该万死。

  可是她如果选择了沉默,用这样阴暗的手段报仇,那她岂不是和楚氏一样的人了吗?

  她怎么能变成自己曾经最讨厌的那种人呢?

  如果她的父母兄弟,那些爱她的亲人们活着,一定不希望看到她这样。

  让靖武帝生前认识到楚氏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让他后悔让他难过,这才是最好的报复。

  绯心带着那份合约回到了慈宁宫。容太后见之大喜,当即要召裴子琅过来,揭发楚氏的阴谋。

  绯心低声请求道:“太后娘娘,可不可以…到太上皇那里去说?”

  容太后愣了一下后,很快便洞悉了绯心的意图。就在绯心以为她会拒绝的时候,就见容太后突然轻轻地笑了一下,对她说:“好啊。”

  绯心的心一松,但同时也被容太后脸上明晃晃的笑容刺了一下。深宫之中,可怜的女子太多。容淑妃的笑容,让她想起了她的姑姑,那个将其一生都耗在这寂寞深宫里的可怜女人。

  这个时辰,靖武帝已经要睡了。得知容太后和裴子琅前来,他本不想见,可是当他听说楚氏和六皇子被五花大绑地押送过来之后,靖武帝顿时毫无睡意,强撑着已如枯枝落叶般的身子坐了起来。

  他也不问事情的起因经过,指着裴子琅便是劈头盖脸地骂道:“是你!是你这逆子!逼得朕退位让给你还不够,还要害朕心爱的女人和儿子吗!”

  裴子琅冷笑一声,将绯心下午所找到的那封契约丢到了靖武帝身上。后者先是狐疑地看了那东西一眼,然后慢慢地拿了起来。本是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却瞬间吃惊到无以复加,双眼瞪得如同铜铃一般,颤颤巍巍地说道:“这…这是什么?”

  “父皇是老糊涂了,已经不识字了吗。”裴子琅讽刺地说:“这就是您心爱的女人。叛国通敌,意图谋反,好一个太后娘娘!”

  “不——”靖武帝猛地起身,可他卧床已久,重心不稳,一下子摔倒在床榻之下。双臂着地,十分狼狈的样子。周遭宫人一是猝不及防,二是忌惮新帝脸色,不敢动作,便任由靖武帝像条老狗一般匍匐在地。

  他剧烈地喘息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良久,靖武帝方抬起头,用一种绝望的目光看向楚氏,命令道:“让她说话。”

  一旁近侍看向裴子琅,见其点头,方拿出塞在楚氏口中的破布。

  楚氏的情绪显然也十分不稳定,她的胸口上下起伏着,脸上满是惊惶不安的表情。没到最后一刻,她还不想认输。

  容太后看出她的意图,摇摇头道:“事到如今,你就是再怎么狡辩也没用了。人证物证俱在,容不得你再抵赖。”

  “物证?”楚氏不服气地反驳,“容淑妃,本宫看是你想独坐太后的宝座,故意捏造出证据来,和皇帝一起栽赃陷害我吧?”她看了裴子琅一眼,轻蔑地说:“你可别忘了,裴子琅可不是从你的肚子里爬出来的。”

  容太后修为极高,也不和她生气,淡淡地指出事实,“信件或许可以伪造,但你的指纹可是清清楚楚地印在上头呢,你可要找人来鉴定?”

  楚氏被她噎得胸口一滞,还要再狡辩,门口突然走进来一个宫人,凑到裴子琅身侧,低声说了句什么。

  只见裴子琅微微一笑,道:“让他进来吧。”

  楚氏刚才还在疑惑,容太后口中的人证指的是谁。但她怕容氏在诈她,不敢胡言乱语。这时候见五皇子进来,才算是明白了——她养了一条白眼狼。

  她早就该想到的。五皇子这样的人,能背叛自己生母的娘家,为什么不能背叛她?这种人有奶就是娘,为了利益,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没话说了?”裴子琅道:“五弟已经把你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全都陈列出来,你若想要一一对质,朕也可以让人慢慢审,不过有这个必要么?”

