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床,引章先去看了大脚,问了问状况如何,与胤禟用过早餐,两人便骑着马,在七八个家仆簇拥下出了宅子,向西南方向行去。

大脚已经认得人了,可以开口叫她“大小姐”了,而胤禟,似乎也没有先前那么叫人讨厌,再加上绝好的天气,引章的心情也很好,脸上挂着的微笑几乎没断过,与胤禟一路闲谈不断,滔滔不绝。在胤禟,这是绝佳的鼓舞和振奋,心情也是极好,一路指点风景,给她说大草原上的各种风物,时不时爽朗大笑。胤禟另一心腹来顺等远远跟在后边,时不时相互望着,你眨眨眼,我挤挤眉,会意一笑,他们还从未见过自家爷跟哪个女人如此谈得来,也从未见过哪个女人有这么多的话

看来,府里又要添新人了,他们不约而同都这么想

大约行了小半个时辰,随着下了一个小坡,眼前是一片大大的芦苇荡,盛夏之际,芦苇根连根叶叠叶,生的比人还高,密密匝匝,风一吹,纤长的叶子随风摆动,油亮亮的绿色如波似浪,延绵不绝涌向远方,消失在视线尽头。

“这里真美”引章在额前手搭凉棚,放眼尽望。

“呵呵,那当然若不是因为爱这片海子,爷才不会买那宅子呢”胤禟笑着下马,将手中缰绳随意一抛,来至引章马旁,伸出手道:“到地方了,快下来”

引章有刹那的迟疑,终是微笑着将手交付他掌心,触手温热,二人心中均是一颤,胤禟握着她柔若无骨的纤纤素手,恨不得立刻将她揽入怀中,只是怕引章恼火不敢造次,小心扶她下了马,便松开了她,一指前方笑道:“来,就是那边,跟我过去”他浑然没想到自己从前要哪个女人便是哪个女人,何曾怕人家发火?

“好”引章笑笑,见她时不时回头注视自己,便又笑道:“你在前边带路,不用管我”

胤禟一笑点头,便小心拨开小道旁遮掩倾斜过来的芦苇,慢慢往前走着。

弯弯曲曲走了十来分钟,胤禟停住了脚步,笑道:“阿章,快来”

“来了”引章快步上前,顿觉眼前一亮,拍着手笑赞道:“啊,好美的湖”湖水清澈澄净,蓝天、白云、芦苇倒影水中,仿佛又一片天空,分不清到底谁才是谁的影子,湖里无数手指大小游来游去的小鱼充当了飞鸟的角色,给这静谧的湖景增添了几分生动活泼的情趣。

引章满眼是笑,欣赏了美景,忙笑道:“钓竿呢,快叫人拿过来,我要试试这的鱼有多大”

“钓鱼有什么趣,哪里不是一样?让下人们去钓好了,爷带你来玩,可不是叫你钓鱼的”胤禟笑笑。

引章眼睛睁了睁大,有些纳闷,难道叫她站在这里看半天风景?虽然风景很美,那也会累的好不好

胤禟不答,只对着湖面用力拍了拍手。只见水波轻荡,水声哗哗渐起,一条两头弯弯的小木船从芦苇水巷中缓缓摇出,击破了这如碧玉翡翠般澄净的湖面。

“你什么时候备下的船”引章又惊又喜,乘着小船游览高原之上这片无垠的芦苇海洋,那的确是惬意的享受。

“叫人一早备的,喜欢吗?”胤禟笑问,不觉抬手替她掠了掠拂过脸颊的碎发。

引章下意识偏了偏头,点点头笑道:“喜欢,来,我们上去”说着不等船靠岸停稳,轻轻一跃,落在船头,咯咯笑着。

“小心”胤禟的心猛的一提,下意识伸出去手,见她无事,无奈笑着摇了摇头,道:“你呀小心点,掉下去这地方可没衣裳换”

“我才不怕呢”引章笑道:“我长这么大,不知坐过多少次船,大风大浪都经过了,还怕这个?坐船算什么,我还会划船呢,船家,你下去吧,我来划就好”

船夫还在发愣,胤禟已忙着接口道:“对,老周,你下来,让她划着就好”

“是,爷,骆小姐”船夫这才醒悟,陪笑着行了礼,忙下了船,撘一把手扶了胤禟上去,不太相信引章会这种粗活,仍站在一旁呆望着。直到胤禟修眉微蹙瞪了他好几下,这才如梦初醒,忙退了下去不在一旁充当电灯泡的角色,消失在芦苇丛中。

