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豆!”

她跑过去一把拽住他,紧紧掐住他的胳膊。丁思集吃痛皱皱眉头,低头看见一张脏兮兮的花脸,问:“您是…”

左芝激动地语无伦次,胡乱揩了把脸,仰起脸道:“是我啊,你不认得我了?在相府门口你向我打听消息来着,还有那天我不是撞得你肚子痛么!我问你,你知不知道我家木头去哪里了?你给我的信上写了什么…”

丁思集凝视她片刻,终于从一对月牙般的眼睛认出了她。胸口的海棠手绢忽然散发出一股烫入心扉的温度,他清楚听见自己心跳猛跳的声音。

“是姑娘你呀。”丁思集笑着露出一口白牙,有些羞涩,“不知姑娘找我…有什么事?”

左芝昂着头,气呼呼把手一摊:“你拐了我家的人,快还回来!”

丁思集不明所以:“什么?”

“丁二你干啥呢?动作快些,要走了。”商队老板过来催人,一眼瞧见小脸黑黢黢的左芝,眉眼顿时流露出嫌恶的神情,“这谁啊?告诉你,少搭理这些阿猫阿狗的,再不动身城门要关了。”

左芝闻言火气又蹭蹭上来了,张牙舞爪冲上去要揍人:“呸!瞧你肥头大耳虎背熊腰猪屁股的怂样儿,应该关在圈里吃潲水!死胖子!大肥猪!…唔!”冷不丁一只手掌过来捂住她的嘴,左芝奋力掰开这只手,“四季豆你干嘛…唔!放开我,我要收拾这死胖子…你再这样我不客气了!”

她气不过,于是拉住丁思集的手,张嘴就狠狠咬了上去。丁思集闷哼一声,却依旧把她束得死死的,挤出笑容给老板赔罪:“老板您甭跟她计较,她就是这脾气。我马上就搬完了,您放心,一定不会误了时辰。”

大腹便便的老板哼了一声:“你晓得最好。丁二,这疯婆子是谁?从哪儿冒出来的?”

“她…”丁思集稍有一瞬的迟疑,很快道:“她是我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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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蛮妻出逃 ...

左芝大怒:“放肆!谁是你表妹!大胆刁民,竟敢冒充晋皇?信不信他降旨把你凌迟处死!”

丁思集死命按住她不让她闹腾,好脾气安抚道:“表妹别激动!有话好好说,待会儿我再给你解释…”他讪讪地朝胖老板赔罪,“您别往心里去,我表妹有时候就爱胡言乱语。”

胖老板匪夷所思地望了眼左芝,用极为同情的目光打量着丁思集,摇头惋叹:“我说丁二你也够苦命的,咋能摊上这么个疯疯癫癫的亲戚…唉!罢了,你快些,收拾好咱们就动身了。”

好不容易胖老板带着“正常人不该与疯子理论”的表情走了,左芝还想扑腾上去用脚踢他,无奈连丝衣角也没碰上。丁思集赶紧把人拦腰抱着,拖到了无人的角落才放下。

左芝还在气头上,巴掌都举得高高的准备落下:“谁给你的狗胆抱我!”岂料丁思集不仅不躲不让,反而红着一张脸拱手赔礼:“方才一时情急出此下策,姑娘对不住了,你打我出气便是,绝不还手。”

他诚心诚意认错的表情被左芝看去,不禁有一瞬的错愕,小胳膊都一直举着没有放下,迟迟下不了手。

丁思集不敢看她,把头低下眼睛盯着脚尖:“姑娘你别生气,我实在是有苦衷。我晓得你脾气直,恼我了就尽管打吧,我不会怨你的…”

“谁稀得打你!我还嫌手痛!”左芝看他这副窝囊样就跑了气,对着这么个打了左脸送上右脸的二愣子,她还真没了辙。左芝闷闷把手一甩,挺直腰板儿审问道:“我问你,你那天给我的信上说了什么?”丁思集一听,面露难色,吞吞吐吐的:“这个…我不能说,说了对姑娘你不好,可能有危险…”