  他看了一眼跪在一旁呆呆傻傻的六皇子,微笑道:“就算为了六弟,你还是赶紧承认比较好。说不定朕高兴了,还能赏你一个全尸。六弟小小年纪,让他看到太血腥的场面可不好。”

  楚氏心中对自己的大意和轻敌懊悔至极,可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这一回她没想到对手的动作会这么快,也没能提前安置好六皇子,她的软肋已经被人击中,再无半点反抗的余地。

  靖武帝见她不说话,明白她是默认,心中哀恸至极,竟然强撑着爬了过来,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打了楚氏一巴掌。楚氏逆来顺受地歪倒在一边。她冷眼看着他,吐出一口血来,只是凉凉地笑,“没早点解决你,是我的失误。”

  “你这贱人!”靖武帝被她气得七窍生烟,心中悲愤交加,情绪激动到了极点,“朕待你如珍似宝,你就是这样回报朕的?”

  “谁稀罕你的宠爱?”楚氏嗤笑一声,终于吐露出自己的心声,“若不是为了承儿的皇位,我会稀罕与你这个老头子虚以委蛇?我看你也真是老糊涂了,赶紧醒醒吧,别再做梦了!就你这样的男人,根本没人会爱你。”

  “你…!”靖武帝扬手还要打她,却因体力不支,歪倒在一边。楚氏虽是跪着,但也用一种居高临下的表情看着他。许是自知大限将至,楚氏愈发疯狂起来,不管不顾地说:“你们裴家的男人,也就裴子扬算是个真男人。可惜了,他死了,哈哈哈哈哈哈!!”

  绯心听她这样说,很想上前告诉她,也告诉所有人,裴子扬并没有死,他一定还在某一个地方活得好好的。可这样的话,连她自己都不信,如何能说服别人呢?

  她只能死死地咬住嘴唇,冷眼旁观,好像当真是一个局外人。

  因为今天早朝上的事情,裴子琅原本心情就不大好,刚才接到容太后消息的时候,正在他的宠妃嘉贵嫔处歇息呢。看楚氏和靖武帝闹了这么一通,他也烦了,直接大手一挥,让人把楚氏和六皇子拖了下去,又让人把靖武帝扶回床上。

  靖武帝双目紧闭,沉声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千刀万剐,株连九族,以解父皇心头之恨。”裴子琅稀松平常地说。

  “那你六弟…”

  “父皇还想留着那小杂种吗?”裴子琅的微笑里,带着明显的杀气,“有他在,只怕这帮逆贼贼心不死。”

  这话说的,好像全然忘记了他自己这皇位是如何得来的,俨然一个正义之士,处处为国家考虑。

  靖武帝不说话,便是代表着默认了。

  裴子琅满意地笑了一下,转身向门口走去。路过五皇子时,他拍了拍五皇子的肩膀。五皇子勉强地笑了一下。

  眼见着尘埃已落定,容太后神色复杂地对绯心说:“走吧。”

  “等等。”开口的,竟然是靖武帝,“你留下。”

  容太后停住脚步,意外地说:“陛下是说,臣妾?”

  靖武帝缓缓摇了摇头,目光定定地看向绯心。

第79章

  绯心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但最后还是笑着说:“没有这个必要了吧。”

  说罢抬步离去,没有半分停留。

  容太后惊讶地怔了一下,随后追了上去,眼睛里闪烁着不明的意味,“你的胆子倒是不小。”

  绯心笑了笑,柔声道:“我略通一点医术。太上皇那样子,分明已是油尽灯枯之状,我又何必遂他心愿,多费口舌。”

  容太后张了张嘴,那一句“你到底是谁”就在嘴边,却是怎么都没有问出口。想到绯心是三公主安排进宫的,想必与左家有关,只是到底是谁,她们有没有见过,便无从得知了。

  比起似乎认出了绯心的身份,想在她身上找到一点慰藉的靖武帝,绯心现在更想见的人,是楚氏。

  她回到房间后,换了一身皇贵妃服色的宫装。恪皇贵妃的东西,靖武帝早已下命让人烧了。只有这一套杏色的衣裙,是恪皇贵妃当年赏赐给钟离忧的,娴妃前几日转送给了她。

  因为皇帝处置楚氏的圣旨要明天一早才能下,容太后又担心大晚上的押送楚氏去天牢会出什么乱子,就仍将楚氏关押在慈宁宫,由她亲自派人看守。有容氏帮忙,绯心想要见到楚氏,自然不会是什么难事。

  楚氏骤逢巨变,如从云端跌落,一副呆愣愣的样子,魂不守舍地坐在地上。听到门口响动,她连忙抬起眼睛,眼见来到的是一个陌生女子,楚氏意外地问:“你是谁?”

