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你妈的我是说除非,除非,我又没说她是……”这边关山霸终于明白了萧江北那句话的意思,险些没气得吐血,觉着自己这完全就是无妄之灾,他跳脚激动叫骂着,却终究没敢再说出窝囊废三个字儿。想他素日里横行霸道蛮不讲理之时,怕是做梦也没想到,这世上竟还有比他更霸道更不讲理的人。

“是绮罗要救他。”萧江北懒得和关山霸废话,为了不让人再谣传自己风流花心,所以难得解释了一句,毕竟绮罗还是很在意自己名声的嘛。

然后他如同赶苍蝇般对关山霸挥挥手,冷淡道:“快滚。”

“你叫我滚我就滚?”关山霸红着眼睛瞪萧江北:“妈的凭什么啊?我今儿还非要把这贱人带走不可了,哼哼!刚才他刺杀我,这里所有的人都看见了,凭这一条,我想怎么整死他都没二话。”

这倒的确没错,柳如风虽然是被逼迫的一方,但既然是他先动手要杀关山霸,那这行刺未遂的罪名无论如何也逃不了,就是官司打到御前,关山霸也占着理。所以这混蛋明明害怕萧江北,却仍然梗着脖子叫嚣,暗道都是皇子的小舅子,凭什么我得让着你?你姐夫是太子没错,可我姐夫也不差多少,何况我还占着理呢。

萧江北眉头一皱,关山霸这话他当然也明白,正想不由分说动用武力,反正关山霸也不是个好鸟,那就比谁更霸道更厉害呗。

尚未出手,就听身旁忽地响起了一声咳嗽,扭头看去,就见顾绮罗背着双手淡定转身,目光在周围百姓身上掠了一圈,然后沉声道:“刚刚你们谁看见柳如风行刺关少爷了?站出来,给关少爷做个证人。谁看见了?嗯?”

萧江北立刻便明白自己该怎么配合了,心中对顾绮罗的临机应变佩服之至,面上却冷若严冬冰霜,身上再次泛起滔天杀气,他森然目光也是慢慢看了一圈,然后沉声道:“有人看见柳如风行刺关山霸了吗?”

“没……没有,我……我可没看见。”

“就是,那柳哥儿分明就和一根水葱儿似得,他……他怎么可能刺杀人呢?哈哈哈……”

“是啊是啊,看柳哥儿那不还在地上躺着呢吗?”

人群里有人大着胆子嚷起来,立刻得到附和声一片。大家本来就恨关山霸强抢民男,哪肯替他作证?即便有几个心思活泛想要趁机巴结裕亲王小舅子的,让萧江北身上杀气一震,也差点儿吓得尿裤子,一点儿都不是开玩笑,敢作证?怕是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少年战神是不假,可杀人狂魔也是真的啊,自己这种小老百姓,人家要杀,不会比杀一只鸡更费劲的,再说那可是太子的小舅子,为了巴结裕亲王小舅子就和太子小舅子作对,脑袋被驴踢了吗?

看到大家纷纷“仗义执言”,萧江北就转过身来看着关山霸不说话,那意思很明显:还不滚?

关山霸鼻子都气歪了,向来只有他颠倒黑白,没想到这一回竟然轮到自己被人给颠倒了。他气得胸口如同大蛤蟆一样乱鼓,目光忍不住就向顾绮罗看去,暗道都是这个臭娘们儿坏了我的好事,妈的……

刚想到这里,就觉眼前一道光华闪过,下一刻,铁金不知何时竟然挡在他的身前。仔细一看,原来萧江北不知为什么又出手了,此时剑尖刺在铁金鼻子上,正一寸一寸回抽,两道殷红血迹顺着铁金的面颊淌了下来。

“再敢冒犯顾姑娘,下一次就不是眼睛了。”萧江北面无表情瞪着关山霸,森冷话语中满含杀机,顿时又让这个恶霸愣住了。

我冒犯了顾姑娘?妈的我什么时候冒犯了?在心里撂点狠话也不行吗?这小子会读心术不成?

