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拍拍手,笑道:“我们去看看!”

穿街过巷,踏白绫,掠高枝。素素的蹬萍渡水已臻化境,又有白绫相助,带着胤祯竟没有落地,一路飘飞,转眼越过紫禁城高高的城墙。胤祯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轻闪慢躲,绕过巡守的士兵,来到太和殿前。胤祯傻呆呆的看着自己从来匍匐而进的神圣之地,月光下依旧是那么神圣。吱嘎嘎的扭动着脖子,入眼是素素嘴角淡若夜风的微笑,笑容下,整个紫禁城的庄严似乎变成了一种闹剧。不容他多想,眼前白绫乍然绽放,太和殿渐渐变得矮小,矮小,矮小,最终――

胤祯俯视着脚下的琉璃瓦,看看月华洗净的夜空,不敢置信自己身处何地!素素小心的抓紧他,带他坐到屋檐上,才悄悄的放开。任那个笨蛋发呆,自己支了腮帮子,四处看风景。

半响,胤祯喃喃自语道:“紫禁之巅,这是紫禁之巅!”抬眼远眺,重檐叠嶂,勾心斗角。四顾之下,心内茫然,“不过如此,竟不过如此!”说完,竟泪盈双目。闭上眼,两行清泪滑下。

素素看了他一眼,把脸扭向另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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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日更新ing……

土鳖坑里正踢牛……

第十五章

素素无从探究胤祯的内心和他所感受到的震惊。那天晚上,胤祯只问了她一句话:“你看到什么?”素素嫣然一笑,说:“房子而已。”抬手一指,落落夜空下,京城大小房屋无数,层峦叠嶂间,只有素素淡淡的声音:“都是房子。”胤祯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次日,胤祯感染风寒,康熙帝嘱多加修养,亦免其每日上朝。素素无从知道这些事情,她有她烦心的事情。凤凝的丫头慈姑找到她,向她求救。

那日凤凝被劫持,不知道是谁多嘴,告到福晋那里,说凤凝品行不端,与人暗通款曲。福晋大怒要加以饬罚。特请先生挺身而出,以证清白。

素素心里奇怪,胤祯知道自己是女子,怎么还会在这件事情上做文章?详细问了才知道,原来府内的事情,胤祯是不管的,都由嫡福晋说了算。福晋说,就算吴先生是女子,那劫匪也是女子?!都说满人不计较这些,看来也不尽然。计较不计较都是借口罢了。

素素心里感到厌烦,打心眼里不想掺和进来。慈姑泪如雨下,跪倒在外面,扬言吴先生一日不允,她便跪一日,一直跪到先生答允为止。

看她娇弱不堪的样子,店里的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都忍不住暗暗猜测,更有心肠软些的,站出来劝素素,莫不如应了,且去看一看,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嗡嗡的议论猜测在店里此起彼伏,一直持续到下午。素素想喝酒,也有人走过来说两句,终于不胜其烦,来到慈姑面前。两指拈着慈姑的下巴,冷冷的说:“你真要我帮助么?”

慈姑的眼神豁然一亮,充满希望的看着素素,素素道:“那就离开王府!”

慈姑如遭雷击,求了半天,竟然是这么大逆不道的结果。吴先生这不是在坏主子的名节么?这,这,这是什么意思?!素素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转身要走。慈姑一把扑上去,抓住她的衣襟说道:“吴先生,现在只有您可以救主子了。你当时在现场,知道主子最是清白无辜的。您只要过去说一声,就可以为主子洗清名誉啊!”

素素眼神闪烁,道:“你是说让我过去把你说的话重复一遍?”

慈姑救主心切,没注意素素的脸色,重重的点点头。

素素阴恻恻的说:“你是说,让我告诉别人你家主子从来没有被劫匪碰过,抓过,威胁过?那劫匪是干什么的?拜庙么?!荒唐!”

