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完王锦珏的葬礼后,王绮芳又带着孩子去参见了赵天青的葬礼。

没来赵家之前,王绮芳曾经猜测过赵家的现状,但她怎么都没有想到,曾经显赫一时的儒商业协会赵家竟会落败成这幅模样:烧焦的断壁残垣,洗劫一空的房间,残缺不全的家具,以及双双被气晕在病床上的赵永年夫妇。

“小、小新哥儿——”

看到白白胖胖的孙子,赵永年因中风而歪斜的嘴激动的哆嗦起来,僵硬的手颤巍巍的伸向小新哥儿,浑浊的老眼里滚出热泪,“来、来,过来。”

小新哥儿回头望了望母亲,见母亲点头后,这才板着小脸郑重其事的走到病床前,抱着小胖爪子冲着赵永年行礼道:“孙儿给祖父请安。”

“好、好,你你你们没事就好。”赵永年一边含糊不清的说着话,一边用还能动的一只手在怀里摸索着,好半天他才掏出一本泛黄的册子和一枚印章,哆哆嗦嗦的递到小新哥儿面前,“拿、拿着,这是儒商业协会秘籍和赵家的印章,以后赵赵家就交给你了。”

小新哥儿没有动手,而是再次回头看了看母亲,水汪汪的大眼里满是困惑。

“老爷子,小新哥儿还小,这印章还是您保管比较妥当。再说了,不是还有三少爷吗,小新哥儿已经继承了会长之位,其他的,还是留给三少爷吧。”

王绮芳对赵家的产业并不感兴趣,赵永年上赶着把代表赵家家主地位的印章交给小新哥儿,摆明就是想把赵家跟她们母子捆绑在一起。偏赵家的三少爷还活着,小新哥儿作为侄子已经得了会长之位,如果再把赵家所有的产业接过来,知道的明白这是赵永年想借会长之名保住赵家的铺子,可不知道的却会说小新哥儿未免太过霸道,不给亲叔叔留一点活路。

真若是这样的话,小新哥儿接收这枚印章,就等于平白得了副重担,最后这产业究竟归谁还不好说,她才不会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儿。

“没错,嫂子,哦不,李大*奶说得没错。”门口传来一声急促的声音,话音未落,只见一个二十六七岁的男子气喘吁吁的跑了来,身后还跟着赵太太身边的得力丫鬟银翘,男子三步并两步的来到病床前,几乎扑倒在地,一把抓住老爷子手里的东西,道:“父亲,小新哥儿当了儒商业协会的会长,这秘籍给他也就罢了,但印章不能给呀。我可是您唯一的儿子,就算是分家,您也不能把东西都给二房,好歹也要留给我一半儿。”

“你、你、你——”听到儿子的话,气得赵永年的手抖得更加厉害,一口浓痰堵在候间,他一个字重复了好几遍,剩下的却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王绮芳见状,心里冷冷一笑,冲着不知所措的小新哥儿使了个眼色,小新哥儿点点头,奶声奶气的对掰着赵永年的手准备抢东西的赵三少爷说:“三叔叔,您是祖父唯一的嫡子,赵家的产业自当由您继承,这印章还是您拿着吧。”

听到小新哥儿的话,三少爷脸上露出喜色,用力掰开老爹的手,将那本秘籍随手交给小新哥儿,自己则万分小心的把印章攥在手心,嘴里还不停的说:“爹,您听到了吧,不是我想要,而是侄子硬塞给我的,您放心,日后我一定会把赵家的产业发扬光大,绝不会让您失望。”

王绮芳看到赵三少爷这幅丑态,忍不住摇摇头,叫过小新哥儿,“…去给你父亲守灵吧。”

说着,王绮芳拉起儿子的手,慢慢朝前院走去。不去看身后赵永年急得直翻白眼的模样。

“你、你…咳咳,”见王绮芳已经领着小新哥儿离开,赵永年一时情急猛地咳嗽了两声,将浓痰吐了出来,他颤抖的手戳向笑得开怀的小儿子,恨恨的怒骂道:“混账东西,赵家迟早要败在你的手里——”