关山霸呼哧呼哧喘着气,此时他终于也尝到含冤难雪的滋味了:妈的这萧江北到底要怎么样啊?好歹我也是裕亲王的人吧?你他妈总得留点余地吧?就把这子虚乌有的屎盆子往我头上扣?而且扣了一个还不满意,转眼间又扣了一个。

铁金只看关山霸的模样,心里就叹了口气,走到他身边小声道:“三爷,今天这事儿便算了吧,看在萧千户的面子上……”

“算了?凭什么算了?”关山霸脸上挂不住了,萧江北那个混蛋欺负我也就罢了,你一个小小的侍卫,不过是姐夫派来保护我的,竟然也敢对我发号施令,你算哪根葱?

铁金心中也是腻歪,暗道在这萧江北面前,你小子都快烂成一滩泥了,这会儿不赶紧找个台阶下去,还充大尾巴狼呢。只是这话当然不能出口,他只好轻咳一声,淡淡道:“三爷,萧千户武艺超群,刚才他那剑,是奔着您的眼睛去了,只因为您看了那位姑娘一眼。”

关山霸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当即就觉着双腿一软,险些没坐倒在地,他不敢置信的看向萧江北:就……就因为自己看了那臭娘们儿一眼,这……这混蛋就想废了自己一双眼睛,这……这也太他妈狠毒了吧?老子我在京城里横着走,也没敢出手就要人命啊,你……你竟然一点都不给裕亲王面子,你就不怕替太子树敌吗?

第六十六章:再生父母

关山霸终于打退堂鼓了:别看他带了十几个家丁护院,当中还有铁金这样一等一的高手,但真正比武力气势,这些人加起来也比不上萧江北一个,而更令他胆寒的是:这萧二郎太放肆了,简直就是目中无人草菅人命,连自己的眼睛他都敢毫不犹豫就要刺瞎,关山霸不敢想象如果真的磨缠下去,今天这事儿究竟会怎样收场,会不会自己的小命真的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俗语说的好,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为什么怕不要命的?就是因为一个人但凡是连性命都不放在眼里,那他就会无所顾忌,这样的人是最让人胆寒的。而此刻萧江北虽然没有表露出不要命的态度,但那股目空一切任性妄为的放肆,却足够震慑住所有人,包括一向心肠冷硬的铁金。

“萧二郎,你……你给我等着,咱们今儿……今儿这事不算完。”关山霸硬着头皮撂下两句狠话,原本还想再对柳如风和这些颠倒黑白的围观百姓威胁恐吓一番,然而萧江北眼睛微微那么一眯,这家伙就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把那番话咽进肚里,惶惶如一条丧家之犬般快速逃走了。

“萧千户好样儿的!”

“少年战神果然了得,不是浪得虚名!”

“萧二爷威武!”

人群中猛然爆发出震天的喝彩,伴随着潮水般的掌声,百姓们一个个激动地脸发红眼睛发亮。他们在这京城中,只是任人欺辱踩踏的蝼蚁,和那柳如风何等相似?所以天然就痛恨关山霸同情柳如风,只是碍于对方势力,空有气愤却不敢抵抗。只能眼睁睁看着。可就在这时,萧江北从天而降,以无比霸道强横的姿态将那名声狼藉的恶霸给欺负走了,这是何等痛快精彩之事?

这还真是老天帮忙啊,有施粥的慈善举动,又有这一桩英雄事迹,呵呵。足够替萧江北挽回民心了。毕竟他之前对那些纨绔出手,也不是事出无因,谁让那些混蛋说我坏话来着。一个男人,替未婚妻出头,这也很正常嘛。

顾绮罗心中快活地盘算着,终于围观百姓渐渐散去。那边被这一连串变故惊的目瞪口呆的戏班子中人也回过神来,连忙扶起柳如风过来拜谢萧江北和顾绮罗的仗义出手。却听顾绮罗笑道:“不必多礼。你们往后有什么打算?”

那个大师兄便黯然道:“我们得罪了贵人,在这京城中已经混不下去了,早前因为他们要找小师弟,所以不许我们出京。还断了我们的活路,以至于我们堂堂七尺男儿,却不得不厚颜和灾民们抢粥吃。如今幸得萧千户仗义出手,我们想趁这个时机赶紧离开京城这是非之地。”

“不妥。”顾绮罗摇摇头。沉声道:“那关山霸又岂是肯善罢甘休的人?你们在京城,他或许顾忌着二爷,还不敢明目张胆的拿你们怎样,若是离了京城,到那时落入他的手里,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那……那我们要怎么办?”