那嫡福晋本来就是一心在抓凤凝的错处,为自己立威风,同时也是杀鸡给猴看,警告府里其他女人。这种女人间的斗争,只要不太过分,胤祯不会插手。素素是过来人,虽然不明白具体的情况,但此中机关却是一看就明白。当初,就因为凤凝的尖叫,触发了不堪的记忆,差点失手杀人。对她谈不上有好感。这次,本想袖手旁观。

没想到,慈姑性子倔强,又久在王府为奴,即使有求于人,神气间亦多了几分傲气。现在,为了自家主子,不仅对素素强人所难,更要求素素按照她说的行事,虽然情有可原,终究犯了素素的忌讳。素素本就不是宽容之人,个性偏激,在其身居主位时,曾被家中其他女子算计的濒临崩溃,对妾侍原本就没有好感,此时心中竟然满是厌恶,连带着连胤祯都讨厌起来。恶狠狠的甩掉慈姑,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慈姑这才明白,曾经救过自己和主子的人不是菩萨,而是魔鬼。想着可怜的主子,忍不住伏地恸哭不止。

人群中,一对年轻的夫妇看着这个场面,女子的嘴角挂满了嘲讽。对身边的男子说:“你看,这就是你喜欢的人么?冷漠无情,一点悲悯心肠都没有。”

男子就是德文,喃喃的说:“不会的,素素不是这种人。她一定有她不得已的理由。”

“谢了!”身后传来清冷的声音,两人蓦然回头,素素站在他们身后,手里拎了一坛酒。说道:“尊夫人说得没错,我就是这种人。”看了他二人一眼,扬长而去。

德文的夫人秀林是自己前夫的表妹,或者――青梅竹马。素素还记得,有一阵子,夫家还准备把秀林接进府里,纳为二房。只不过秀林家里不愿意,觉得辱没了门面,这才作罢。可笑的是,当时丈夫对自己的解释竟然是不愿意委屈了新婚的她!

而今,秀林来京城找德文,德文竟然还堂而皇之的对自己说――永不放弃!?看他们夫妻比肩而立,究竟谁才是那个笑话?是否有一天,德文也会笑着对秀林说:“我不愿意委屈了你”?!

素素心中烦乱,坐在城外的柳树下静静的喝着酒,试图在静谧中找到心灵的安宁,把所有的烦恼统统撇到一边。可惜天不从人愿,无境山庄的大庄主站在她面前,摆出有事相求的架势。素素叹了口气。

“葛天涯,十四阿哥的老婆们打架,与我无干。除非你告诉我,你愿意带她走,让她做你的老婆,兴许我会考虑卖你个人情。否则,这一次就是杀了你,也不会帮你。”省略了一切麻烦的寒暄和圈子,素素打着酒嗝直捣黄龙。男人和女人有时候很简单,比如这个葛天涯,打打杀杀的日子过腻了,想起了贤妻良母。现在这个女人因为他的行为受到不白之冤,作为“大侠”,葛天涯一定要帮助她的。或许这两个人躲躲闪闪的不肯面对背后的原因,但是,素素不愿意在这件事情上浪费自己的精力。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葛天涯帮凤凝如是,自己帮葛天涯亦如是。

省略过程,直接跳到结果。葛天涯憋红了脸,尴尬的站在那里。

凤凝不会同意的,她有孩子,有父母,有自己的丈夫。更何况,她在王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种事情早就知道如何“忍耐”!

早点认清现实,好好过自己的草莽生活吧。

素素斜睨着那个高大的男人。大侠,被哭昏头了吧!王府里的女人岂是你想像的那么简单。一甩手,酒坛飞向葛天涯。

鹅黄绿柳,夕阳斜下,总是断肠人。

素素摇摇晃晃的走回自己住的旅店。吩咐小二打来了热水,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瓷瓶,苦笑了一下,倒入沐汤中。终究还是他。

雾气氤氲中,素素的面庞是醉酒一般的酡红。袅袅的白雾慢慢的从水面飘起,愈来愈浓的酒香弥漫在空气里。水面渐渐翻滚起来。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素素站起身,刚刚穿好中衣,一股泠洌的杀意,破空而来。本能的侧身闪躲翻滚,双手护住半敞的衣襟。狼狈的看着眼前的杀手――秀林。她没有蒙面,反而正大光明的样子。素素心里冷笑。

既然偷袭不成,先手已经失了。秀林只道她醉酒之后,神志不清,却没有想到素素的身手依然可以这么敏捷。素素系好衣服,笑道:“穆夫人这么急于看在下洗澡,现在可是失望了?”

