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说什么?“木太妃虽然在身为女子的觉悟上差了一点,通俗的说就是现代的铁娘子,情爱迟钝,但不意味着她看不出丁柔的意图,瞄着丁柔,“你可别同我说让柳柳回去。”

“哪能呢,祖母说过。她只认母亲。”丁柔笑容越发的灿烂,“我也不觉得娘应该同父亲在一处,从一而终对女子是迫害。”

“外祖母介不介意多个女婿呢。”

“...”

木太妃戳了丁柔的额头。缓了一口气:“只要你娘愿意,我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婆子在意什么?”

木太妃眼里划过心疼,这一辈子最为对不住得便是嫡亲的女儿,柳柳才三十五,守活寡的滋味她清楚,“她是个死心眼儿,你能劝得动?”

“试试看吧吗,京城人太多,娘的名声太显赫,不好找人。”

“京城外的人一样会看重柳柳的身份。”木太妃提醒丁柔。“许是会更为看重。”

“方才我才同您说过,世上没有纯粹的爱情,即便有这样的爱情,大多以悲剧结尾,娶妻子哪个不考虑背景家世?安阳郡主同娘的性格一样,是娘的一部分。岂能剥离?”

木太妃张了张嘴,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最近她全面压制住外孙女,如今又被丁柔反攻了,“既然你有本事,我就交给你了,你——该去睡觉了,累坏了我曾孙,我饶不了你。”

丁柔笑着摇头,缠到木太妃身上,“没我哪来得曾孙?”

木太妃打过仗,杀过人,做过很多的事情,但惟独没哄过孩子,甩不开丁柔,又不舍的甩开她,木太妃动作僵硬的轻拍丁柔的后背,丁柔半梦半醒的时候,听见木太妃低沉声音,“给你娘找个好人。”

“嗯。”丁柔向她怀里缩去,木太妃不需要她保护,可以完全的索取。

广州知府衙门,见知府尹大人哼着小调离去,师爷属臣凑到一起,小声议论,“大人有什么高兴的事儿?我看着笑了三四天了,办事也好说话了许多,方才还夸我字有进步。”

“听说府里来了个女子。”

男人彼此交流了很懂的目光,尹承善在繁华的广州城过着苦行僧一样的日子,也该忍不住了呀。

”你们胡思乱想什么?那名女子是投靠尹大人的,是个寡妇,尹大人仕途得意,文采风流,即便纳妾也会选个干净的大姑娘,还能纳个寡妇?再有尹大人的夫人是谁,你们都忘记了?有诏书的昭阳县主,听说安国夫人对其非常的喜欢,安国夫人这辈子就没受过妾侍的苦,虽然娶县主也可纳妾,但也得分谁照着不是。“

安国夫人的威名,即便在千里之外也让人闻风丧胆,“那尹大人是为什么这么高兴?”

“这还不明白?不是为了升迁,不是为了纳妾,自然是...尹大人的娘子快到了,他能不高兴?”

“不是会所有喜了?看得到也...”

“庸俗,你当尹大人是你?多少人佩服其才华,敬佩其品行。敬重发妻不难,但难得是处于尹大人这位置,还能一心一意的对待嫡妻,试问谁能做到?”

众人沉默了下来,昭阳县主给他们的印象也很深的,当年的叛国案子,很多人都还记忆犹新。

尹承善回府之后,听了下人回报,“给夫人准备下的屋子收拾干净了,您给夫人的礼物也都安排下,四少爷用不用亲自瞧瞧?”

“不用了。”尹承善笑眯眯的摸了摸旁边的书信,信封不平且多了汗渍毛边,一看便知晓他经常看的,“五日...过得可真慢。”

尹承善掰着手指头算丁柔来得广州的日子,将要紧的公事提前处理了,可以挪出功夫陪伴她,”她是胖了,还是瘦了?她会不会很辛苦?她会不会脾气暴躁?”

随从耷拉着脑袋,自从知晓夫人南下之后,因为这些问题他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如今谁在说自己主子老成持重,山崩于前面不改色,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尹承善又拍了拍了信封,换了居家的暗红色袍子,撤去头冠,仅用一根发簪固定发髻,除去官服少了官威儿,多了几分学者书生的俊雅,尹承善弹了弹宽袖,“去后宅。”

铺衬摆设富贵舒适的屋子,尹承善同生母对坐,在屏风之后,一名脸色微黄的妇人放下了手中的书卷,如死水般平静的眼底闪过几分的波动,她的手臂不安的扯动着衣襟,想了一会,女子起身绕过屏风去了隔间。

姨娘一脸的疼惜,“她是个懂事的,我始终记得她帮过咱们母子,有她在的时候,太太总是开心的,我可以轻松得许多。”

尹承善眼睑都没抬,听生母说她做过什么,帮了他们母子什么,等到生母说完了,尹承善才说道:“姨娘觉得最近日子过得可自在?是不是比在太太跟前立规矩来得好?”

“这自然。”

面色红润,不见往日凄苦懦弱的姨娘很是满意现在的生活,她身上多了几分的贵气从容,丁柔不在广州,尹承善也不可能一个人应付宾客,姨娘帮衬着他见来往的命妇,她在官太太面前很是自卑,但在商贾等夫人面前,姨娘找到了自信。

“过年事情多,我见识不高,还不多亏了她在我身边提点?饮水思源,四少爷,咱可不能没良心忘本。”

“这话姨娘说得对,是不能忘本。”尹承善食指屈起敲了敲桌子,“姨娘没有忘记表姐的好处,但您怎么忘了,姨娘出京彻底摆脱太太的欺负,依靠得是谁?是您儿媳妇,她不过以前在太太面前帮衬您几句,您就一直记到今日,小柔做了这么多,您就当做看不到?“

“我焉能不记得?但四少爷,她不是真心的,不是真心的啊。”姨娘眼圈泛红,“她是为了名声好,为了四少爷您,四少爷就不怕她?”