左芝气不打一处来,竖起指头就往他胸口戳,咄咄逼人:“你托我办事还不许我问缘由,有你这么不讲道理的人么!快说,不说我可翻脸了!”丁思集憋红了脸,想了想还是摇头:“不能说。”

“嘿!我说你这呆子!二货!”左芝虽然恼他,可一想起沐乘风的行踪还要仰仗这颗四季豆,于是收敛了几分脾气,和颜悦色哄道:“我也不是要打探啥,就是寻个安心。实话告诉你吧,我家木头不见了,啊不是,是沐乘风不见了,我找了几日都没找到。我估摸着他是看了你的信才离京的,所以我专程来问问你知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我晓得了也安心些,不然一家人成天急死了,你忍心看他爹妈老婆整天提心吊胆的啊?”

“真的?!”丁思集显得格外兴奋,一把抓住左芝的手,“你说沐大人看了我的信出京了?多久的事!”左芝手腕被他捏得生疼,皱着眉头使劲拍打:“松手松手,骨头都要裂了。”丁思集赶紧放开,局促地抓抓后脑,讪笑道:“抱歉,我一时高兴就没忍住,呵呵。”左芝捏捏腕骨,白他一眼:“你还好意思高兴!知道他在哪儿就快说,我得把人带回去。”

丁思集平稳了一下情绪,微笑道:“恐怕还要过些日子。若是我没猜错,沐大人应该去了通州。”

“通州?在哪里?”

左芝一脸迷糊不明所以,丁思集看她脏兮兮的脸庞写满迷惘,活像林子里迷路的野鹿,不由自主就掏出手绢给她擦了擦脸颊黑灰,道:“通州在大都城以北五百里,走水路的话要五六日,陆路的话最快四日就到。姑娘,不知沐大人是哪天离开府中的?”

左芝正在回想,也没太注意他的动作,扳着指头算了算:“大前天我就去哥哥家了,一天、两天…唔,大概走了三日了。”丁思集点头:“沐大人可能已经进入通州地界了。”

“都跑那么远了,死木…喂!我说四季豆你干嘛老弄我脸啊?”忽然觉得脸颊痒酥酥的,左芝定睛一看,发觉丁思集握着一张眼熟的手绢,她惊喜地一把抢过,看了又看。

“哎呀原来在你这里!”

她激动地拉住丁思集的手晃了晃表示感谢,小心翼翼把手绢放进怀里揣好,满怀感激:“拾金不昧的好人,四季豆你真好!好极了!”

被柔软无骨的小手摸过的掌心微微发痒,就像被拨动了身上的一根琴弦,连带着心房也略略晃荡起来。丁思集羞赧垂眸,赶紧把手缩回袖子里,傻呆呆地说:“都是我应该的。”

海棠手绢找回来了,沐乘风的踪迹也晓得了。左芝现在小小地纠结了一下,到底是回府等沐乘风呢,还是去通州找他?

这时,胖老板又在门口催喊:“丁二,走了!”

“来了。”丁思集回头应声,又急匆匆回头对左芝说话,眼神似乎有些惆怅,“姑娘我要走了,我…若是你以后来通州游玩,又或者我能再回到这里,我、我…我会去看你的。保重。”

虽然两人相识不过半月,丁思集却莫名生出一股挥之不散的愁绪。他难过地与左芝道别,身后是商队的人在催促,心中明知不能耽搁必须动身了,可一双脚就是如灌铅了般怎么也迈不动。

“四季豆你要走啦?”左芝此刻却两眼闪光,拉住他袖子问:“是要回通州吗?我跟你一起去!”

丁思集一怔:“你要去通州?”

左芝狠狠点头:“是啊是啊,我去通州,我去找沐乘风啊。”还不等丁思集反应过来答应或者拒绝,她已经拽着他开跑,甚至还主动向胖老板挥了挥手:“老板我们来了!”