赵三少爷不乐意了,伸手拉住老爷子的手指,撇撇嘴,反驳道:“父亲这话儿子不能认同,明明是赵天白忤逆不孝,竟领着外人来抄自己的家,这才将赵家的祖业折伤大半,怎么反倒成了我的错?说句诛心的话,如果不是儿子拼着命救回您和母亲,您哪会…早知道您要把印章交给那个小咋种,我就不管——哎哎,父亲,您怎么了,父亲,父亲…”

赵永年听到儿子那句‘我就不管’后,一口气没喘上来,两眼一翻,顿时倒了下去。

王绮芳母子两个还没走到临时搭建的灵堂呢,身后就又传来消息——赵永年去了。

得,这回省事儿了,父子两个一起发丧。

唯一脑子还算清楚的赵永年死了,赵家更乱了,赵三少爷一心忙着清点到手的产业,以及忙着搜寻赵永年藏着的房契和田契,根本不顾上发丧这种小事,任凭家里的管家随便应付。

王绮芳见状,也没有坚持,只让元娘姐弟三个依着规矩守灵、哭丧,又以小新哥儿的名义请了僧道来做道场,最后更由小新哥儿出面将赵永年和赵天青父子两个发送出去,丧礼不算隆重,但也顾全了礼数,至少亲历丧礼的人都挑不出小新哥儿的不是,最后将两人埋到赵家祖坟。

发丧完毕后,元娘带着两个弟妹最后一次来到赵家,跟病得半死不活的赵太太回禀清楚后,便离开了芙蓉坊。

自此以后,赵家如何,与她们再无关系。

这样天天有丧礼的日子过了半个月,临近腊月的时候,京城才渐渐恢复了往年的气氛,来来往往的行人们,脸上也开始露出了喜色——过年了。

王绮芳坐在东次间儿的书房,手里抱着个手炉,听紫株一笔笔的算着帐。

“受‘庚戌之变’的影响,第四季度的收益普遍减少,货运、烟草、药材、杂货…”紫株利索的翻着账册,另一只手噼里啪啦的拨着算盘,声音清脆的汇报着具体的数字。

王绮芳点点头,“嗯,这也没办法,铺子没有被乱兵烧毁已经万幸了,赔些钱权当破财消灾了。”

紫株抿了抿鬓角,笑道:“也没有赔钱,只是比往前三个季度少挣些罢了。对了,紫苑来信了,说、说——”

“说什么呀?是不是岛上发生什么事了?”

王绮芳楞了下,她离开桃花岛已经几个月了,这两天还在担心岛上别出什么事儿呢。如今见紫株吞吞吐吐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得坐直身子,面色凝重的问道。

“呵呵,岛上没事儿,今年又是大丰收,佃户们高兴的乐开了花,纷纷说是托了东家您的福,他们这才过上好日子呢。紫苑说的是另一件事,关于紫晶姐姐的。”

紫株见王绮芳想歪了,忙笑着解释道,“紫苑说,岛上有个傻小子喜欢上了紫晶姐姐,想想她求亲呢。可…”说道这里,紫株悄悄抬眼看了王绮芳一记,带着几分试探道:“紫晶姐姐被以前的事伤透了心,这次说什么都不同意呢。”

“傻小子?是谁?他知不知道紫晶的过去?他是否真心?”王绮芳觉察到紫株的试探,笑着说道:“鬼丫头,还跟我耍心眼儿。你问问紫苑,只要那小子真心想娶紫晶,我来说服紫晶,并亲自回去给他们主持婚礼。”

“真的?哎呀,真是太好了,我这就给紫苑写信。”

“什么事太好了?”元娘和孙嬷嬷走了进来,孙嬷嬷给王绮芳行了礼后,随口问了一句,听紫株笑着说‘没什么’之后,便不再追问,而是来到王绮芳近旁,道:“老奴想求大少奶奶一个恩典,准老奴收养个义子。”

“好事儿呀,呵呵,我早就让孙嬷嬷…等等,你说义子?”