秀林被她堵得张口结舌,羞愤无地。纵然知道素素是女子,可现在她的打扮样貌,分明就是个刚刚沐浴完毕的俊俏公子!想起自己的来意,也不说话,挺剑就刺。素素微笑着摇头看着她,闪身躲开,说道:“你以为让我知道你是谁,我就不敢杀你吗?”

话音未落,人已经从剑光中揉身而上,轻轻松松的扣住秀林的喉咙。五指如铁,笑面如花,“你太高估德文的魅力了,也小看我的决心了。”看着秀林苍白的面色,圆圆的眼睛里竟然因为恐惧蓄满了泪水,“等到你真的明白什么是死亡,再来找我吧。”松开手,素素拿起自己的长袍,说道:“第二次,你不会有活命机会。”阴冷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狱里传来。秀林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无力的跌坐在地上。看着素素出门而去。

弥漫酒香的屋子里,秀林突然感觉到一股穿骨透髓的寒冷,她刚刚和死亡擦肩而过。素素真的敢杀她。这个妖女,她是魔鬼,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她真的谁也不在乎!

走出旅店,素素急走两步,转到一个小巷。一张口,一股黑血“哇”的一声喷到了墙上。想不到,他竟然可以这样!

旁边有人说道:“吴先生,我家主人有请。”

扭头看看,不过是个普通家丁模样的人,终于来了。素素抹掉嘴角的血迹,正正衣衫。随着那人一路进了太白楼的三层。湘妃帘后面,应该是那个人了吧?

挑帘进去,素素暗暗吃惊,竟然没人!里面还有一道隔门。就听隔门里面说道:“吴先生的身体好像不太好啊,我这里正好有些方子,相信对先生的身体一定大有好处。”话是这样说,里面却没有递出东西的动静。

素素冷冷一笑,一撩衣襟,自顾自的坐下,吩咐道:“加付碗筷。”

四周陡然一静,沉默了一会儿,楼下才咚咚咚的上来一个小二,加了一付碗筷。素素说道:“里面的,如果你是和我说话,就出来。我不和死人讲话。”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素素倒酒的声音哗哗的。门开了,里面踱出一位年轻人,轻袍暖裘,相貌清峻。素素略微打量了一下,突然想起师娘说得话,鹰钩鼻子的男人不好惹。举起酒杯喝了一口。

年轻人拱手施礼道:“吴先生,在下高福儿,久仰先生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素素点点头,微抬下颌,“坐。”

年轻人面上闪过一丝恼怒,不过涵养很好,呵呵一笑,拱手还礼,也坐下了。

素素放下筷子,说道:“既然只有高先生才有解药,还请先生明示,怎样才能给素素。”说着,不自觉的咳嗽了一声,压下喉头的腥甜。尽管如此,还是有一丝血迹微微溢出嘴角。

高福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口中还是殷勤的说道:“不敢,不敢。定是下边办事的人惧怕先生的威名,不敢近身,才想出了这么个法子。来啊――”拉长了声音,高福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有威慑力,吩咐道:“把金丸拿来,给先生服下。”

素素看了一眼药丸,动都没动。冷冷的看着高福,看着他脸上的得意渐渐的褪去,“先说条件。”

高福被她口气中的不善吓到了,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没想到还能有人在救命药面前岿然不动的,看来江湖传言果然不虚。收敛了傲气,说道:“您也知道雍王爷礼贤下士,一心为国……”

笃笃笃,素素食指屈起敲着桌面,黑色的瞳仁里毫无生气,“重点,一句话!”

