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蕴在是慢慢斟酒慢慢喝,看着林梧把自己往死里灌也不阻拦。不过,过了今晚,也就好了。

林梧的酒量还算是不错,薛蕴一壶救慢慢喝完,整个人都微醺,脚下都有些轻浮了。而林梧则已经又灌了自己三壶酒,这会儿正趴在桌子上抱着最后一个酒壶说胡话。

夜已深,就算是没有宵禁,这时候店里人也不多。他们这个角落更是只有他们两人。薛蕴听到有人推门而入的声音,看着一脸平静寻来的左容笑着点了头。

左容过去看了看林梧,低声道:“有劳薛公子了,酒钱我已经结了。我看薛公子也吃了不少酒,外面有人会送薛公子回去的。”

薛蕴摇摇晃晃地起身,看了一眼还在低声叫着小碗的林梧,半响才道:“少年心性,还望左大人多多见谅。”

左容堂堂四品的京官,能够找到他们再是容易不够。薛蕴一点都不怀疑,然而他却是不确定左容会如何对林梧,此时并不愿意轻易离开,只等着左容的回答。

左容闻言却是露出了一丝笑容,温润如玉。

“薛公子放心,是小碗托我出来找他的。”

既然是林小碗所交代,那薛蕴自然是不好说什么的。无论如何,这都是他们一家人的事情。薛蕴拱拱手,道:“不知道到时候可有幸过来吃一杯喜酒。”算是标明了他的态度,然后不等左容回答就摇摇晃晃地出去了。

薛蕴早已经猜到左容不简单,然而等看到外面等着送他回去的竟然是锦衣卫时,酒立刻就醒了大半。他回头看了一眼酒楼里面的人影,这会儿才露出了笑容。

林梧,你小子运气倒是不错。

之前左容并未说他是在锦衣卫任职四品,想来这身份也是有些神秘的。如今为了怕林梧酒后吐真言,左容竟然是冒着身份暴露的危险让锦衣卫送他回去…

这分明是给他一个下马威,让可能知道了什么的他知道什么时候改闭嘴。

等到薛蕴离开,左容这才走到了桌前看了看上面一片的狼藉,而满身酒味的林梧这时候刚好抬头看过去,见是他想也没有想就伸手把手中的酒壶递了过去,“干了!”

“你认得我是谁吗?”左容一把把酒壶夺过去放在一边,然后才直接拉着林梧的胳膊起身,“喝成这个样子…”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对林梧胸前的酒渍微微皱眉,“看起来是想通了。”

林梧打了个酒嗝,一双本来视线涣散的眼睛这会儿重新聚神。他直直地看着左容,半响低声道:“左容,我认得你,喝酒吧。”他说着露出一个惨然的笑容,“你赢了。”

“赢?”左容笑了下,拉着摇摇晃晃地林梧出了酒店,沿着冷冷清清地街道往前走。手中的胳膊不断的挣扎,然而左容岂是林梧这种才练了几天拳的书生能够挣脱的。就这样半拖半拽着走了几步,他就觉得手中猛然一沉,被往后拽得几乎要跌倒。

回头看去,左容就发现林梧已经坐在了地上,这会儿抬头看着他扬眉挑衅:“你不陪我喝酒,我就不走。”

“我们换家店,我定好了房间,你可以喝个痛快。”左容松开了手,低头看着林梧,“不就是心里难受,我陪你一起喝,如何?”

“说话算数?”林梧迷糊的眼神中透出一丝清明,“左容,说话算数?!”