第130章一刻(一)

在王绮芳的帮助下,孙嬷嬷立了女户,然后又将五斤过继到了她名下,正式起名为孙武。

有了儿子,孙嬷嬷只觉得后半辈子有了依靠,狠狠心将所有的积蓄拿出来在东市附近买了栋二进的小院子,面积不大,贵在便利。

买院子的时候,孙嬷嬷的钱还差了些,五斤,哦不,现在应该叫孙武,孙武便将自己的所有家当统统交给了孙嬷嬷,就这样还是差了不少银子,王绮芳听说后,干脆提前给孙嬷嬷预支了明年一年的薪水,又包了个大大的新年红包,这才赶在年底将房子拿到手。

其实,孙嬷嬷能用这个价格在京城买到一处房产,还多少沾了庚戌之变的光。

政变的时候,京城乱成了一锅粥,不知多少百姓被误杀,也不知多少小京官被株连,等一切平息了,官府派人清点整顿的时候才发现,城里竟然多了这么些无主的房子。

好吧,多了总比少了强呀,好歹这也是朝廷的收入。

于是,京兆府派了官差,按照惯例将无主以及没收的房产进行拍卖。

只可惜京城刚刚安定下来,很多百姓被前些日子的政变吓坏了,都琢磨着万一京中再有变动,手里有银子才好外出逃难呀,若是买了房子,京城再来上这么一次政变,他们总不能背着房子逃出去吧。

所以,官府拍卖的房子虽然便宜,但真正来买的人却很少。

王绮芳帮孙嬷嬷补钱买房子的时候,便发现了这一点,她忙清点了下手头上的银子,选了几处位置好的宅院,一口气都买了下来。

京城会不会再有政变,王绮芳不知道,但是她明白,投资嘛,都是要担风险的。今天她用超低的价格买进这些院子,没准儿十年二十年后都会大涨呢。左右她现在也不缺银子,与其让这些银子白白在空间里长毛,还不如拿出来投资。日后小新哥儿他们长大了,也好歹多几份产业不是。

孙嬷嬷有了儿子,又买了房子,心里终于踏实了,她感激王绮芳的成全和帮助,管教元娘和幼娘的时候也分外上心,不但耐心十足,而且教起来也是毫不保留,两个孩子每天都进步着,王绮芳看在眼里,乐在心头。

许是一顺百顺吧,除了家中的事顺心外,儒商业协会在政变后也渐渐恢复了正常的运行。

京城稳定后的第三天,王绮芳领着小新哥儿召开了一次儒商大会。

会上小新哥儿将母亲教给他的话当众背诵了一遍,大意是他知道大家在庚戌之变中受了不少损失,他作为会长,当为众儒商排忧解难。为此,他已经向新皇请旨,求新皇免除在京儒商三年的税金,新皇隆恩浩荡,已经准许了他的请求。

另外,他还决定,将赵氏烟草专卖的四分之一的股权出让给在京的天字、地字号儒商,并承诺三年之后,他会把烟草生意完全让出来…最后还捧着小包子脸,故作严肃的对众儒商说,有钱大家赚,这才是儒商业协会的主旨。

众儒商听了这话,顿时欣喜万分,小新哥儿给他们的两点好处,其中免除三年税金并不值什么,儒商身份超然,免除各种赋税徭役,唯一缴纳的不过是商业税,取赢利的百分之五而已。真正让他们看重的是可以分割暴利的烟草生意。

尤其是听小新哥儿承诺三年后将烟草全部出让,众人又惊又喜,惊喜过后则是由衷的佩服——啧啧,这才是一心为了儒商业协会发展的会长呀,这种胸襟和气度,除了新会长,普天之下还真没有几个人能有。

服了,参加大会的众前辈们终于折服了,那些对赵良淳当会长心怀不满的人也都消停下来,众人开始从心底认可了这个五岁的奶娃做会长。

这也直接导致,赵家办理丧礼的时候,京城所有的商人都站在了小新哥儿这边,一方面指责赵三少爷不孝不悌不慈不义,另一方面则夸奖赵会长至孝至善至仁至美…总之一句话,就是小新哥儿哪怕日后不给赵天青服丧,众人也会理解的说一句,赵会长定有不服丧的理由,而绝不会指责他德行有亏。

“这就是利益的魅力,明白吗?”