众人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只要柳如风还在班子里,那关山霸就不会放过他们。再者,离了京城就有好日子过吗?柳如风长得这样,再过两年,只怕更要貌美倾城,到那时,若有地方大员达官显贵要攀折他,只凭他们一个小小的戏班子,除非柳如风死了,不然哪里能抵挡得住?

“不如就先在京城唱戏吧,只要把名气打响了,又有萧家护着,寻常人要动你们,也得掂量掂量。”顾绮罗沉吟着说,却见柳如风的师姐摇头苦笑道:“不中用,别说打响名气,如今哪还有人敢请我们去唱戏?不是这样,我们也不会落到要去和灾民们争食的地步。”

顾绮罗也叹了口气:萧江北能够管一时不平,却不能威逼别人请这桃花班唱戏。虽然今日有他替这些人出头,可想也知道,绝不会有人愿意因此而去得罪关山霸,所以即使救下了柳如风,却也改变不了这桃花班的困境。

只得从长计议了,不管如何,把这群人养起来,先让钟春风写两本戏,哪怕就是免费搭个戏台子唱给老百姓听,那也比这样坐困愁城的好。

顾绮罗心中想着,正要开口,就听萧江北淡然道:“四月二十五,是太子殿下幼子的生日,到时候你们去唱一场。”

宛如一道霹雳劈下,然后大雨倾盆,久旱大地终逢甘霖,戏班子几个人全都呆了,接着便是欣喜若狂:如果能够去太子府唱戏,桃花班的身价就将一夜暴涨,到时候就不用愁没人请他们唱戏,而是要发愁到底该去谁家唱,才能不得罪人了。

顾绮罗的眼睛也立时就明亮若星辰,暗道太好了,这样一来,桃花班很快就将誉满京城,到那时,看看是那些谣棍的力量大,还是一个红得发紫的戏班子的力量大。

既然关山霸被赶跑了,柳如风自然就不用再躲藏下去,当即就和师兄师姐们一起回了住处,临走前再三拜谢萧江北和顾绮罗,只说他们两人是戏班子的再生父母,将来若有相召,赴汤蹈火也万死不辞。

过了一会儿,小桥回来,告知了顾绮罗桃花班的住处,顾绮罗就对春雨道:“等一下咱们去百味馆看看,怕是还有住的地方,到时就让他们住到那里去吧。”

“为什么?”萧江北就不高兴了:“救下他们已经是仁至义尽,为什么还要他们住到百味馆?”

顾绮罗一愣,旋即就明白过来:大型犬这是又吃醋了。她无奈笑道:“你忘了?我说过要用他们的,这会儿他们正是最艰难的时候,缺衣少食,又不安全,不让他们去百味馆,还不知他们又会去哪里落脚,你说你多想什么啊?亏人家还把咱们当做是再生父母。”

大姑娘的本意是想让萧江北感受一下桃花班的虔诚感恩之意,却不料萧江北一下子就给想歪了,眨了眨眼后忽地笑道:“再生父母?呵呵,这个说法倒很贴切,再生父母……”

顾绮罗脸一下子就红了,恶狠狠瞪了萧江北一眼,咬牙道:“你再敢乱说?”

“是你说的。”萧江北无辜摊手,见爱人柳眉微微竖起,于是连忙咕哝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不明白你为什么对他们那么好。”

“既要用人家,当然要对人家好一些了,仗义每多屠狗辈,这话你难道没听说过?”

萧江北抬头翻了翻眼睛,冷声道:“他们算什么屠狗辈?一群唱戏的,我只知道戏子无……”

不等说完,便见顾绮罗两道柳眉高高竖起,冷森森道:“嗯?二爷只知道什么?”