“你坐好了,我可要划了,要是掉下去,可别怨我”引章俏立船头,藕节似的白嫩的手握着船桨笑道。阳光下,她的笑容飞扬而自信,眼睛明亮动人,娇唇饱满红润,笑着露出洁白整齐的细牙,那是胤禟从未在女人脸上见过的笑容,不含心机,不带功利,他不觉看得痴了,嘴角含笑,目不转睛,压根没听到她在说什么,直到船身剧烈的摇动起来,他心头一慌,忍不住“啊”的低声惊叫,慌忙扶着船舷,这才回神。一串银铃般清脆的笑声提醒了他,胤禟慌忙坐稳,笑道:“胡闹爷落了水非把你拽下去不可”

引章吐吐舌头做个鬼脸,笑盈盈道:“你说,我们往那走呢?”

“随你喜欢”胤禟好脾气笑道。

“那,我们划过这个湖,看看那边是什么,好不好?”

“好只是,你行吗?”

“小气,看不起人”

“呵呵”

船桨轻动,划破如镜水面,清脆的击水声极是悦耳,天光鉴影,上下映衬,如在画中行。胤禟含笑抱膝坐在船中央,笑盈盈瞧着船头身量苗条的女子,心底是从未有过的美好和安宁,不知何时开始,她的倩影、她的一颦一笑、她的喜怒哀乐,悄悄的,不经意,如丝带般早已紧紧缠住了他

橹声欸乃,船行轻快,不知不觉驶过了启程的小湖,过了一段芦苇遮掩的水道,眼前是更大、更澄净透彻的湖,湖水茫茫浩如烟渺,远近湖畔盘旋着无数洁白的水鸟,鸣声啾啾,一派热闹

“你看,那有好多白鹭真美,就像一幅画一样”引章凝视着不觉赞道,心头却想,若是巧手在就好了这么美丽的图景经她的手绣出来,那才有意思呢

“累了吗?来,过来歇歇”胤禟笑着向她招招手。

“不累”引章随口笑答,却依他放开了船桨,来到船中,轻轻坐在他身旁。

胤禟笑着掏出手绢递给她,笑道:“你说这像一幅画,嗯,你要是喜欢,爷回去给你画一幅,如何?”

“真的?”引章又惊又喜,眼睛一亮,笑道:“真的可以吗?好可惜啊,”她有些遗憾,道:“咱们今天没带画笔画具,可惜了”

胤禟不觉好笑,道:“呵呵,你这话有趣回去再画还不是一样?”

“也是”引章不好意思笑笑,古人画画不等同现代写生,哪有人在野地里支着画板画画的?还不都是在书房挥毫泼墨?

“不过,可不可以照这个样儿原原本本画下来,一点儿也不要改动?”引章眼巴巴望着胤禟。古人的山水画不是现实的写生,而是经过艺术加工处理后的山水,早已是“山非山,水非水”,虽说有意境,上档次,可她喜爱的,就是眼前这一派浑然天成的纯自然。

胤禟亮亮的眼睛凝视着她,半含着笑,好一阵,方轻轻笑道:“好,一点儿也不改”

“呵呵,谢谢你你真厉害没想到你还会画画”引章顺口夸了夸。

胤禟笑道:“这有什么,我水平也就中等偏上,我家三哥,画的那才叫好呢,要是——”

(今日三更)

第二卷 拓野开荒 第149章 作别

第149章 作别

胤禟笑道:“这有什么,我水平也就中等偏上,我家三哥,画的那才叫好呢,要是——”话说一半,胤禟忙刹住了口,实不该跟引章说起家庭,不然万一露陷怎么办忙改口笑笑,道:“你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说着拿过放在一旁的大食盒,一层层揭开,瞧了瞧,笑道:“也没什么吃的,几样水果干果蜜饯点心,且将就着吧”说着拿出一小碟红浸浸的樱桃果脯递在引章面前。

“多谢”引章笑着接过,吃了几颗樱桃、一小串葡萄,用了一块菱粉糕便不吃了,俯身看船舷畔为点心碎末果皮果核吸引过来的小鱼看得出神,时不时掰着手里的点心喂它们,胤禟则在一旁默默坐着,只是看她。引章笑吟吟抬头正欲说话,不想胤禟正低头,两下一对,他的唇轻轻吻上她的前额,带着温热的触觉令她一颤,脑子里一时空白,耳畔是他的呼吸,她不敢抬头,索性扭身垂眸向旁,双手有点无措,绞着手帕子不语,不知是羞臊还是中午的阳光温度太高,她的双颊晕红,鼻尖、额头不知不觉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胤禟低低一笑,从她手里轻轻拽过手帕,替她轻轻擦拭汗珠,笑道:“你看看你,方才划船不累,坐下来歇着倒满头的汗了”

