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奴才遵旨!”惠周额伤沁出一层冷汗,只盼着别牵累了宁表姐才好…皇上,应该是相信宁表姐的吧?

“你自己称病歇息几日吧!舒妃临盆之前,朕不想在朝堂上看见你!!”皇帝话里满满都是厌嫌之意。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这个小白脸,才害得鸣儿担负莫须有的污言秽语?!

撵走了惠周,皇帝头疼地揉着太阳穴。这事儿不能闹大。也不能任由旁人闹大…

自打回京,怎么桩桩件件全都冲着鸣儿来?!富察氏贱妇秉性阴毒也便罢了,怎么连皇额娘都这般不让他省心呢?他…何尝亏待了乌拉那拉家?!

“鸣儿…”皇帝喃喃念着,旋即扬声道:“叫弘昼进宫一趟!”

“嗻!!”

储秀宫。

午睡醒来。嘤鸣整个人都是恹恹的,她苦笑着看着镜中自己,又看了看自己已经五个月的肚子。她早就知道的,不想让这个孩子出世的,除了皇后。可还有慈宁宫那位呢!!

如今皇后绝食,已经时日无多。可她的处境,也没好到哪儿去!

“派个人去养心殿问问皇上,晚膳可要过来用。”嘤鸣吩咐道,如今之计,她也只能尽力让皇帝相信她了。

半夏低声禀报道:“皇上这会子与和亲王一起去了慈宁宫请安。”

嘤鸣心下嗖的一沉,皇帝又是大中午的去了太后处??一时间,只觉得头疼得厉害,偏生这个时候,却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平郡王福彭年初便奉旨去盛景主持京旗回屯事宜。也是因他爵高威重,这等大事,需得是压得住局面的人才行。长姐身为嫡福晋,也陪伴一同前去了。否则这个时候,长姐必然会进宫安慰她,帮她出出主意。

半夏又道:“方才太皇太贵妃身边的秦姑姑来了一趟,送了一个字。”

嘤鸣一怔,“一个字?哪个字?”

半夏打开手心,里头放着一张纸条,纸条上只写了一个字。便是“稳”。

“稳?”嘤鸣苦笑了笑,“本宫如今,处在狂风骤雨之下,哪里还有半分稳当?”

“娘娘…”半夏脸上满是忧虑之色。

嘤鸣叹了口气。“太皇太贵妃的意思,本宫自然懂。她是让本宫稳住了,不能慌了阵脚。”——是啊,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急躁。无论如何,她都要见见皇帝。试探一下皇帝的心意,才能加以应对。

抚摸着自己柔软的肚子,这个孩子,还未出生,便遭受诸多坎坷…嘤鸣心下忍不住想,她如今真能护住这个孩子平安降世吗?莫名的恐慌在心底蔓延开来…

“娘娘,康亲王世子福晋求见!!”徐晋禄站在帘子外,扬声禀报。

“英宛?”嘤鸣心中不由一喜,“她来了?”——平素里,长姐才叫她觉得堪为依靠,而英宛…虽然已经为人母亲,可嘤鸣也不指望她能帮衬上什么,只要能和惠周好好过日子也就是了。

嘤鸣闻得此讯,只觉得欢喜,倒是不曾多想什么,连忙叫半夏为她梳好旗髻,便快步走了出来。

都大半年没见英宛了,倒是想念得紧。

可如今见到了,英宛却是双眼红肿,仿佛哭了一场的样子。

“宛儿?”——这是怎么了?嘤鸣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英宛也在看着她,看着她的肚子,看着看着,英宛的眼睛便湿润了,“二姐姐…”她的声音是沙哑的,沙哑中带着哽咽。

“怎么了?跟惠周吵架了?”——因为惠周那个有孕的侍妾卢氏,心里觉得委屈吗?

“二姐姐…”英宛咬着自己薄薄的嘴唇,她鼓起勇气问:“你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听到这番问话,嘤鸣只觉得脑袋一片轰鸣,仿佛是出现了幻听一般,“宛…宛儿,你、你说什么??”

英宛哭着道:“你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皇上的,还是惠周的?!”