王绮芳见了众人的反应,趁机教导儿子。

“嗯,我明白了,如果我不给他们好处,就是我做得再好,他们也会指责我对不对?”小新哥儿一脸老成的点点头,奶声奶气的回道。

“没错。当然,我也不是让你一味的拿好处去收买世人,”王绮芳也怕小新哥儿走了极端,又补充道:“首先,还是要依着规矩和道理做事,其次,确保自身行得正坐得端的同时,也要给众人点好处。若是你言行不当,就是那银子去堵别人的嘴也只能堵一时,而堵不了一世,懂吗?”

小新哥儿拧着眉毛想了好久,才慢慢的点头,“嗯,懂了。娘放心,我一定好好听先生的话,懂规矩、讲礼数,绝不让人挑出不是来。”

说道这里,小新哥儿又撅起了小嘴儿,嘟嘟哝哝的说道:“娘,先生都走了好久了,什么时候回来呀?先生上回还说,等下了雪,他要带着我做雪雕呢。现在都下了好几次雪了,可先生却总也不回来。”

王绮芳拍拍儿子的头顶,笑呵呵的安慰道:“放心吧,先生办完正事就回来。呵呵,你呀也别总想着玩儿,我来问你,先生走的时候留给你的作业,你可都做完了?”

见儿子心虚的低头玩手指,王绮芳一个指头轻轻戳到他的额头,笑骂道:“若是赶明儿先生回来了,见你大字也不练,书也不好好背,定会重重的罚你。嘁,还做雪雕呢,我看打你板子还差不多。”

王绮芳绝对没想到自己有乌鸦嘴的特质,所以她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会真的应验。

但是,第二天下午,当自己那辆硕大的马车稳稳的停住门前的时候,王绮芳只想打嘴——你个乌鸦嘴,让你乱说。

不是她不欢迎李文归来,实在是她对那位顶着李靖天未婚妻的宋元春宋家小娘子很排斥。

也不知道是不是王绮芳的错觉,她再次见到宋元春的时候,总觉得这个疑似穿越同仁好像又变了性子,居然对曾经心仪的李文很冷淡,言语间反倒不停的打听李靖天的消息。

“…刚出了京城,她就大病了一场,荒郊野外的也找不到大夫,她的病就耽搁了,昏昏沉沉的烧了好几天…好容易寻了大夫,开了方子,灌了药,她整个人却烧糊涂了,起初的时候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也不认人了。”

李文比王绮芳更纠结,这叫什么事儿,他出去一趟,什么景儿都没看着呢,就又折腾了回来。

不认人了?王绮芳听着耳熟,心说话,难道宋元春又被人夺舍了?

李靖天倒是不怎么在意,随意的安慰了李文几句后,许诺等春暖花开的时候,他们便启程,再次开始云游天下的旅程,至于那位宋小姐,他已经联系了宋家的人,估计年后就有人来接,她好不好的跟自己没有多少关系。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李靖天恨不得立刻派人将宋元春送回家。

事情是这样滴——

傍晚,李靖天习惯性的在外院的书房处理事物,他分别给平州的国公爷和大夫人写了信,告知京城的最新动向,接着又给各地的分舵舵主传达了新任务,等一一将书信封好后,天色已经不早,守在外面的侠客们也开始换班了。

这个时间是外院戒备较松的时刻,也是有心人可以算计的时刻。

吱呀一声微响,书房的门开了。

李靖天以为是来送热水的下人,便头也没抬的说了句,“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就行。”

悉悉索索的衣服摩擦声由远及近,很显然,来人并没有按照他的吩咐行事,而是自作主张的来到了他身边。鼻息间忽然吸入一股浓郁的花香,李靖天忍着打喷嚏的冲动,不悦的停住笔,抬起头,准备将这个不守规矩的下人喝退,当他看清来人面孔的时候,愣住了。

眉头微蹙,李靖天语气疏离,冷然道:“宋家小娘子,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心里则暗骂,门口的人都死哪儿去了,居然让个女人三更半夜的跑来?