  绯心勾唇一笑,婉声道:“取你性命的人。”

  楚氏瑟缩了一下,但很快,她便冷笑起来,“你少来骗我,皇帝怎么会这么轻易的杀了我?他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怕是不把我千刀万剐,难解他心头之恨吧。”

  绯心摇了摇头,“你只说对了一半。皇帝是要对你施以凌迟,但可不仅仅只是这些。”

  “你什么意思?”楚氏紧紧盯着绯心,眉头紧皱。

  “谋逆叛国,株连九族,这点道理你都不明白吗?”绯心不忘补上致命一刀,“喔对了,还有你那个宝贝儿子。多亏你这个做娘的,他也没几个时辰可活了。”

  楚氏闻言猛地跃了起来,可脚上沉重的铁镣立即将她拉了回去。惨白的月光下,楚氏的脸已然扭曲,看起来极为可怖,“你说什么?!不,我不信——”

  “太上皇也已经答应了的事情,容不得你不信。”绯心慢慢地走到她面前来,隔出几步安全的距离,缓缓地蹲下身来,看着趴在地上狼狈至极的楚氏,低声说:“其实比起皇帝——我要更加恨你!”

  楚氏恶狠狠地瞪着绯心,咬牙切齿地道:“你…究竟是谁!”

  绯心慢条斯理地抚平自己的袖口,朝她嫣然一笑,“你说呢?”

  “啊!!”楚氏突然间连跪带爬地倒退几步,惊慌失措地尖叫道:“你是!你是左滢!是你!”

  “是啊,是我。”绯心森然笑道:“我回来找你了。”

  “不,你为什么回来找我?你是自尽的,不是我杀的呀!”楚氏接连遭受打击,显然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许是人之将死,终于肯直面内心,她害怕地后退,抱住一根朱红色的柱子,嘤嘤地哭了起来,“我不是有意害你的,谁让你挡了我的路…你为什么要阴魂不散地找我,为什么…”

  “因为你该死!”绯心缓缓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说:“甚至我觉得,死对你来说都太轻了。就算是凌迟,也难解我心头之恨!不过现在,你的儿子,你的家族,你的丈夫,你的那些虚空大梦,全都没了。如此这般,我们之间,大抵也是两清了吧?”

  楚氏不说话,只是哭泣,从压抑地抽泣,到放声大哭,不知是后悔,亦或悲痛。

  绯心却已无暇顾及这些了。她转身快步走出了这间让她感到压抑的屋子,飞奔回房中,脱下了皇贵妃的外袍。

  她推开窗子,抬起头,看向苍穹之中那一弯明亮的月轮。她亦泪流满面,只是没有哭出声来。此时此刻,她好想念她的姑姑。

  姑姑,姑姑…绯心为您报仇了,您看见了吗?

  我不要伤心难过,我要看着我的仇人伤心难过。姑姑,我做到了,您看见了吗?

  姑姑…姑姑…

  绯心绝望地捂住了脸。

  就算报了仇,又能怎么样呢。她心里一点儿都不快乐。因为她知道,无论如何,逝者已矣,她的姑姑再也不可能活过来了。

  “容姑娘?”

  一个带着关切的声音,让绯心的眼泪戛然而止。

  她匆忙抹了抹脸,抬头去看,来人竟然是裴子琅。

  绯心尴尬地行礼,只见裴子琅抬手制止道:“姑娘不必多礼。不知姑娘为何哭得如此伤心?”

  绯心抿了抿唇,没说话。

  裴子琅倒也识趣,没有继续追问,只是自顾道:“朕本想来看看楚氏,不过看到这满院的杏花,突然觉得没必要了。”

  绯心愣了一下。

  裴子琅似乎陷入悠长的回忆里去,好半天都没有说话。他微笑着,沉默着,许久方道:“容姑娘如果也睡不着的话,不妨出来陪朕走走?”

  天子的邀约,本便不容拒绝。裴子琅又不同于靖武帝,她还需要花些心思对付。绯心低头应了一声,转身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一面往外面走去。

  月色下,裴子琅引着她,慢慢地向御花园的方向走着。沿途杏花盛开,如同飞雪。他瞥到她领口的杏花花纹,似乎想起什么,笑着问了一句,“你也喜欢杏花?”

