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疑惑,素素向达尔其打了个手势,达尔其会意。和塔布转身回到住所,按照事先吩咐好布置好卧室。塔布则压低声音,作出主子已经就寝的模样吩咐众人各自安歇,自己则留在外间看守。

话说素素,在达尔其和塔布走后,拉着允禵绕到几棵大树之中,又把她的宝贝白绫掏了出来。不同的是,绫子一端变成了那个五爪钩子,那条细细的链子就藏在白绫子下面。抽手一甩,啪达一声就搭在墙头。允禵抬头望去,虽然是白色的,暗夜中却不反光,显然不是一般质地。正暗自纳闷。突然,不远处传来巡守的士兵的呼喝:“什么人?!”。

允禵不提防,吓出了一声冷汗。素素却是不急,捏着嗓子装出了几声猫叫,瞄瞄的,和真的一样。允禵吃惊的看了一眼素素,看来她不止武艺高强,这些鸡鸣狗盗的本领似乎也会的不少。

士兵骂骂咧咧的离开,素素一手抓住带子,几个起落,爬到顶端。允禵也抓好带子,素素在上面接应着,两个人依样画葫芦翻过墙去。

到了远些的地方,素素熟门熟路的找到两匹马,看来是早有准备。允禵疑惑的看着她,心里充满问号,却知道此时不宜多说。只听素素边走边说:“我们不能停留很久,一会儿,舒舒觉罗氏会带着弘春他们在角门那里等你。四更的时候我们就要走了。”说话间,来到西直门的府邸。雍正拘着允禵,却没有虢夺他的爵禄,怎么说也是个固山贝子。在舒舒觉罗氏的操持下,家里依然富庶雍容。站在府门外,看着张牙舞爪的狮子和黑夜里府邸高大的轮廓,允禵突然心生胆怯,有些不想进去。

素素扑哧笑了一声:“一会儿你就舍不得出来了!”带着他绕到角门:“委屈你走小门了!”自己去敲门。门悄悄的拉开一道缝,素素轻巧的闪到一边,把允禵推了过去。里面发出低低的一声“呀”,允禵只觉得身后有人一推,门已经开了,身不由己的进去。回头望时,渺然无人……

素素略一沉思,想起十七王府。绕了过去,才想起蓉蓉不在。循着人声,转到了前门。买了些小吃,又去了趟银号,寻了个地方,听了会儿闲言碎语。看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这才匆匆返回。

按照约定,在角门上轻叩几声,门里没有动静。等了一会儿,素素看看天色,微微皱眉。正要再扣,里面传来一阵争执,夹着女人的哭泣,过了一会儿,允禵的脚步声响起。素素连忙牵着自己的马远远的走开。看见允禵翻身上马,一团黑影向自己这个方向过来,才松了口气。待他绕过街口,悄悄跟了上去。允禵回头看了她一眼,加紧催动马匹,赶回景山。

回到自己的小院时,素素才发现允禵双眉紧缩,似乎有什么烦心事。想想他们家那些事,不愿多理,两人匆匆休息,一夜无话。

捡了没人的功夫,素素这才和允禵说了经过。

府里也听说允禵在察哈尔的经历,甚是担心。又苦于无法见面,曾经找了门路和弘明联系。当时弘明也没有办法,只能帮着通下消息。

刚说到这里,允禵突然打断她道:“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是说在这之前,她们第一次联系。”

素素迟疑片刻,方才说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允禵看她半晌,叹口气,揽过来,让她坐到自己的腿上,说道:“为难你了!对了,你继续讲吧!”

素素点点头,心思略微有些恍惚。他们回来以后,本来素素也不知道,只不过有一次无意中看见了,回来问弘明,弘明才说的。眼看八月十五了,本来是团圆的日子,又经过这么一档子事情,于情于理都要回去看看。只不过,方式不太光明。可也是无可奈何!

允禵道:“那外面是谁安排的?”

素素笑道:“我在江湖那么久,也知道些他们的门道。安排这些事情收些钱,很容易的。放心,他们不问原因。”

允禵点点头。忽又问道:“你怎么和他们联系的?”

素素笑着不语,想了想,才有点得意的附耳说道:“有些人可以有不止一种身份,而我刚巧知道。”允禵立刻想起先帝在时,提到的教众。素素以前在江湖闯荡,也曾经和自己聊起过一些门派教众的事情。难道说在侍卫里面?狐疑的看着素素,素素狡黠的一笑,才说:“这也是弘明做不了,而我可以做到的原因!”

允禵心中一松,不由得嘲弄的一笑。雍正自以为把他圈起来,就可以万事大吉了。就算没有素素,身边这些人,有几个只有一张皮的?不过,多少也明白雍正追杀素素的用心,这丫头的办事能力的确是一流的。若她是个男人,或者真的有乔引娣那样的心思,这天下还不知道怎样。想到这里,按住素素翻书的手,问道:“若是当初遇见你的第一个人是雍正,你会不会爱上他?”