这番话,嘤鸣听得真真,登时只觉得天旋地转,双腿都仿佛没有了筋骨一般,身子一软,便歪倒下去!!

幸好,身后有半夏扶着,这才没有摔倒了。

嘤鸣心中一片悲怆,她没有想到,英宛会问出这样的话!!外人不信也就罢了,可这是她的亲妹妹啊!!

“宛儿…”嘤鸣鼻子酸涩,险些要掉下泪来,“难道连你都不信我吗?”

英宛泪水汪汪,她撕扯着嘶哑的嗓子吼叫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可以相信谁!!打小,惠周一直喜欢的都是二姐姐你啊!!”

嘤鸣咬牙上前,一把抓住英宛的手臂,“可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从未喜欢过惠周!!你就那么信不过我?旁人几句闲言碎语,你便觉得我是个连亲妹夫都要勾引的人吗?!!!”——嘤鸣声嘶力竭地吼着,只觉得胸腔中有发泄不出的愤懑!!光天化日,左右都有随从,她和惠周能干得了什么?!!前后不过两刻钟的工夫,除了写一封家信,还能干得了旁的吗?!偏生却被人说得那般难听!!

如今,竟连她的亲妹妹都不信她了!!

被嘤鸣言语逼迫到墙角的英宛也突然发了狂一般,她撕扯这嗓子叫嚷道:“我不知道!!!”大吼一声,她狠狠一把推开了嘤鸣,“惠周数落我,连二姐姐也…”

英宛的嘶叫声戛然而止,她整个人人呆滞住了。

因为,方才她那一推,竟生生将嘤鸣推到在地,后背直直撞上了后头的紫檀木嵌螺钿屏风!嘤鸣穿的是花盆底鞋,下盘本就不稳,哪里经得起英宛猛力一推?

又撞到了屏风上,一时间嘤鸣只觉得后背疼得厉害,肚子也抽疼的厉害!!

骨碌一声,只觉得下身一股黏腻涌出,血腥的气息弥漫出来!!

“娘娘见红了!!”半夏惊呼出声,“快去叫章院判来!!”

见红了吗?

嘤鸣脸色苍白如纸,孩子…必须保住这个孩子…心下一动,急忙运转法力,护住子宫。然而她丹田中的金丹,本来就因化解蛇毒而黯淡了许多,此番再度强行抽取法力——自然是轰然破裂!!

金丹碎裂,修为倒退到了筑基境!!

而破裂的同时,嘤鸣眼前一黑,当场便晕厥了过去,不省人事了。

第449章、三度险小产

英宛惊恐地看着嘤鸣身下的一片嫣红,牙齿都在打颤了,她小脸惨白,看着自己的双手,是她——是她推到了二姐姐!!

“二姐姐!”英宛急忙要扑上来,却被半夏一把狠狠推开了,半夏恶狠狠地瞪着英宛,如恶狼一般,几欲要将人撕碎了一般。

“我…我不是故意的…”英宛呜呜咽咽哭了起来,“不管孩子是谁的,我都没想要害这个孩子。”

“世子福晋竟还说这些混账话!”半夏气得鼻孔冒烟,“当日在水阁,我就寸步不离在娘娘身旁!!什么‘私会外男’,娘娘从头到尾就写了一封家信,就是为了劝解世子福晋和世子爷!!!”

英宛听得这话,身子骤然一软,便瘫倒了在了地上,整个人如被抽走了魂魄一般。

————

无边的黑夜,仿佛要将人吞噬一般。

在黑夜中,不知徘徊了多久,才隐约听见依稀不知是谁的声音…

“鸣儿!鸣儿…”

当意识渐渐恢复,痛觉也缕缕袭来,每一寸筋脉如被撕裂一般,痛楚得直叫人浑身颤抖。这——就是境界倒退的后遗症吗?果然痛楚难耐…

嘤鸣渐渐睁开双眼,终于看到了发出声音的那个人。

是皇帝,正坐在床头,手里紧紧握着她一只手。皇帝见她醒来,瞬间眼里竟有了水意,几欲喜极而泣一般,“鸣儿!!”