萧江北连忙咳了一声,郑重道:“我只知道兵法有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绮罗是要用他们,自然该对他们好一些。”

“噗”的一声,顾绮罗就忍不住笑了,虽然转的生硬,但不管怎么说,萧江北也是把这话给转了过来。于是她不再追问,而是伸手入怀,掏出一个荷包递过去,沉声道:“这里面的木头,你帮我找人看看,看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我怀疑祖母突然得的昏睡之症,就是和这个有关系。”

“好。”萧江北一听此话,面上也是杀气凛然,郑重将那荷包收起:“交给我吧。”

直到顾绮罗乘坐的马车走远,原本热闹的院落前一片平静,那一直停在角落里的不起眼马车才微微动了动,一只纤美玉手轻轻掀起马车帘,露出一张闭月羞花的娇美容颜,只看这女子的长相,竟是丝毫不逊色于名满京城的程九姑娘,且眼波流转间,更不知比程秋婵多了多少魅惑人的风情。

“姑娘,幸亏那位萧千户出手,不然今天的事情真是不可开交了。”马车里传来一个细细的声音,接着马车帘子放下,一个宛如黄鹂出谷般的动人声音道:“你说的没错,萧千户今日的援手之恩,我记下了,只可惜我身份卑贱,竟不知该如何报答他。”

“姑娘不用苦恼,也许日后就有机会呢。”那细细声音劝慰着,接着向外面马车夫说了一声,于是一直闭眼假寐的车夫便一甩鞭子,马车就辘辘行驶起来,转眼间便消失在巷子尽头。

与此同时,在京城码头上,一艘大船缓缓靠岸,三三两两的人群从船上走下,各奔前程。最后走出的是母子三人,站在码头上看着不远处的繁华景象,原子奇搓着手一副志得意满状,嘿嘿笑道:“娘,咱们可算是来到这天子脚下了,到时候只要大哥能顺利娶了那个五品官的长女,咱们就能在京城站稳脚跟,从此后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贵人了。”

“你先不要得意忘形。”另一边的青年斜睨了弟弟一眼,淡淡道:“你难道不知?那顾绮罗可是和炙手可热的少年战神定了婚,我们来做这件事,无异于虎口里拔牙,哪有那么容易的?”

第六十七章:动怒

“嗨!哥哥也别太小心了,叫我说,那萧家现在是太子侧妃的娘家,能看上一个从乡下刚进京没几个月的丫头?京城想和少年战神攀亲的千金小姐,排着队大概都能到城门外,那萧江北除非是傻子,不然谁放着堂堂的公候千金不要,去要一个小官的女儿。说不定大哥一出手,萧家还要感谢咱们给了他们退婚的借口呢,到那时,大哥若借着此事还能和萧家搭上关系,那可就是一步登天了。”

“行了行了,又动歪脑筋。”原子非冷哼一声,心中却不无得意,暗道子奇这话倒是分析得没错,只要让我到京城来,只要有这样一件事,我的前途可就是一片金光闪闪了。

怀着对未来的憧憬,原家母子三人整理了衣衫,迈步向着他们心目中遍地黄金的天子脚下而去。

“朕听说你那小舅子在南门施粥给芸州来的灾民,成绩斐然,自从他施粥后,灾民就再也没饿死一个人,是这样吗?”

皇帝陛下倚在龙椅上,悠闲喝着茶水,在自家儿子们面前,他这个做老子的也不用端皇帝架子,乐得自在一些。

七皇子成王心中一动,目光就稍微斜向了自己的四哥——当朝太子殿下,心中盘算着老爷子问这话的用意。接着又轻轻看了其他三个兄长一眼,却见大家都是四平八稳,只啜着自己手中的茶,没有一个肯搭话的。成王爷就微微撇嘴,在心里暗骂了一句“都是些老狐狸。”

“父皇也知道这件事了?”太子坐在皇帝的下首。闻言面上便现出恼火神色,恨恨道:“父皇是不知道,江北那小子从边关回来,也不知道惹了多少事,我天天把他叫进太子府耳提面命,他可倒好,不但不听我的。还振振有词说什么那些纨绔子既然敢胡乱诋毁顾家姑娘。就该做好挨打的准备。搞得我也没办法,谁让这混小子占着理呢?后来侧妃实在无奈了,就把顾家姑娘找了来。那混小子倒听这位姑娘的话,大概是害怕自己名声不好惹顾姑娘不高兴,这才听了顾姑娘的建议,跑去南门施粥赠药。想着能挽回些名声,别说。这一招倒还有效,如今儿臣再出去,倒听见百姓们偶尔也能说几句他的好话了,不然之前简直是把他当成地狱修罗来看待。父皇您说。早知道他是这么个混账东西,还不如就让他留在边关呢。”

皇帝呵呵笑道:“这可是说话,边关苦寒。那孩子三岁离京,在边关一十五年。这已经很委屈他了,你竟还说不如让他一直留在那里,就不怕人家姐姐和你闹?”

