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妈在崔氏身边时日长久,在府里也是老人了,也曾习武,故而心中有几分倨傲,声音冷硬:“是我熬的,这汤绝对没有问题。”

“哦?是这样?”王元昭笑道:“那这汤便赏了你,你把它喝了吧。”

李妈有些不忿:“公子这是不相信我家夫人?”

王元昭却不答:“你是不敢喝这汤?”

李妈被激,当下端起汤盅灌进了嘴里,喝得一滴也没剩,她把汤盅狠狠放在桌上,道:“汤我喝了,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毒死我这老婆子!”

事情发生得太快,崔氏来不及阻止,但见李妈没有什么事,便也放下心来。

那李妈却是恼怒谢樱樱诬陷她下毒,指着谢樱樱的鼻子骂道:“你这丫鬟生的低|贱女子,老爷夫人养你长大,你竟然包藏祸心…”

李妈的话还没有骂完,只觉一股寒气自小腹间盘旋而上,顶上了胸口,接下来只觉嘴里腥热,眼睛一黑便摔倒在地。

王元昭上前探了探气息,竟然是已经咽气了,他心下骇然,这毒不过服下片刻便毒发致死,这谢家莫不是正筹划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这汤若是他喝了,当下便要绝命,谢家莫不是已经投靠了太子,准备对王家动手?那太子是不是也会对王家动手?

他要快些会王家报信,当下不顾崔氏反应,只想快些离开这危险的境地,路过谢樱樱时却见她双目含泪,凄楚悲伤。他心念一动,这谢樱樱如今警告自己,只怕谢家是不会留她性命了,若是不带她走,只怕活不过今夜,于是拉着谢樱樱要一同离去。

崔氏这下反应过来,急忙上前去拦:“三郎且镇定些,我这边派人去通知老爷来查此事,定会给三郎一个交代!”

王元昭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还在这谢家呆着等死,绕过崔氏便要走。

“三郎要走便走,可是这谢樱樱却是我谢家的女儿,决不能离了谢家去。”崔氏知道今夜之事绝对与谢樱樱脱不了干系,这等包藏祸心的女子若是被带到了王家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何事。

王元昭看着拦住前路谢家家丁,脸色冷峻:“明日荣贵妃寿宴,我会求圣上将谢六小姐指给我,倒是眼前这些人是做什么?毒杀不成便要刺杀了么!”

崔氏头痛欲裂,今日之事本已经说不清了,绝不可以在与王元昭发生争斗,否则再也解释不清楚,于是只能让王元昭带着谢樱樱走了。

谢华赶来的时候王元昭已经离去,谢华大怒,本以为王元昭已经安抚下来,是不会出什么差错的,可是如今出了这一事,这下还要怎么解开误会!

谢五郎亦是落井下石,影射崔氏坏了事,如今与王元昭之间的误会解不开,更是得罪了王家,只怕谢家大祸将临。

谢华怒不可遏,立刻让谢五郎去追查此事,又休书一封让谢四郎快些回来,否则只怕容城事情有变。

谢五郎知道这事与谢樱樱有关,她人虽然已经被带走了,但是身边的下人应该也知情的,于是去锁香院拿人,谁知锁香院一个人也没有,东西虽然都在,那赵妈妈和春菱是一点影子也没有。

18湖上惊变

那王元昭带着谢樱樱和两个护卫匆匆回了王府,直到走进了中门之后才算是安心下来,他让下人将谢樱樱好生安置了,便直奔王文昌的住处去了。

王文昌本已睡下,被惊醒之后自然要收拾一番才能见人,王元昭却是等不了了,也不待王文昌传唤便进了里屋。王文昌正脱了睡袍准备换衣裳,王元昭这一闯进来,便把他看了个精光,当下便有些恼火。

“身为嫡子,竟然如此不知礼数,将来要如何统领王家,还比不上那下人生的王九郎!”

王元昭被骂得难堪,却是不敢耽误,急忙把今夜在谢家发生的事情详述了一遍。

王文昌一听也是大骇,当下召集王家家将,派了两拨人去监察谢家和宫中的动静,又派出一拨人去城内军营处观察,最后又将王家的防卫好生部署了一番。现下情况不明,王文昌不能惊动三皇子和崔家,否则到时候空口无凭,王家倒成了众矢之的。后半夜王文昌秘密进了宫去见荣贵妃。

他问了许多宫中近日的动静,只希望能听见点风吹草动,也好早作准备。谁知竟然是什么也没有打探出来,王文昌只好快些回王府坐镇,当真是整整一夜未睡,每过两刻钟便要询问一下谢家、宫中和军营处的动静。