生儿子这种事,只要有沐乘风在,到哪里还不是一样生?万一在通州怀上了小木头,那给孩子取名字的过程都能省了,就叫沐通通呗,还可以多出一个备用,仔细想想,沐州州也不错嘛。

左芝死皮赖脸跟上商队,丁思集劝了几次不顶用,渐渐地也默许了。甚至心中还生出些许欢喜。胖老板虽不待见这个“疯婆子”,不过转念一想队伍里还缺个洗衣煮饭的女人,遂也欣然应允。

傍晚城门就已关了,左芝担心此刻出不了城。哪知商队老板给守城官看了样东西,又塞去一袋银钱。守城官掂掂银钱分量,点点头似乎很满意,扫了一眼队伍中人,挨个儿数数。

“说好八个人,怎么有九个?”

左芝心中“咯噔”一下,背脊都凉了一半。胖老板指着她道:“下面人的亲戚,看着可怜就捎上了。”他掩嘴凑到守城官耳畔,压低嗓子:“她脑子有些不好使。”

守城官见左芝一脸黑灰连相貌的看不清,衣裳又灰扑扑的,总觉得有些不放心,令道:“你,把脸洗干净,过来让我看看。”

“本郡主的花容月貌岂是尔等小民可以瞻仰的?”左芝怎么可能听从一个九品守门官的号令,她昂首叉腰拿出高高在上的气势,“还不速速退下!误了本郡主的大事,定要尔人头落地!”

胖老板把守城官拉到一旁,挤眉弄眼地说:“我没骗人吧?她就是个疯婆子,说话颠三又倒四。甭跟她白费口舌,这么晚了,咱们早些完事您也好休息。”守城官这才作罢,招招手道:“跟我来。”

守城官带着众人七拐八绕,最后来到城楼的左边的偏僻边角,这里有道矮小的木头门,藏在在几株参天老树的掩映背后。门上一把大铜锁,守城官掏出钥匙打开锁,谨慎地望望四周,贼兮兮叮嘱道:“沿着墙上的白线一直走,半柱香功夫就能出去。记住别出声,否则出了事我可不管!”

胖老板再三作揖道谢,带着人马逐个钻进木门,左芝看着那些高原矮脚马恰恰能进去,心中感慨还真是凑巧。她和丁思集排在了队伍最后,等到其他人都走了,丁思集才护着她进去。两人刚刚踏足其中,身后木门“咯吱”一下关上,随即响起哐啷落锁的声音。

夹道里只有几盏昏黄的油灯,几乎看不清地面,胖老板循着白线一路往前,众人都亦步亦趋跟在后面。这里常年不见天日,阴暗中有股腐烂的味道,夹杂了马匹身上的臭汗味,左芝嫌恶地捂住鼻子,头昏脑胀只想吐。

“臭死了!四季豆,还有多久才到?”

“嘘…”丁思集赶紧捂住她的嘴,声音细若蚊蝇,“别说话,再坚持一会儿。”

可能因为同是读书人的关系,他袖口也携着淡淡墨香。左芝闻着这缕类似沐乘风的味道,居然破天荒没有骂他打他,而是真的安静了下来。

幸好胖老板是个谨慎细心之人,在他的带领下,众人终于安全走完密道,从城墙外一个隐蔽的夹缝中间钻出来。左芝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觉得这股带着野草泥土的荒凉气息真是无比美好。

“出来了出来了!”她开怀地又蹦又跳,兴奋地喊丁思集,“四季豆你快来看,这里有个洞,里面是不是住了田鼠?还有还有,草丛里藏着的那个四不像是黄鼠狼吗?这里又没有鸡呀,它给谁拜年呢,咯咯咯…”

丁思集见她活泼新鲜的可爱模样不觉微微一笑,忽觉近日来的沉重都一扫而空。他抬眸远望这片大好河山,只见星垂平野远山高阔,纵然前方路途未知,但若有她在…应当不会无趣罢。

作者有话要说:吱吱真是好大一朵奇葩o(╯□╰)o

21

21、第二一章 妻上梁山 ...