素素一愣,奇怪的问题!还是认真的考虑了一下,方才摇了摇头:“他身边的女人都那么厉害,他眼里又没有女人,我才不会傻到和他掺杂不清呢!”

允禵这才明白,她之所以留下并不是真的可以接受他的家,而是他的眼里有她。允禵点点她的鼻子,说道:“懒丫头,你还怕斗不过她们?”

素素眼神一暗,说道:“就算斗过又怎样?”看了眼允禵,才说:“可能你不喜欢,可是我觉得把女人当作斗鸡来看的男人不值得。我不喜欢为了男人去难为,或被难为。”

允禵有些尴尬,这种想法若是在出自一个自尊自爱的男子口中,是合情合理的。偏偏出自女子之口,直接否定了千百年来女子的习惯。允禵细细思量了,不由有些惊愕:“这也是你师娘教你的?”

素素点点头,没有否认。谁教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已经深入骨髓,无法改变。就好像这一回,她可以帮助他去见家人,却不能容忍他住在“那边”,或者向那边的妻妾尽丈夫之责。实际上,在去之前,她也曾问过自己,一旦发生了,自己该怎么办?没有答案。

允禵想了想,说道:“鸿英病了。”鸿英是舒舒觉罗氏的闺名。素素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些。允禵道:“那天她抱病在后院等我,实际上也有安排后事的意思。”素素不可置信的捂住嘴。“皇上曾经安抚过她们,老十三也多次说过,不管我出不出来,这个爵位始终是留下的。她希望让弘春承继爵位。”素素歪了歪头,更加迷惑。允禵不得不把话挑明了,把手放在素素的小腹上:“看样子我活的时间不会太短,你又可以生了,我想……”

噗哧,素素终于明白过来,心中一松,笑出声,摇着头说道:“唉呀,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是我小心眼儿了。那天,我还担心你们夫妻见面说起体己话,浓情密意的不愿意走。所谓‘绮窗深静人归晚,金鸭水沉温’。立尽黄昏才等到的人,却是为了这个东西!早知如此,我还担心什么!”允禵被她笑得面上微红,稍稍有些恼意。自己何尝不想和家人叙叙离情,叮嘱叮嘱。可是上来没两句就说起这些事,纵然鸿英身体欠安,也不差这一会儿半会儿。想来是她做主的日子太久了,以至于忘了上面还有个丈夫,当时心里也是一肚子火!被素素一笑,更觉难堪,脸色也不好看。

素素赶紧打住,搂着他的脖子,笑意还是忍不住:“若是她在乎这个,就给她好了。我还担心她,她要你,要你――,你是她丈夫,那个,嗯哼……”下面说不出来。允禵却恍然大悟。当初他还担心丫头帮自己是不是又想着什么拉开距离,现在看来,她是铁了心的跟着自己。只是担心自己“红杏出墙”,真是多此一举!不管怎样,至少,她是在乎的!

想到这里,心里略为好受一些。对鸿英那边,心里还是有些亏欠。见素素这样说,似乎不是很关心这件事,便道:“当时我没同意,她有些不高兴。出来的有些晚,你不要多心!”素素赶紧摆手,否认道:“没有,没有,没有!怎么会呢!”

允禵看她两颊飞红,腼腆的样子以前竟是没有见过,忍不住吻了上去。在她耳边厮磨着,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有些甜,有些涩,还有些微的苦味……

今年的京城雪量不多,记得雍正元年的时候,京城大旱,老九老五还有其他几个阿哥囤积居奇,狠狠的发了一笔财,也因此得罪了雍正。后来老五被削爵,也与此有关。其实,五哥也不缺钱花,大概就是成心捣乱吧!允禵看着朗朗的天空,从寿皇殿的偏殿出来。心里想着外面的事情,上次自己虽然在景陵,鸿英未经自己同意跟着掺和,虽然侥幸退出来的早,但是雍正未必不知道。这一次,若是发生相同的事情……眉头微蹙,弘春不是不好,只是被鸿英娇惯的有些过分,自己又常年不在家,管教的也少。如果真的让他选择,他宁愿是弘明。到不是因为弘明的娘是嫡福晋,而是比较而言,弘明更稳重一些,可以把这个家平平稳稳的带下去。那样,自己就算真的和素素走了,也比较放心。

一路想着,一路向小院走去。当务之急是不了解外面的情况,至少应该警告她们一下。还有那个后进门的伊尔根觉罗氏,性子很是张扬。和凤凝差了十万八千里,若是鸿英去了,她来主持家,不知道能惹出什么祸!可是一时半会又想不出主意来。越想越头疼,忍不住叹口气。进了院门。

东厢房是小书房,斜眼瞥见素素在里面忙活,撩起衣襟,抬腿进去。见是他,素素赶紧放下手中的笔,说道:“怎么了?大老远的就听见你叹气?”

允禵解下貂裘短披风,说道:“耳朵怎么这么灵?还听见什么了?”