“算数,走吧。”左容点头,这会儿也不去拉林梧了。他看得出来,林梧虽然醉了,意识却还算是清醒。果然,他在前面走了几步就听到了林梧跟上来的脚步声。

左容并没有骗林梧,他确实定好了某家客栈的后院,里面浴桶热水还有酒菜都是准备好的。带着林梧进去,他直接把人外衣一扒就丢入了浴桶里面。

林梧挣扎着叫了几声救命,意识到这浴桶淹不死他这才趴在了边上。里衣因为湿透这会儿紧紧裹在他的身上,而滚烫的水很快就让他冒出了一头的汗水。林梧渐渐有些清醒,眯着眼睛看着坐在一旁吃菜喝酒的左容,脸上醉意退去之后变得阴沉起来。

“醒了?”左容一眼看过去,笑着递了一壶酒给林梧,“不是要喝酒吗?我陪你。”

林梧沉默着接过酒壶,一口咬开木塞然后灌了一口。

冰凉的酒水顺着喉咙下去,入腹就变成了火辣辣的感觉。林梧脸颊绯红,清冷地目光看着左容。

“你要好好待她。”

“这不用你交代,我自然是会用心待她的。”

“如珠如宝?”

“珠宝在我心中一文不值,与小碗根本就没有可比性。林梧,我会用一生来向她证明我有多喜欢她。”

“喜欢?谁不是呢?”林梧冷笑了一声,对于左容话中深沉的感情不屑一顾,“若不是因为喜欢到了深处,我又怎么会被薛师兄三言两语给劝住了?”

他遥遥对着左容举起了手中的酒壶,然后又是一大口,这才擦着唇角道:“我是谁,是什么身份,你应当十分清楚。旁人忌讳你的身份,我却是不怕的。我放手,绝不是因为怕了你,或者是自认不如你。”

“我懂。”左容话不多,只是听着林梧发、泄心中的苦楚。

“我是为了小碗好,这才什么放手的。我知道我的喜欢可能会让她身负世人骂名,可是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放弃那些身份地位,什么金榜题名,对于我来说根本就不重要…我可以带着她隐姓埋名,到没有人知道我们过往的地方生活。我当教书先生也好,做些小生意也好。她可以过安安静静的生活…”

“知道我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吗?”林梧这会儿根本就没有看左容,而是盯着他手中的酒壶,“因为我知道,小碗心中真的只是把我当成了弟弟。几年前是弟弟,一辈子都是弟弟。她若是愿意,天涯海角,海阔天空…名利我皆不放在眼中。”

“她愿意吗?若是陪着弟弟,我想她是愿意的…”林梧惨笑,“陪着林梧,她不愿意。”

壶中的酒被一口气灌完,林梧看着左容自斟自饮,半响才开口:“若是你日后敢让姐姐受一点委屈,我就会再不迟疑,直接抢走她!”

“你不会有机会的。”已经有些微醺地左容晃了晃手指,露出一丝笑容,“绝对不会有机会!”

第二天一早,林梧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压着一样喘不过气来。他挣扎了许久,终于从被泰山压顶的梦境中睁开双眼,然后就看到一只脚横在自己跟前,然后某人半拉身子都压在他身上。

在做梦?他微微有些迷糊,闭上眼睛半天慢慢回想前一天发生的事情,片刻之后,他踢了下那只还自由的脚,踹在另外一头睡的左容的肩膀:“喂!醒醒!”

脚还没有碰到左容的肩膀,就被一只手死死抓住,左容猛然翻身做起来,连带着林梧都听到几声嘎嘣响的声音。

“我的腿!”

左容回头,看了一眼哀嚎的林梧伸手在他腿上摸了一遍然后才丢开,“没事儿。”

林梧连忙拉着被子盖住自己,偷偷抽着气,眯眼看了眼外面若无其事地问道:“什么时辰了?”

“大约已经是辰时了。”外面早已经天光大亮,还穿着里衣的左容起身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四肢,穿上外衫,然后整理好头发这才把晾到一边已经干了的衣服丢给林梧,“起床洗漱,回去吃早饭吧。你一夜没回去,小碗肯定担心。”

听到左容提起林小碗,林梧的神色才有些黯然,那假装出来的若无其事也就碎了一地。

昨夜喝酒发疯的情形还近在眼前,所谓的喝醉了做什么都不记得完全就是骗人。最起码他记得他最后疯了一样从浴桶里出来,要跟左容打一架的事情。

至于结果,林梧想了想,还真的不记得了。

“喂,”他穿上衣服,坐在床边看着洗漱的左容,“你以后要敢对小碗不好,我宰了你!”