尹承善笑了,“儿子为什么要怕?夫妻本是一体的,小柔对你确实不够真心实意,但她对儿子好不就是行了?因为姨娘是儿子的生母,她哪怕再多的不耐,再多的不甘心,都会帮着你,在太太面前帮你出头,姨娘可知,她虽然是庶女,但最不为不喜欢妾因为得势就压在太太头顶上。”

丁柔的挣扎,旁人看不明白,他还不明白?由此他更为的心疼她,“为了让您扬眉吐气,为了儿子多年的夙愿,她是算计了很多人,但您的诰命也到手了,儿子是庶子中的奇葩,可也不是所有庶子都是无能的,姨娘看看谁家的妾室诰命是四品?”

“我...我...”姨娘过了好半晌才说道,“我宁可不要四品的诰命,也不想看着四少爷身边空着,四少爷是大才的人,怎能没人伺候?”

ps其实尹承善是夜写的这些文中,地位能力最低的,但一样给力,他很不错的,不会再让丁柔操心。

第四百八十三章 绝情

尹承善感觉到阵阵的无奈且无力,目光落在窗外绽放的玉树上,同京城常有书信往来,尹承善知晓京城的状况,亦听丁柔说过尹怡的家事。

他对唯一的妹妹不可能坐视不管,尹怡也是很厉害的,丈夫承爵,儿子也没出继,丁柔开玩笑的说过,他同尹怡都不像是姨娘生出来的,当然也不会像是杨氏生出来的。

天纵奇才...尹承善的嘴角苦涩清淡了几分。表姐守寡寻来,尹承善只是在她刚来的时候见过她一面,本来打算将她送回京城杨氏那里,但她刚到广州就病倒了,尹承善总不能让她病着上路去,便让她在府里先住下,尹承善从那以后更是没有迈进过后宅,他没想到表姐同姨娘亲近了。

“纳妾...”尹承善低笑,“姨娘既然如此怕夫人,为何在纳妾上不怕了?”

“女子张罗妾侍不是应当的妇德?”姨娘抹着眼泪,絮絮叨叨的说道:“四少爷,这事我宁可拼着在四奶奶跟前不落好,也不能让您就这么被人嘲笑,官职不如您高的,哪一个不是妻妾成群?只有你...就这么苦巴巴的守着,我看着揪心,满院子的奴婢都不敢靠近您,不都是四奶奶弄得?在外面您有畏妻的名声,这好听的吗?四少爷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岂可沦落妇人的操纵?”

尹承善皱紧了眉头,看向生母问道:“我是你亲生的吗?姨娘,我不求你帮我什么,愿意给你养老送终。不愿意看你受太太的折磨,但凡儿子应该做的事儿,我自认没少做一样。“

将桌上的茶盏,点心。果子等等一下子扫落,噼里啪啦的声响,姨娘吓得慌忙起身。屋子里的奴婢全部都跪地,尹承善面色阴沉,“姨娘怎能害我?”

姨娘揪着衣襟,怯懦的说道:“四少爷。”

“纳妾...还是贵妾,是不是给表姐一个平妻?”

“平妻可不成,便是选平妻也不能是她,如何也得找个大家闺秀。”姨娘忙解释。“让她做贵妾已经很好了,我只是想让四少爷不被 人嘲笑,我是为了四少爷好。”

”我真后悔不该让你见商贾之妇!你怎么就没看到娶平妻的人都是谁?哪个有规矩的人家会用平妻?”尹承善拳头握紧,“都为妾了,还分贵贱?如果儿子内帷不修。儿子这广州知府也不用做了,会被御史的唾沫淹死,后宅都没有规矩,还敢为官?你这是为我好还是想要断送我的仕途?”

“我寒窗苦读十年,耗费多少的心血,才有今日,您却想让儿子身败名裂,你...你...”

姨娘扑通跪下了,“四少爷..我没想过害您。真的没想过。”

尹承善站起身,修长的身躯透着阵阵的无奈,直视姨娘,“我今日明白的告诉你,是我不愿意纳妾,同夫人无关。儿子心里唯有她一人,纳妾便是对不住他,姨娘,如果你想明白的话,便留在府里,夫人心底纯良,不会对你如何,如果你想不明白,还在搅和给夫人添堵,我不送你回京,你去庄子上过活吧。儿子保你衣食无忧。”

“四少爷。”姨娘彻底的愣住了,“您怎能...”

“我能。”尹承善苦笑,“原来是我给你撑腰,我一直说站在夫人这边,但如果不是我...夫人早就...早就把姨娘弄得没脾气了。”

“我是您亲娘啊,想想你弟弟,四少爷,想想他啊...他如果活着不会..不会...”

尹承善胸口像是被刺穿一般疼痛,弟弟在临死前还叮咛他,孝顺姨娘,在外面意气风发权柄赫赫的他,此时悲伤痛苦,“小弟如果活着,看见姨娘如此,是对你失望,还是对我失望?”