引章一惊,满心的遐思旖旎顿时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羞怒的恼火。她突然觉得,他的笑似乎带着得意的神情,调戏了她,哄得她意马心猿,他很得意吗?这位九贝勒爷风流成性,并不是什么秘密是不是他以为他就要得手了?他把自己当成什么

若不是欠了他的人情,若不是眼下还有求于他,她非跟他翻脸不可引章强按着神色复常,若无其事笑笑,抬起头舒了舒气,从胤禟手里轻轻抽走手绢,道:“也许是中午太热了” 说着站起身来,走向船头,伸伸胳膊捶了捶,活动活动筋骨,笑道:“半天的功夫了,我们回去吧?”

胤禟本想再呆一会,忽然想起自己是悄悄从营地跑出来的,万一有人送信过来说康熙要见那就麻烦了,便点头笑道:“也好,等下次闲了,咱们再多玩一会”

“恩”引章点点头,调转船头,轻轻划动船桨,心中却道:“还有下次?不会再有”

胤禟没有随着引章一块回去。半路上,他便被骑着高头大马飞驰而来的仆人截走了。引章看着他们在一旁咬耳朵,然后胤禟便过来有些歉意解释了几句,引章在心里冷笑:撒谎也撒得这么诚恳,这世上只怕也没几个了不就是你的皇阿玛传你过去吗,借口倒也动听

引章自然不会拆穿他,笑着说“不妨”就此别过,与几个仆人一块回郭宅。一路上闷闷无语,不知怎的,她的心里突然觉得堵得慌,心烦意乱,有些透不过气来。直到到了郭宅门口,心情才又蓦然好转

她怎么也没想到,站在郭宅门口等候、迎接她的,竟然是丁凡、鱼儿等人

“鱼儿丁凡”引章远远见着便一眼认出他们,扬鞭猛抽两下飞奔上前,高声叫道。

“大小姐”鱼儿下意识双手交叉捂在胸前拍了拍,慌忙上前扶着引章下马,嗔道:“大小姐,您小心着点”

引章心里喜气洋洋,笑道:“好了好了,见着就说我这算什么嘛”

鱼儿与丁凡都笑了,鱼儿又笑道:“奴婢这就叫说您了?还好藿香在屋里收拾呢,若是她见着了,那才叫说”

一席话说得引章吐了吐舌头,忙又笑道:“你们怎么都来了?丁凡,你什么时候也到塞外来了?”引章有些诧异,望望鱼儿又望望丁凡。

丁凡施了一礼,笑道:“回小姐话,小姐失踪后,夏姑娘给属下那去了信,属下便赶过来了前两日郭公子派人送信,说小姐在他这,叫我们都过来,这不都来了如今见到小姐无恙,属下也放心了正准备回京城,跟人商讨一下买卖牲口的生意,还想跟小姐讨讨主意。”

引章没想到这是胤禟的吩咐,心里升起些许感激,点头笑道:“你动作倒是蛮快的嘛”她望望周围,侍立的都是胤禟的仆人,只轻轻嗯了一声,笑道:“咱们先回屋再说吧”

回到内院,与藿香等相见自又有一番别后重逢之喜悦。闲话一阵,众人便往大脚屋中去探望。鱼儿、藿香等见平日里石雕样结实的大脚脸色蜡黄憔悴,浑身包裹着纱布,一动不动躺在床上,见了她们只能勉强点头,都忍不住面色凄然,眼眶湿润,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小姐,这,这到底是什么人做的?怎么把大脚打成这样这得多狠的心”藿香忍不住抹了抹眼角。大脚习武之身,身强体壮,一般的皮肉之伤根本算不得什么。

引章望了大脚一眼,叹道:“这都是我不好只说和大脚出去逛逛,谁知不凑巧冲撞了行猎的蒙古贵族,唉,若不是大脚拼死护着,只怕我——”引章说着,想起当日二人遇难的情形,仍是后怕不已,语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大脚身子一震,眸中亮光一闪,飞快瞟了她一眼,垂下了眼皮。