“是你姐姐。”左容吐了口中的水,回头擦脸提醒林梧,“下次不要再称呼错。”

“要你管!”林梧说着握起拳头刚想对左容比划就觉得麻木过后,这会儿浑身上下都是疼的。可是,刚刚穿衣服明明没有看到身上有伤痕啊?他微微皱眉,正想扒开衣服看就听到左容道:“我堂堂锦衣卫佥事,虽然大部分干的是文职,可是揍人一顿不留下痕迹的本事还是有的。”

抬头看去,只见左容一脸的纯良,“这疼过两天就好了,只疼不伤,我有分寸的。放心,回去小碗不会看出端倪的。”

放、放屁啊!

林梧只觉得这会儿真的是抑郁加恼火,若是可以的话恨不得一拳打掉左容脸上的笑容。之前他怎么就没有发现看似温和有礼,性子都让他觉得有点太软了的左容竟然是只老狐狸呢?

就现在这样,说出去谁也不信身上没有一点淤青的他被左容给揍了啊。可是,身上的疼也是实实在在的。

这家伙还说什么“放心,回去小碗不会看出端倪的”,这是在提醒他不要想着回去告状吗?因为告了也是白告!

林梧起身穿好衣服,把头发一整低头洗漱,整个过程再没有多一句话,等到出门看到早已经神清气爽的左容笑着等他,沐浴着清晨的阳光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温润如玉的感觉。

而他呢?全身上下就没有一个地方不疼的,就连脸色苍白那也可以归结到是宿醉的错。

林梧没精打采地走过去,再瞥了一眼左容,下意识地就挺直了脊背,精神不少。他整了整神色,低沉的声音开口道:“回去吧。”

他说完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径直走了出去。有些话,趁着酒醉说完了,再醒过来,也就是新的一天了。

对于两个人前一天晚上的事情,林小碗并没有多问,两人回来吃了早饭,左容继续忙碌而林梧在店里帮忙,她甚至都没有再多说一句那天晚上的事情。

既然已经过去了,就当做什么没有发生好了。打破砂锅问到底最终也只是让彼此都尴尬而已。

林梧高中的消息,不过是一夜之间就传遍了大街小巷,店里的生意格外的好,连到了平时客少的时候林小碗这边也是满满一大堂的客人。加之林梧在帮忙,这来吃早饭的人就更是你一句我一句不愿意走了。

林梧一看他在这边帮忙简直是越帮越忙,连忙找了个借口就躲去了后院。

主角不在,食客们自然是不好闯入后面院子的,这才又是道了几声贺喜渐渐地散去了。食客散了,这邻里就又该来凑热闹了。打头的还是李婶,连带着周边几家小店都一起凑了过来,说是要摆上一桌贺喜林梧。

“怎么说大家也是一条街的,该好好庆贺一番才是。”李婶笑着道:“这也都是街坊们的心意…”她说着看向林小碗,“你们,不会搬走吧?”

林小碗摇头,“目前并没有搬走的计划,这生意才做开了头,自然是能够长长久久做下去才好。”

众人一听脸上喜色更甚,直嚷嚷着已经在京城有名的白雀楼里定了一桌酒席了,今晚务必请林小碗姐弟三人一起过去,“自然了,若是能够请了左先生过去就最好不过了。”

“小碗忙了一上午了,我们也不打扰,今日可说好了。咱们都早早关了店门一起去热闹热闹。”

林小碗笑着送走了众人,回头这才解下围裙去了后院休息。

后院里面,林梧没有把自己关在屋中,反而是在院子中动作缓慢地练拳。林小碗站在廊檐之下看了片刻就察觉了端倪,她微微皱眉过去问道:“你…昨夜和阿容打架了?”