素素佯怒道:“不能听么?那就别说呀。”允禵笑了笑没有争辩,自顾自的走到画案前,原来素素正在作画,画的就是窗前的那株桂花树,骨节嶙峋,三两片枯叶,无风自摇,很有些意境。只是有些凄清。“怎么画这个东西?一点儿也不喜兴。”允禵不以为然的评价。

素素道:“还没画完呢!”说着站回画案,继续涂抹。允禵在旁边帮着配色磨墨,一晃眼,半个下午过去了。

弘明进来的时候,刚刚画完,两个人正在评价。看见弘明进来,允禵说道:“弘明,你来看看,这是谁?”

弘明原本见二人举止亲密,有些尴尬,正想退出去。此时见问,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来。仔细一看,大吃一惊。水彩渲染的桂花树也就罢了,偏偏树下的母子二人用的是极工整的工笔画技法画出来的,点染渲影之处恍若真人,分明是锦宁母子。

素素笑道:“本来是想把你画上去的。爷站的不耐烦了,只好作罢!”

允禵辩解说:“弘明别听她瞎说,她根本不会画,在这里找借口。来看看,像不像你媳妇?”

象,象,真是太象了!弘明仔细看了看,说道:“这笔法似乎象西洋画法,但是好像又和郎侍官的不太一样。比他的更像真人!”

素素道:“好眼力,的确是西洋的技法,只不过更强调远近明暗和线条的表现力,是师娘教我的。这里没人会!”

允禵撇撇嘴:“什么明暗!看这里,”指着画上的小娃娃,说道:“永忠明明是白白的脸蛋儿,多可爱的一个小孩儿。偏让她描上红粉,像个女子似的。还有锦宁的鬓角,让她弄得灰涂涂的,一点也不好看!”弘明看看,粉扑扑的也挺可爱,锦宁那里是留了些鬓发的。没觉得有多大毛病。不过看阿玛发话了,低头诺了一声,不敢多说。

允禵仿佛找到了同盟军,又把素素贬低了一通,心里这才舒坦。说道:“一会儿让人裱了,拿到你那里去,让锦宁也看看,就赏给你们了。”弘明赶紧谢过。

塔布上来捧了下去,素素伺候允禵洗了手。允禵这才问道:“怎么,你来有事?”

弘明看看素素,又看看允禵。素素心里有数,先向允禵道了福,又向弘明尽礼,先行离开。

待到离开,弘明噗通跪下说道:“孩儿知错了,请阿玛责罚!”

允禵目送素素走远,这才扭过头来看跪着的弘明,方才的笑意好像从来不曾存在过。脸蓦的一沉,冷冷的看着他,说道:“你眼里还有我这个阿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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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日更新ing……

第四十三章

弘明吓得直磕头,允禵却是理也不理,慢条斯理的喝着自己的茶。

弘明赶紧把当初锦宁担心自己的家人被自己连累,舒舒觉罗氏向她保证万无一失,还要她监视这里的情况一一说明。八月十五的安排也是她一手安排,本来弘明做不到这一点,她就把主意打到夫人身上。那天是故意让夫人听见的。如此等等,前后因果,交代的一清二楚。

允禵早就料到,并没有多大的惊奇。只是淡淡的问道:“你知道,她这么急切的见我是为了什么吗?”

弘明茫然的摇摇头。允禵冷哼一声,“蠢货,被人家卖了还点钱!你额娘临死前要你承袭我的爵位,当初你来陪我的时候,舒舒觉罗氏也是以此为条件换的你来这里的,是不是?”

弘明讪讪的点点头,当初是应当大儿子来的,那样就是弘春了。舒舒觉罗氏找到完颜氏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诉,口口声声自己就这一个儿子,又生性顽劣,不指望他能讨王爷的欢心,只希望留在自己的膝下云云……完颜氏也有让自己的儿子承袭爵位的想法,没料到允禵会被囚禁这么久,当时欣然答应。弘明临走前,还谆谆叮嘱。

允禵道:“现在,她病了,快不行了。”弘明愕然的抬头,看允禵的脸色,骤然变色,仿佛想到什么似的,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阿玛!允禵点点头说道:“没错!她要我看在多年操持府里和夫妻情份上,让弘春来承袭爵位。”

那舒舒觉罗氏并不是有什么先见之明,只不过当时是真的舍不得自己的儿子受苦。况且,上面有完颜氏压着,想法的确很简单。这么多年过去了,完颜氏死了,她成了当家人,甚至有些人只知有她,不知有王爷,胃口也被喂大了。弘明心里乱糟糟的,如果额娘在就好了。没来由的连带着素素也讨厌上,凡是阿玛喜欢的他都讨厌,因为是这些女人夺了他额娘在阿玛心中的地位,连带着阿玛也不喜欢他,多年的努力付诸流水,失望,委屈,一时毕集心头。放在心里,不敢说出来。神色却是极为怨怼。