丁凡、鱼儿等都是心头一凛,不约而同想着倘若万一出事的是引章,那会怎么样?或者,不仅仅是受伤,而是更大的不幸甚至失去性命,那又如何?她出了事,骆家的商业还能走多远……

“小姐,好在大脚福大命大,您别太难过了我看,等大脚好一些,咱们还是离开这里回去吧”鱼儿扶着引章劝道。

“是啊小姐,我看过几日先回京城好了京里大夫也比这里好些,这对大脚也好”藿香也十分赞同。

床上的大脚听到“回去”二字,身子突然一抖,脸色“唰”的变得雪白,冲不顾一切挣扎喘息着哑声道:“小姐,我们……回,回去吧”

引章心头一震,这个地方对大脚来说太残忍,留在这里等于逼着他去回忆痛苦的过去,再说,万一被蒙古那什么部探知,天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这么想着,引章不由大急起来,恨不得立刻就走,却也只得强按下心头焦虑,向大脚柔声道:“好,回去,回去大脚,快则三天慢则五天,你身子好转些,我们马上启程先回京师,好么?”

大脚微微摇头,吃力撑了撑,轻轻道:“大小姐,明天,明天走吧 我,我撑得住”

“大小姐,那就两天之后吧属下这就派人回京准备一切,两天后,咱们一道回京。”丁凡亦道。

“那也好”引章只得点点头,嘱咐大脚好好休息,留下两名自己人照顾他,便带着其他人去做准备了。

丁凡和男仆们去准备、检查车辆马匹,鱼儿和藿香打点行李和大脚路上需要服用、敷用的各种药物,引章则坐在桌前,命小丫鬟研墨,琢磨着怎么跟胤禟说。这种时候,措词必须分外小心,不然惹恼了他,一个也走不掉,而他,据说又是出了名的小气人

引章写了又涂,涂了又写,两个时辰过去一个字也没写出来她不由满腔心事的叹了口气,却引来身后“嗤”的低低一笑。

“死丫头,你笑什么你的事都忙完了?”引章没好气回头瞪了一眼——那是鱼儿。

鱼儿斟了盏茶上来,支走了小丫头,含笑道:“都忙完了就等着后天启程便好。小姐这是要写什么,不知鱼儿可否代劳?”

引章听出她话外探究之意,正想没好气回她一句,突然想起往常自己所有书信都是鱼儿代劳,这一次不叫她写难怪她要探究天引章心头一惊,难道,这丫头以为自己和胤禟……

“也好”引章一想到此毫不犹豫搁笔起身,道:“你来写吧措辞客气一点,告诉郭公子,就说承蒙他搭救,大恩来日再谢,咱们要回去了。”

谁知鱼儿却忙摇着手儿向后,笑道:“哦,原来是写给郭公子的,那,还是小姐自己写罢,奴婢可不敢代劳万一写错了,那可了不得”

引章又好气又好笑,嗔道:“死丫头,你要是再这么不阴不阳的说话,我可要恼了”心里有些气闷,大口的舒了口气,闷闷坐了下去。

鱼儿不再玩笑,默默侍立在旁,怔怔的,却也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仿佛满腹惆怅。

“你这是叹的什么气?这可奇了”倒把引章呕得笑了。

鱼儿瞅了她一眼,叹道:“还不是为了小姐说起来,郭爷——”

“好了好了”引章打断她。

“小姐”鱼儿不满,仍继续道:“虽然郭爷跟咱们第一次碰面是有些儿不对,可仔细论起来,错也不全在他,巧嘴妹妹也确有些唐突人了再后来,郭爷对小姐,哪点儿不好呢在杭州找小姐找得天翻地覆,听说在孔雀山庄受了小姐捉弄一声儿不言,回来的路上还百般照顾,这次小姐失踪,我们急得没法子,也是郭爷救了小姐……”

引章听到此张嘴欲言,忙又咽下,她能说什么?她能说绑架她的就是胤禟这小子?那又得一番解释,而且说不定还要得罪胤禟,实在犯不着,只好默认了她误会的这个事实。

“还有大脚,”鱼儿继续道:“倘若不是郭爷相助,只怕性命也要没了小姐,这样的人小姐上哪找去呢为何一点也不上心”

引章瞅着她一副忧心忡忡替自己着急的样,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笑道:“是是是,夏小姐说得是,看来,我是该考虑一下了”

“小姐这么想就好”鱼儿眼睛一亮,嫣然笑着。

“我要考虑考虑,是不是把我家的鱼儿送给他,好报答他的大恩大德”