林梧心中委屈,这会儿听到林小碗问却是强撑着道:“没有的事情,就是昨天没睡好,觉得浑身不舒服。”他说着拳头顺势往前一冲,林小碗甚至都听到轻微的响声了。

她看了看一脸强自忍耐的林梧,倒是没有揭穿他,只是低声道:“醉酒伤身,你还小,可不能学有些人酗酒才是。”

“我知道了。”林梧收拳对着林小碗点了下头,半响才又补了一句,“姐。”

林小碗闻言回头看过去,见林梧神色有些难过,却也带着坦然,这才露出笑容,道:“小梧想来最为让我放心,我就知道,你会想明白的。”

林梧不悲不喜地点了下头,低声道:“若是姐姐以后过得不好,可要记得你还有个兄弟给你撑腰呢,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说着他双手一握,道:“我定然会练好武艺,到时候替姐姐报仇的。”

看起来,林梧昨夜还是吃了不小的亏,不然也不会这般…孩子气。

林小碗忍着笑意点头,不等她说什么旁边的林梧就又道:“姐姐已经为了我耽误了两三年了,如今我既然已经高中,自然能够风风光光给姐姐办婚事。”

他说着看向林小碗,目光深邃带着明显的不舍。而这些背后,更多的却是坚定和果决。

“总不能真的让姐姐为我耗费光了一个女子最青春明媚的时光,有些东西不是我能够给姐姐的,我已经想得很明白了。”他低声说:“既然给不了,不如放下。你不用为我担心,我会很好的,将来娶一个合心意的娘子,过着平淡而安静的生活。”他说着勉强笑了一下,转过头避开林小碗的目光。

有些沉闷的声音传入林小碗的耳朵。

“我只希望,我的放手会让你过得更好。”他背对着林小碗低声说,泪水无声划过脸颊,进入口中。苦涩中,他低声叫着林小碗的名字,“不要让我后悔今天的决定,小碗。”

快步离开,林梧怕被林小碗看到自己这样狼狈的样子,直到进了屋这才靠在门上慢慢往下滑。

说他窝囊也好,废物也好,明明已经想得明明白白,下定了决心。然而,对着林小碗说斩断情丝的话,却还是让他痛彻心扉。他抬手看着手心处,留下的指甲印,半响才露出一个凄惨的笑容。

最起码,他爱过。至于以后,爱或者不爱又有区别吗?

邻里们凑钱请的晚宴定在了白雀楼,可谓是下了大本钱的,另外人人还都送了贺礼。林小碗倒是明白这里面的门道,林梧自此之后就官了。不说别的,只他人在这边住,就可以保住这一条街的平安。

新鲜出炉的进士,又跟未来的探花是师兄弟,加上跟锦衣卫关系颇好的左容就差过明路就是林小碗的未婚夫了,这样种种复杂的关系,自然是让他们都多了一些心思。

这林梧可是还未定亲呢,家中有姑娘的自然是想要试试看运气,说不得就两家做了亲家了。再者,林小碗和林梧下面还有个妹妹林童,长得清丽动人不说,还学了苏绣,一手绣工如今也很是能见人了。

因此,这酒宴酒过三巡众人见林梧不能多喝,就转了话题,不大会的功夫庆功宴就成很了相亲会了。

这家说我家有个女儿今年芳龄十四,哪家说我家有女今年十八,女大三抱金砖的话都摆在了桌面上。林梧这情伤是刚刚才狠心砍出来的,这会儿不要说是结痂了,就连血还没止住呢。被众邻里一番的撒盐,脸色就又白了起来,借口不胜酒力就装醉不理人了。

众人见新科进士还无心儿女私情,转头就看向了林童。

林童今年十三,个子已经快跟林小碗一样了。如今在外人面前更是多了一丝沉稳之气,让几人看着都是心中喜欢的紧。

“小碗啊,说起来我娘家还有一个外甥,今年十五岁。虽然比不得你们家林梧这般有本事,却也是个读书的…”不论古今中外,所有的相亲都是以我有个外甥(侄子/亲戚…)之类的开头的。