四五日后,商队一行终于临近通州。这天傍晚众人忙于赶路错过了歇脚客栈,于是在虎头山下一块临水平地驻扎。胖老板让工人卸货,又叫丁思集和左芝烧水煮饭。

左芝提着比她腰还粗的木桶晃悠悠走向溪边,看见溪水清澈内有游鱼,一开心就把桶扔了,挽着袖子蹲在旁边捉鱼。丁思集见她贪玩的模样眼眸含笑,默默去拾起木桶,打了水走回营地,支起锅架,捡来柴草生火。

“怎么又跑了啊…”

野鱼灵巧狡猾,左芝在水边扑腾半天,连条鱼尾巴也没摸到。她失望咕哝了两句,不甘心地继续捉鱼。丁思集生好了火,端着铁锅过来洗米,见到她笨拙的样子,道:“吱吱姑娘,你这样是捉不到的。”

左芝专注盯着水中,白嫩的胳膊泡在溪水里,水面倒映出她月亮般的眼睛。她道:“谁说捉不到!以前沐乘风就这样捉鱼的,蹲在那里,一抓一个准。”

丁思集也不与她争辩,而是随便捡起一根比拇指粗一点的树枝,削尖枝头,然后脱掉鞋子踩进水里,把裤腿挽到膝盖上方,站在那里笑道:“沐大人如何捉到鱼我不清楚,不过以前在乡下,我们都是这样捉鱼的。”

他静静站在水中央,一动也不动,鱼儿随着哗啦啦的小溪游下来,突然看见前面两根直直矗立的东西,便停下来围着他的腿打了打转,察觉不到危险,鱼儿游动的速度就缓慢下来,甚至动也不动。

丁思集耐心等待,直到鱼儿彻底放下戒心,他看准时机猛地把树枝插入水中,一下就贯穿了鱼身。

“给。”

他把鱼递给左芝,抬袖擦了把额上的汗,笑得有些憨憨的:“是条鳜鱼,秋天鱼肥,吃了补身子。”左芝喜滋滋把鱼拔下来,举着道:“那我们烤来吃!一条太少了不够分,四季豆你再捉几条。”丁思集对她简直是有求必应,好脾气答允:“嗯,好。”

虎头山人烟稀少,所以溪中鱼儿颇多,不多时两人大获丰收,捉到五六条大鱼。在溪边丁思集把鱼刮了鳞甲,开膛破肚去除内脏,两尾拿草绳拴了,其余的拿干净树枝串上,与左芝一同走回营地。

小铁锅里倒些菜油,油热六七成便把鱼儿放进去炸一炸鱼身,然后加溪水煮。丁思集还扯了河边的草结成团子扔进去。左芝托腮蹲在一边,闻着丝丝鱼香清涎直冒,咽口唾沫问道:“你放的什么?”

丁思集拿一个大陶碗当锅盖盖在鱼身上,道:“野芹菜和香茅,去腥味儿的。”鱼汤煮上了暂且不用操心,他便开始烤鱼。肥肥白白的大鱼被火烤得渗出油珠,丁思集不停翻转鱼身不让鱼皮烤焦,动作十分娴熟。

“四季豆你也不是书呆子嘛,还会这些。”丁思集听左芝这般说,大大方方坦白:“我自幼家贫,爹娘都靠种地为生,乡下的私塾都是上一日休一日,不念书的时候我们都要去忙农活。遇到农闲,一群乡下孩子就结伴上山,摘果子抓野兔,弄点肉吃打牙祭。”他说到这里就打住了,没有再继续。

虽然他现在考了功名当了县令,可他骨子里还是那个出身贫苦的乡下孩子,与世家显贵相比总有几分局促,也格格不入。而眼前的姑娘出自相府,常言道豪门美婢胜过小户千金,京城出来的女子,大概是看不上他们这种乡巴佬的罢。

左芝满心向往憧憬:“真好玩儿。我小时候连家门口都不能出,每日就学写字绣花的,好闷。最开心的一次是我哥偷偷带我去爬树掏鸟蛋,哪晓得我从树上摔下来,他跑去接我,还被我压断了手,之后就再不带我玩儿了。”她拿胳膊肘顶顶丁思集,商量道:“喂四季豆,以后你要再去山上抓兔子什么的,叫上我一起,我给你当帮手!”