允禵叹口气,拍拍他的肩膀,不想再多说了。不管当初是什么动机,对这个从景陵开始就一直陪着自己的儿子还是很有感情的。可是看看他的表情,竟然和自己疏远了许多。大致也能猜到他在想什么。毕竟,自己也是从这个时候走过来的,经历的只比他多,不比他少。允禵似乎有点明白皇阿玛当年的心情,带着万千感慨离开这里。留下些空间,让他好好的想想,自己也有很多事情需要回忆。

雍正七年二月,年节的气氛还没有下去。怡亲王允祥匆匆来访。他来的突然,且没有任何通传,直接来到了内院。允禵正在院里练剑,素素在旁边以萧声相和。允禵眼角瞥见有些陌生的人影,刷的停住剑势,警惕的看向来人。

待认清人了,才笑呵呵的说:“哟,真是贵人呵!怡亲王怎么这么有空,到我这小庙里转转?还是不放心我,过来检查一下?”词锋一如既往的锐利,面部表情却柔和了许多。转头对素素说:“素素,用那个什么梅花雪泡些茶来,让咱们雅致的大王爷尝尝,给我拿些奶子来,我有点饿了。”

两人谦让一番,进了书房。素素依言端上来一些东西,转身要下去。允禵一把拉住她,问道:“怎么,还不舒服吗?”素素摇摇头,道:“好多了,就是有些困。我先眯会儿!”

允禵道:“那你先去休息,下午的时候我叫他们传太医来。”

允祥关切的问:“弟妹怎么了?”他问得自然,允禵却是一愣,随即露出一个非常受用的表情,自然而然的说:“没什么,就是总没精神。我怕她有什么别的问题,下午叫林太医过来看看。对了,你身体怎么样?”

允祥叹口气,苦笑道:“我这身子骨儿,多活一天算一天。唉……”

允禵安慰他道:“没那么严重。多找些好药,应该可以治好。”说到这里,突然住嘴。不会又让素素去弄什么东西吧?

允祥摇摇头:“没用的。十七弟妹刚回来,给我看了看。她也没把握,只能帮我减轻些痛楚,能多做一些事就多做一些吧!”

允禵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低头把玩着素素心血来潮,设计的杯子。造办处做的还挺精致,尤其是杯侧的那条小蛇,形态憨然可掬,拙中有巧,煞是喜人。在这里评了半天杯子,允祥才咳嗽两声开口说道:“西北,又闹事了。”

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允禵心里连连冷笑。面上却收起所有的惫懒,认真的倾听着。允祥是来问计的。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更何况,老十四又是实打实在西北领过兵的!

素素一觉醒来,允祥已经走了。吃了些克食,允禵把允祥的来意说了一遍。素素道:“这里面的利益权衡我不太懂。但是如果你要去,我一定会帮你的。如果你不愿意去,我们在这里过的也挺好。”

允禵道:“现在所有人都以为你武功尽废,我不能让雍正知道。”

素素道:“这个不难吧?毕竟,你好色的名头不是挺响的吗?”抿嘴乐了。允禵作势搔痒要呵她,嘴里还念叨:好啊!胆儿肥了你,敢取笑爷!闹着闹着,那帐子不知怎么就掉了下来,里面也哼哼唧唧的压下声音。

塔布不在屋里,带着林太医匆匆赶来,在门口先亮了亮嗓:十四爷,林太医来了!话音刚落,两个人同时听到里面的动静。老爷子尴尬的咳嗽一声,掩饰了一下。悉悉簌簌的声音夹着低低的抱怨声,塔布看着自家爷一脸不悦的出来,赶紧躬下身子。

允禵扯了一个笑容,把林太医让了进去。

素素早就等在里面。帐幔低垂,只露出半只胳膊。用玉石枕垫好了,林太医捻着山羊胡,细细的把脉。半晌儿方才起身对允禵做了个长揖,道:“恭喜十四爷,贺喜十四爷,夫人有喜了!”

平地一声雷,炸的人仰马翻。消息甚至传到了宫里。

雍正放下手里的折子,看着允祥愣了半晌。一种属于男人的挫败感深深的涌上他的心头看看眼前的老十三,已经缠绵病榻多久了?若不是西北紧急,也不会把他拖出来的。可是,老十四还在那里生龙活虎的生孩子!他们才差两岁啊!

太医详细禀明了素素的脉案。最后强调了一下,脉息不稳。这就意味着这个孩子随时都有保不住的可能。

正商量着,外面递上来一个折子,是固山贝子恂贝勒允禵的。雍正挑了下眉头,允祥赶紧呈给他。心里却在担心这个倔强的弟弟会不会被好事冲昏了头,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雍正看了看,往桌子上一丢,“哼”了一声,对允祥说:“老十四为他的心肝儿讨封来了!”

允祥听口气不对,站在那里不敢说话。当初,允禵不顾危险,跳进蛇窟救人,消息传回宫里,雍正只说了一句“儿女情长,没出息!”