宋元春端着托盘,笑盈盈的站在书桌旁,她将东西放下,伸出两只莹白纤细的小手,翘着兰花指,姿态优美的双手捻起白瓷荷叶边的浅底瓷碟,碟子上如花般摆着几样精致的小点心,她将碟子端到李靖天身边,柔声道:“这是我亲手做的几样点心,见大少爷书房的灯还亮着,想着您定是还在办公,便给您送了来,权当宵夜,您尝尝这味道如何?”

说着,宋元春拿起一块儿送到李靖天嘴边,另一只手捏着帕子托在点心下,做出一副亲自喂食的模样。

这时,门板轻叩两声,王绮芳推门走了进来,“还没写完?小新哥儿——”

抬眼却看到宋元春巧笑倩兮的依偎在李靖天身边,手里还托着点心,似乎在说着什么,两人的目光暧昧的纠缠在一起,王绮芳呆住了…

第131章 春/宵一刻(二)

王绮芳失神片刻后,很快又回过神儿来,她脸色变得很难看,扭头冲着外头喊道:“来人”

宋元春见到王绮芳面露不悦后,心里暗喜,忙放下手里的点心,迈着小碎步走到门边,微微欠身行礼,略带不安的说道:“元春见过大少奶奶,大少奶奶不要生气,都是元春不好,只想着大少爷深夜还有办公很辛苦,便特意去厨房亲手做了些糕点,原本想让丫头给送来,可又怕丫头们办事不利,出了岔子,这才…您放心,我只是来送点心,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做。”

放心?王绮芳冷冷一笑,心说话,我当然放心了,即使我不放心,我也不会当着你的面说。

想到这里,王绮芳缓缓的说道:“有劳宋小姐了。”

其他的,并没有多说,更没有质问宋元春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三更半夜跑到外院的书房做什么,仿佛并没有看到刚才两人暧昧的那一幕。

这让宋元春有些失望,只觉得自己的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一点儿效果都没有。

两人说话的当儿,雷钧跑了来,他刚要给王绮芳行礼,抬眼看到宋元春,眉头一皱,质问的话脱口而出,“宋小姐,您怎么进来的?刚才属下不是给您说了吗,外书房是府里的要地,没有大少爷的准许,任何人不得擅入。当然,大少奶奶是家里的女主人,并不在此列。”

这话很不客气,几乎是指着宋元春的鼻子斥责她不懂规矩、不听劝说,白白连累其他人受惩罚。

王绮芳闻言,嘴角的弧度更大,她转头看向李靖天,冲他扬了扬下巴。

李靖天了然的微微一笑,拢起拳头罩在嘴边轻咳了下,“雷钧,去查下,这个点儿是谁在当值,竟然犯下这种错。我的书房不是菜市场,如今连个弱女子都能随随便便走进来,日后这书房是不是什么人都能来?”

“是,属下遵命。”雷钧抱拳行礼,临出门的时候,控诉的瞪了宋元春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大少爷,大少奶奶,请你们千万别责怪门外的守卫们,他们都很尽责,这事儿都怪我,如果大少爷一定要责罚,就请责罚我吧。”

说着,宋元春又转身扑向李靖天,结果被李靖天闪身躲开。宋元春扑通一声跌倒在椅子旁,险些撞到头,她有些狼狈的撑起身子,费力的抬起头,努力做出哀婉的模样,啜泣道:“大少爷,求您千万别生气,好不好?”

“我没生气,”李靖天站在书桌边,淡淡的说道:“既然你知道做得不对,就请你以后注意点儿。宋家是,向来最重规矩,还请小娘子不要失了宋家的脸面。”

说着,李靖天走到王绮芳身边,轻声道:“小新哥儿怎么了?在等我?”