不出一刻钟林童也顶不住了这些热情街坊所带来的压力,转头看着林小碗低声道:“姐姐,我看哥哥似乎有些不舒服,先送他回去吧?”然后在一群人的挽留之下,这兄妹两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白雀楼。

众人失去了集火的对象,热情稍微减退,然而这不管是三姑六婆,还是三叔六公,总是擅长跟人在儿女婚事之上拉近关心。这会儿林梧和林童走了,他们总归也是要对林小碗表示表示关心和邻里的亲热不是。

为了避免出现之前的情形,说话之前李婶先拉住了林小碗的手,这才一副关心的样子,笑着开口:“小碗啊,你也老大不小了…”

这世上,论起逼婚,大约都是从那一句“你也老大不小了”开始的!

而这下一句,若是有对象,面临的就是——“左先生对你的好咱们邻里都看在眼里,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订下来,什么时候成亲也让咱们喝喝喜酒啊?”

第83章 嫁衣

皇榜张贴之后混乱的两天过去,接着就是中秋佳节了。这一日众位进士、同进士所有金榜题名的人都会入宫庆中秋,林梧自然是也不能例外的。只是这日林小碗毒发的日子,他临走之前也是满心的担忧。

反而是林童安慰他道:“哥哥放心,我会照看好姐姐的。”

“左容呢?”虽然放手,然而林梧对左容的一举一动却盯的更紧了,美其名曰监督左容是否真的对林小碗好,身为一个小舅子自然是应该对未来的姐夫多考验一番的。

林小碗还未来得及开口,一旁的林童就笑着说:“左先生去请刘大夫了,哥哥放心吧,有刘大夫在一旁看着,姐姐不会有事的。”

比起之前林小碗每次毒发时地情形,如今早已经好了不少。这样的变化连林童都看在眼中,林梧自然是不好说什么,只低声道:“我会早些回来的。”

他这边不过耽搁了片刻就见薛蕴过来叫人,见林小碗在一侧他连忙客气了一番,等到两人出了门,林小碗这才松了一口气,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额头,看着一旁笑着得林童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笑什么呢,要不是因为你,我昨天怎么会被街坊给围住,脱不了身。”

“姐姐别骗我了,李婶今日一早就都跟我说了。李婶说左先生昨天透了话,说是过些时日就托媒人上门提亲呢!”林童拉着林小碗的胳膊一起坐下,笑着道:“姐姐,我帮你做嫁衣好不好?”

原本的林小碗还是会些女红的,然而从她入周王府之后就再也没有拿过几次针,偶尔缝个针线也是歪歪斜斜的,也就再也不出手丢人现眼了。林童与她相处多年,自然是把这些都看在眼中。她跟着林小碗东奔西走这么两年,看过不少的人土风情,自然比小时候要想得更多。

不管他们三人的身份如何,总归是家中没有长辈了。这婚事若是办起来自然是会让人觉得简薄一些,若是连嫁衣都是从成衣铺子里面买来的,那也未免太过于凑合了。

更何况,林小碗这些年的辛苦她都是看在眼中的,如今姐姐要出嫁,林童自然是想要多尽一尽心意,把对林小碗的感激和祝福都寄托在那一身的嫁衣上也是不错的。

林小碗虽然不擅长针线活儿,却也知道一套嫁衣有多么的繁复,这会儿捏着林童的鼻子道:“你个小家伙,知不知道你要做完一套嫁衣要多久?”

“我现在开始做,一年总归是能够做出来的。”林童看着林小碗,笑得双眼眯成了一条线:“就怕姐姐你等不急了要嫁左先生呢。”

“敢开我玩笑。”林小碗又伸手点了她额头下,想了想才道:“我只是不舍得你伤了眼睛。”

嫁衣不好做,林小碗也是听朱玉菱提过的。红色的布料本身就容易褪色,做嫁衣的时候就不能在阳光之下,一般都是在阴暗的角落。这样伤眼不说,夏日易出汗弄脏布料,冬日却是格外的寒冷的,为了怕布料变形屋中甚至是连炭火都不能放的。