”他不会像你这样对我,不会的,不会被一个女人迷住,不会想将我送走....不会的...她有什么好?专横,充满了算计,四少爷,她能吸您的精魄。”

“即便她哪里都不和你心意,但我喜欢。”尹承善搀扶起姨娘,“我也说不清楚怎么会如此喜欢她,娇媚的美人在我面前晃,我也愿意多看两眼,但没想过同她们有任何的牵扯,我知晓小柔在等我,姨娘,没有弟弟便没我今日,如果没有小柔,我...我...我却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小弟也是喜欢她的,因为她...小弟才能入祖坟。”

“姨娘如果真疼爱儿子,当我求求姨娘,对她好一点,别让儿子夹在你们中间。”

尹承善给生母跪下了,额头碰触地面,“姨娘安分的养老不行吗?儿子不纳妾都不觉得委屈,姨娘何必呢?如果今日这话是母亲说得,儿子能整治她生不如死,因为姨娘是儿子生母,以前吃了很多的苦楚,儿子不忍心...但如果您同小柔不能相处下来,儿子为了将来着想,还是不见面的好,姨娘是想要儿子,还是想要儿子纳妾,姨娘请想明白了。”

“儿子忘了说一句,即便您拼着不见儿子还是坚持让儿子纳妾,儿子不会纳妾,在这点上儿子不会听姨娘的,即便您寻死觅活,儿子也不会听。”

尹承善磕头后起身,姨娘哭得跟个泪人一样,“四少爷...四少爷...”

尹承善狠心撇下姨娘出门,走到院门口时还能听见姨娘隐隐的哭声,尹承善停了一会,对生母如此绝情非他所愿,但不如此生母不知晓还得折腾到什么时候去,他不能让丁柔大着肚子还因为生母添堵,他娶她入门,是让丁柔享福的。

“表姐。”

尹承善早就决定在丁柔到达广州之前,将一切添堵的事情都处理干净,他站在布帘子之后,平和的说道:“让表姐为难了,姨娘脑筋不清楚牵连了表姐,着实是我之错,请表姐见谅。”

”表弟。”那名妇人同样靠近门口,两人之间紧紧隔着一道布帘子,除了在第一日到广州时远远的见过他一面,她竟然不知晓表弟到底长成了什么模样,只是听人说表弟如何的出色,如何的俊逸,如何的名声显著,她知晓,尹承善躲着她。

她眼圈泛红,始终无法忘记尹承善读书时样子,忘记他...“我不怪她。”

尹承善转身,背对着布帘,面对回廊下挂着的画眉,“表姐并非姨娘不懂得轻重,我便不必同表姐多说什么了。”

“是...是因为表弟妹成了昭阳县主?是因为安国夫人?表弟是...是吗?”

她还是忍不住出口,手指已经勾起了帘子,从缝隙中向外窥去,只能见到他长高修成的身影,咬着嘴唇压住情丝万缕,为什么嫁给尹承善的不是自己?为什么自己不能再坚持呢,是命运捉弄,还是有缘无分?

“不是。”尹承善平淡的说道,“如果不是同子默相交,我许是将安国夫人当做敌人。”

尹承善曾经以信阳王府为假想敌,想过很多的办法气死累死安国夫人,他既然能这么想,岂会在意信阳王府?外面的人都说他守身如玉是为了昭阳县主,尹承善懒得辩解,“因为我钟情于她,无法做到移情别恋,同时我也怕...”

“怕什么?”

“怕小柔落泪,怕她心情不好。”尹承善眼里多了轻松放纵的笑意,“她心眼比针鼻还小,但行事的胆子却比天都大,她同太祖皇后既相像,又不像,太祖皇后敢于清除隐王,让太祖养老,她不会...她会做得更为狠绝,凡是靠近我的女子,不会有好结果。她完全有实力让我什么都没有,身败名裂...”

“你既然知晓,还敢娶她?”

“开始我也不相信,但我落入网子里,不想动,也不愿意动,旁得女子对我来说,再也无法靠近。”尹承善食指点了点太阳穴,“奇怪得是,我还很乐意,很高兴,并且心甘情愿,也许像是师傅说得,男人都是贱骨头。”

“我只想要个清净...表弟,我从未想过再同你有什么,我知晓自己的身份...”

尹承善收敛了笑意,语气生疏许多,“你这话如果被夫人听见,你会很清静的,她会送你去寺庙出家,你别以为我吓唬你,念在表姐曾经对我的关照,我告诉你一句话,十个你捆在一起都弄不过小柔,今日我破例同你说这些,一是不想小柔添堵,二是不想你落个凄惨的下场。”

“你帮过我,我记得,但想让我报恩纳你,万万不能,并非嫌弃你再嫁,我只是不愿意纳妾,谁都不纳。”

尹承善从袖口掏出一叠捆好的一叠银票,插在了装画眉的鸟笼子上,“表姐的嫁妆所剩不多,但凭着表姐的才情再嫁也是不难,我没什么好送表姐的,这五千两银子全当送给表姐傍身银子,表姐可以继续当本官是表弟,即便将来本官位居一品,您也是本官承认的表姐,但你我之间也仅限于此,表姐明日便离开广州吧,本官不留您了,此后不用再见。”

“表姐,珍重。”

第四百八十四章 惊喜

在确定丁柔达到广州的前两天,尹承善让人送走了表姐,姨娘很是不舍她,但尹承善不为所动,姨娘也弄明白了,一旦她强留下守寡的小杨氏,她们都留不下,她不想去京城杨氏面前受罪,亦不想去庄子上,她面对固执不肯纳妾的儿子,只能作罢。