王绮芳见他对宋元春一点都不在乎,心情大好,浅浅的笑了笑,“是呀,这孩子非要和你一起洗澡,还说什么这是男人间的约定。”

李靖天听了这话,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儿子端着小包子脸故作老成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连连点头:“恩恩,没错,这确实是我跟他约好的。正好我的事儿也都处理好了,走吧,咱们一起回去。”

说罢,仿佛忘了地板上还趴着一个COSPLAY垂死天鹅的第三者,李靖天自然的挽起王绮芳的手,夫妻两个相携要离开。

“大少爷,请等等”宋元春被人彻底无视,暗恨不已,贝齿轻咬下唇,柔声叫道。

李靖天停住脚步,扭过头,看到扶着椅子爬起来的宋元春,露出一副‘你怎么还在’的表情,眉头微蹙,不悦的问道:“什么事儿?”

宋元春看到李靖天毫不掩饰的疏离后,心里微微发苦,强扯出一抹可怜兮兮的笑,端起那个白瓷浅口碟,道:“这点心…您刚才不是还夸这点心味道好,您很喜欢吃。我知道,我的身份有些尴尬,作为您的前任未婚妻,您在大少奶奶面前多少要避嫌。可、可是您也不能委屈了自己呀…”

李靖天有些生气,不满的说道:“宋小姐,饭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说。我什么时候吃你的点心了,又什么时候夸奖你了?还有,你什么时候成为我的未婚妻?可有婚书?”

宋元春窒了下,随即低低啜泣道:“呜呜,前些日子我生了场病,差点儿把脑子都烧糊涂了,也忘了不少事儿,但有一件事却始终记着,您是我的未婚夫,亲事也是您的母亲李大夫人和我的母亲亲口定下的,另外,我手上还有府上的信物,您、您怎么能因为我忘了过去的事儿,就把婚事抹掉呢?”

李靖天眉心突突的跳着,他没想到自己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这宋家小姐居然还这么死缠烂打。他眼底闪过一抹厌恶,刚要开口训斥,一旁的王绮芳按住他的手,用眼神阻止他,‘让我来’。

李靖天读懂她的暗示,紧绷的表情顿时松了下来,稍稍往后退了小半步,做出‘娘子请’的姿态来。

王绮芳娇嗔的瞪了他一眼,然后笑着对宋元春说道:“宋小姐这话说得不妥,第一,我夫君并不喜欢吃零食,更不喜欢吃甜点。第二,您所谓的亲事,我也听婆母提到过,当时我婆母与宋夫人闲聊的时候,曾经戏言要做儿女亲家,但并未提及具体给哪个儿女定亲…呵呵,据我所知,宋夫人不止您一个女儿,而我家婆母也不止一个儿子,除了我夫君、北唐的李静云,婆母还有一个未成亲的庶次子,唔,这么说来,宋小姐应该是我那小叔的未婚妻呀。”

“王七娘,你闭嘴”宋元春见王绮芳根本不给自己半分机会,便再也演不下去了,她拿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珠儿,板着脸指责道:“你有什么资格称大少爷为夫君?哼,你祭拜过李家的宗祠吗?你的名字可有登记族谱?还有,你嫁到李家数月,可曾圆房?”

王绮芳一愣,她没想到宋元春居然还知道这么多事儿,禁不住有些疑惑的看向李靖天。

李靖天也有些纳闷,七娘确实没有入李家的族谱,这一点只有国公府的几位主子知道,作为外人的宋元春又是从哪儿得知的呢。

忽的,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底闪过一抹寒意,暗道:看来国公府又有人不安分了。

不过眼下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打发掉宋元春才是首要的事儿。

李靖天想到这里,森然一笑,道:“宋小姐果然烧坏了脑子,竟然开始胡说八道起来。来人呀,送宋小姐回房,明天给她请个好点儿的大夫,好好瞧瞧,别耽误了病情。”

“是,盟主”

雷霆得到消息,也匆匆赶了来,刚到门口便听到李靖天的吩咐,连忙答应一声。

“我只是忘了些往事,但脑子并没有糊涂。”宋元春一听这话,心里暗道不好,忙快走几步来到两人近前,伸手拦住他们,道:“王七娘,我刚才的话,到底说得对不对?你顶着李家大少奶奶的名儿,却从来没有履行过李大*奶的职责…别的不说,你成亲这么就,可有身孕?哼,大少爷年逾三十,膝下却只有一个儿子,难道这不是你这个做妻子的失职?”