嘤鸣迷茫了一阵,脑子才渐渐庆明,也嗖的想起自己被英宛推到,见了红——

“孩子!!我的孩子呢?!!”嘤鸣瞪大了眼睛,惊呼着问。

“还在还在!!”皇帝急忙告诉她,“没事了,鸣儿,孩子已经保住了!!”

章清涧跪在一旁,忙禀报道:“娘娘醒了过来。便是没有大碍了。请娘娘放心,龙胎也无碍!”——对此,章清涧也甚是惊讶,他来的时候。见红便已经止住了。舒妃娘娘虽然晕厥了过去,可脉象只是稍微虚弱了些,并无大碍!

嘤鸣急忙去摸自己的肚子,摸到那凸起的软绵,这才松了一口气。长长喘息着。幸好,孩子没事…

“那英宛呢?”嘤鸣急忙问。

皇帝脸色果然黑沉了下来,“暂时关押在慎刑司!”

慎刑司还真是非同以往了,先关了一个嫡出公主,又关了一个世子福晋…

嘤鸣苦中作乐地笑了笑,“既然臣妾没事,皇上就放了她吧。”

“鸣儿!是她推到了你,害得你险些小产!”皇帝怒火中烧,千防万防,竟是没想到鸣儿的亲妹妹竟会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嘤鸣叹了口气。道:“她只是受了旁人挑唆罢了,臣妾不怪她。”——皇家福晋要进宫请安,都得先递牌子,如今娴妃掌管六宫,自然是她放英宛进宫来的。如今,流言蜚语只道她与惠周有私,这个时候却把惠周的妻子放进宫来,娴妃自然是没安什么好心。

她自然不能做出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英宛性子急躁,又太过在乎惠周。所以才那么轻易被人挑唆了。只怕惠周也没好生跟她解释清楚,才酿成这场误会。

“鸣儿!”皇帝皱着眉头。

“皇上,放了英宛吧。”嘤鸣语气微弱,却异常坚定。

“罢了。朕说不过你。只是从今往后,不许她再进宫!!”皇帝冷着脸道。

嘤鸣轻轻点了点头,英宛的确不适合再进宫了,起码短期内不宜进宫。她们之间误会,还是让英宛自己慢慢想清楚吧。清者自清,她不想再多做无谓的辩解了。

“臣妾…昏迷了多久了?”嘤鸣只觉得身上酸麻。怕是昏迷的时间不短了。

皇帝凝着丹凤眸子看着她,布满血丝的眼底满是疲惫与欢喜之色,“已经整整一天一夜了!”

半夏一旁轻声道:“皇上在这里也陪了娘娘一天一夜了。”

嘤鸣一怔,她昏迷的时间里,皇帝一直都在??

如此,可足矣说明,皇帝还是信她的。一瞬间,嘤鸣不免有些感动,还好,皇帝还信她,在这宫里,她总算还是有个依靠的…不由的,泪水扑簌而下,怎么也止不住。

皇帝赶忙拿着明黄龙纹巾子擦拭着她眼角的泪水,“怎么哭了?鸣儿,可是朕哪里做错了?”

嘤鸣一头在皇帝怀里,呜咽着道:“臣妾还以为…皇上听信了钦天监之言…”

皇帝轻轻抚摸着嘤鸣的后背,叹着起气道:“傻瓜,朕怎么会不信你?朕没有处置胡霆,是因为他不过是个马前卒,处置了他有何用?反倒是白白惹人议论!”——一切的关键,在皇额娘那儿呢!唉,可惜皇额娘怎么都不肯相信鸣儿…

皇帝不禁皱了眉头,皇额娘已经不惜插手前朝,可见对鸣儿的敌意之深。鸣儿这一胎,三度险些小产,幸而上天福泽庇佑,才保住了孩子。可接下来,若皇额娘再动手,该如何是好呢?

“鸣儿…”皇帝突然开口,他轻轻抚摸着嘤鸣乱糟糟的头发,道:“从今日起,你所服用的安胎药,全都在朕的养心殿熬煮,熬好了之后,朕会叫王钦送来!旁人送的任何东西,你都不要碰!”