“她一个妇道人家,就有点怨言又能如何?”太子殿下摆出户主姿态,大手一挥:“儿臣岂能为一个妇道人家所左右?”

“呵呵!”

皇帝陛下就又忍不住笑了声,暗道呸!这会儿在朕面前充大尾巴狼,以为朕不知道你?也别说你了,就是朕,时不时还要给你母妃陪着笑脸呢。大局上不错就得了,罢了,看在你兄弟们都在这里,给你留点面子,不戳穿了。

一面想着,心思就又回到南门施粥这件事上,因怕儿子心里多想,老爷子沉吟了一下才开口道:“你有没有打听过?江北在南门施粥,若要把灾民都照顾到了,一天所费银钱几何?”

太子一愣,没想到父亲竟会对此事这样有兴趣,因沉吟了一下,才摇头道:“儿臣哪有空去细问他这些事?昨儿这小子还跑来儿臣面前抱怨,说是只施了三天的粥,就把手里攒的四千多两银子快花干净了,所以这小子琢磨了个法子,缠着我说要搞个什么拍卖会,把他前些年在北匈部落抢的那些贵族手里的珍品拍卖一些出去。”

这话一出口,别人也罢了,唯独成王爷是个最喜欢经营的,闻言立刻来了兴趣,连忙道:“太子哥哥,这拍卖会是怎么回事儿?我还从没听说过呢。”

成王爷向来得皇帝宠爱,在皇帝面前也散漫惯了,所以皇帝也不以为忤,反而兴致勃勃看着太子,等着他的解释。

太子便道:“这拍卖会也是那顾家姑娘想出来的主意,其实我听说后,觉着和内务府那边偶尔进行的扑卖有些异曲同工之妙。不同的是,内务府是在忙碌不堪时,不得不把酿酒或工程等事交给皇商来做,让他们竞价,价高者得。这个拍卖会却是拍卖一些珍宝古玩,所有人都可以来参加,同场竞价,价高者得。我听了这个,觉得挺新奇,所以借了他几个人手去搞,还不知能搞成什么样儿呢。”

“这个倒有趣,等到了拍卖会那一天,太子哥哥也带弟弟去开开眼界,或许还能从中学到些东西呢。”七皇子成王爷是个与众不同的皇子,他无心政治,却对商业有着与生俱来的狂热,平生最喜聚敛钱财,以至于皇帝和他的生母良妃都开过玩笑,说他大概是貔貅托生的。所以皇上从没有把他列为太子的考虑人选,但却把内务府与皇家众多田庄买卖都交给了他打理。

“好啊。”太子自然也乐意和这位财神爷七弟打好关系,成王爷可是个滑不溜手的泥鳅,与几位皇子全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却又游离在这些势力之外,而因为他深得皇帝宠信,又把着内务府,所以皇子们,包括太子在内,谁也不愿得罪他。

“这是几千的灾民,三天的粥,要四千两银子。”

皇帝对拍卖会这种新奇东西却是不放在心上,他喃喃自语了一句,目光就有些发怔,好半晌,才问了太子一句话:“你说,这次芸州灾情,朕拨了十万两银子,十万石粮食赈灾,就是京城,为了安抚受灾百姓,也拨了两万两银子,一万石粮食下去,怎么在江北施粥以前,还是有许多灾民饿死呢?”

太子一愣,万万没料到皇上竟然会问出这么一句话:怎么还有灾民饿死?这还用问吗?肯定是银子和粮食被贪官污吏瓜分了呗。

老实说,太子对于父亲所谓的仁政是有一些怨气的:老爷子施了几十年的仁政德政,没见下面的官员感激涕零忠君爱国,倒是养出了一群又一群的硕鼠。只可惜这怨气他没办法出口,谁让老爷子对千古仁君这个名声看得比性命还重呢?

爱名声,施仁政,却不代表皇帝是个老糊涂,所以如今他问出这句话,才会让太子惊讶。因为这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除非皇上要下决心整治,不然的话,这种事自然是装装糊涂的好。但整治官员?这不是老爷子向来最不愿意做的事吗?