“小姐”鱼儿又气又臊,跺脚赌气道:“小姐人家是真心为小姐,小姐还拿人家开玩笑人家,人家——”鱼儿又气又急,胸中气息激动,脸涨得通红,不觉眼眶竟红了,别过头去眨巴着眼睛,悄悄抬手一抹。

引章看见,心里又感动又沉沉,忙过去握着她的手捏了捏,柔声道:“好了,好姐姐我们一块长大,你对我好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是这件事,你就别操心了,好吗?你放心吧,我自有主张唉,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现在说什么也太早,一切从长计议吧”她见鱼儿仍是一副不甘的样,又道:“再说了,我们现在连郭爷家庭状况、是否娶亲都不知道,想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呢?”此话明明是劝说鱼儿,引章自己听了也不禁心头一震,如果,如果她不知道郭泠就是胤禟,也许她真的就对他有意思了,可惜,她已经知道她跟他分明就是两个世界里的人,她没那么傻,去做那不靠谱的虚梦

鱼儿一怔,想想也是,随即斗志昂扬,笑道:“还是小姐看得长远,奴婢疏忽了小姐放心,这事,奴婢一定亲自打听清楚”

引章满头黑线,心道:我什么时候不放心了?什么时候?却不得不顺着她的意,笑着胡乱点了点头轻轻一“嗯”。

写给胤禟的信送出去之后,引章提心吊胆,生怕胤禟不允他们离开,一夜翻来覆去睡不好。

谁知次日一早,胤禟的来信便到了,信中非但没有挽留,反而极其赞成,甚至连回京的路线都替她们安排好了,还派了秦四带着六名家人护送到张家口。

引章大喜过望,心安不少。要知道,因为出了宝音郡主那档子事,加上知道了大脚那尴尬的身世,再加上对塞外地理环境不熟,回京路上的安全问题,她还真有些发愁。如今有胤禟的人护送,等于有了尚方宝剑,一路大可高枕无忧就算碰上什么意外,她相信,胤禟的人自会解决,根本不必她操心

引章欢喜,鱼儿亦欢喜,对胤禟的好感更增一层。引章看着这亲如姐妹的鱼儿若有所思在盘算着什么,忍不住暗暗叹气,倘若她知道了胤禟的身份,还不知有多失望呢

(明日三更)

第二卷 拓野开荒 第150章 治伤

第150章 治伤

引章欢喜,鱼儿亦欢喜,对胤禟的好感更增一层。引章看着这亲如姐妹的鱼儿若有所思在盘算着什么,忍不住暗暗叹气,倘若她知道了胤禟的身份,还不知有多失望呢

秦四等一路顺风将引章一行送到了张家口。过了张家口不远,便是顺天府的地界了,也就是京城的远郊,这一带十分安全,料想不会出乱子。秦四舒了口气,与引章等就此别过。临别时,他从怀中抽出一封信呈给引章,请引章把信交给京城阜成门内棋盘东街一家叫做“福呈祥”的酒楼掌柜。据他说,那掌柜是郭爷的至交,他有位大夫朋友治疗跌打内外伤十分了得,引章可以请他帮忙替大脚诊治诊治。

这一回,引章不能不承情了,谢了又谢。她心里清楚,那酒楼必定是胤禟的生意,什么掌柜的大夫朋友必定是太医院的太医,胤禟如此相救大脚,不管他是何身份,引章都不能不见他的好、欠他的情

到了京城,丁凡的人早已包下西城一家叫做“兴发”的客栈后院,客栈地理位置十分清静,装潢精洁,正适于病人休养。引章十分满意,带着鱼儿等便住下了。引章见丁凡踌躇着陪着一旁,便忙笑道:“到了这里,我们自己应付得来,又不是头一遭出门了你还有你的事,你先忙去吧别耽搁了正事”

丁凡松了口气,忙笑道:“是,谢大小姐体恤属下住在码头外咱们商行的后院,大小姐倘若有事便差人去叫小人一声。”

引章摇摇头,道:“太平通商行做的不是坐商,是行商,你也不必为了预备我叫便守在那里,该做什么、该往哪里去你尽管去就是了不过,”引章稍稍沉吟,笑道:“你回去理一理思绪,明天或者后天再来一趟,眼下有两件事,一是从塞外采买染料矿石,一是以热河为据点与塞外蒙古人做生意,这两件事咱们敲定了,你爱做什么便只管做去,我也不管了”

“是,大小姐”丁凡笑笑,道:“大小姐做事素来干净利落,属下哪敢慢了拍子?这两件事属下都想得差不多了,小姐先歇歇,明天晚上,属下便过来,顺便也把预备雇佣的两名管事也带来请小姐见见?”