嘤鸣郑重点头,的确,安胎药是最有可能被人下手的。她的储秀宫,还不晓得有谁的钉在呢!她现在境界已经掉至筑基期,而且经脉受损,只怕一时半会连参华丹都不能炼制了,自保的能力已经降到最低!现在,她也只能依靠皇帝了!养心殿,是宫里最严密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王钦又是皇帝一手提拔上来的心腹,忠心自是无虞。

章清涧也忙道:“奴才会亲手抓药,所抓之药,也会亲自送去养心殿,请娘娘放心。”

嘤鸣点了点头,“有劳章院判了。”——章清涧为她调理身子多年,应该也是可以相信的。而且,若是她胎儿不保,皇帝盛怒之下,章清涧也是必死无疑。所以,章清涧也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跑不了。

皇帝又道:“朕会下旨,不许任何人打扰你安胎,没有朕的旨意,谁都不许来储秀宫。”皇帝说着,又忙解释道:“朕不是禁你的足,你若想出去,随时可以出储秀宫门。只不过——你才刚见了红,暂时还是不要出去了。”

“臣妾懂得。”嘤鸣哪里还敢出去?还是乖乖养胎到足月吧!

 

第450章、天命不佑朕子

长春宫。正殿外花坛中的几丛名品的牡丹,原本葱葱郁郁,昨夜的一场秋霜过后,已经枯黄奄奄一息了,早已不复盛开时候的高贵典雅、富丽堂皇。

皇后富察氏躺在床榻上,看着从支摘窗外照进来的午后斜阳,眼前已经是模模糊糊、迷迷离离。

已经是第五日了,如往常一般,凉透了的一桌子山珍海味如数被撤了下去,倒是便宜了长春宫的宫女太监们。

窗外,一个二等的小宫女嘀咕道:“皇后娘娘还是一口没吃?”

另一个是个二十出头的尖嘴太监,嗤笑道:“都绝食了,自然是不吃的。”

小宫女哀叹了一声,“听说内务府把棺材都准备好了呢,就等着皇后娘娘咽气了。唉,真可怜…”

尖嘴太监冷哼道:“可不就等着她咽气了?她死了,咱们也能换个地。整日呆在这个跟冷宫似的地方,丁点油水也没有!”

小宫女咕哝了一声,便转移话题道:“我听说,舒妃娘娘这都是第三次险些小产了呢,回回瞧着严重,可回回都保住了龙胎。现在底下都在传,说舒妃娘娘肚子孩子,是受上天庇佑呢!所以才能遇难成祥!”

尖嘴太监哼了一声,“什么‘上天庇佑’,前儿还有人说舒妃怀的是野…”尖嘴太监本想说“野种”,不过想到舒妃盛宠,便生生把话咽了回去,否则传扬出去,他可是要掉脑袋的!

这一切,都被将死的皇后听了个真真,她嘴角浮起一抹凄凉的笑,上天庇佑?皇上…舒妃还真是您的心肝肉啊!拿“上天庇佑”来对抗“上天示警、混淆皇家血脉”,这个计策,用得真好啊!

可越是如此,慈宁宫那位只怕更容不得这个上天庇佑的孩子降生了!!跟那个老妖婆斗了一辈子,她还不清楚那个老妖婆是个什么东西吗?为了她们乌拉那拉氏的荣耀。她可是连自己亲孙儿都能下得去手的啊!!这点,她是八辈子都赶不上的!

她得撑住了,得看到最后一场好戏在死啊!!舒妃,本宫倒是要看看你能保住你这个“上天庇佑”的孩子到几时!!

皇后呵呵笑了。

皇后的笑声微弱至极。几乎不可闻,因为她已经没有力气笑出声了。因此外头的小宫女和尖嘴太监都没听见,只自顾自地说着宫中一些闲闻。

尖嘴太监道:“今儿太后头疼,特意召了章院判去诊治呢!”

小宫女一愣,“章院判不是皇上指派专门照顾舒妃娘娘龙胎的吗?”

尖嘴太监笑了。“所以太后才要使唤他呢!”