刚刚还渐渐沉落而下的心绪陡然升高,丁思集噙着一丝激动狠狠点头:“好,我们抽个空就去。”

鱼烤好了,丁思集递给左芝:“尝尝。”左芝撕下一条肉,白馥馥的冒着热气儿,她吹吹放进嘴里,赞道:“好吃!肉又细又甜,不过能放点盐就更好了。”丁思集指着货物堆积的地方说:“蓝布包袱里有盐。”

左芝蹦蹦跳跳地去找盐。刚才卸了货的矮脚马都放去水边吃草,工人们尽数跟去看着,以防马儿跑了,而胖老板不知所踪,左芝猜他正在打瞌睡。她看着树下一大摞麻布口袋堆成的小山,努力寻找丁思集的包袱在哪儿。转了一圈儿,她在重重麻布袋的中间发觉一块蓝色边角,遂伸手逮住扯了扯。

“怎么拽不出来…压太紧了…”

左芝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没能拉出包袱,她甩了甩被麻布磨红的小手,决定干脆搬开麻袋把包袱取出来。麻袋里面装的货物很沉,左芝抱上去还闻到一股子刺鼻的味道。她蹙着眉头自言自语:“什么东西,又重又臭的…”

“干什么!”

冷不丁一声大喝,左芝吓得打个激灵,回头一看竟是胖老板。胖老板一扫平日油滑贪财的模样,绿豆般的小眼睛瞪着左芝,两撇小胡子往上翘,气鼓气涨的模样。左芝反过来瞪他,不示弱地吼道:“胖子快把你的东西搬开,我要拿包袱!”

胖老板逼近一步,阴测测道:“什么包袱?”左芝白了一眼:“当然是我们的包袱,吃鱼没有盐啦!胖子你快搬,麻袋沉死了…”胖老板的脸色这才缓和不少,走了过去:“你站远些。”他人虽胖倒也不是虚胖,竟还真有些力气,一手抓着百多斤麻袋就拎下了地,然后取出包袱递给左芝。

“拿着。以后不准碰我的货。”

胖老板用有些威吓的口气警告左芝,左芝听了不舒服,冲他吐吐舌头:“噗噗,你以为我稀罕这几两不值钱的破玩意儿!求我我还懒得看一眼呢!哼!”

吃饭的时候丁思集给每人盛了碗鱼汤泡饭,还把烤好的鱼放在大片叶子上供大伙儿分。左芝单独拿了条最肥的烤鳜鱼啃,她慢条斯理挑着鱼刺,自然而然命令的口气就出来了:“四季豆给我盛碗汤,我要鱼头。”

丁思集赶紧舀了碗炖得牛乳般浓白的汤给她,添上一个大鱼头。左芝接过来,用筷子把鱼唇夹下来吃了,然后拈起鱼头下意识就想扔,转眼瞧见丁思集的碗里只有汤没有肉,想想他今日捉鱼也算辛苦,于是把鱼头放进他碗里。她昂着下巴傲慢道:“赏你了。”

丁思集傻傻盯住飞来的鱼头,耳根子忽然就红了。在座众人都笑了,心道这个丁二老被表妹欺负,左芝不高兴道:“眼红什么?无功不受禄,你们没捉鱼,我才不赏东西给你们哩!”

胖老板又恢复成那个笑眯眯的奸商样,他拍着丁思集的肩头大笑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丁二啊,我看你就从了你表妹吧!大伙儿说是不是!”丁思集猛地被呛到,咳嗽着摆手:“咳!老板您…咳咳、别拿小的、开玩笑…咳咳…”胖老板不怀好意挤眉弄眼,瞅瞅左芝,附耳到他耳畔:“仔细瞧瞧,你表妹洗干净脸也挺好看的,娶了她你就多个俏生生的小媳妇儿。再说表哥配表妹,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哈哈哈…”

左芝没在意他俩说啥,烤鱼啃了一半就觉得不想吃了。她随手把鱼塞到丁思集手里,捂嘴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道:“我要睡觉了。”说完她走到树底下支好的小帐篷里,扯好帘子就睡了。

月明星稀,夜蝉虫鸣。待丁思集收拾完毕,夜已经深了,工人们也纷纷搭好帐篷休息,有些不愿费事的,干脆直接寻了个干爽地方和衣而眠。他往火堆里又添了几根柴火,拉拢身上单薄的秋衣,走到左芝的帐篷外,盯着帐帘发呆。