高福咽了口吐沫,悄悄瞥了一眼素素,说道:“十三爷被皇上派人看着,希望先生代为通传消息。”

素素拈起金丸,看了看,道:“谁让你来找我的?”

高福先是愣一下,继而打了一个哈哈,说道:“先生名满江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是识得先生庐山面目的人甚少,以至于在十七爷府上失之交臂。幸好,吴先生今日是自由身,就算另投名主也无妨。”

素素转动着手里的药丸说道:“我要投到哪个主子的门下?”

高福面红耳赤,吭哧了半天说不出话,“那个,那个,自然是,自然是雍王爷,雍王爷……”心中暗叫糟糕。穆先生保证素素可以为雍王爷效忠,谁想到这家伙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自己已经把任务说了出来,若是她此时反悔――,高福暗起杀机。

素素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会帮你们传递消息的。不过,皇上既然有心监视,所派之人也不是俗物。告诉你的主子,你们只有三次机会。而且,明天把完全的解药送到我住的地方,这种半拉子东西我不稀罕!”一甩手扔到高福跟前,起身离去。

高福气得直呲牙。瞧你那德性!一个不男不女的贱民,拽什么拽,毒不死你!又想起来之前,戴先生的嘱咐,务必不要得罪此人,只得压下心中的怒火,怏怏而去。以前几次送信的人不是被打死,就是被跟踪,险些暴露了王爷。偏素素软硬不吃,不理会德文的明示暗示,也不怕毒药攻心。她死了事小,坏了王爷的大事事大。罢罢罢,小不忍则乱大谋,以后再和你算账。高福盘算着回去要同戴先生好好商量一下,怎么控制这个棘手的人物。

夜色笼罩的京城,静静的沉睡着。一条人影从隆福客栈掠起,在街巷间闪动,直到跃入一道高墙。

“霍,”蓉蓉拍了拍胸口,看着素素,“你吓死我了。就算不敲门,敲敲窗户总累不着吧!”

素素一笑,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下,从怀里递出一个纸包,递给蓉蓉说道:“你看看这药是什么做的。”

蓉蓉打开一看,只有一小块指甲,狐疑的看了一眼素素,从梳妆匣的夹层拿出一个小镊子,轻轻的刮出指甲里的东西,口里抱怨说:“哎呀,你的指甲这么长了才剪,你那师傅师娘没教你讲卫生吗?”随时讽刺素素的师傅和师娘是她的乐趣之一。

素素不以为然的说:“我看他们教你教的挺好。我中毒了,这是解药。”

蓉蓉一愣,才说:“你也能中毒?就你也会中毒?那个醉鬼老头不是用药喂大你的吗?”

素素一脸的无可奈何:“那是治病的药,你搞清楚别乱说。”顿了顿,“是德文在紫玉阁的时候给我下的。我也是喝下去才知道。当时光顾着防紫玉了,没想到他也会……”

蓉蓉挥挥手:“得了,得了,别给自己找理由了。我看你就是被那家伙迷住了。蓝颜祸水呀,蓝颜祸水。现在你想怎么办?”

素素竟然叹了口气道:“他也中毒了,和我一样的毒。雍王府做的。”蓉蓉脸色一变,随机恢复正常,素素没有注意,继续说:“我还是相信他没有害我的意思,但是我也不能再和他有瓜葛了。这一次,你帮我把解药找出来,我给他之后,就各走各的路,一拍两散。”

蓉蓉嘴巴不饶人,“还没好呢就一拍两散!你是不是真的打算和他私奔过?”