所以,一套精致的嫁衣大约要做上三年,用的都是一年里面春秋最好的时节去做的。

所以她倒是不舍得林童这般熬神,然而林童却是笑了笑道:“姐姐一辈子也就嫁这么一次,当妹妹自然是要尽心意的。如今正好天气正好,若是现在买了布料早早开始做的话,大约天气真得冷到不好伸手的时候也是能够先把里衣和中衣做出来的。我早就想过了,里衣咱们就做得简单一些,中衣的话领子和袖子上的花纹一定要精细,其他的地方也相对简单,只要合适就好。但是两层外衫定然是要做的精致的…”

林童说起嫁衣来,简直是如数家珍。林小碗看她这般模样才确信她真的是认真考虑过这件事情,并且准备实施的。

“可惜我这些年来没有攒下来多少钱,不然连布料和绣线我都偷偷买了,都不提前让姐姐知道。”林童说着冲着林小碗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姐姐,不然趁着今日他们都不在,我们去逛逛布庄?”

中秋是合家团圆的日子,店里也确实没有什么生意,林小碗想了想就提早放了小翠他们回去,每个人都给了一个中秋的红包,这才关了店门带着林童一起去布庄。

布庄里面此时人也不多,听快言快语的林童说要大红色的布料,立刻就露出了笑容,先是道喜然后才带着她们过去挑选布料。就算是大红色的布料,也是有细微的差距的。红色仔细对比还是能够看出细微的差距,毕竟不是一个批次出来的,不可能做到颜色一模一样。而除此之外,布料的暗纹,还有布料本身也是很有讲究的。

一旁引路的女孩介绍了几种,见林小碗只是好奇的四处看看并不说话,而林童却是几句都问到了点子上这才有些错愕。不过却也更加用心地帮她们挑选合适的布料。

林童倒是第一次在林小碗面前显示出她的主见和果断,不一会儿就挑好了几种的布料,然后不等一旁的女子介绍就把这些布料的好处一一说了个清楚,“姐姐喜欢哪种呢?”

对于这些看似华丽的布料,林小碗实在不是很了解,想了想就指了其中一个上身更舒适的。林童倒是不意外她的选择,转而借了尺子给林小碗量了尺寸,然后要了布料,转头就去绣线。

姐妹两人这么一通忙碌,等到回去的时候就已经临近黄昏了,在布庄买的东西也都让人一起送了回来,林小碗谢过送货的人,这才开门示意林童赶紧抱着进去。两人还未曾来得及进门,就听到一声叫喊。

“小碗?”

林小碗回头,就见朱玉菱提着一盒酥记的月饼,身后小玉和小雪提着一些水果等物站在一旁。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林小碗一愣,连忙让开身子让她们进去,“之前不知道你们要来,我和小童去买了些东西。”

“我也是刚到。”朱玉菱笑着在后院中转了一圈,回头把东西放在树下的桌子上,这才笑着道:“这几日店里的生意不错,不止是顾上了月饼的本钱,加上那些糕点还有些盈余,我心中高兴,想着又是过节就先过来看看你。”

实际上是中秋佳节,她一个人又不想去周王府更是不愿意去刘家,跑去点心铺子待了许久,等到关门无处可去这才跑来林小碗这边的。本来看林小碗不在家中,她已经要离开了,却没有想到回头时正好看到她们姐妹回来。

她说着目光流转,等看到林童抱着的那裹好的布料露出的一角殷红的色彩时,微微一愣,然后就飞快露出了笑容,道:“这可是好事将近了?”说着她就走了过去,从那露出的一角仔仔细细地看了布料,低声道:“这布料挑得不错,只是你们准备自己做的话,是不是时间上有些来不及了?”

她说着回头看向林小碗,认真地道:“我那里倒是还养着两个绣娘,若是你不介意,倒是可以让她们一起过来帮忙。”

这嫁衣是林童想要做给林小碗的,这会儿听了朱玉菱的话,先是皱眉思考了许久,然后才点头道:“只是不知道那绣娘可会苏绣,另外若是过来帮忙,工钱又如何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