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你等一等,”徐青安大喊,“待他跑不动了,只能束手就擒,你再过来说话。”

本来是个让人看着揪心的场面,可看着哥哥逃窜的模样徐清欢忍不住笑出声。

这位冼先生的体力比徐青安想的要好,但还不至于能跑过他这个从小就上蹿下跳的纨绔,很快两个人终于安静下来,前来看热闹的百姓也都散去。

冼先生累得像狗一般,趴在地上喘粗气,徐青安低头想去查看,却只见一口吐沫飞来,他向后一躲,那浓浓的粘液还是落在了他的前襟上。

徐青安胃里一阵翻腾,边跳边解衣扣。

冼先生却仿佛看到了多么愉快的事大笑大叫个不停。

徐青安不明白,这位到底能教他什么?这疯子能吐他浓痰,他若是吐父亲…那可就是在玩命儿。

徐青安刚想到这里,那位冼先生忽然从地上爬起,立即奔向他那处破院子,徐青安追过去,只见冼先生正解开裤子尿在黄土和煤末之中,尿完之后,他长舒一口气,竟然动手开始就着那些尿水团煤球。

徐青安终于知道冼先生身上那冲鼻的味道从何而来。

“走吧,”徐青安劝说妹妹,“你们先去找地方歇下,我来慢慢想法子。”

“来不及了,”徐清欢走上前,望着蹲在地上忙碌的人,“先生应当知晓我们的来意,我们是为…”

话还没说完,一团黏糊糊的煤土就掷在了徐清欢的裙子之上。

冼先生又咧嘴笑起来,脏兮兮的脸上满是得意的神情。

徐青安皱起眉头就要发怒,却被徐清欢按住。

徐清欢前走几步,伸出手去拿冼先生和好的煤土。

徐青安立即阻止:“这是用他的尿…”

在徐青安惊诧的目光中,徐清欢已经动手去团煤球,前世在北疆她见过外族的女人用尿水浸泡羊毛,为了能与他们和平相处,她也曾想试着去了解她们,所以不光见过她们用尿处置羊毛,甚至还动手做过。

做过之后,才觉得没有想象的那么难以接受。

人与人之间想要拉近距离并不容易,若是不肯付出,更无法表示自己的诚意。

“我帮你做煤球,你听我讲故事如何?”徐清欢看向冼先生。

冼先生仿佛并不买账,又从屋子里弄出一桶水倒在地上,湿透了她的衣裙,她却没有躲避,反而帮他拿出更多的黄土、煤末和进去。

“第一个故事要从十几年前叛军攻破凤翔说起。”

徐清欢不慌不忙地讲着,冼先生先是捂住了耳朵,然后四处乱跑,仿佛什么都没听进去。

徐清欢仿佛自言自语,仔细地梳理着案情。

“藏在背后的那个人,仿佛是要证明什么,”徐清欢抬起脸来,“不管是曹家还是徐三老爷、徐二老爷、广平侯夫人,不管他们是什么身份,从前做过什么,一旦面临威胁,想到的就是自保,他们可以牺牲身边的最重要的人,达到他的目的。

开始我以为他利用这些人来犯案,是因为这些人本来就罪不可恕,他也是在用自己的手段惩罚他们,现在我觉得我可能错了。”

说到这里,冼先生终于停下脚步。

徐清欢道:“因为如果我们不理不睬,徐三老爷那些人就会好端端地活着,继续为她效命。

也许他更喜欢看人犯错,喜欢身边都是这样的人围绕,只有这样他心里才会觉得舒坦些,才会让他自己原谅当年的错失,才会觉得当年他的选择没有错,而其实他就是个懦夫,在酷刑逼供下出卖大周,如今为朵甘思效命的懦夫。”

徐清欢说完这些的时候,抬起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宋成暄。

“宋大人,”徐清欢微笑,“你仿佛来晚了些,处置那些事很麻烦吗?”