船只驶入港口,丁柔被王妈妈搀扶着起身,虽然一路受了精心照料,但丁柔难免多了苍白倦怠。

出了船舱,广州港口一如既往的热闹,往来人非常之多,丁柔一眼便瞧见岸上站着的俊秀青年,暗红长衫,头戴玉冠,风姿卓绝,往来的客商大多避开他,绕着道路走。

两人目光相碰,丁柔一瞬间脸色红晕了,一路上吃得苦和不舒服全然消失,不见他,丁柔知晓想着他,见到他,更为知晓想得如此之深。

王妈妈退后一步,消息一准传去安阳郡主跟前了,一路上安阳郡主没少说四奶奶行事莽撞,如今小两口如此情深,看过的人都觉得心里暖融融的,世上并非没有真情存在。

船只的跳板搭在岸上,缆绳拴住,尹承善快走几步,伸出手臂,眼前的妻子除了丰盈几分,穿着宽腰的夹衣,看不出有孕的样子,但他是知晓从京城到广州千里之遥,如何她都受苦了。

丁柔将手搭在他的手心上,十指相扣时,丁柔的心一瞬间填满了,忘记了曾经爱过恨过的人,忘记了他们夫妻能有今日期间走得多么艰难,丁柔眼里展露出盈盈笑意,尹承善小心的将她搀扶下来,离着近了,又仔细的看了一遍妻子,往日精明的脑袋有些发愣,她竟然真的南下出京了,原本尹承善都做好了三年不见的准备。

柳氏随着便装的安国夫人出了船舱。欣慰的看着小夫妻相聚,安国夫清了清嗓子,眼角多了几分的笑意,尹承善看去时。身体猛然绷紧,柳氏陪着丁柔南下,他不奇怪,但万万想不到得是安国夫人也来了,她可是一尊大佛,尹承善拱手鞠躬,“见过岳母。见过太妃。”

安国夫人利落的下船,环顾繁忙的港口,再往远处看是隐约可见的广州城,车水马龙,比之京城少了几分的严肃,多了热闹,单以繁荣上看,沿途路过的城镇没有一处赶得上广州。莫怪皇帝看尹承善将广州梳理得差不多后,便要将他调任江浙巡抚位置上。

“你既然娶了小柔,叫我外祖母即可。”

“...”

尹承善迟疑了一会。尴尬得说道:“外祖母。“

丁柔在一旁抿嘴轻笑,尹承善的手指扣住了她的手心,悄悄的翻了个白眼儿,笑什么!!他曾经的假想敌是安国夫人。

“走吧。”

安国夫人转身向旁边的马车走去,柳氏对尹承善点点头,跟上了安国夫人,尹承善罕见的喃喃道:“那是给夫人准备的马车...不行,马车上还有礼物...”

尹承善松开丁柔的手,快步向马车跑去,在安国夫人上马车前拦下。“这不成,太妃殿下。”

安国夫人挑了挑眉,尹承善心里一紧,眼前可不是寻常老太太,是名震帝国的安国夫人,她才在京城大杀四方。即便他在广州,但亦有波及,尹承善算是彻底明白什么叫监察院拿人,真真是破门而入,不讲任何道理,抓捕,行刑一气呵成,监察院办事,不需要理由,于统领如此对尹承善说。

“我便装出京,只为欣赏帝国风光,信阳王府在广州没有别院,我同安阳便住在你府上,我不是安国夫人,王府太妃,是你夫人外祖母,你敢不孝顺我?”

“...”

尹承善囧然的说道:“我再给您找一辆马车如何?外祖母...”

安国夫人推开尹承善,撩开车帘后,尹承善脸色红得像是一块红布,耳根子灼热,安国夫人戏谑的看了他一眼,方下了帘子,“安阳随我另坐马车。”

“是,母亲。”

柳氏也看了一眼,心里欢喜得像是什么似的,看尹承善的目光慈爱得能拧出水来,风流才子花样就是多,小柔嫁给他,真真是不错。

“怎么了?”丁柔走到近前,好奇的问一只立正罚站的番茄,“夫君。”

番茄神色更为尴尬,小声说:“你上马车便明白了。”

尹承善将丁柔抱上马车,丁柔先是闻到阵阵扑鼻的花香,随后震惊于眼前的情景,红得似火,耀目的玫瑰花海,马车壁上,棚顶,椅子上全插着红颜欲滴的玫瑰,丁柔捂了捂嘴,“你这是...这是...”

尹承善不见往常的挥洒自如,多了几分的小心翼翼的解释:“我闲得...花圃正好种了玫瑰,我瞧着长得挺好,数目也对,就...我知晓你不太喜欢这样的事儿,但...”

丁柔靠近他,轻轻吻上他的嘴唇,眼角潮湿,眼里满是柔情,”谁说我不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哪有人会不喜欢。”

尹承善悬着的心放下,主动加深这一吻,从背后抽出一支玫瑰,插在丁柔的发鬓间,“这里有多少只花,便是你我分开的日子。”

“坏人,就会让我哭。”

尹承善拇指擦拭去丁柔眼角泪水,放到唇边舔了舔,“甜的。”

“坏人。”丁柔如同一只如燕归巢,安静的蜷缩在他的怀里,细细品味他的良苦用心,“你怎么会知晓送玫瑰?”

按说尹承善不应该知道的,即便古人玩浪漫也不会知晓送花,正陶醉取悦了妻子的尹承善咳嗽两声,不想欺瞒丁柔,”我师傅送过师母,当时我便想着将来给我的妻子做一次,师傅说太祖皇后提过玫瑰代表一心一意的...”