结果天明之时也没有任何异常,王文昌却更加如惊弓之鸟,只怕今日荣贵妃寿辰上再闹出什么事情来,早早便亲自去监督。

堂堂王氏一门的掌权之人折腾了整整一夜,却不过是因为谢樱樱的一点鬼蜮伎俩,日后若是王文昌知道了,只怕要气得七窍生烟吧。

那毒是谢樱樱下的,毒药是向百里乐正要来的,只是那毒药想要下在汤里却是难如登天,所以是直接下在李妈的饮食当中的。李妈平日眼高于顶,受了那等的怀疑诬陷,便是王元昭不逼她喝汤,她也会自己抢着喝的,只是毒发时间有些难控制,所以谢樱樱才欲言又止地磨蹭了一会儿。

今日在游船上为荣贵妃庆生,谢樱樱也被王元昭带上了船,只不过是在一处厢房里,谁也见不着,这王元昭竟然是真的动了要谢樱樱的心思,只是大抵是要她当妾,但是当妾怎么能让皇上亲自赐婚,到最后也就是求求荣贵妃,让荣贵妃出面调解。

谢樱樱不急,她稳稳地在厢房里等着,等一个人来找她。

“你们给我滚开!”这是一个女子恼怒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谢樱樱勾了勾唇角,她从来都没让自己失望啊。

“谢七小姐请不要为难奴婢,我家公子不让任何人入内,小姐请离开吧。”

谢婉宁声音已经尖利起来:“今日我偏要见这贱|人,谁也拦不得我!”

她话音一落,守在门口的婢女已经被她一掌击得吐出血来,谢婉宁不再理会那婢女,推门便入,却见谢樱樱正靠在榻上笑着看她。

谢婉宁心中怒火愈盛,恶声问道:“昨夜是不是你下的毒?”

谢樱樱惊恐掩唇,眼中却是带着笑意的:“樱樱如何能下得了毒,那汤是夫人让李妈熬的,也是李妈端过去的,樱樱是碰都没碰过的呀!”

谢婉宁说不过谢樱樱,这其中的玄机又没有想明白,只是她今日凄惨的处境都是拜谢樱樱所赐,今日无论如何她都要杀了这祸水一般的女子!

她眼中戾色忽然大盛,伸手如电地去捉谢樱樱的咽喉,哪知半路却被人捉住了手腕。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谢家五郎。

“七小姐且息怒,下毒一事尚未查明,倘若此时杀了她,真相便永沉水底了。”

谢婉宁哪里管这些,只欲再去捉谢樱樱,谢五郎自然不让,两人便在这狭小的厢房动起手来,谢樱樱趁此机会夺路而逃,沿着狭长的走廊跑到了一处平台,只是这平台比甲板要高出一层楼的距离,是平日里远眺观景的处所。

而谢婉宁已经摆脱了谢五郎追将上来,她双眼血红,笑道:“你跑啊,你倒是跑啊!”

谢樱樱瞟了眼下面正在接驾的众人,又瞟了眼正往这边驶来的龙船,心中安定了下来,她笑问谢婉宁:“昨夜我离开之时你还没有这样愤怒,可是昨晚又发生了什么事?”

谢樱樱不问还好,她一问便气得谢婉宁银牙咬碎:“昨夜我院里的丫鬟婆子都被王元昭毒死了!若不是谢樱樱你栽赃嫁祸,怎会如此!”

谢樱樱眼中一暗,却依旧笑道:“原来是七小姐为那些死去的下人伤心,来找我报复了。”

谢婉宁冷哼一声,咬牙恨道:“我生气不是因为那些人死了,下人本是命如草芥,死又何妨。我生气是因为她们是被王元昭杀的,王元昭杀的是她们,折辱的却是我谢婉宁的颜面,今日我便要杀了你泄恨,他日我也必向王元昭讨回今日耻辱!”

谢樱樱垂了眼,再抬眼时已经于淡漠之中添了一丝讥讽:“只这么一丁点折辱便要杀了我,那昔日你伤我、骂我、辱我、害我,我又该如何回报你呢?”

“你!你身份卑微,命贱得很!生下来便是该承受那些折辱的,你还妄想杀我不成!”

谢樱樱哂笑:“我命虽贱,杀你却不是妄想,我不是已经杀了你身边的人么,今日你若敢杀我,王元昭必定也要替我报仇杀你的。”

谢婉宁被谢樱樱言语所激,失了心智:“那我今日便杀了你,我倒要看王元昭敢不敢杀我!”