说到这个话题,宋元春的底气足了些,故意提高嗓门,让门外驻守的侠客们听到:“我知道你的心思,你不就是怕有了大少爷的孩子后,大少爷就不疼你的三个孩子了?王七娘,你可真够自私的,难道为了保住你前夫的三个孩子,你就忍心让大少爷膝下空虚,天天哄着你的孩子们?”

王绮芳双眼闪烁了下,微微一笑,“宋小姐确实该看大夫了,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张嘴孩子,闭嘴圆房的,这哪里是千金小姐的做派?清风,清雨,送宋小姐回房歇息。”

清风、清雨齐声应了下,迅速的闪进门,一边一个,用力架起宋元春,不理她的挣扎和叫骂,将她强行搀扶了出去。

“走吧。”

李靖天看不出喜怒,伸手挽住王绮芳的手,夫妻两个像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一般,相携往正院走去。

来到正院的时候,小新哥儿已经撑不住,被奶娘哄着,提前进入了梦乡。

王绮芳看了眼并排躺在炕上的两只小包子,见他们睡得香甜,忍不住低头轻轻亲了亲他们的额头。

“走吧,去东厢房。”

王绮芳给孩子们掖了掖被角,轻声对李靖天说道。

李靖天听了这话,神色一黯,这几天他一直赖在正房的卧室,跟王绮芳母子三个挤一张床,虽然什么都没有做,但好歹也算是同床共枕了呀,现在再次被王绮芳赶出房门,让他多少有些沮丧——难道,他做了这么多努力,还不能让她真正接纳自己?

李靖天也有些累了,没有多说什么,怏怏的走出房门,无力的来到东厢房。发现这里已经收拾妥当,屋子里的火炕也烧得暖暖的,心里更不悦——看来娘子早就准备好了呀。

“怎么了?为什么叹气?”

王绮芳凑了过来,关心的问道。

咦?娘子怎么也跟过来了?李靖天这才发现王绮芳一直跟在自己身后。

看到李靖天吃惊的模样,王绮芳不自然的笑了笑,最后半垂着头说道:“其实宋元春说得也没错,我、我这个李大*奶做得确实有些不合格儿,那、那什么,天色不早了,咱们早些休息吧。”

说着,王绮芳也不去看李靖天的反应,径直来到床边,拉开帐子,红着脸将衣衫慢慢褪去…

第132章 春/宵一刻(三)

虽然自己占据的这具身体已经生过三个孩子,大脑里残存的记忆碎片里也有些几段**女爱的画面,但对于王绮芳本人来说,她对于男女之间的事儿并不了解。

前世,她还没来得及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便被亲生父亲‘送’到了大周;

来到大周后,她更是连新婚都没有体验,便直接沦落为弃妇,接着又当了孕妇;

再后来,回到赵家后,她也刻意跟赵天青划清界限,为了避免与他发生亲密关系,她更是积极主动的帮他纳妾…

如今,她跟李靖天终于走到这一步,王绮芳竟有些不知所措,褪去外罩棉衣后,她便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额,接下来的事,李靖天应该懂吧?

王绮芳飞快的抬头看了眼呆愣愣站在面前的李靖天,紧张的吞了吞口水,艰难的张张嘴,道:“那、那什么,我我去梳洗一下…”

说着,也不敢看李靖天的表情,逃命般躲进里侧的净房,她努力平复着紧张、羞涩的心情,手指微微颤抖的解开头发,摸起棉布巾子,慢慢卸去脸上的妆。

外面,李靖天经过短暂的怔楞后,便马上明白了王绮芳的意思,心里忍不住一阵兴奋。他叫过外间伺候的丫鬟,吩咐她们将卧室收拾妥当后,又让院子里的婆子端来几个燃得正旺的炭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