素素抬头看看窗外,半天才幽幽的说:“我也以为可以呢。”

两个人一时沉默无言。蓉蓉走过去,拍拍素素,递给她一个瓶子:“还做梦吗?以前的药快吃完了吧。这个给你,别总吃,形成依赖了不好。”

素素接过来,低头用手绢擦着手。

蓉蓉叹口气,抓住她的手,分开。说道:“虽然我看不惯老醉鬼夫妇,可是你师娘有一句话说得不错,没心没肺是快乐之源。那些人,你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你。我们姐妹还能活着见面吗?别想那么多了。他们都是自找的。”

素素点点头,又摇摇头。紧咬的下唇隐隐有血丝渗出来。

蓉蓉叹气,掏出手绢为她擦了擦血丝,才说:“你呀,不是那么狠绝的人,就不要强撑着。要我说,都是那对老不修不好,信什么不好,非信什么爱情。那有那么多的天长地久!我看,你还是早点离开京城,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弹你的琴,看你的书,找个农夫,白天给你种田,晚上给你暖炕。等我配出药来,你们再生个大胖小子。唉,说起这个我就有气。你家那个‘贱妾’真是蠢到家了。这打胎是打胎,绝育是绝育,能往一块掺和吗?她不死谁死!”

素素脸色一僵,说道:“算了,过去的事没必要再说了,反正做也做了。不就是做恶梦嘛,忍一忍就过去了,万一有一天我习惯了,没它还睡不好呢!至于孩子的事情,”素素摸摸头,“你看我这样子就知道,有没有都一样的。”

蓉蓉道:“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象极那个醉鬼老头了。挺温柔的一个丫头,怎么这么变态!”

素素反唇相讥:“我看你也象极师娘了,她嘴里那些稀奇古怪的词都被你要过去了。嘴巴这么刁,小心烂嘴。”

两个人嬉笑在一起。有朋友的感觉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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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日更新ing……

老土鳖坑里正踢牛……

第十六章

接过高福递过来的解药,素素已经不再是昨天晚上的那个小女人。脸上仿佛戴了面具,看不出一丝表情。高福试图从她的眼睛里发现些什么,却一无所获。听说她曾经被十四爷救过,但是又不告而别,是个不折不扣的白眼狼。若不是有穆先生的极力推荐,又看她武艺高强,四爷根本不想用她。

素素服下解药,体内气息流淌,畅通无阻,知道是真的。接过蜡丸,上面有一个红封,看来是怕她看呢。收在怀里,对高福点点头,下楼去了。高福看着她的背影,想起戴先生的嘱咐,心里暗暗的得意,就算你武艺盖世,也逃不出佛爷的掌心。

十三阿哥展开蜡丸,看完之后,又写了回信,同样封好,交给素素。看素素要走,叫住道:“这么着急么?陪我喝杯酒如何?”也不理会素素的反应,转身取酒。说道:“想不到四哥也会找你。我以为依你的脾气,不会留在这里。这次留下,究竟帮谁?十七弟?老十四?还是四哥?”

素素一仰而尽,说道:“你四哥给我下药,你说我帮谁?”

十三的手一顿,面上尴尬不已,讪讪的笑道:“一定是高福那狗崽子干的。四哥不知道你帮我治病的事情,若是知道了,一定不会这样待你。”

素素不以为意,“治病不过是那个丫头心血来潮,凑巧让你赶上了。难得你不说她胡言乱语,算是大家的缘分。不过,既然她不让你说,你就不用放在心上。至于我这里,到不用那么担心。成王败寇,在你们兄弟的位置,怎么做都不过分。”素素的嘴角不自觉的挂了丝冷笑,“我们不过是些蜉蚴,躲开,我幸;卷入,我命。怨不得别人。”

十三眼神闪烁,打了个哈哈。举杯相敬,不再说话。

大家都是聪明人,上至公侯将相天皇贵胄,下到鸡鸣狗盗三教九流,所谓幸,所谓命,不过是狡兔走狗之事。素素淡然一笑,向十三拱手抱拳,转身离去。十三看着空空大敞的窗户,喟然长叹。明月如勾,古人何曾见今日,今人复做古人事。

胤祯坐立不安,虽然素素就坐在他的面前,但那种疏远冷淡的表情便是两人最初见面时也没有过的。难道……?想着前几天的密报,胤祯不由自主的蹙紧了眉头。

两人正坐着,楼梯声响起,上来一人,竟然是德文!怀里抱了一个琴盒,兴冲冲的对素素说:“素素,你看我找到什么了?”蓦然看到胤祯,话音嘎然而止。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德文方才抱拳施礼,胤祯亦点头回礼。

素素看了看琴盒,笑着说道:“哪里来的雅兴?”在胤祯看来,这一笑仿佛冰雪初融,生动中偏偏多了那么多的寒意和勉强。不知道是因为德文,还是自己?