“这样最好”引章满意一笑。猛然想起什么,瞧瞧藿香,又瞧瞧丁凡,笑道:“藿香,你随着丁凡去吧,我这里有鱼儿、宝珠她们就行”

“这怎么行”藿香面上一红,笑道:“小姐,我还是留在小姐这吧,鱼儿有别的事要做,宝珠一个哪里忙得过来”

“她忙不过来不还有别的伙计吗?好了别说了,丁凡,把你媳妇带走吧,这些天我都不要见着她”引章笑着轻轻一推藿香。

“小姐”藿香见鱼儿、宝珠等都忍着笑,不禁羞红了脸。

丁凡也在一旁傻笑。夫妻二人平日聚少离多,引章能这样体谅他们,他很感激,而且,他也想他媳妇了,但也知道藿香的脾气。藿香就爱操心,出门在外,让她离开引章身边,她是说什么也不愿意的。丁凡想了想便笑道:“不如这样,大小姐,我先带她过去,白日里我忙着依旧让她过来,您看如何?”

“那就这样你们去吧”引章点头笑笑。藿香也不再反对,交代了宝珠几句,拜别引章,随了丁凡去了。

既然胤禟留了荐医的信,引章可不客气,当天便同鱼儿乔装改扮,亲自将信往福呈祥送了过去。她本来以为像这样有大靠山的酒店掌柜,必定盛气凌人傲得不得了,谁知不然,那大掌柜白白胖胖的,脸上的笑容又亲切又客气又叫人自在,将一双绿豆似的小眼睛挤得眯成一条缝,酒楼里其他伙计也是如此,无不亲切热情,令人愉悦。引章暗暗留神,不得不承认,胤禟做生意还真有一手,虽然他不知道“顾客是上帝”这句话,却分明做到了十足十这样的服务,这样的背景,加上这样的地段、装潢、菜肴,生意焉能不好?

那大掌柜拆开胤禟的信,顿时吓了一跳,忍不住悄悄打量引章主仆几眼,陪着笑往后堂请。引章不愿跟他多有接触,笑着推辞了,只是一再拜托他能否快些将大夫请来,因为病人还等着看病。大掌柜一叠声的答应着,请引章留了详细地址,表示近一两天,一定将大夫请来。引章大喜,谢了又谢,这才带着鱼儿回去了。

朝中有人果然好办事,第二天一早,引章她们刚起床没多久,大掌柜便带着大夫到了。引章暗惊,看来胤禟在阿哥们中间实力还不小

忙将他们往里请,引章陪着大掌柜在外厅喝茶聊天,闲说些京城趣闻,那大夫随着进去替大脚诊治。足有半个多时辰,方才诊完。

那大夫一出来便不住口的叹息,弄得引章心里一紧,忙问怎么了?那大夫捋着胡子摇头晃脑叹道:“不可思议,真不可思议呀老朽行了一辈子医,从未见过伤成这样还救得过来的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啊”

引章“嗤”的一笑,大为放心,抚了抚胸口笑道:“这就好,这就好您老一出来便不住叹气,可把我给吓着了”

大掌柜望着引章的眼睛忍不住亮了一下,忍不住上下打量着她,心头暗掇:一个大男人怎的做这等娘们的动作?莫非……他身子一震,果然越看越像,似乎有几分了然自家爷为何这么急着吩咐了,原来是要博佳人一笑

“不妨,不妨公子不必忧心,他身体天生好底子,按老朽开的方子抓药,最多半月,便可下床,不出三个月,便可恢复如常了”大夫笑道。

“真的”引章大喜,笑道:“那太好了”说着接过药方,称谢不已。微笑着将呈放在桌上的托盘端了起来,盘中放着两个小巧精致长方盒子,引章将托盘呈到他二人面前,不等他们推迟忙笑道:“两位先生别推迟两位不说在下也看得出来,两位都是贵人,未必看得上这点诊费。这是一点儿土仪,略表心意而已,两位好歹赏个面子吧”

大掌柜和大夫相视而笑,略作推迟,禁不住引章再三相让,终于收下了。

“骆公子,”大掌柜笑了笑,道:“骆公子您人生地不熟,不如这药,还是在下替您去抓吧,每天抓好之后叫人送到这儿来,您看如何?”既然知道引章是自家爷看中的人,将来极有可能入府承宠,大掌柜焉能放过巴结的机会?烧冷灶正是时候