允祥揣摩圣意,知道雍正是迁怒素素。现下正是用人的时候,自己身染重病。保举的老十七办事总是以自己家的老婆为先,天大的事情,和他老婆冲突了,能躲就躲,能闪就闪,实在不行就装病。气得雍正直跳脚,也没用。和当年争位的阿哥们相比,这些小阿哥倒是老实的不象话,一听出来做事就象软脚虾。当初若不是为了老八,十七弟也不会挑那个头儿。

要说办事儿,还真是当年圣祖爷亲自带出来的这些儿子,可惜死的死,囚的囚,没剩下几个人。雍正有心把老十四放出来,偏偏哥儿俩一个赛一个的倔:瞧你不顺眼,就是不顺眼,别拿国家大事来盖我。更何况,老十四也有理由,当初你从我这里抢走的皇位。我认输,不干了不成吗!

就允祥私底下的看法,他也认为允禵不出来做事是正确的选择――雍正和康熙绝对不一样。就性格而言,他的疑心太重,而且很多事情放不下,斤斤计较的时候,两人一定会发生严重的冲突。到时候,倒霉的一定是允禵!所以,他每次去劝的时候,也就是意思意思。这次西北的事情,也是商讨为主,劝出为辅。允祥心里也怀疑,允禵是不是早就明白这些,那些表面的荒唐功夫不过是拿着雍正耍着玩儿的?

允祥想归想,嘴上什么也没说。雍正道:“皇家的媳妇,那是什么身份。那个吴素素还是白素素,是什么身份!她想做嫡福晋?简直是做梦!”

允祥张了张口,又咽了回去。这恐怕是你那嫡亲弟弟的一厢情愿,那位吴先生躲还来不及呢!说也没用,干脆闭嘴。

雍正气哼哼的说:“老十四太不象话了,自己的侧福晋病的奄奄一息了,也不知道问问。反倒是和来路不明的女子纠缠不清。就算她真的有了身子,也不能让她乱了皇家的血脉!当年,她和老十七家的借机要挟朕,免了她们扰乱宫廷,惊驾慢圣之罪。现在又想乱了皇家的规矩,没那么容易。这宫里选宫女都要世家官员的女子才可以(见六月份雍正的上谕)。她一个商贾之女,还有悖礼疯癫之举,万万不能应允。否则,何以表率天下,为臣子信服!不可以!”雍正说得激动,“啪”的一声,拍到桌子上。茶盏被震得咣啷啷乱响。苏培盛被吓了一跳,偷眼看怡亲王,却是岿然不动,浑然不觉的模样。

“拟旨!老十四不知悔过,不能尽心服侍圣祖,着内务府圈禁寿皇殿后院,不得踏出一步!其他一律不准!慢着,允禵侧福晋舒舒觉罗氏贤良淑惠,治府有道,其子弘春性情温良恭敬,着封为多罗泰郡王!嗯,就这样,去吧!”

允祥叹口气,这算什么事儿呀!就为人家宝刀不老,生这么大气?当年舒舒觉罗氏参与老五老九囤积居奇的事情就抹了?还贤良淑惠?!这不是明摆着给素素难看呢吗!就算吴先生不在乎,老十四能不在乎吗?!

这下梁子结大了!

圣旨发了下来,允禵正和素素在院子里散步。听说有旨意,还以为雍正同意了。毕竟是自己家的事情,何况素素还帮他救了允祥呢!喜滋滋的过来。宣完旨,一张脸黑的看不见眼睛,冷笑着问道:“爷现在是不是应该立刻回去啊!”

宣旨太监陪笑说:“不敢,十四爷,您请!”做出向里送的手势。

“啪”的一耳刮子扇了过来,允禵道:“回去告诉雍正,这恩情我老十四记住了!”

允禵气冲冲的踏进房门的时候,素素已经从福婶那里知道了。盛怒之下,不触逆磷。佯装不知道,怡然自得的临帖。允禵进了屋也不说话,随手抓起茶壶,喝了两口,啪的扔到地上,接连又砸了几件物事。淅沥咣啷,一通乱砸,唯独素素书桌上的东西没有碰。素素站在旁边看着,见他没什么东西可以砸了,顺手把桌上的砚台递给他,允禵看也不看,接过来就砸。直到手里拿了个铜灯台,太沉了,压住了手,允禵这才发现,除了纸,能砸的都砸了。

“你怎么递给爷这个东西!”允禵抱怨的放回去,稍微有点累了。甩甩手,坐到一边,福婶见怪不怪的呈上毛巾,看他擦净了,这才退下去。

素素左右瞅瞅,两手捧起灯台,高高举起,就要砸下去。允禵慌忙抢上前去,拦阻道:“诶,这是怎么了?不怕闪着腰!”素素一瞪眼,“都你砸了,我还没有东西砸呢!”