想起丁柔最为看不上太祖皇帝的移情别恋,尹承善停住口,小心的看她状况,丁柔笑着说:“他们是他们,同你我从开始到结束都不同。”

丁柔并非不担心以后,但享受现在,经营眼下比忧心忡忡怀疑尹承善每一份好心来得重要,穿越前辈的爱情悲剧是有原因的,现代男人相比较古代男人更为的偏爱种马,道德底线更低,起码古人讲究糟糠之妻不下堂,忌讳宠妾灭妻,内帷不修说明品德能力有问题,对比现代有钱就变坏的男人来说,她更应该相信眼前的人。

尹承善看出丁柔是真的为了他准备的惊喜而高兴,他亦满足极了,同丁柔说起在广州发生的趣事,老实的交代,他同知名才子文人喝过酒,辩论过,同时他亦用额外得到的银子自助贫寒学子,并且指点他们科举之路。

丁柔笑盈盈听着,但有几分不敢相信尹承善会变得热于助人,为名?尹承善道:“看到他们便想到我当初,我不求名,不求利,不在意旁人诟病我装模作样,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知晓在做什么,识字得人越多,有志向的人越多,大秦帝国越是繁荣昌盛。”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丁柔喃喃的说道,尹承善不一定能得到好处,但一个国家来说,愚民是最为要不得,广开民智才有进步的可能。

尹承善惊喜的看着丁柔,分外的满足,吻了吻地丁柔脸颊,“我知晓你会明白,不过小柔,为夫的私房银子还在,可养...十个八个的儿女。”

第一胎还没见影呢,他就想着生养十个八个,丁柔抬眼笑道:“这得看夫是不是努力了呢。”

尹承善如果不顾及丁柔有孕,他就想告诉她,他会很努力,非常的努力。

到了知府府邸,丁柔下车后,迎接的下人跪了一地,“恭迎夫人。”

安国夫人同柳氏下来,安国夫人见尹承善和丁柔站在一起,真真是郎才女貌,比翼齐飞,丁柔微红的脸颊洋溢着幸福的喜悦,安国夫人心里有高兴欣慰,亦有几分的酸涩。

“您同义母住在南院如何?”

丁柔仿佛没有离开过一样,熟悉的给安国夫人和柳氏安排住处,安国夫人的目光在出门迎接丁柔的姨娘身上转了一圈,姨娘吓得差一点跪下,在安国夫人发话前,丁柔横跨一步,站在她们中间,不赞同般的摇头,“太妃殿下。”

安国夫人收回目光,平淡的说道:“客随主便。”

丁柔转身对尹承善说道,“夫君先让姨娘回屋,我安顿好太妃和义母再去拜见姨娘。”

尹承善点头,丁柔又对姨娘笑盈盈的说道:“我从京城带了许多的特产回来,都是姨娘爱吃爱用的,还有小姑子孝敬姨娘的,姨娘的外孙如今会写大字了,给您写了一首诗词,都说外甥像娘舅,我瞧着他同夫君很像,”

姨娘怯懦的说道:“四奶奶不用专门过来...我...”

“姨娘,我搀扶您进去。”

尹承善扶住生母,向安国夫人歉意的笑笑,带着她先回后院,安国夫人眸色幽暗,丁柔走到她近前,料想安国夫人从来就没受过婆媳之苦,安国夫人冷然道:“南苑在何处?”

先到住得地方,再教训绵软的外孙女,对旁人狠得下心,怎么偏偏对她束手束脚,安国夫人可没见丁柔如此讨好过谁,她的骨血用得着讨好一个姨娘?

ps古代的高官也不都是种马,妻妾成群,王安石,谢安都是一夫一妻,还有严嵩,不管为官的品格怎样,他确实很听老婆话,即便唯一的儿子严世蕃成了独眼龙,他都没有再纳妾延续香火什么的。

第四百八十五章 喜悦

到达了南苑,柳氏对南苑的布置是满意的,一路行来即便府邸没女主人在,知府府邸不见任何的不规矩。

南苑客房窗明几亮,布置得很舒适,柳氏怀有丈母娘看女婿的心思,见到安国夫人脸色阴沉,劝道:“母亲,他挺不错的。”

安国夫人凛冽的目光扫过丁柔,恨其不争的说道:“没出息?你讨好过谁?用得上看一妾侍姨娘的脸色?”

丁柔从丫头手中接过茶盏,亲自递给安国夫人, 讨好的笑道,“孙女讨好过您。”

安国夫人差点来个倒仰,戳了戳丁柔的额头,“你这丫头,我同你说正经的事儿。”

“我知晓您不平不忿,但您想让我怎么办?打她一顿,还是骂她一顿,或者将她送回京城去受苦?夫君不会开心的,我也不会有今日的惊喜,更不会在府里如此得省心。”

“显赫的权势,嚣张高傲的气焰,不一定能带来幸福,他对我一心一意,我既然嫁给了他,姨娘再不好也是夫君的生母,没有她哪来的夫君?我也是不耐烦她,甚至同她一辈子也亲近不起来,但我会尊敬她,不是因为她有多好,只是因为她生了夫君。”

安国夫人眸子里划过神思,又有些不甘心的说:“你就让她如此折腾?看她那副柔弱的样子,哪次弄不好尹承善就听了她的话。“

”不会的,夫君不会听她的。”丁柔很有信心,意味深长的说道:“她闹腾得越凶。夫君越是会站在我这一边,况且府里的大权一直在我手上,夫君也不是听姨娘摆布的,我怕什么?夫君的俸禄银子养得起她。府里不差一养着她,相反如果她在京城,留在嫡母身边。夫君才会时时会挂念,哪会像如今,全然当她是有福不会享的刁蛮婆婆。”

“话是这么说,但看她那副模样,实在是倒胃口,怕成那副样子,你是老虎吗?”