  绯心摇了摇头,淡淡地说:“不喜欢。杏花虽美,但太过轻浮。相比之下,容澄更喜欢不开花的竹。”

  裴子琅听了,似乎有几分失望,但也并没有多说什么。

  到了御花园,他率先走入一个凉亭之中。亭中的白玉桌上,竟然已备好了酒菜。裴子琅坐了下来,为她斟满了一杯酒。

  “陪朕喝一杯吧。”

  绯心警惕地看他一眼。

  她想,他多少知道裴子琅的用意了。如今楚氏一倒,容太后一家独大,他想娶她,巩固自己和容家的关系。

  多好的算盘,当初,裴子扬怎么就学不会呢。

  裴子琅见她摩挲着酒杯不动,却也不恼。他自斟自酌,观赏着月色下的花枝,或是映在花枝上的月色,自顾自地说道:“你是容家的女儿,说起来,咱们两个还是表兄妹。当年容家不肯将女儿嫁给朕的事情,想必你亦有所耳闻吧?”

  他渐渐地喝多了,也不管绯心的反映,大着舌头说:“那个时候他们都看好左家,看好我大哥,所以就把女儿嫁给了三弟。可是现在…现在怎么样呢?三弟远在吐蕃,容家如花似玉的嫡女,也跟着他在那种苦寒之地受苦…”

  绯心想说,其实三弟妹和三弟夫妻恩爱,苦中作乐,并不觉得日子难捱。但她知道,裴子琅现在只是想随便找个人说说话,她只要做个倾听者便好了。

  果然不及她回答,裴子琅就道:“但朕不明白,朕真的想不明白。老三媳妇是太后本家的女儿,她要是想回京,谁能拦着不成?当初太后也劝过她,留在京里多好,何必跟着老三去那种地方受苦,可是她竟然不愿意…哦,对,她的母亲姓左,她的身上也有左氏的血统…或许你们左氏的女儿,都是这么的,这么的…”

  他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地小了。到最后,裴子琅趴在石桌上,已然是醉了。

  绯心正犹豫着要不要走,忽听清脆的一声杯子砸碎的声音。她循声看去,就见裴子琅抬起手臂,捏了捏空空如也的手指,醉醺醺地笑着说:“欲问花枝与杯酒,故人何得不同来。你说,为什么他们,他们都不愿意陪在朕的身边呢…孤家寡人,孤家寡人,说的可不就是朕吗?”

  “皇上醉了。”绯心泠然道出这一句,便站了起来,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去。

  裴子琅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她可怜。他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纯粹属于自作自受。又何必把自己放在被害者的立场上装可怜呢?

  次日一早,清醒后的裴子琅将楚太后通敌叛国之事诏告天下,震惊朝野。

  国难当头,楚氏还在想着弄权,如此不知死活之举,朝堂上下没有一人敢在明面上为楚氏说话。比当初左氏倒台时更深,落井下石者甚众。

  早朝还未结束,后宫里忽然又传来一个大消息。裴子琅听了之后,虽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但他还是挤出两行泪来告知众臣——今天早上,太上皇因为受不住楚氏一事的刺激,驾崩了。

第80章

  按说寻常妃嫔诞下子嗣,顶多在后宫引起一点波澜。可安惠嫔这一回却是有所不同。

  众所皆知,娴妃钟氏体弱,大皇子裴祐也是个先天不足的病秧子。国家陷入危难之时,皇帝却没有合适的继承人,难免社稷不稳,民心动摇。

  现在二皇子的平安出生,算是给众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裴子琅很是高兴,他亲自给这个孩子赐名裴祁,还晋封惠嫔为惠妃。

  按说这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可安家的人却不大高兴。

  此时此刻,安府饭厅里的气氛有种诡异的压抑。安信率先打破沉默。他放下筷子,摩挲着拇指碧绿的翡翠扳指,沉声说道:“大妹虽是庶出,但也是我们安家的女儿。先前裴子琅只是封了她一个嫔也就罢了,如今她诞下皇子,竟然只是封了妃,分明没把我们安家放在眼里。”

  见安仁不说话,二公主又是满脸尴尬,秋氏勉强笑着打圆场,“妃也不错嘛,起码越过了贵嫔一级,大妹不必屈居于嘉贵嫔那种女子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