允禵眯着眼打量打量素素,末了,一拍巴掌,笑道:“好,咱就砸他个稀巴烂!来呀,把厨房里的瓷器都拿来,爷今天要砸个痛快。”

砸完了,自然有内务府送过来,不是自己的不心疼。俩败家子儿玩儿的不亦乐乎。还是允禵最后顾忌素素的身子,这才住了手。可是屋子里已经是遍地狼藉。反正也不让出去了,让下人打扫了,早早的休息。

允禵听到身边呼吸清晰而均匀,知道素素还没有睡。低低的说道:“委屈你了!终有一天,我会让你做我的嫡福晋,和我葬在一起的。”

素素翻了个身儿,啐道:“才多大,就死呀活的。”

允禵道:“今年我寿那阵,你吹得那曲子,真不错。那阵子睡得太香了。我怎么吹不了你那么好?”

素素道:“不知道,大概心境不一样吧!”

沉默了一会儿,素素接着说:“弘明,弘明没事吧?”

允禵道:“没事才怪!唉,我算是明白皇阿玛当年的心情了。自己的儿子争得跟乌眼鸡似的,恨不得对方去死,看在他老人家眼里,那是什么感觉啊!”

素素推了他一下,说道:“现在才后悔,晚了!”话锋一转,说道:“那你现在还和你四哥对这干?这不是让他老人家地下有灵,心里不安吗?”

允禵咂吧了一下嘴:“老四那么待你,你还替他说话!”表达一下自己的不屑,随即说道:“我们是习惯了,只有这样,大家才觉得正常。你让我跟老十三一样,摇着尾巴跟前跟后的转悠,他肯定全身不自在。打小儿我就不理他!其实,你说老十三也够苦的。前一阵的和土吞陵的事情你不是也听见了吗?他那个人,别人不说,我是知道,从小皇阿玛也是宠着当心尖子的。虽然这几年没了脾气,那骨子里的傲气是谁也抹不掉的。可是你看,竟然做出这种谄媚之事。就算那位是皇帝,这也不象是兄弟做的事儿!我敢说,如果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就是老十三也忌讳老四的喜怒无常。”后来的消息果然证实后一个想法。那块墓地有些小问题反映到雍正那里,折子密送,雍正压下没发,也没有说法。允祥从别处知道了,赶紧请罪。一直态度良好,雍正不仅没追究,反而为他开脱。从此以后,允祥愈发的谦恭。

允禵除了摇头叹气,什么也说不出来。

素素也有同感。记得当初,就算是在圈禁中,允祥也是举止有度,不失风范。开始听说他做出这样的事情,真是不敢相信!如果允禵猜得是真的,那允祥心里对雍正的防范不可谓不深啊!

聊了一会儿这些有的没的事情,素素问道:“你西北的事情怎么办?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啊!”

允禵道:“哦?你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素素道:“说不出来!就是觉得好像很匆忙。听意思,西北那边已经很急了,要是调动军队,怎么也要提前准备。如果他想让你出去,为什么到现在还不通知你?”

允禵舒了一口气:“这么讲吧,你会把你的剑交给你的敌人吗?不会吧!你觉得老四就那么信任我,肯把几十万大军交给我?就是名头也不行啊!再说了,他怎么能容忍皇阿玛别的儿子比他优秀呢!”

素素有些不解:“就是说,即要请你,又不能让你去?那怎么办?”

允禵道:“如果我没料错,老十三这阵子会常来。至于老四那里,――,他想做好人,我就让他做到底!哼!你看吧,我还得骂他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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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雍正七年三月,上命傅尔丹、岳钟琪率军从北、西两路征讨噶尔丹。

允禵坐在冒了绿芽的桂树下面,静静的抚琴。素素缓缓唱道“琴能静念少纷纭,更有仙声娱听闻。盥手焚香弹夜月,桐香兰味两氤氲。”这是允禵自己写的诗,素素为他谱了曲子。听起来,颇有几分出尘的感觉。

一曲唱罢,素素长袖款摆,比着流云水袖的意思舞了一下。纤细的腰肢,如鹅黄绿柳二月风中飘;脚踏云步,颤巍巍真似个嫦娥广寒宫中作客来。允禵边弹边笑,终于忍不住弹错了一个音。干脆舍了琴案,仰天大笑,上前抱住素素说道:“你这个假闺秀做的,让我到哪里找真闺秀!”两个人正在调笑,弘明匆匆忙忙赶来,看到眼前的情形慌忙后退。

允禵摆摆手,让他过来。素素去倒茶,回来的时候,弘明已经走了。允禵正在那里发呆。看见素素,才似乎惊醒过来,说道:“老四又打西北去了。”从康熙末年的大将军王到雍正初年的年庚尧,似乎都没什么好下场,不知道现在的岳钟岐又如何?