很特别的一个姑娘。有些任性有些乖张有些爱发脾气,奇怪的是他居然一点也不讨厌她,甚至还常常生出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看见她笑自己也会笑,不由自主就想跟她说话,听她骂骂这个念念那个,还有她叫“四季豆”的时候,他双腿就像乘了旋风般跑得飞快,恨不得立马飞到她眼前。

这就是喜欢么?时而甜蜜时而失落。丁思集二十年来头一回喜欢一个姑娘,心里头混混沌沌犹如一团蒙了雾的乱麻,似乎有些理不清思绪,也看不明感情。夜里山风带着湿气冷意,丁思集缩缩肩头,弯腰把帐篷帘子拉得更紧密一些,自己在风口处坐下,守护着里面的人儿,渐渐睡去了。

夜半时分,左芝睡得正值香甜,冷不丁觉得身下大地晃动剧烈,好像千军万马跑过一般。她揉揉眼睛,恹恹地醒来:“四季豆,怎么了?”丁思集也被惊醒,看见有火光越来越近,在外面压低嗓子叮嘱:“躲好别出来!”

商队众人纷纷醒了,胖老板从帐篷里钻出来,吆喝众人拿上家伙御敌。果然,一队山匪打扮的大汉策马而来,手持大刀火把,而且还蒙着脸。

“叫你们管事的出来!”

为首的彪汉勒马,举刀指向众人,露在外面的牛眼大如铜铃。此人额角有一记刀疤,看起来更加凶神恶煞。他吼道:“虎头山是老子的地盘,有道是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识相的就把钱交出来!不然莫怪老子的刀不长眼!”

原是遇上劫匪了。丁思集暗暗心惊,担忧地一直往左芝帐篷看,祈祷她千万别出来。

胖老板也是走惯江湖的人,见状不怕不逃,上前拱手,豪气道:“这位壮士,小弟混口饭吃也不容易,还请您高抬贵手,莫要赶尽杀绝。”他拿出一袋银钱奉上,“小弟的一点心意,请诸位笑纳。”

哪知这刀疤劫匪并不买账,而是把刀一挥就要明抢:“少废话!老子的地盘轮不到你讨价还价!弟兄们,给我搜!”

胖老板此时方才变了变脸色,下意识摸了摸腰间。

这时后面另一个大汉上前小声提醒:“当家的,二当家说了,要您见好就收,您看这…”刀疤劫匪眼里闪过一丝惧怕,犹豫一瞬又挺直腰板吼道:“混账!他算个鸟!老子还是大当家的,你们这群兔崽子到底听谁的!”他抡起拳头给这小子一记,直把这两百来斤的汉子打得摔下马来。

此手下揉着脸,诺诺道:“我也是为你好,当家的。万一被二当家晓得了又要使些怪招罚弟兄们,咱们不敢不从呐,又没人打得过他。”

“这…”刀疤劫匪眼珠子转了转,实实在在拿不定主意了。他先用刀尖把胖老板手中的银钱袋子挑过来,拿在手中沉甸甸的,可见分量十足。他挥挥手:“罢罢罢,老子大慈大悲放你们一马。滚吧!”

胖老板忙不迭作揖道谢,赶紧催众人启程,左芝也被喊了起来。丁思集用半个身子挡住她,掩护她藏到驮货的矮脚马背后。

一群劫匪抢劫不成,百无聊赖在旁边看着这群倒霉蛋逃跑。刀疤劫匪叹了声气,骂娘道:“他妈的!想老子王老虎横霸虎头山二十余年,从没像今天一样窝囊!到手的肥羊都跑了,都怪寨子里那个妖怪!”手下劝道:“当家的甭气,咱们好歹也有些收获嘛。”刀疤劫匪一翻眼睛:“这几根羊毛算个鸟啊!老子要的是金山银山,不是打发叫花子的铜板儿!”

他眼角瞟见黑马尾巴的后面有个小小的身影,似乎是突然冒出来的,指着道:“马屁股后面是啥东西?揪出来看看。”

丁思集想带着人逃已经来不及了,几个山匪把他们拉了出来。刀疤劫匪一见左芝,眼睛铮亮:“哎呦喂,大姑娘嘞!”