德文稍带得意,道:“今日到怀源坊闲坐,无意中发现此琴。坊主说,这是昨天一个女子送来的,想必家里困难,绝卖了。我已经看了,像是开元时候的,特意找你来看看。”说着就要打开琴盒。

这时,一只素白的手覆在琴盒上,“不必了。”话音中的疲惫让另外两个人愣在当场。

素素笑着收回手,说道:“心境不一样了。过一阵子吧,过一阵子――,有机会再说吧。”德文脸上变换了无数种颜色,最后点了点头,什么也没问。素素向他抱歉的笑笑,德文也仅仅是摇摇头,没有说话。

这些动作看在胤祯眼里,全变成了眉目传情。心里光火,凭什么他老婆都要杀你了,你还对他笑个没完没了;我老婆冲你哭两声,你就理也不理我。这也算了,还没事去见四哥的奴才!白素素啊,白素素,九哥说你是白眼狼,我和他闹了一场,如今看来,竟是我错了么!

素素问德文道:“对了,你来有事么?”

德文看了一眼胤祯,欲言又止。胤祯本来气得准备走人,看到这般情形,反倒安稳下来,坐着就不肯动。素素看了两眼,见胤祯没虽然没说话,可是那股子诚心找茬的架势摆了个十成十。与德文的老成持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对德文说:“前不久,对你夫人多有得罪。恐怕吓着她了,回去麻烦你代我赔声不是。”

德文尴尬的笑笑:“她不懂事,还要谢谢你手下留情。”说完了又觉得不对劲,对素素似乎太见外了。张口想补充些什么,胤祯不给他机会,接口说道:“穆先生伉俪情深,令人羡慕。不知道尊夫人做了些什么事情啊?”他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哪壶不开提哪壶。

德文本就拙于口舌,此时心中愧疚,更不知道该怎么说。倒是素素不紧不慢的说:“穆夫人以为德文兄有添香之意,上门代德文兄说项来了。”说得好像秀林不是来杀人而是来做媒似的。不过,无论如何,做媒总比杀人好。德文面上一红,低头喝酒。

胤祯似笑非笑,道:“不知道穆先生属意那家淑女闺秀?”他是打破沙锅问到底,只求自己痛快。

素素跟着一笑,这家伙是来砸场子的,“十四爷觉得,我可象淑女?”

胤祯没想到素素会拿自己打趣,而且打趣的内容又似乎是比较敏感的话题,一时语塞,却又不肯服输,眼一眯说道:“吴先生秀外慧中,潇洒倜傥,穆先生以为呢?”把球踢给了德文。

德文嘿嘿两声,举起酒杯说道:“西北一别,难得大家聚在一起。十四爷功勋卓著,国之大幸,德文敬佩不已,先干为敬。”把话题带到了一边。

“相公,原来你在这里。”素素心里苦笑,今天来砸场子的不止一个。秀林袅袅婷婷的给胤祯行礼,“江南穆氏给王爷见礼了,王爷吉祥。”转身规规矩矩的给素素行了个先生礼,站在德文的身后。

素素不言,低头转着手里的酒杯。胤祯微微低头,看见她嘴角的讽笑,心里稍好一些。

德文略有尴尬,转头问秀林道:“你怎么来了!”