丁柔笑着说:”在她眼里。我比老虎还厉害,是妖怪狐狸精,专门迷惑夫君的,或是专门算计旁人得好处的人,不瞒您说。我也想不到曾经看着本分得近乎懦弱的人会变成今日这幅模样,以前我看着还好,如今却越发得偏了路。”

是不是懦弱的人都会想得比较偏激?她不恨杨氏,不恨尹大学士强暴她,竟然害怕起儿媳妇来了,丁柔无奈的笑道:“其实翻过想,她担心得也是有道理的,有依据的。”

“怎么说?”

“如果夫君对不住我,可不是按照她担心得走呗。”丁柔有讨好得将点心向安国夫人面前推了推。“有您给我做靠山,我怕谁啊。”

安国夫人绷不住了,笑出了声,柳氏在旁边安静得她们祖孙闲谈,安国夫人的目光在柳氏身上转了一圈,好在女儿还有她的性子。要是柳柳像是那位一样,安国夫人没准会直接把剑一正门风。

“女人不能太好强了,该心计得时候就得用,太强硬,只会让彼此的关系越弄越是僵,彼此误会频生,更为容易留给旁人可趁之机,软弱,柔美,任性,小性儿是女子的本钱也是天赋。”

丁柔见安国夫人露出沉思状态,想了想还是挑明了,“太祖皇后固然被伤透了心,但在皇贵妃出现前,如果她能明白的话,也许皇贵妃不会那般轻易的得逞,她同太祖一路走过来,有诸多的不容易。”

时空穿越都不能分开他们夫妻,最后倒在了美人心计上。太祖皇后太过自信,当感情出现危机的时候,没想着挽救,而是 直接强硬的对待...安国夫人低声说道:“你知晓什么是渣男?”

丁柔心里一哆嗦,安国夫人接着说道:“我问过母后,她说渣男不需要挽回。”

哑口无言得人是丁柔,过了好一会,才说道:“夫君不是渣男,反倒是个重信重义的难得的男子,嫁给他,我现在不曾后悔,将来也不会后悔,为了他我愿意忽略姨娘带来的麻烦和不如意,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总会有不如意的,我唯一能做到得是让不如意的事情变成如意的。”

”你先回去,我累了。“

安国夫人闭目养神般的说道:“不需要我帮你?”

“姨娘已经吓坏了,外祖母....”丁柔眸子里满是笑意,“您什么都不用做,眼下是享受胜利果实的日子,夫君什么都安排好了, 不会让我操心。”

安国夫人撩开眼睑,精光一闪,“你知晓?”

丁柔罕见的腼腆一笑,“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府里的规矩是我定的,下人也是我安排的,我怎么会不知道?”

安国夫人摆手,“回去歇着。”

“嗯,您同娘也要歇息好,广州也有好多的景色可看。”

丁柔福身告辞,柳氏安安分分的喝茶,顺便布置安排带过来的行囊,做多得是她尚未绣好的小衣服,安国夫人坐不住了,”你不纳闷?就不想问我同她说得是什么?”

柳氏同安国夫人四目相对,淡淡的笑道:“小柔不告诉我,便是这事我不用知晓,母亲,女儿很蠢笨的,帮不上她,不添乱就是。“

安国夫人张了张嘴,扶着桌子,“我算是服了你们这对母女,真真是没见过。”

但看柳氏羞涩的笑容,有着恬淡的风情,安国夫人想到丁柔的建议,再给柳氏选夫,也不能找个太聪明的。这事还真的靠丁柔来做,女儿死心眼儿,强势如安国夫人都不动她,而她选男人的眼光不得不承认比丁柔差很多。

当丁柔选中尹承善的时候,安国夫人真想反对来着,庶子出身不说,整个人不够光明磊落,哪怕他是孙的知己良朋,做孙女婿差劲儿,不是说受过庶出之苦的人就不会纳妾,尹承善给安国夫人第一印象不好,太聪明,太滑头,可今日...安国夫人眼前出现他码头焦急等待的样子,对丁柔的呵护体贴,种种安排, 她不得不承认尹承善是个良夫,外孙女是个有夫妻缘分的人。

“四少爷。”姨娘惊恐莫名,手臂都是颤抖的,瘫软在椅子上,“她...她是信阳王...太妃....那位玉面罗刹?”

“是太妃殿下。”

尹承善将温热的茶盏放到姨娘手中,不忍心的安慰:“您实在是害怕的话,我送你去庄子上居住。”

“不...我不想去庄子上, 不想离开四少爷,我还没看到四少爷添子,怎么能离开?”