“那太谢谢你了”引章大喜,将那药方瞧了瞧,转递给了大掌柜。方才瞧那药方,有两三味药她还有些发愁呢,既然胤禟的人愿意帮忙,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却是正中下怀

“您太客气太客气”大掌柜陪着笑。

晚上,丁凡果然带了人过来,见过之后,便详细将与塞外蒙古人做生意的计划向引章禀报。他雇佣的那两人一个叫西林觉罗.布奇、一个叫鄂林方,紫堂脸庞,中等个头,身板粗壮结实,三十五六岁上下,典型的北方人。两人都有塞外生意的经验,说起塞外各部落,哪个好说话,哪个啰嗦,哪个精明,哪个老实,哪家的马匹好,哪家牛羊多,哪个季节该收什么卖什么,哪儿出产什么,了若指掌,说得头头是道,引章听得趣味盎然。

本来,她只打算让丁凡在热河做个幌子遮人耳目,最根本的目的是将来卖地的时候不至于仿佛半空里冒出来一样太过突然,谁知他们这么一说,她不由得认真考虑了。

“总掌,属下还有一个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西林觉罗见引章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发问,显然很感兴趣,不由更来了精神主动巴结。

要知道,骆家商号虽然成立时间不过短短数年,但待人厚道是出了名的,别说各大大小小的掌柜月例银子及其他待遇都属于同行上上等水平,便是最底层的员工,待遇也都很好。工钱高,住宿好,一年里外四套全新衣裳,逢年过节还有奖金,伙食每天都开荤菜,病了还管出医药费,家里特别困难或是遇上什么天灾人祸,还会酌情给予补贴。

因此,尽管骆家商号规矩大,要求严格,禁赌禁嫖,但只要一招工,无数大小工人便蜂拥而至,人人争相。私下里大家都说,进了骆家商号便如同捧上了铁饭碗不但底层员工如此,那些大大小小的掌柜也是如此,只要打听到骆家商号招人,无人不动心。西林觉罗和鄂林方便是从六十多名候选人中脱颖而出的。他们听说过总掌见了不满意仍被退回去的先例,因此见了引章,格外小心,迫不及待要在她面前露脸。这也是为何他二人一上来听引章问到,便竹筒倒豆子滔滔不绝说个没完没了的缘故。

“哦?”引章笑笑,道:“什么主意,你尽管说来听听”

(今日三更)

第二卷 拓野开荒 第151章 惊闻

第151章 惊闻

“哦?”引章笑笑,道:“什么主意,你尽管说来听听”

“总掌,属下认为,总掌要将商号设在热河,倒不如——设在张家口更好”西林觉罗受了鼓舞精神一振,滔滔不绝将张家口地理位置如何如何好、交通如何方便说了一大通,足足说了两刻钟才说完。

引章很仔细的听着,一边听一边沉思。然后望望丁凡和鄂林方,道:“你们俩有何看法?”

丁凡望着引章不做声。他虽然不明白引章为何要在热河开设太平通商行分号,但引章在热河买了十几万亩地他是知道的。凭直觉,他感觉这二者之间必有联系,引章这么做自有她的道理,因此不肯轻易开口。

鄂林方不知内情,忙点点头表示附和,笑道:“回总掌话,西林兄说的很对,属下也赞成西林兄的提议商行开在张家口,确要比在热河方便得多,不说别的,张家口道路更好走,而且所靠近的那几个蒙古部落都更加富庶,牲口皮毛药材也更多。大清开国以来,张家口便是中原商人与蒙古交易的商阜。”

一席话说得引章动了心,她默默盘算手中的银子,胤禟给了她一半本钱,共九十五万两,其中有三十万是替卓吾存在钱庄的,剩下六十五万,在热河开商号预备花二十万,还剩四十五万,留下二十万救急,还能再用二十万左右

“如果,在热河开设商号,中等规模,需要多少本钱?”引章望望他们。

西林觉罗与鄂林方相视一眼,陪笑道:“这个还不好说,属下等还得算算才知道。”

引章点点头,道:“你们都是跑惯了塞外的,我信得过你们你们就在这算吧,一个时辰之后,算给我听听不必十分精确,我只要一个大数。正好,我还有点别的事要跟丁掌柜说说。阿莱、阿明,笔墨伺候丁掌柜,跟我来”