“百姓受灾之后还要受苦,朕心不忍啊。”皇帝陛下就摇摇头,对太子沉声道:“这件事你去查一查,然后报给朕知道。哼!因为朕仁慈,有些官儿大概就把朕当成了傻子,在地方上那些龌龊也就罢了,如今在朕的眼皮子底下,都敢有人阳奉阴违了,他们还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中吗?”

太子殿下这才明白:看来某些官员的肆无忌惮已经连父皇都看不下去了,今日之所以提起小舅子施粥的事,也不过是为了引出这个话题。当下心中暗喜,但转念一想,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暗道虽然老爷子动怒,只是到头来,怕仍要网开一面的,也罢,收拾一下总比不收拾的好,也是给那些越来越无法无天的官员敲一记警钟。

从养心殿出来,成王爷便故意落后了几步,待其余几位皇子都先行离去,他这才凑到最后出来的太子身边,笑呵呵道:“太子哥哥,你那位小舅子当真威武,听说连三哥的小舅子都给打了,那可是个在京城里横着走的主儿啊。”

太子便笑道:“嗨!你还说呢,我知道这件事后,把他狠狠训斥了一顿。只是也没训服了他。说起来也怪那关山霸不争气,强抢一个戏子,他也不怕给三哥丢脸,可不是挨打也白挨了呢?所以连带着江北那混账东西在我面前都是振振有词。本来嘛,要说横着走,那混账东西在边关十五年,不说别的,只说他带着人马,千里奔袭草原,抢掠那些北匈的贵族部落,你说,只这一条,那关山霸横得过他吗?”

“哈哈哈!太子哥哥说的是。”成王爷哈哈一笑,接着眼睛转了转,又道:“太子哥哥刚才说萧千户要拿出一部分抢来的珍品拍卖,却不知是有些什么东西呢?您可看见了没有?”

太子便从腰间解下一个荷包递给成王爷,微笑道:“弟弟看看吧,这是他孝敬给我的两样好东西,你给掌掌眼。”

成王爷便接过来,打开荷包看了看,接着伸手从荷包里取出一段黝黑木头,眼睛微微一眯,又放在鼻子下轻轻嗅了嗅,接着方惊叫一声道:“这……这是万年沉香?果然是好东西,就是宫里,沉香的物件虽多,但真正的万年沉香,也寥寥无几,在民间,这么一段万年沉香木,那可是无价之宝啊。”

第六十八章:提点

“还是七弟见多识广,在这方面哥哥我是自愧不如啊。万年沉香千年沉香又如何?不都是木头?我府里的沉香家具也有,实在想不明白,怎么多长了几千年,这么一小段,就成无价之宝了呢?”

“哥哥真会说笑,多长了几千年,瞧您说的多轻松,须知从女娲补天造人,到如今,也不过区区五千年罢了,这沉香木竟比上古大神还早生了五千年,单就这一条,它能流传到现在,做个无价之宝还不应该吗?”

太子也被成王爷这番话逗笑了,见对方又拿出荷包里那颗珠子,举在手中辨认了半天,才迟疑道:“这……这莫非是传说中的避水珠?”

“七弟果然是知识渊博。”太子脸上就露出了一丝佩服神色,见成王爷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样,他便笑道:“不是神话传说中的那般厉害,不过放在水里,确实珠子周围的水会纷纷退避,出现一段空隙,其实作用不大,譬如现在你我掉进海里,这避水珠也不可能把我们周围的水都分开,让咱们得以活命,不过是个新奇罢了。”

“这已经是很了不起了,若是真能分水破浪,那可不是人间能够出现的宝物,该是仙家宝贝才对。”成王爷将避水珠放进荷包,一脸艳羡的道:“看来萧千户确实对太子哥哥敬爱有加,这样好物件都舍得送给您,啧啧,我怎么就没有这样一个厉害的小舅子呢。”

“呵呵,七弟喜欢这些,不算什么,五月初六就是你生辰,到时候哥哥送你两样好的。”太子微笑着说了一句。他忽然转换话题,倒让成王爷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很快便反应过来,不由得眼睛一亮,立刻便明白了太子这话中隐藏的意思。

于是也忙拱手哈哈笑道:“那弟弟就多谢太子哥哥了,到时候我一定多敬您几杯酒。”一边说着,心中便暗自高兴道:呵呵。那个萧江北选择的拍卖时机很不错嘛。看来就是为了他手里那些珍宝,我也得想办法为这拍卖会推波助澜一把了。

两人都转着心思,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便哈哈一笑,各自回家。

“祖母,您这身体还硬朗着呢,平日里没事儿就该多走走。你看,这小花园虽不大。可东一丛芍药,西一丛牡丹,又有树木生机勃勃郁郁葱葱,这看着心情也跟着好了不是?”