小宫女叹着气道:“章院判熬了一辈子,才做到原判,看样子也不容易啊!”——加在皇上舒妃和太后之间,只怕也不易周旋啊。

慈宁宫宫门外。

原判章清涧踉踉跄跄走了出来,却被慈宁宫的门槛给绊倒了,生生摔了个狼狈至极!!章院判一把年纪了,满脸都是纵横交错的皱纹,然而此刻他仿佛行将就木了一般,满脸都是枯槁的绝望之色。

太后的危厉的声音,言犹在耳。“章院判,哀家记得你儿子年纪轻轻就没了,只留下一个小孙子。你那孙儿,听说乖巧又孝顺,真真是个好孩子呢!”

章清涧手中正攥着一块血淋淋的小手指头…

“哀家若是有这么孝顺的孙儿,可是宁可自己死了,也要让他活,你说是吧,章院判?”

那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声声彻骨寒凉。

——————

养心殿,已经掌灯。

皇帝埋头在御案上,沙沙批阅这奏折,一边道:“朕记得前儿福建巡抚进献了些血燕窝。都送去储秀宫吧。”——宫中常见的都是官燕,也就是白燕,嫔妃们时常以此滋阴养颜。而血燕内含金丝燕之血,异常稀有,因此补血补胎,是再好不过的了。

“嗻。”吴书来躬身应了一声。又道:“皇上,章院判已经在外侯了半个时辰了,说有要事禀报。”

皇帝神色一凛,“莫非是舒妃胎相不妥?”

吴书来小心翼翼地道:“奴才不知,不过章院判神情惴惴,脸色很是不佳的样子。”

皇帝一把撂下朱笔,“立刻传他进来!!”——鸣儿…决不能再出半点意外了!!皇帝暗自咬牙。

“臣章清涧参见皇上!”章院判匍匐在地,深深叩首。

皇帝忍不住急忙问:“是不是舒妃有什么不妥?”——否则章清涧怎会深夜来求见?

章院判身体隐隐颤抖,舒妃脉象平和,好到出乎他的意料,若非晓得那些传言都是皇上命人散布的,否则他也要怀疑舒妃腹中龙胎真的是受到上天庇佑了!!

“是!!”章院判咬牙重重吐出这个字,他这条老命活得够长久了,如今就算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了。但他的孙儿,才刚满二十岁啊!

皇帝一头一颤,立刻咆哮道:“胡说八道!!之前也是你说舒妃的胎已经保住了!!”

这一夜,没有人知道章清涧跟皇帝说了什么,可章清涧走出养心殿的时候,殿中传来了一片砸碎瓷器珍宝的声音,养心殿的摆设,每一件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宝。

然而殿中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也无人敢劝皇帝半句。

直到皇帝把殿中所有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才停了下来。

“朕是天子,为何天命不佑朕子?!!”皇帝仰头长啸,眼里有泪,几欲落下。

这一夜,皇帝彻夜未眠。吴书来和王钦也提心吊胆了一整夜,宁可是没听见章清涧禀报的那些话!!哎哟喂!真真是要人命的东西啊!!

翌日的早朝,也以龙体不适罢了朝。

皇帝只叫人传了章清涧来养心殿。

皇帝只对章清涧说了三个字:“保舒妃!!”

同样也一夜未眠的章清涧浑身一抖,一切都如太后算计的一样…这位母后皇太后,天底下还有谁能逃得出她的算计?连皇上,亦不能…

章清涧眼中带着灰败的死气,他躬身道:“是,微臣明白了。”

PS:接下来有点虐,请大家有个心理准备。

额,板砖请轻拍,遁逃中…

第451章、一碗药

储秀宫。

这一日,王钦送来保胎药的时辰比昨日迟了些。

还是那些乌漆黑又苦死人不偿命的药汁子,嘤鸣拿小银勺慢慢搅动着,随口问道:“皇上这会子去上早朝了吧?”

王钦躬身道:“皇上今日罢了早朝!”

“嗯?”嘤鸣吃了一惊,皇帝最是勤政,怎么会轻易罢朝呢?

王钦有些发僵的脸上强行挤出几丝笑容,解释道:“皇上昨晚批阅奏折到三更,晨起便有些不适。”

“近来,前朝后宫,的确是非颇多…”嘤鸣喃喃道,半是自语。

王钦忙点了点头,嘴上催促道:“娘娘先喝了安胎药吧,凉了就不好了。”

嘤鸣“哦”了一声,忙将沾了乌黑药汁的银勺子搁在床头的月牙桌上——她从不用勺子舀着喝药,宁可捏着鼻子灌下去,反倒是少受些折磨!