她们这里闹出了许多声响,甲板上已经有几人望了过来,却见那谢婉宁一掌击在谢樱樱的胸口之上。

王元昭也是看见了这一幕的,霎时目眦欲裂,飞身上前想接住谢樱樱,奈何距离太远,待他上了二楼谢樱樱已经撞破栏杆坠入水中了。

王元昭救不得人,回身便是扇了谢婉宁一巴掌,这一掌扇得重,谢婉宁一张俏脸顿时便肿了起来。

王元昭这时才要下水去救人,哪知却有一如雪如风的人影自龙船上掠下,一手提了谢樱樱,脚尖轻点水面便上了游船来。

这人提了谢樱樱身形也轻灵不变,连气息也是丝毫不乱的,众人俱是一震,但抬头见了那人是当今太子百里乐正,便也不再惊讶了,当今太子的武功深不可测啊,踩水救人不过雕虫小技啊…

此刻龙船已经靠了过来,众人急急搭桥迎接,便见当今圣上携了荣贵妃和皇后上了游船来。

“皇上万岁!”甲板上的人齐齐跪地,高呼万岁。

当今圣上和蔼道:“众卿平身吧,今日是荣贵妃生辰,权当是家宴,不必拘礼了。”

众人又是齐声谢恩,这才站了起来。

皇上却是看了看百里乐正怀中的谢樱樱,又看了看还愣在二楼,不明白自己怎么把谢樱樱推进了湖里的谢婉宁,声音是十分平静的:“谢华啊,那是你的女儿么?”

谢华此时面白如纸,硬着头皮应道:“正是犬女,犬女无状惊扰陛下了。”

皇上有看了谢樱樱一眼,问:“这个也是你的女儿么?可曾习武?”

谢华更是惊慌:“也是犬女,因为自小体弱,故而未曾习武。”

皇上笑了笑,拍了拍谢华的肩膀,道:“谢爱卿啊,黎夏虽然尚武,但是最忌讳的便是恃强凌弱,你谢家身为四大世家之一,若是助长这恃强凌弱的风气,只怕会坏了一国的风气啊。”

坏了一国的风气,这样的罪名可是他谢家承担不起的,谢华急急跪下,言辞恳切:“都是臣管教不严,回去之后必将严惩,绝不会再发生此事。”

“爱卿如此说我便放心了,只若是还有下次,朕可就要亲自管管了。”中年男子双目含光,面上却还是笑着的。

谢华汗湿背脊,连连应是。

谢樱樱刚才是结结实实地受了谢婉宁一掌,之后又落入水里,现下浑身湿透冷得发抖,正抓着尊贵无比的太子殿下大咳特咳,伴着她的咳嗽有点点鲜血咳了出来,全都喷在太子殿下洁白的狐裘上。

这一幕落在皇后沈氏眼中,她膝下无子,百里乐正又一直由她抚养,所以现下见百里乐正忽然出手救人,如今依旧抱着那女子,心中便有了些计较,轻扶皇上的手臂,笑道:“陛下,我看那丫头冷得很,快让她换身衣裳去吧。”

皇上倒是十分好说话:“嗯,快去吧,可别再冻坏了。”

谢樱樱十分高兴,刚要谢恩,忽闻湖上传来雄厚啸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我疯和尚今日竟然能见到龙凤并立,机缘啊机缘啊!”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灰袍大和尚像是一头牛般从湖上一路奔过来,他每踏出一步都要溅起数丈的水花,所到之处一片白雾迷茫,他一人所造出的奔腾之势竟与千军万马奔腾之势不相上下!

他人还未到,那被他搅得翻腾的湖水已经涌至游船处,愣是把龙船击荡得上下起伏,可见其内力之雄厚刚猛!

眨眼那人便掠上游船,倏地停在了船舷之上。船上的侍卫如临大敌,各个拔剑相向,护住了皇上皇后。

那大和尚额头既圆又亮,像是一个刷了漆的大木鱼,眼睛更令人惊讶,竟然是一个眼睛中有两个瞳仁的重瞳,他却是不在乎那些侍卫,只转头去看百里乐正和谢樱樱的方向,又重复了一遍:“人中龙凤啊!人中龙凤啊!”

19立妃风波

“来者何人!当今圣上皇后在此,你欲何为?”侍卫长此时心中没底,眼前这疯和尚武功实在深不可测,他怕自己不是对手。

那疯和尚看了皇上和皇后一眼,又转头灼灼地看向百里乐正的方向,十分讽刺的样子:“我说的可不是那两个凡夫俗子,我说的是他俩!”

众人顺着那疯和尚的手指看过去,却是雍然而立的百里乐正和挂在他手臂上冻得瑟瑟发抖的谢樱樱。

当今太子降生之前国师便预言说,太子乃是帝星转世,自然是人中之龙,只是那凤又指的是谁?那血袋子谢六小姐么?绝对不可能!