扶着周太夫人在后院的小花园里漫步。顾绮罗一面笑着劝老太太注意养生,却听老太太怅然道:“我睡了那么久,原来杏花桃花都要谢了。”

“这还好呢。风一吹,落花成阵。多有诗情画意啊。”仿若是为了印证顾绮罗的话,一阵风吹过,果然就有无数花瓣飘飘洒洒而下,落了周太夫人一身。

“祖母这辈子连字都不认识几个,你和我说诗情画意?”周太夫人笑着瞪了孙女儿一眼,又感叹道:“这样景致,却让你陪我一个老婆子逛,当真是委屈了。如今我都好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怎么还不让你爹去和萧家说婚期照旧?”

“祖母,哪有这样反复的道理?何况孙女儿才进京多长时间?好容易能在父亲膝下承欢,您就忍心这么早便把我扫地出门?反正只是推迟婚期而已,又不是说不嫁了,您老人家就耐心等一等呗,孙女儿保准让您喝这杯喜酒就是。”

顾绮罗摇着周太夫人的胳膊故意撒娇,却见老太太摇摇头叹了口气,涩声道:“说到底,还是我这把老骨头连累了你。”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孙女儿从小就和祖母相依为命,若是不能看您健健康康的,我就不嫁人了。”顾绮罗扶着周太夫人在石凳前停下,新来的丫头海棠连忙将软垫铺上,扶着周太夫人坐下,她和香桃是顾绮罗亲自买的丫头,进府后便在周太夫人的身边服侍着。

“这可是胡说了,你一片孝心祖母知道,只是若因此不肯嫁人,别的也罢了,若是再急坏了那位国之栋梁的少年战神,岂不都是我的罪过?”

周太夫人呵呵笑着,却听顾绮罗也笑道:“祖母,您是长辈,可不能这么夸赞他,不然万一他那尾巴翘到天上去,孙女儿要想给拽下来,还真有些困难了。”

“你啊你,幸亏那孩子性格好,不然别的男人,哪肯听没过门的妻子说这样话?要拽男人的尾巴,还反了你了。在乡下那会儿,就知道这些京城官宦家的规矩大,难得那孩子倒不是个目中无人的。”

“祖母你只是听说了他性格好的那些事情,你还没见过他性格不好时的模样呢。”顾绮罗咳了一声,暗道这一点,京城里那些被他揍成猪头的纨绔可以作证,因为看了我一眼就差点儿让他刺瞎了的关山霸也可以作证。

“这不好吗?那孩子虽然冷冷淡淡的,但却对你好。”周太夫人欣慰笑笑,和顾绮罗说了这半日的话,她觉着心情十分舒畅。

祖孙两个闲聊着,不一会儿顾兰绡和顾清风也过来了,小小的花园里便充满了欢笑声。

正热闹的时候,就见杏花匆匆走过来,看见顾绮罗便道:“到处找不见姑娘,原来是到园子里来了。”

“是啊,我陪祖母出来散散心。”顾绮罗抬头看了看天色,微笑道:“这才晌午刚过,你怎么就回来了?莫非今天百味馆没有客人?”