想起允禵在西北的威风八面,素素若有所思的看看他。允禵已经坐在琴案旁边,指指旁边的紫玉萧,琴萧合奏,轻柔的音符飘飘摇摇的流荡在春芽绿草间,遮住了苍山白雪,百丈蓝关……

更深漏静,睡梦中,素素忽觉身边无人,披衣坐起。烛光点点,书案前,允禵的身影被拉的很长很长……

风在林中雪在山,乘撬荡荡更闲闲。凭空驰下三千尺,一似天仙降世寰。――《延芬室集》

素素的身子越来越重,但是先天体质不好使她显得特别的瘦。西北动地的鼙鼓声中,允禵一次次的催动太医照看自己的“心肝儿”,越发的被雍正轻视。

允祥随着战事的紧张,拜访越频繁。允禵却依然故我,借口被圈禁中,死活不肯出小院。虽然平日四处乱溜达,这时候却是规矩的很。允祥只好每次都找不同的理由,进院攀谈,免得被言官弹劾,说他私交“罪臣”!

来的多了,也熟络。男人们有时候会象小孩子一样向女人抱怨,多半都有炫耀的心思。每当这时候,素素会觉得他们真的很像兄弟,四十几岁的人了,玩儿这种拙劣的小孩儿把戏,还乐此不疲。一个仗着是“权弟”,一个仗着是“嫡亲弟弟”,也不知道是为难那些官员,还是官员上面的皇帝。大概憋久了,总要寻些途径发泄一下吧?

留着他们在里面聊天,素素沿着允禵建议修的廊道到锦宁那里串门。两个院子连在一起,也算没出自己的“圈禁地”啊!

锦宁正在午休。素素耳尖,听见飒飒的剑风。循着声音来到后院,弘明正在练剑。

下意识的捡起一颗石子,掂了掂,夹在两指之间。弘明的剑法似乎有些练疯了,很容易伤到他自己。剑势中宣泄的是一腔的怨气和无奈,还有愤怒。自从那次十五之后,弘明已经不怎么和自己说话了,每每看自己时,眼中流露的怨恨常常令人不寒而栗。各种原因,素素也能猜到,只是不知或者不屑去解释。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巧言令色,非她所好。

一招长虹贯日,竟然接了一式苏秦背剑。素素看得明白,弘明已经控制不住这把剑了。剑尖自上而下的掉转过来,直直的插向弘明肩头。弘明吓得侧身偏过,却把前胸亮了出来,剑尖继续凶猛的下坠,眼看就要穿胸而过――

噹――,什么东西飞了过来,竟然震飞了长剑!弘明收不住身子,连连后退,扑通坐在地上。愣愣的看着不远处落在地上的长剑,没有出声。半晌,才颓然垂下头,无声的哭泣。

素素压住胸中翻涌的血气,慢慢站起身来,知道这里已经没有危险了。从一旁的石桌上掂了一坛酒,慢慢走到弘明面前,半蹲下身子,默默的放下酒坛。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恨也由你,爱也由你。

弘明慢慢抬起头,看着素素。见她脚步略带蹒跚,慢慢才恢复正常。走到垂花门前,停顿一下,微微调匀了气息,方才踏进去。她,真的什么都不要吗?

允祥的病情越来越重,后来也不怎么来了,想来战事没那么紧张,身体又不好吧!允禵只是抱怨了一句:“卸磨杀驴!”也不再说什么。此时,他最担心的是素素。

因为体质的原因,还有体内残余的毒素,孩子没有保住。

五月,素素小产了。

进进出出丫环嬷嬷安静而有序的忙碌着。这个节骨眼雍正并没有为难他们,反而派来很多丫环婆子帮忙。允禵起先还有疑问,看了一会儿就什么也不说了。

被折腾的筋疲力尽的素素终于有力气说话的时候,已经是五天以后了。

“嘿,几天没见了。”素素醒过来,看见旁边胡子拉茬的允禵,心里虚弱的说:“这个结果不错了,我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了。

眼里含着泪,允禵握着她的手,笑着说:“是啊!活着就好!”想了想,又说:“孩子被葬在黄花山。四哥许了。”黄花山是允禵的园寝,完颜氏也在那里。想不到雍正不待见娘,倒是对孩子不错。

素素没力气说话,只是笑了笑。允禵帮她掖了掖被角,又坐在旁边杂七杂八的念了一会儿,素素已经悠然入睡。悄悄擦擦挂在眼角的液体,允禵一个人呆坐了一会儿,这才亲自放下帐子,蹑手蹑脚的走出去。

素素出事以后,允禵每天上午都会到寿皇殿,康熙的御容前喃喃自语。渐渐的,素素身子也慢慢好起来,可以在小院里走动走动。弘明和锦宁来过几次,永忠还小,怕给孩子过了病气,没有带过来。素素瞧着锦宁似乎憔悴的厉害,好像满腹心事的样子。

这天素素歪在贵妃榻上懒懒的翻着允禵以前写的诗,私睡非睡间,福婶进来说,二阿哥来了。

弘明?什么事?