当今圣上倒是十分豁达,听那疯和尚说自己是凡夫俗子也不恼怒,只是笑盈盈问:“既然太子是人中之龙,那请问大和尚,人中之凤又是谁呢?”

那疯和尚有些不耐烦地指了指谢樱樱的方向,道:“那不就站在龙旁边么,你们都瞎了么,他们二人头顶的气都看不到么?”

皇上来了兴趣:“我们肉眼凡胎,看不见那气,还请大和尚给我们解释解释。”

谢樱樱如今甚是头疼,不知是谁弄出了这么个疯和尚来害人,心中正盘算着会不会是百里乐正弄的,便听那疯和尚说什么气,于是便下意识地抬头看,可哪里看有什么鸟气。

却忽然听得耳边响起百里乐正的声音:“谢姑娘好手段,被这疯和尚一说,谢华怕是也不敢留你了。”

谢樱樱知道这是传音入密,可是她不会,说话又怕被旁人听去了。但若是百里乐正误会这是她设计的,自然不会信那一番龙啊凤啊的鸟话,于她却是非常有利,于是她便默认了下来。

那疯和尚却是有些不耐了,指着两人头顶道:“不就在两人头顶吗,一个青色的,一个红色的,正是青龙火凤。”

皇上垂了眼,也不再发问了,众人心中却是十分忐忑各有较量。

那疯和尚忽然跳下船舷落在了百里乐正的面前,有侍卫想上前保护却被百里乐正挥手阻止了。这疯和尚将两人从上看到下,从左到右看了一遍,看够了又绕着两人转了一圈,那是相当之仔细。

谢樱樱冻得发抖,只等着疯和尚快点发完疯滚蛋,哪知那疯和尚却忽然凑到了谢樱樱面前。谢樱樱猛地看见这样一双重瞳的眼睛,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

那大和尚“哈”了一声,又凑到百里乐正的面前去了,这一看更是满脸惊奇,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然后猛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脑门,叹道:“原来是真的!原来那传说竟然是真的!”

他把自己的大脑门拍得十分响亮,谢樱樱直怕这疯和尚把自己的脑瓜子拍碎了。

百里乐正此时却有了点兴趣,问:“请问是什么传说?”

那疯和尚却像是被自己看到的东西惊喜到了,全然听不见百里乐正的话了,他上蹿下跳地折腾了一顿,然后猛地跳进了湖里,激起了十几丈的气雾来。

众人正要低头去看,却忽听那疯和尚长啸道:“是真的啊!真的真的!”

声音发出之时,这疯和尚已经猛地从水中钻出,不用丝毫倚仗地向前跑去,他跑得气势磅礴,眨眼竟然已经掠上了岸边的青山山脚,再一眨眼便已经跑上了山顶,然后身影没入层层山峦之中再也不见。

被这疯和尚一闹,谢樱樱更冷了。甲板上的人都在打量她,她想了想,既委屈又怨愤地盯着谢华看。

大家都见她在不甘心地看谢华,加上她绝不可能是人中之凤,便也觉得这是谢华为了让谢樱樱飞上枝头而耍的把戏,王元昭更是相信这事是谢华所为,但是眼下却是什么也不能做的。

谢樱樱瞪谢华瞪得眼睛都酸了,当今圣上才算是开了金口,道:“朕一直知道谢爱卿家藏龙卧虎,没想到今天竟然还藏了一只凤凰,谢爱卿啊,这个女儿可是许配了人家的吗?”

谢华至今还是一头雾水的,听皇上如此问,当下觉得实在进退维谷。皇上的意思很明朗,若是谢樱樱没有许配人家,这人中之凤一说还是要重视的,怕是就要放在百里乐正的身边了。若是许了人家,只怕也是要退婚的,否则谁敢娶人中之凤啊,那是想当皇帝啊!不要命了不成啊!

谢华正踌躇,皇上却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怎么,是许人了还是没许人怎么都要想这么久?”

谢华赶紧跪地告罪:“皇上恕罪,小女尚未许配人家。”

“哦。”皇上扫视了周围一圈,只见王崔两家之人面带愠色,于是又道:“太子的年纪即便不娶正妃,也应该纳个侧妃,谢爱卿的意思呢?”

“臣都听陛下的。”谢华头上都是汗,若是谢樱樱当真成了太子的侧妃,这王崔二家只怕会视谢家为仇敌,这三家的联盟便要土崩瓦解了。

皇上沉吟了片刻,又打量了谢樱樱一番,转头对皇后道:“立这谢氏樱樱为太子侧妃如何?”