俊生那些孩子去南方八成是要为他效命,年轻力壮的孩子上战场的机会很大,私自募兵可是大罪,万一被王允查出端倪,就要被反咬一口,想一想他这个锅接的确实不易。

“不麻烦,”宋成暄难得开口,“只不过忙得几天不用睡觉罢了。”

……………………

第七十二章 你在这里

宋成暄与徐清欢对视。

徐清欢脸上的神情和平日里一样,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他却知道她心中一定不舒坦,没想到事实真如他所说的这般。

在她心中宁愿他才是那个幕后黑手。

可惜让她失望了。

“女娃娃,你真不像话,”张真人跳下马来,“你还真当我们是吊在马嘴前面的大箩卜,我们引着人跑了几圈,你倒来这里逗疯子玩。”

宋成暄不理会喋喋不休的张真人,径直走进院子,像是发现了什么,他不禁向院子外看去。

“咯咯咯”。冼先生这时也不知被什么触动,忽然癫狂地笑起来,他用力抓了抓头发,起身向屋子里跑去。

雷叔和徐青安正要追过去。

冼先生却从屋子里跑出来,一屁股坐在众人面前,伸手脱掉了自己的鞋子。

他的一双脚暴露在阳光下,他笑嘻嘻地将双脚翘起来给众人看。

院子里一时安宁。

因为眼前的一切让人看着太多惊诧,冼先生的脚趾全都奇异的扭曲着。

冼先生目光紧紧地盯着他那双脚,头不停地晃来晃去,嘴中偶尔发出满足的呼噜声,像是在欣赏什么美丽的物件儿。

就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冼先生忽然将脚放在地上,伸手捏住了其中一根脚趾,一用力,清脆的骨头断裂声传来,那只脚趾立即歪在了一旁,他又捏住另一根脚趾,又是一声响动,将另一根脚趾也生生地拗断了,他接着去捏第三根脚趾。

徐青安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四处翻找东西的孟凌云也站在那里惊诧的瞪圆了眼睛。

徐清欢终于明白冼先生的脚为何是这般模样,所有的脚趾都被反复折断过几次,下手的好像就是冼先生自己。

他为何要这样做。

“雷叔。”徐清欢喊了一声,众人才如梦方醒。

雷叔立即上前去阻止,手刚刚按住了冼先生的肩膀,冼先生却如同一头发疯的野兽,大喊大叫地挣扎,一双血红的眼睛从长发后露出来,恶狠狠地看着周围所有人,然后呲牙向雷叔手上咬去。

雷叔空有一身的好武艺却无法施展,对待一个疯子,下手轻了会被其所伤,下手重了…自然更不行,雷叔倒是能将此人打晕,可这样一来徐大小姐就不能再向他问话。

雷叔被缠得额头上冒出汗来,幸好这时候有人伸出一只手,按住了那状如疯狗的疯子,雷叔才得以腾出手从腰间扯出绳子将冼先生捆了个结实,冼先生却依旧不停地空咬牙齿发出“咔咔”地声音,听得人汗毛竖立。

冼先生的嘶喊声又让周围百姓围拢上前。

“放开他吧,别费事了,”一个男子叼着草茎看得津津有味,“你总不能一直绑着,只要你们将他放开,他还会这样做,每隔一个月就如此…他那两只脚早晚都要烂了。”

“不止是脚,我还见他拗断过手指。”

“手指算什么,那里也断啦。”

“胡说些什么,这里还有女眷。”

那人捂住了嘴,目光落在徐清欢身上,乡野中人第一次见到如此美貌的女子,他忍不住多瞧了两眼,可立即就感觉到有两道凌厉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他立即缩回头。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来找这疯子?”一个妇人捂着鼻子向院子里张望。

徐清欢看向那妇人:“大婶,你可知这位先生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吗?”

“呦,那可有七八年了吧!”妇人本就喜欢说话,看到年轻的大小姐肯与她交谈,自然高兴的不得了。

“你为什么叫他先生?”妇人指了指冼先生。

前世里,这疯子就这般称呼自己。

妇人仔细看了看冼先生,拒绝承认这个称呼:“他可不像个先生,他就是疯子,村子里的人见他可怜会送些东西过来给他,前两年粮食欠收,村子饿死了不少人,我们都以为这疯子也死了,谁知道他却活了下来,只是疯病更加厉害了,大家都说他是吃了死人肉。

去年他身上生了烂疮,只要一接近就会闻到那臭味儿,村里的老人送了他些草药,他也不会熬药,就像牲畜一样将草药大口嚼了,他也真是厉害,又硬生生挺了过来。

唉,这人啊,活着就是受罪,倒不如死了享福去,来生托个好人家。”