阿莱、阿明齐齐答应一声,向西林觉罗二人点点头,上前动手,干净利落,动作纯熟。西林觉罗和鄂林方目瞪口呆之间,引章已经带着丁凡出去了,他二人相视一眼,心内暗暗敬服:这骆总掌看起来年纪轻轻,做事这等果断,丝毫不拖泥带水,单是这份气魄,便没几个人能及得上两人不敢怠慢,低声讨论,凝神思索,一边写一边改……

那边,引章正与丁凡讨论买进矿物颜料的事。丁凡像是有话要说,却始终犹豫着没说出来。引章不耐烦了,茶碗“啪”的一顿,嗔道:“丁凡,你再这样磨磨唧唧我可不客气了你是最初跟着我创业的人,还不懂我的脾气?有什么话快说”

“对不起,大小姐”丁凡正了正身子,从怀中掏出几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笺,双手呈上,道:“大小姐,这是属下联系好的卖家,价钱合适,口碑也不错,请大小姐参考采办矿物染料是绣坊和布庄的事,属下,属下——不太方便插手。”

引章心里“唰”的一下雪亮,是她疏忽了,给丁凡出了个大难题如今骆家商号下有慕鸿楼、江湖家客栈、玲珑布庄、玲珑绣坊、太平通商行,外加清水镇骆家庄的农产品及福建白石镇的蚕桑养殖基地几大部分。虽然同属骆家商号,但平日的营运都是各自的大掌柜负责,井水不犯河水。如今她让丁凡负责采办矿物染料一事,无疑等于插手了布庄和绣坊的事,王效珍纵然嘴上不说,心里只怕会有芥蒂。也难怪丁凡支支吾吾不太情愿了

引章暗暗惭愧,立刻会意,大方笑道:“对不住,这事是我考虑不周,让你为难了”

“大小姐”丁凡心里一热,慌忙站了起来。

“快坐下”引章打了个手势,想了想,笑道:“这事你的顾虑是对的,不过,布庄那边再派人来做这事却不太划算这样吧,今后太平通运贩的货物当中加上矿物染料这一项,就当是太平通卖给绣坊的好了”

这样也行?丁凡吃惊的睁大了眼。半响,结结巴巴道:“大小姐,那,那作价方面——”

“当然是按市场价走你放心,这事我会跟王效珍说。你只要保证货物的质量”

“这个自然”去了心中一块石头,丁凡大喜,笑道:“不是好质量的货物,我们太平通从来不要”

“那就好”引章笑着点点头,又道:“对了,热河那边预算如何?门面、合作商家、伙计都有眉目了?”

丁凡见问,忙又掏出一沓纸张呈给引章,一边掌灯指给她看一边详细说明,末了疑惑道:“总掌不是让西林觉罗和鄂林方商量在张家口开新号吗?为何还要——”

引章笑笑,从容道:“热河的新号是一定要开的,既然张家口好,不妨也开一家好了”

丁凡没想到引章从容说来,几十万的生意说的如此简单,呆了半响,笑道:“那也好吧总掌好魄力”

引章“嗤”的一笑,道:“你先别给我戴高帽子,事情也没这么简单哪能他们说几句我就当真了?这事还得你辛苦一下,老规矩到那边做个市场调研,然后参照参照他们给出的预算再说吧如果预算在二十五万两银子之内,可以尽快办起来,如果超过二十五万,那就缓缓再说热河那边,却要抓紧。”

“是,大小姐”丁凡想了想,又笑道:“大小姐,如今马上就到秋收了,每年南方的稻谷粮食是咱们商行的大宗货物,属下得赶回南方去看看。张家口调研和热河建商号的事,能否让属下的副手、坐镇北京的完颜仲景等人去办,不知大小姐意下如何?”

“这些事,你做主就行”引章笑笑,道:“谁合适,谁不合适,你比我更了解能提拔启用自己人多提拔一些也好,老是从外边雇人,对自己人也有些不公平”

“是,大小姐”丁凡迟疑着,终于笑道:“大小姐可是觉得西林觉罗二人不好?”

“不是”引章摆摆手,笑道:“他二人都不错,先放到热河那边吧等热河办起来了,若张家口确实合适,便分一人到张家口,其他的二掌柜、掌事等提拔自己人好了”

丁凡听着忙答应了。引章看看时候也差不多了,笑道:“方才的事就这么说定了,走,咱们去瞧瞧他们两人讨论得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