还未等皇后应声,那谢华却是一个大头磕在地上,慌道:“使不得啊!使不得啊殿下,小女庶出,身份低微,实在配不上这太子侧妃之名,把小女送到太子殿下身边当个伺候的人倒是可以的。”

谢樱樱现在忍不住要赞谢华一声了,这件事倒是做得理智漂亮。若是她真的被立为侧妃,只怕三皇子一脉是绝对不会再信任谢家了,而谢家在太子这边又不得重用,倒时只怕会两边得不了好。若是她只是一个没有名分的侍妾,到时也只不过是一个没有分量的女人,于大势是没有影响的。

虽然谢华的建议对百里乐正不利,谢樱樱却是有些庆幸谢华的阻挠,否则她真的成了太子侧妃,到时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的监视之下,想要脱身便难如登天了。

皇上面色有些难看,责问道:“她既然是你谢家的女儿,为侧妃怎么就不合适,我倒觉得十分合适。”

其他事都可以,只这一件谢华却是绝不肯退步的:“小女实在配不上那侧妃的名位,还请陛下不要辱了太子殿下的声名。”

谢樱樱现在觉得那疯和尚倒有可能是皇上找来的,特意用来逼迫三皇子一脉土崩瓦解的。

“父皇,七弟的婚事的确不能儿戏,即便是侧妃,将来也需为天下妇人的表率,谢氏樱樱的确担当不起。”说话这人剑眉星目,正是当今三皇子百里琅华。

这三皇子是才从秉州征战回来的,夺回了秉州十九郡中的三郡,此时一开口,皇上自然不能驳了他的面子,却是也不愿收回自己的话。

“三哥说的极是,且即便不说身份匹不匹配,现下秉州仍有十六郡在逆贼孟阎手中,立侧妃规矩甚多,耗费钱财,实在不是好时机,还是以后再说吧。”百里乐正温温而谈,说出的理由也极为合理。

“好好,那便罢了,先把这谢家丫头送进你东阳宫中才是正经,以后再立为侧妃也是可以的!”从百里乐正十四岁开始,当今圣上便想方设法往他的东阳宫中塞女人,可是无一例外地被百里乐正原样送了出来,今日他要立谢樱樱为侧妃本就是临时起意,哪知百里乐正这次竟然真的要了这个女人,想来过些日子便能有好消息传出来了。

三皇子眼睛暗了一下,复又恢复正常。

百里乐正招手唤来了一个侍女,低头对谢樱樱柔声道:“先去把湿衣服换下来,不要着凉了。”

谢樱樱恨不得跑着去换衣裳,却是非常难过地垂了头告谢,最后离开时还不忘了恋恋不舍又委屈非常地看了王元昭一眼。这一眼生生看出了生离死别的感觉,让王元昭从未有过的力不从心。

那侍女引着谢樱樱上了龙船,走过回廊,待一转弯,谢樱樱愣住了。

回廊尽头站着一个人,墨发青衫,身姿卓然。那侍女看了看谢樱樱又看了看王梦惜,转身对谢樱樱福身:“奴婢在前面等候姑娘。”

谢樱樱魂不守舍地点点头,那侍女便目不斜视地离开了。

谢樱樱揪了揪贴在身上的裙子,想要自己看起来没有这样狼狈,可是却没有什么作用,于是只得尴尬又忐忑地走到了王梦惜身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樱樱好能耐,才几日便搭上了太子殿下这条大船了。”王梦惜面色无波,只是一双映着水光的眸子看着她,让她有些紧张不安。

谢樱樱明明知道自己这样做对王梦惜是最好的,可是却总觉得心中亏欠良多,此时说话更是没有了底气:“樱樱三日前刚刚见到太子殿下,上船也不过是为了不淹死而已。”

王梦惜的脸上已经没有昔日看谢樱樱时的柔情,只是疏远:“太子庇护你,你又用什么做交换呢?”

谢樱樱心中思忖太子也是不会隐瞒王梦惜的,索性自己说了,也免得王梦惜误会于她:“樱樱的师傅是梅玉先生,所以太子殿下让我医治惠贵妃的心疾。”

王梦惜并不惊讶,只因他与百里乐正相交甚深,知道其中必有隐情。只是他不高兴,这不高兴的缘由却不甚明朗,是因为谢樱樱弃他而选百里乐正?还是因为此刻的谢樱樱已经满腹算计步步为营?

“既然你选择上这条船,他日之事便都由不得你了,你自珍重。”

谢樱樱看着王梦惜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浑身发抖,抱着双臂向相反的方向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