秀林轻声说:“今天是表哥的忌日,我来是和你说一声。咱们虽然在外面,可是礼不可缺,你拿个主意,看看怎么办。”

轻声细语一句话,炸的众人脸上五颜六色。胤祯一拍桌子,就要站起来。素素一把按住他的手,冰凉的感觉吓了他一跳。

看了一眼素素,虽然是强自镇定,可是苍白的脸色甚至浸染上了嘴唇。心里疼惜,恨恨的坐下。德文更是面白如纸。只听素素说道:“既然如此,德文兄,你先忙你的。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秀林得意的看着素素,不提防素素猛然抬头,直直的望到她的眼底。冷冷的,冰凉凉的,让人感到彻骨的寒冷。秀林赶紧低下头,看德文已经站了起来,慌忙挽住他,仿佛这样就可以躲过什么似的。

胤祯看他们下去,撇了撇嘴,说道:“这种女人欠收拾。一点也没规矩。”

素素看他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无可奈何:“她的青梅竹马移情别恋于我,又被我杀了,你以为她会谢谢我?!自然是变着法子的折腾人。”

“哼,无知妇人。扑腾不出什么大浪来!”胤祯大大咧咧的说。

“真的吗?”素素自失的一笑,又摆摆手,“算了,不提了。你来不是专门为你的妻妾道歉的吧?”

让秀林和德文这么一闹,两人刚开始的疏离似乎有些松动。比起秀林的挑衅,慈姑算是非常的“友善”。况且胤祯又专门道歉,若是再计较,一来显得自己太小气,二来若是因此胤祯迁怒凤凝,也不是自己本意。有心缓和一下,抬手为胤祯倒了杯酒。

胤祯似乎也感觉到素素的善意,没有再抬杠,斟酌一下道:“听说,嗯,高福找你了?”

素素道:“是啊!见过。”

“那,你们,你……”胤祯探询的看着素素。见素素岿然不动,毫无反应,只好把话说的更明白一些:“你不是说,不想掺和到我们兄弟的事情中吗?”想起小十七老婆的事情,胤祯突然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素素。

素素点头道:“没错,我是不想掺和你们兄弟的事情。”

“哦,这么说,你没有管四哥的事了?”

素素抬眼看了看他,说道:“不,我管了。我答应帮助他三次。”

胤祯如同五雷轰顶,言而无信已经不足以形容他对素素的观感。这个女人,这个女人,他真是信错了人了!胤祯嘴唇哆嗦了半天,终于问了一句:“为什么?”

素素看着他,细细的研究他的表情,似乎看到什么很好玩儿的东西,道:“为什么?他拿解药和我换,我觉得还算值。”

嗯?胤祯似乎有点缓过来,想了一下,神经立刻又绷的紧紧的:“什么解药?”

“毒药的解药。”素素不再看他,淡淡的回了一句。

胤祯是何等人,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想不到四哥竟然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想到这里,胤祯问道:“现在呢?你没事吧?”

素素摇摇头,“没事。我答应他们帮三次,条件是先给我解药。现在,我的毒已经解了。留在这里是帮忙。”

胤祯听说没事,又知她还是守诺的,没走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想了一下,嘿然一笑,“不知道是什么事情,非你不可?”

素素回道:“这个不可说!”

胤祯道:“哦?那下毒就可以说?”

素素道:“那个,他们可没说要保密。”

胤祯哭笑不得的看着素素有些无赖的表情,知道高福一定是惹到她了,不然她不会拿这种大事揪小辫子。另一方面,胤祯也有些欣慰。素素毕竟还是拿他当自己人的。松了口气。至于四哥那里,就看各自的神通了,关键在皇阿玛。胤祯自信的想着。

德文拿着药丸吃惊的看着素素,素素道:“这是解药,一个朋友帮着配的。我试过了,没问题。”

德文以为素素约自己出来只是喝酒,或者为了秀林的事情,没想到竟然被她看出自己中了毒。心中感慨,依言喝下。默运内息。

良久,素素问道:“你这人自诩风流,这种喝毒药的事,万万做不出来。能告诉我,是谁那么大的胆子,让赫赫有名的玉音秀士着了道?”