姨娘煞白着脸,捧着茶杯的手都有些哆嗦,不怪她如此,安国夫人人留给旁人的印象和教训太深了,以前她在杨氏身边伺候的时候,多次听杨氏提起安国夫人的彪悍战绩,杨氏羡慕安国夫人,但姨娘害怕,前两日,她同一名夫人正说着话,外面来了报信的人,说那名夫人的家被抄了,她的丈夫儿子都被监察院带走...姨娘眼看着她晕过去,此后再也没看到她,只是听说,她的丈夫得罪了安国夫人。

广州城处决的犯人其中有一半是因为安国夫人而死,姨娘如果怕丁柔的话,对安国夫人是恐惧,她也不是不懂得,丁柔不会对她怎样,但安国夫人可不见得了,不会因为她生了四少爷就不敢对付她,如果她离开了,四少爷会完全的忘记她的。

“四少爷,我不会再多做什么,您让我留下吧。”

姨娘哭得梨花带泪,尹承善说道:“姨娘既然想留下,就听话些,夫人不是刻薄的人,安国夫人看在夫人的面上...她不会见姨娘,您大可放心。”

安国夫人甚至都不会对付姨娘,能做她的对手的人,绝对不是姨娘。尹承善安抚了姨娘一会,饭都没顾上用,奔到丁柔身边,见丁柔半躺在床榻上,指挥下人安顿行礼,她微凸的小腹...尹承善靠近了,忍不住伸手摸上,下人们放下行礼,退出了屋子,尹承善趴在她身边,”儿子,我是你爹。“

丁柔姿势摆得更开,毫无遮掩的将略带臃肿的身体敞开,掐着童音娇吟:“我是女孩。”

尹承善耳朵丁柔的肚皮,自信的说:“不,他是小子,一个健康的臭小子。”

他是那般的小心翼翼,那般的喜悦,仿佛他拥有了最好的礼物,即便他高中的时候都没如此开心吧,丁柔抚摸他的脑后,科举应试他败于杨和之手,仅仅中了探花,他不会高兴,他有多想要个儿子,丁柔是知道的,虽然他嘴上说不着急,不着急,但心里怕是儿子的名字都取好了,同僚办满月酒,他最不愿意去的。

碰上个不懂事,爱显摆的同僚,尹承善转头都能给他小鞋穿儿,或者将最难办的差事交给他,按照尹承善所言,有子便立业,担子应该更重。

听了半晌没听出什么动静,尹承善傻笑:“儿子可能也累了。”

丁柔哭笑不得摇头,“傻瓜。”

尹承善起身将丁柔抱进怀里,低沉的说道:“高兴的时候,再傻我都乐意,”

第四百八十六章 美人

过了几日,丁柔歇息够了,尹承善总是在王妈妈等人的法眼下溜到丁柔身边,仿佛小偷一般,在晚上同丁柔耳鬓厮磨,不是抱抱,便是亲亲,有时候还得忍受丁柔时不时发作的脾气,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丁柔心会柔软下来,帮他纾缓**。

尹承善怕伤到丁柔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每一次都很是小心,抱着妻子似对她说,又或者是对自己说,“我等得起,忍得住。”

丁柔越来越习惯在他怀中安睡,一般情况尹承善会折腾到半夜才能睡着,即便如此他却乐此不彼的靠近丁柔,世人都只看到了尹承善平步青云,却没有见到尹承善是最为擅长抓住机会的人儿,说他心细如发着实不为过。丁柔有孕是最好的表现机会,他岂会错过了。

“没事,你耍小性子很刁蛮,亦很可爱。”

“没事,你不喜欢,下次我给你换一个。”

“无妨。”

等等下来,就算是挑剔的安国夫人都看出尹承善不错来,除了他那位兔子一样儿的生母之外,安国夫人同柳氏说过,丁柔眼光实在是不错。

她也这么同丁柔说过,晚上碰见尹承善,丁柔会掐他一把,惯会抓住机会的人,在丁柔心里,尹承善的位置越来越重。尹承善很得意,他能感觉到妻子情绪的变化,越发的守身如玉了,甚至连应酬都少了许多。

广州城政通人和,两广总督知晓他为何被文熙帝指派过来,不想做被尹承善再次整掉的总督大人。他对尹承善几乎是放任不管,两广境内随着尹承善折腾,有人说过他是有名无实的两广总督,他不以为然的笑笑。“名不副实也是总督,领着总督的俸禄银子。”

回了总督府对着儿女或者妻子却说道:“尹承善是朝野上下公认的麒麟儿,才干。胆识俱佳,如今其妻为昭阳县主,平添一份皇室背景,往后尹承善的仕途更是不可限量,像他...老夫得罪不起,亦拉拢不得,唯有敬着一些。他做出政绩来,固然是他的本事,但亦有老夫一份功劳,老夫五十有六添居总督之位,陛下看重得便是老夫的不争避让。你们且记得,不得听外人挑唆,广州知府是能臣。”

儿子们再不服气,在老子的压力下,唯有听命,明明可以做两广境内第一纨绔,但因有尹承善,总督府公子也得避让其锋芒。如此一来,尹承善更是放开手脚。彻底的清除广州常年积存下来的弊政,兴海贸,兴民学,教化百姓,规划番邦商人,广州各各方面面貌一新。进而影响到两广的风貌。

尹承善对总督大人毕恭毕敬,总督对他的建议言听计从,于是外面都说尹承善是无冕总督,在两广地界,可以不知两广总督是谁,但不能不认识广州知府尹承善。

缓缓流淌的河流,随着水流漂浮荡漾的画舫,皓月当空投注水面上的银白色月光,如同在水面上跳跃的银子,诸多画舫悬挂的灯笼闪烁,将水面装点得五光十色,隐隐传来的古乐声共庆太平盛世,饮酒作乐的喧嚣,纸醉金迷。

一艘画舫,脂粉墨香四溢,五六名姿态狂放的俊秀才子簇拥着尹承善,他脱去官服,身着月白袍子,面如冠玉,浓眉星眸,下颚处蓄起胡须,多了几分的飘逸,酒到兴头,尹承善把盏醉舞狂歌,放浪形骸肆意样子,全然不像是被称为官场上持重的青年俊杰,几缕墨色发丝垂下,更显得他放荡不羁。