“看什么看!再看挖了你的狗眼!”左芝恨恨剜了刀疤匪头一眼。刀疤匪头揉揉胸口,大笑不已:“哟哟哟,还是个泼辣妞儿,来,跟大爷回寨子,爷让你做压寨夫人!”

左芝气呼呼跺脚,呸道:“我呸!你也不撒泡尿照照样子,我家看门狗都比你好看!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骂我丑?我偏要吃吃你这块肉,看看香不香。”

刀疤劫匪最经不得别人激,果真就下了马走过来,嬉皮笑脸来抓左芝。左芝可不是外强中干的绣花枕头,她顺手抄起一柄刀,对准刀疤脸胯|下,横眉威胁:“有本事就过来!本小姐送你进宫当公公!”

倏——

一枚叶子划过夜空飞来,割破了刀疤匪头的胳膊。四五寸长的伤口竟然深可见骨,他赶紧捂住,可鲜血还是从指缝中间突突冒了出来。

“谁他妈暗算老子!”

他又痛又气地大喊,后面的手下赶紧过来替他包住手,又咬住

21、第二一章 妻上梁山 ...

耳朵小声说了几句话。刀疤匪头眼露诧异,牛眼直直盯着左芝看。左芝恼他,凶巴巴冲他挥了挥刀子。

过了一会儿,伤口包好了,刀疤匪头发号施令:“来人,把这娘们儿绑了,打包送给二当家!”

“你们敢!”

左芝拼死不从,无奈她三脚猫的功夫实在不是这些彪形大汉的对手,很快就被收缴兵器绑了起来,头上还罩了个臭烘烘的布袋子。她一直骂一直闹,别人嫌她烦,甚至把嘴也给她塞上了。

劫匪把人放上马背,甩甩马鞭就一溜烟儿走了。只留下劫后余生的胖老板和心急如焚的丁思集。

马儿在山上跑了许久,左芝被颠得七荤八素,就要忍不住昏过去的时候终于停了。她听见众匪齐刷刷下马的声音,然后似乎有人过来,刀疤匪头一扫山下不可一世的口气,反而小心翼翼讨好道:“二当家,这是给您的礼物。活色生香的大姑娘!绝对好货色!”

被称作二当家的男人并不说话,左芝只听见沙沙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她心里暗暗想道:管你大当家还是二当家,敢动本郡主一根汗毛,我铲了你家十八代祖坟!

不过没等她诅咒完,天旋地转一瞬,她被人从马背上拎起,扛到了肩头上。

作者有话要说:二当家我看好你哟\(^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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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二章 妻痛无比 ...

左芝的小腹顶着此人肩上的硬骨,被硌得生疼。她嘴里“吚吚呜呜”地乱叫,两只小腿儿不断踢腾,企图逃跑。这二当家的也不是善类,见她如此不安分定然心生不悦,手掌摸上她臀部,轻轻掐了一把威胁。

天杀的贼头!下流无耻!

左芝眼泪都要被气出来。这时她听到二当家踢开了一扇门,然后他手上一松,把她放了下来。

屁股接触到的地方软软的,左芝猜测自己是坐在了床上。她不断扭着手腕想挣脱麻绳,无奈绑得太紧,她弄了一会儿不仅没挣脱,反倒把细嫩的手腕磨破了皮。头上罩的布袋子还臭烘烘的,熏得她都快没了力气。

一袭压迫的气息逼近,左芝察觉二当家的站了过来,之后他倾身抱住她,双手环上她的腰,摆明是想占便宜。左芝哪儿是甘受轻薄的人,打不到踢不到咬不到也无妨,她猛地一头撞上去,跟此人拼了。

“嘶。”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左芝亦被撞得眼冒金星,等稍微缓过劲来,她顿觉腕上束缚一松,绳子竟然解开了!

扯掉套头麻袋和塞嘴破布,左芝跳起来就打这色鬼。房内没有点灯,四周黑漆漆一片,她冲着那团模糊黑影又踢又咬。

“王八蛋!摸我?我砍你的头!还要把你五马分尸凌迟处死挫骨扬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