妇人说到这里,看到了旁边的张真人:“这里哪里来的仙人。”

张真人只是捋了捋胡须,妇人立即上前行礼:“哎呦你说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仙风道骨的老神仙。”

张真人望着妇人的眉眼,眼睛中愈发清亮,半晌笑道:“无量寿福。”

妇人像是得了什么宝贝,满脸都是欣喜:“老神仙,您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我可是有福之人?老神仙到我家中坐坐,我一定好茶好饭善待。”

“改日吧,”张真人眯起眼睛,“道人在此还有事要做。”

“您是来度这疯子的吧?”妇人双手合十喊了句“阿弥陀佛”,可立即发现自己错了,连忙打了自己俩嘴巴改称“无量寿福”。

妇人接着道:“是该帮帮他了,这人到了雨天就会出来乱跑,疯疯癫癫的又叫又笑,每隔一个月他身上肯定有伤,都是他自己弄的,每年七月十五那天就像鬼上身,闹得才厉害,将自己胳膊上的皮肉都咬下来,哎呦呦,你们没看到,那是惨得很呢。”

妇人说完,冼先生又开始笑个不停。

妇人还要说话,就听到外面有人喊:“有人来了,好像是衙差,好多人。”

在嘈杂的声音中,徐清欢先看到了走在最前面的孙冲,紧接着是周。

跟在他们身后的自然就是王允和李煦。

他们也来了。

看来这一切今日都要有个解释。

孙冲看着徐清欢欲言又止,倒是王允自从走近了,目光就落在那疯子身上,半晌他才叹了口气:“原来你在这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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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现形

冼先生看到王允没有特别的表情,依旧像方才一样挣扎个不停。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王允目光中带着几分恍惚几分伤情。

冼先生盯着王允看,每当王允靠近一步,他都会变得更兴奋,脖子也伸得更长,就像是一条见到肉骨头的狗,已经迫不及待地准备上去撕咬。

“大人,您离他远一些。”孙冲忍不住上前阻拦。

王允这才止住脚步:“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冼先生哪里会听他的话,他不停地咬合着牙齿,不知道是咬破了嘴唇还是舌头,一时满口鲜血直流。

孙冲劝说道:“大人,您就算想要向他问话,也得等他安静下来再说。”

王允站在那里望着冼先生久久不语,像是陷入了深思之中。

“徐大小姐,”孙冲终于忍不住道,“你们到底在做什么,您和宋大人为何要来这里,你们有什么事不能与王允大人说,如果不是王允大人发现你们行踪有疑,让人跟着,我们还不知道…”

“王大人为什么要跟着我,”徐清欢道,“我又不是朝廷要抓捕的嫌犯,至于这位宋大人,我也不知他为何在此地。”

孙冲一时哑口无言,他不明白徐大小姐之前还好端端的,为何突然之间就跟他们生分了,他看向宋成暄。

宋成暄道:“宋某无辜被冤,官府不肯相信宋某的话,宋某只好自证清白,跟着那冤枉我的人来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放开我,青天白日之下,你们想要杀人灭口不成?”

众人顺着声音看去,永夜拉着一个少年走进院子,少年正是那晚向宋成暄行凶的陈长乐。

宋成暄来到这里时,就发现了躲藏外面的陈长乐,徐大小姐想来也知晓此事,若是他不吩咐永夜去抓人,雷叔定然会动手。

看到陈长乐,孙冲更加弄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周惊讶地道:“你为何也在这里?”

李煦抬起头来目光微微闪烁,仿佛终于将一切看透:“因为他本就常常出入附近的村庄,这周围有个风吹草动,他立即就能知晓。

当日安义侯府的马车离开这里一路进京而去,本来不必在意,但是徐大小姐不同,她帮着官府破了凤翔案,若是不能盯着她离开陕西,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心安,于是他回禀孙冲回道观中取衣物,其实是要追上安义侯府的马车,以便盯着安义侯府的举动。

还真被他猜中了,徐大小姐没有和广平侯府同路,而是折返到了这里。

这里对于他来说一定非常重要,否则他不会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前来探听。”

周望着那陈长乐,忽然也觉得这小子有些古怪:“我们一路骑马而来,他在我们之前到这里,可见脚程了得。”

陈长乐冷哼一声:“我早就知道你们会官官相护,才会跟过来看看你们到底在玩什么把戏,”说着看向李煦,“我还以为你是什么善人,没想到也是与他们一路货色。”

李煦不与陈长乐分辩:“你有没有见过街上的乞儿何种样子?”