尹承善不擅长诗词,但不是不能应情应景的做两首豪放派的诗词,以他如今的江湖地位,在思想界,文坛,或者政坛的地位来看,即便他随手念上两句诗词,都会被很多人捧着研究半天,他曾经对丁柔自夸般笑道,‘如果辞藻不华丽,他们能看出意境,如果仅有平仄通顺,他们能看出返璞归真。’

由此尹承善随后说得两句打油诗,换来满船人的叫好声,陪酒的歌姬水盈盈含羞带情的目光会追随者尹承善,但没有一人敢于坐在他旁边侍奉,不是没有歌姬凭着曼妙的身姿,卓绝的才情靠近他,但下场非常不好,尹承善一句话,在歌姬界再也混不下去,绝人饭碗的事情,尹承善只需要动动嘴。

尹承善不反对聚会上有歌姬助兴,但旁人怎么同歌姬调笑都好,歌姬别指望着进他的身。尹承善不会清高到对这种场合不屑于顾,毕竟除了官员之外,他亦是名扬天下的才子,被很多人推崇,他享受这份簇拥,亦在运用对学者的影响力,按照丁柔总结的是他在利用潜在的政治资源,让他的执政理念被更多人认同,并且培养更多志同道合的人。

鼠目寸光,仅仅在一亩三分地上逛游并非做不到首辅的位置,但尹承善是想快速的冲顶成功。他能将一切都利用算计上,因此这类的聚会他一般会到,他自己洁身自好,但无法要求旁人也同他一样,虽然尹承善在美色上略微有些不合群,但不妨碍他交友。

他们有同歌姬调笑的资格,尹承善也有不喜欢歌姬伺候的资格。旁人调笑他一句惧内,尹承善含笑不语,转身就将调笑他的人整得鬼哭狼嚎,由此一来,也没什么人不开眼儿在多说什么。

谈笑间,尹承善听见洞箫声由远及近,他擅长洞箫,听外面的箫声能感觉出演奏者同样是洞箫的高手,技巧极为的娴熟,箫声带出孤傲清冷,他竟然能听出目下无尘的味道来。

尹承善顺着敞开的画舫窗户看去,在一只灯火通明的画舫船头,站立着一名蒙面女子,一袭月牙白长裙,勾勒出她近乎完美的身材,裙摆迤逦垂地,凸显细腰丰臀,尹承善醉眼星眸,玩味的说道:“此是何人?”

太祖知晓无法禁止官员**,无法禁止色情业,于是他禁止不了,便着手规划,因此在大秦帝国有官妓和私妓的区分,教坊大多是犯事的官官眷,太祖皇后虽然不屑于连坐,牵连妻女,但千年传承下来的规矩,她在世的时候尚好,等到她故去,很多以前就存在的规定死灰复燃。

尹承善看到那名女子所乘坐的画舫上的教坊的标志,一向在秦淮河盛行的官妓,竟然在广州城见到了,从女子打扮上看还是清泠。尹承善也知晓他在广州待不了多久,眼下算不算提前体验秦淮河的风情?

“许是梅花仙子,柳仙子,她可是教坊最红的一个,听说许多勋贵都捧着大把的银子争相做她的入幕之宾,亦有几个打算给她赎身独享柳仙子的。”

周围的才子眼光热切了很多,有高喊,“柳仙子可否一叙?”

尹承善将手中酒引尽,才子名妓是一对公认的组合,他见那艘画舫靠近,尹承善手心拍了拍额头,晃晃悠悠的起身,醉意朦胧的笑道:”你们会柳仙子,尹某先去回去了,赶明儿尹某爱妻生子,你们做叔叔伯父得都得到。”

只要想到即将出生的儿子,别说面前的是梅花仙子,就是王母娘娘都无法阻挡尹承善回府的脚步。他每天如果不听一听丁柔的肚子,隔着肚皮摸一摸儿子,他浑身不舒服,一身酒臭,回去也得清洗半天,要不让丁柔不让他上床榻。

两艘画舫相碰,跳板横搭,柳仙子飘然而过,拂动的裙摆仿佛在水上行走,出门的尹承善正好同她碰上,虽然美人蒙面,但遮挡玉容得是一颗颗米粒大小的珍珠,尹承善停住脚步,同柳仙子清冷绝艳的眸子相碰,尹承善错愕,愣神,“瑶池仙子,人间绝色。”

他想过柳仙子是一位才色双绝的美人,甚至想过她会很美,若不如此不会引起如此的热捧。但尹承断断没想到她会美绝还尘,实乃他平生仅见的美人。

扑鼻的梅花香气,尹承善不自觉的呼吸沉重,她身上的傲气并非装模作样装出来的,莫怪以梅花仙子相称,尹承善勾起嘴角,欣赏又很真诚的说道:“你很美。”

柳仙子自从出道以来,但凡见过她的男人没有一个不露出痴迷的,高高在上的官员和勋贵见到她趋之如骛,他们眼里的淫邪,她何尝看不出?亦有许多人做诗称赞她的绝俗美貌,再华美的辞藻都不及这么一句简单之极的你很美动听。

她知晓他是谁,亦知晓她来广州城的目的,“你是唯一一位看我很快回神的人,但我....我想...”

她手中的洞箫抬起,极快的探向尹承善,尹承善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躲闪开去,平淡的说道:”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美人,别以为你很美,我就会迁就你,你不用想得更美。”

尹承善越过柳仙子,跳上仅能承载一人的小舟,夜风徐徐吹拂起他脑后的垂发,发丝在星光中荡漾飘摆,很快消失于众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