弘明看福婶出去,这才捡了个位子做好,心不在焉的看着眼前的茶盏。

素素笑道:“这是前儿造办处送来的西洋东西,我泡了些水喝。别的也没什么,就是味儿好闻。听说可以安神定思。你阿玛不爱喝,就是爱闻。不如你也尝尝,若是喜欢,我这里还有,送些过去。”

弘明闻了闻,有点冲,却冲的很温柔。好像一瞬间就霸道的把整个人的味觉全部占领了,然后就那么悠悠然然的飘在你的四周。于是,其他的味道又回到鼻腔中。但是这里已经是她的味觉世界了。薰衣草的香气,是回味的暗味,是储存在黑夜的阳关,温暖的安宁。

也许是香味的缘故,也许是这个房间太过温暖,也是是素素不象他想得那么严厉,总之,当他准备说的时候,已经有了承担的勇气:“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救我,您也不会遭这么大罪!”

素素一愣,愕然道:“二阿哥,您这是从何说起?”

弘明道:“那天,在园子里练剑,是我鲁莽不懂事。如果不是您及时出手相救,恐怕现在躺着的应该是我。”

素素了然的笑道:“哦,是那件事啊!不妨事的。我身子本来就不好,有没有出手救你,这个孩子都不见得能活。你不用放在心上。”顿了顿,又说道:“这事儿,最好还是不要告诉你阿玛,他性子急,认死理儿,又爱迁怒人,别跟他讲这些事儿。”弘明吃惊的看着皱着眉念叨的素素,还以为阿玛在她心目中是个大英雄呢!

素素大概也觉得这话太实在了,不过允禵真的就是这么一个人,只好抱歉的向弘明笑笑,安慰道:“有这样的阿玛不是你的错!”

弘明突然觉得这个屋子有点热,热的想流汗,然后身心就那么一轻,嘴一咧,呵呵的笑了出来。

待他笑得差不多了,素素认真地说:“人间最痛莫过于子欲养而亲不在。钱没了,可以再挣;官没了,还能东山再起;亲人没了,就永远都没了,什么也换不回来。”

弘明点点头,表示受教。话不能说太白,素素有点担心锦宁的身体,仔细的问了问,知道是以前生永忠时落下的毛病。叮嘱了几句,就端茶送客了。

允禵回来第一句话就是:“弘明来过了?什么事?”

素素道:“没什么,锦宁身子不好,他送两件锦宁的绣件过来。你来看看,做件什么好呢?”

允禵狐疑的看了一眼,并不全信。这也不算是空穴来风。当初太子秽乱后宫的时候,他已经懂事。小妈长子之间,很难说结果的。素素总是那么年轻貌美,而自己似乎越来越老了,更别提和年轻倜傥的儿子相比!悄悄摸了个镜子,左照右照,一狠心,把胡子剃了。果然年轻很多,和十几年前有的比了。反正也不出去,无所谓了!

素素散步回来,吃惊的看着面貌一新的允禵,他在和谁生气吗?不让他留胡子的时候,诅咒发誓的非要留,还说什么没有胡子就是没脑袋。现在没人说了,他自己剃了!不要脑袋了?不过,真的很好看。眼珠一转,晚上也不会扎她了!

允禵见素素站在门口,歪着头不说话,一双眼珠子骨碌碌乱转。尴尬的咳嗽一声,素素低头一笑,回身让福婶和塔布都先出去。自己进去和允禵说“悄悄话”……

颗颗汗珠在赤裸的背肌上形成,沿着绽露伸缩的肌理,汇聚在某一处,又伴着粗重呼吸和激烈的起伏或滑落,或飞扬。黑亮的辫子从后颈顺延下来,沿着肩胛骨,搭在侧肋,宝蓝色的流苏剧烈的晃动着。

“十四爷?”素素吃惊的看着突然刹车的允禵,本能的叫了出来。允禵喘着粗气,半晌没说话。一伸手,扯过被子,把素素裹了严实。自己这才翻身坐了起来,伸手抹了一把脸,甩掉手里的汗,看着外面说道:“太医嘱咐你,好好保养。说不定以前的不好都能补回来。若是错过了,这阵子,恐怕就好不了了。”

素素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坐起身来,眼前是一个男人宽阔的肩膀和厚实的后背,古铜色的肌肤有着大地的坚实。修长的食指慢慢划过允禵的脊梁,这里曾经支撑起一个国家和民族的安危,还有她的自尊和人生。手指不断的下滑,到了紧缩的腰身处,素素双手一环,从后面紧紧贴住允禵,被子蓦然滑落。手落处,是允禵怦怦跳动的心脏,有力,沉稳,仿佛已经在她的手里跳动了几百年,几千年……

允禵抬起头,望着华美的帐顶,尖锐的喉结上下急速的滚动两下,方才哑着嗓子说:“素素,别这样……”

允禵敏锐的感觉到女人细腻的肌肤和他的极不相同!每蹭一下,便象燃起了一把大火,折磨着他,几度宁愿就此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