“没有客人?那怎么可能?就这么几天工夫,约好了日子的客人都排到半月后了。”杏花说起这个,便笑起来,又接着道:“所以奴婢想和姑娘商量商量,看看是不是咱们也该把每天开席的次数放宽一些了。”

周太夫人一听这话,便对顾绮罗道:“既是有正事,你就回去吧,让你妹妹和弟弟在这里陪我耍一会子,我也就该回去了。”

顾绮罗也知道杏花是有事情要说,于是起身道:“既如此,我就先回去了,二妹妹把握着时间,过会儿就送祖母回去,虽然如今是春暖花开,可还有风呢,着凉了不是闹着玩的。”

“行了行了,年纪轻轻的,比我这个老婆子还啰嗦。”周太夫人就挥挥手赶顾绮罗离开,那边顾兰绡也笑着保证自己一定会照顾好祖母,顾绮罗这才打趣了两句,和杏花回到自己屋中。

“姑娘,先前二爷过来百味馆,和我说了琥珀那个案子的结果。”杏花一面说着,就替顾绮罗倒了杯热茶,却见自家姑娘指着桌上的点心道:“今天上午厨房刚送过来的,我料着你午饭未必能吃饱,特意留了几块,味道不错,你尝尝,吃完再说。”

“多谢姑娘。”

杏花心里感动,她为了不给自家姑娘添麻烦,每次在百味馆都是做完饭菜后匆匆扒两口就尽快赶回府中,虽然这其实没有什么用,但早回来一刻,总觉着比晚回来心里托底。

于是吃了两块,然后擦擦嘴,就又急忙道:“真是想不到,琥珀那个贱人骨头竟还挺硬,说什么也不肯招供幕后主使,只说她在太太面前向来都受宠,后来老太太来了,太太把她派过去服侍,老太太对她不满,动不动就撂脸子骂她,她心中不忿,这才起了谋害主子的心思,竟是把罪过都揽到自己身上了,顺天府尹判了她绞刑,她也不改口。”

绞刑就是死罪。这里顾绮罗听见琥珀竟是宁死都不肯出卖吕夫人,不由得眉头一皱,旋即叹了口气道:“看来不管怎样坏心的人,也有可能得个忠心手下。只是这事儿却不是她说了算,她一个丫头,从哪里找这样稀奇古怪的木头?又怎么会知道这木头的毒性?说是没有幕后主使,那位府尹大人就真的信了?”

杏花咬牙道:“可恨就可恨在这里,那琥珀竟能把醉乡木的毒性来历都说的清清楚楚,只说她是从小儿跟着父母到处流浪时,偶然知道了这么件东西,然后这东西就一直在她身边,这一次因为不忿老太太对她不好,所以才拿出来用,还说从用了这个的那一天起,她就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了。”

“一派胡言。”

顾绮罗听得大怒,不由从椅子上霍然起身,咬牙切齿道:“祖母何曾对她疾言厉色过?不过是知道她是太太的人,所以不予理会罢了,这贱人竟然敢污蔑祖母,宁死也要为她那恶毒的主子唱一唱颂歌,可恨,真是可恨之极。”

杏花苦笑道:“可不就是这么说呢,但坏就坏在那个贱人竟是不怕死,这一来,她以死证明,还有人不信她的话吗?咱们就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啊。”

顾绮罗胸脯剧烈地起伏了几下,然后慢慢坐回椅子中,沉声道:“这件事千万不能让老太太知道。”

杏花道:“这个奴婢自然清楚,只是姑娘,咱们这样想没有用,只怕有的人要故意在老太太面前说漏嘴,那我们也拦不住。”

第六十九章:如她所愿

“没关系,等晚上爹爹回来,我和爹爹说一声,只要爹爹下了令,还有敢说漏嘴的,那便是自己找死了。”她说完,想想又道:“绞刑定在了哪一日?”

“说是十日后,二爷问姑娘还有没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

顾绮罗眯着眼睛微微沉吟,最后却是摇摇头,冷声道:“琥珀和太太之间,不知道有什么过往,就算偷偷把她救了,只怕她也不会感激咱们,反而觉得咱们是故意施恩,要让她去害太太。既如此,她愿意以死护主,那就如了她的愿吧。”

杏花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家姑娘性子善良,当日宁可让萧江北为难,她也要救柳如风,由此就可见一斑了,因还真怕姑娘动了恻隐之心,念着琥珀不是主犯,所以要救她一命,杏花可不觉得那琥珀有什么值得救的,即便她背后是有吕夫人主使,她亲自放了醉乡木在熏笼里害周太夫人这也是事实,对一个慈祥和气的老人家竟能下这样毒手,也是该死了。

知道顾绮罗心情不会好,杏花交待明白之后,就不再说这个话题,而是笑道:“姑娘,曾大哥说想把百味馆每天的三桌席面增加到五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