陈长乐道:“那是自然,我…”

“你不明白这位李公子的意思,”徐清欢看向陈长乐,“你看到哥哥被杀,能冷静地为他缝好头颅,然后去刺杀宋大人,这本来就不是乞儿能做的事,整日里靠卖柴为生如何能有这样的胆色。

你想的十分周到,甚至做出一把粗粝无比的匕首,看起来十分合乎乞儿的身份,要说最不合常理的就是将你哥哥的尸身扔在那里不管,甚至不曾找到东西为他遮挡,你不敢挪动尸身,因为你怕毁坏了好不容易摆出的杀人场景。

但是真的就是真的,假的也很容易被戳破。

常娘子说过,想摆出跪着的姿势至少需要半个时辰,军中有人犯错被斩首之后,头颅被高高挂起,是要所有人抬起头就能看到那人死状,近而不敢犯同样的错误。

你哥哥被摆成跪着的姿势之后,竟然就被埋进了土中,这又是什么道理?而且似你哥哥这样的人,即便被人追杀,身上也该有些挣扎的创伤,他身上有袖箭,毒粉却都没有使用的痕迹,可见他是在毫无防备的时候被人加害。”

徐清欢看向常娘子,常娘子道:“天亮之后我又去了那树林查看,在陈长安被杀附近的石头、地上、及树上都找到了喷溅的血迹,最重要的是地上周围石头上的血迹,并不像是一个人跪在那里,被斩杀的结果。”

陈长乐嘴唇微微一动:“那还有什么不同。”

“自然不同。”

常娘子找了个破瓦罐盛了水,放在腰间的高度向上撒去,她做完这些,又盛了水蹲在地上,在离地几拳距离的高度向上撒去。

“两次洒水的高度不同,喷溅到的地方自然也不同,人被斩头,首先喷溅而出的就是鲜血,血就与这水是同样的道理,只要请衙门里的老仵作前来,他们就能明白其中的区别,而且陈长安的额头、鼻骨都有损伤,可见当时他是趴在地上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被人斩下头颅。”

陈长乐道:“你们就是想要冤枉我,我哥哥的头分明已经被埋过,就算有损伤也不能说明什么。”

常娘子冷冷地看过去:“你可知道死前和死后的伤是有分别的吗?”

徐清欢解释道:“陈长安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人打晕,然后被人斩下了头颅。若是被人追杀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形。”

陈长乐咬牙:“我没有看到哥哥是如何被人杀死的,这两套说辞都是你们的说出来的。”

徐清欢道:“那你如何确定你哥哥就是被宋大人所杀。”

陈长乐道:“自然是我哥哥告诉我,说那姓宋的不是好人,他定然会杀了哥哥灭口,姓宋的心狠手辣,他…”

徐清欢追问:“既然斩草除根,宋大人那天晚上就该杀了你,你可知道他长剑一动,你没有机会呼救就已经惨死,你手中有利器,半夜偷偷摸进别人的房间,按照大周律法,就是将你杀死,你不用担任何的罪名。”

陈长乐没想到这一节,一时愣住。

徐清欢接着道:“杀人者,才不会授人与把柄,我说的对不对?就像你跟随我到这里,是怕我发现这里的秘密,若是我有什么异动,你立即就会下杀手,就算不杀了我,也会杀了这位先生。”

徐清欢说完看向冼先生。

冼先生仍旧癫狂,王允依旧一言不发地站着,方才发生的事,众人说过的话,两人仿佛都没有察觉,更没有听到。

“现在我们来说说这位先生,”徐清欢看向王允,“大人,您告诉我们,他是谁吧?”