德文道:“我也不瞒你。新婚之夜,是秀林做的。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兄长捐了个官,混的不错,还给全家抬了籍,四爷是他们的主子。”

素素道:“想不到你自在一世,到头来做了人家的奴才。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德文斟酌了一下,才道:“既然不必受制于人,终究还是要回归江湖的。只是――”看了一眼素素,决定还是告诉她:“他们以为我是自己人,刚来京城的时候,我发现铁家明着是八阿哥,九阿哥的人,暗地里却已经投靠了四阿哥。那件事似乎没那么容易摆平。”

素素笑道:“这雍亲王还真是厉害,什么人都能拉拢。不知道他怎么向你许诺为我销案的同时,又答应为铁家报仇。”

“我开始也奇怪,后来才明白。他只是答应他们不干涉他们的行动罢了。我怕对你不利,所以一直滞留在京城,伺机行动。”

素素点点头道:“谢谢你。我是误会你了。我以为你真的犯了书生脾气,要当起什么天下己任之类的东西。”

德文也笑了:“早就习惯无法无天的日子,哪里还回的了朝堂。我这举人算是白中了。”

素素认真的说:“我以为你是秀才。”

德文解释说:“这可不一样……”指手画脚,解释了半天两者的区别。

两人漫无边际的谈笑聊天,素素看德文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几次问询,德文却总是说没有。素素索性不再理他,只是由着他,看他什么时候讲。

眼看天快黑了,德文沉吟了一下,轻声问道:“素素,什么时候可以一起赏琴?”身子微微向前倾,小心的探问,许多话呼之欲出。

素素面上一红,不自觉的摸摸自己的头,冷静了一下,看看外面,说道:“德文玩笑了,心情好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呀!到时候,请上大庄主他们和嫂子,一同赏玩,不是乐事?!”斟酌再三,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提醒了。素素不明白,为什么德文看上去对自己的忌讳一无所知?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德文苦笑了一下,肩膀微微倾颓,低下头把玩着手里的酒杯,“我和秀林――,其实……啊!你说的也对,也对。”一饮而尽,拱手告辞。

走到楼梯口,顿住脚步,突然扭过头,看着素素道:“终有一天……”话没说完,笑了笑走了。

素素觉得事情有些诡异。德文看来并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忌讳,那么他既然这么大胆的问自己,难道说他和秀林的婚姻有什么问题?这个人的任性几乎可以和自己媲美,难道这里面有什么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想到这里,素素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铁家。窗外夕阳斜下,人已经没了欣赏的心情。结了帐,匆匆忙忙的赶往郊外的破土地庙,应该找人查查铁家了。

素素觉得自己真的太忙了。刚查到铁家在京城的联络地点,还没来得及去,葛天涯又找上自己。年纪一大把了,还看不破男女的事情。惦记别人的老婆,又关心自己的名誉,难道自己真的适合解决这种尴尬的事吗?或者就因为自己介于正邪之间,所以葛天涯才放心的告诉自己。这样看,似乎自己也不是无可取之处。

不过,素素觉得这家伙根本就是不可理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假设中,谁说都不管用了。好像现在凤凝已经上杆子追着,要和他私奔似的!问题是,事实上人家即不认识他,也没打算和他私奔。就算他直言不讳告诉十四的老婆,那女人也不会跟他走的。他的“侠名”绝对安全无恙。

葛天涯根本听不进去素素说什么,喋喋不休的进行自我谴责,仿佛人家老婆刚刚从他被窝里爬出来似的。中间还夹杂几句,什么满狗占尽天下美女,表达一下愤愤不平意。再后来,素素根本没有机会说话。无可奈何,索性不和他讲了,直接灌醉扔进了江南会馆。知会老鸨找个不太贵的姑娘,好好伺候。

为了防止老鸨借机吞了“大侠”的钱财,素素留了个心眼儿,除了衣服,武器和渡资,余下值钱的,包括他的暗器都裹好,抱走了。

抱着葛天涯的“钱财”,素素揉着额角,慢吞吞的走在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