说着话,张真人带着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赶了过来。

“里正来了。”

百姓们纷纷让开一条路。

里正走上前看到这种情形立即道:“几位大人,我可不是怠慢了冼大人,他一直这样我根本管束不住啊。”

说到此处,里正只想狠狠地打自己一巴掌,朝廷不让提起冼大人的身份,他怎么当着村里人说了出来。

第七十四章 有罪

里正看了看四周,事已至此,他也无法再隐瞒:“是京中来的人将冼大人安置在这里的。”

当年听说来的是京城的官员,他还不敢相信,后来才知道这位冼大人祖上就在青牛村,虽然冼家早就搬迁走了,但是这位冼大人非要回到祖籍居住。

这里是穷乡僻壤,别说一位大人归乡,就算出个举人老爷都是个了不得的大事,他本来要让全村人夹道欢迎,却没成想朝廷不允许声张。

见到冼大人之后他才明白,这么好的事怎么就落在他们这里,原来冼大人已经疯了。

“来到这里时,冼大人就病的很厉害了,你们瞧瞧,这里原本是一处挺好的院子,却被他弄成这个模样,我带着人来修葺,就被他用棍子打了出去,朝廷安排的下人和管事也都被他打走了,这院子里不能进外人,否则他就会想方设法的折腾。

我们还请了不少的郎中,冼大人根本不肯吃药,就这样疯疯癫癫地活着,前些年饥荒的时候,家家都死人,我也是好不容易才保住了冼大人的性命,这么多年过去了,谁也拿他无可奈何,也就由着他去了,大人们,我可真是尽力了啊。”

里正目光从王允等人身上掠过,最终停留在不远处那高大的身影上,穿着虽然和这些人差不多,暗沉的目光淡淡地扫过来,有种让人惧怕的威势。

里正不敢再瞧,这些人的官职恐怕都不低,不是他能惹得起的,可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那个人迈动着脚步向他走过来。

里正没出息地吞咽一口。

那双云纹快靴停下来,里正才松了口气,紧接着那人淡淡地道:“你可见过他吗?”

里正顺着宋成暄的目光看过去,落在了陈长乐脸上然后笃定地点头:“见…见过…听说从小四处乞讨为生,如今会山上打柴过日子,这几年秋收前后都会在村中住些日子,谁家人手不足就会喊他过去帮忙,这小子不喜欢言语,不过应该也有不少人识得他。”

里正一丝不苟地将实情全都说出来,免得会被这些大人责怪。

“卖柴不应该去更大的县城吗?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周突然发现了了不起的事,“你来这里就是为了监视这位冼大人。”

陈长乐脸上露出冷漠的神情,仿佛不准备再开口说话。

“你看看他,”周去看李煦,“之前在客栈里求救可不是这个模样,我…我…那时就觉得有些不对,他好像笃定我们会去帮忙似的。”

周全然忘记了自己当时如何指责宋成暄。

“王允大人自从下放父母官之后,断了不少的案子,”宋成暄仿佛直接忽略了周的声音,转过头看向王允,“陈长乐此案疑点重重,您却没有多加审问,反而急着去寻找证据想要将我论罪。”

王允仿佛终于回过神来:“两桩案子都发现了奸细,宋大人也正巧出现在此,身为武将、手握兵权,若是真与这桩案子有牵连,后果不堪设想,本官不敢大意,即便知道这桩案子另有蹊跷,事急从权,也只能先做如此的安排。”

“大人所说也并非全无道理,”宋成暄微微眯着眼睛,姿态看起来十分放松,“不过既然如此,大人应该命人看管好陈长乐,假以时日也好为我申冤,为何轻易放他离开衙门。”

王允道:“是我疏忽了。”

宋成暄道:“大人曾在礼部任职,从朵甘思回到大周之后,若是依旧留在礼部,如今应该官居三品了。”

王允抬起头来:“这与此案又何关系?本官想要下放做父母官,为百姓做些实事而已,经历过生死之后,官职于我已经没有意义。”

“这么说经过了朵甘思一事,大人更明白自己该做什么,您想做个一心为民,堂堂正正的好官。”

宋成暄这句话说出来王允的神态没有什么变化,已经闹得精疲力竭的冼大人忽然又抬起了头:“好官…咯咯咯咯咯…好官…”

“宋大人,我们大人…”孙冲就要上前劝说,却被宋成暄打断。

“王允大人,许多事如果今天不说清楚,恐怕你我心中都会留有疑虑,”宋成暄说完微微扬起脸来,“我没有阻止您查问与我相关的事,是因为宋家在东南无一事愧对朝廷,我宋某更是如此,但凡边疆有召,我必全力以赴,人生而坦荡,故不惧查验。

反过来,王允大人也该没什么可隐瞒的。”

徐清欢看着那仰着头的男人,一字字说的铿锵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