于是仰头灌下一大口,却不由顿时住了,砸了砸口中的药味,嘤鸣疑惑地道:“这药…跟昨日味道不同,似乎不那么苦了,而且带着点酸味…”

王钦忙笑着道:“是。章院判为娘娘稍稍修改了保胎药方,加重了其中甘草的分量,来调和苦味。章院判说了,太苦的药,也会伤胃。”

嘤鸣懵懂点了点头,是的,之前的药方中就有甘草的成分,只不过分量比较少罢了。怪不得苦味淡了许多,原来是甘草的作用。

王钦忙从袖中将药方子取了出来,道:“请娘娘过目。”

中药的配伍、君臣佐使这些东西,嘤鸣自然是不懂的,药方的成分大部分还是延续了之前的,略有增减,不过都是寻常药物,参须被换成了老参片,成分变动最大的就是甘草了,由一钱增加到一两。足足是之前的十倍!

嘤鸣笑了笑,便叫半夏收了起来,她怎么瞧着王钦今儿特别紧张的样子呀?

哦,是了。皇帝身子不适,王钦素来忠心耿耿,想必也担心得紧。

于是,嘤鸣再度端起药碗,仰头咕咚咕咚将剩下的药汁喝了个底朝天。然后擦了擦嘴巴,对王钦道:“好了,你回去好生伺候皇上吧。”旋即,又问:“皇上不打紧吧?”

王钦连连点头,“只是小恙,请娘娘放心!歇息几日就好了。”

“唔…”嘤鸣点了点头,可惜她现在不宜下床,后腰上的剪子刺的伤也才刚刚结痂,自然不能去养心殿瞧瞧了。

“请娘娘,好生养胎。奴才告辞了!”王钦打了个千,便躬身退下了。嘤鸣不曾注意,王钦的额头上已经沁出了一层冷汗,脚下的步伐都异常虚浮。

不过片刻,嘤鸣便听得噗通一声,心下一愣,急忙问怎么了。

外头传来太监小文子的声音:“王公公下台阶不小心摔倒了!”

嘤鸣不禁笑了,这个王钦,怎么今儿毛毛躁躁的?便扬声吩咐小文子送王钦回去,她倒是瞧着。王钦像是生了病的样子!

半夏却皱着眉头道:“娘娘,奴才怎么觉着,王钦有些古怪呀。”

“古怪?”嘤鸣笑了笑,“想来只是太担心皇上的病情…”嘴里说着。嘤鸣也莫名地有些不安了起来,“皇上难道病得很重吗?”——王钦刚才口口说,只是小恙…

半夏低声道:“要不,奴才替娘娘去养心殿瞧瞧?”

嘤鸣沉思了一会儿,旋即点了点头,“去吧。去小厨房带几样精致可口的小点心。”——若真是寻常小恙,皇帝应该不至于罢朝才对…

“是。”半夏屈膝一礼,便退下了。

秋日清晨的阳光暖暖的,嘤鸣喝了药,又吃了几块蜜饯,看着支摘窗外,殿前的院中,紫薇花已经开到了极致,大红大紫的绚烂,仿佛是刹那芳华一般,因此异常夺目。只可惜,若是晚上来一场寒霜,怕是要尽数凋零了。

坐了一会儿,嘤鸣有些坐不住了,便唤了一等宫女琥珀、玳瑁与二等的蕊儿、蕙儿,上来伺候她更衣起身。刚入宫时候,最早服侍她的白芍与白芷都逾岁出宫了,如今玳瑁琥珀也都二十五了,只是嘤鸣用惯了,若她俩一下都走了,倒是不习惯,所以略推迟了她们出宫的日子,给安排在了年底。蕊儿、蕙儿,当初都是孩子,如今也过了二十岁了,伺候得也很是稳重。嘤鸣打算,等琥珀、玳瑁出宫了,便提拔她俩做一等宫女。

按照妃位的份例,贴身宫女的人数,还跟嫔位一样,是六人。除了这四个,还有宝妆、宝音二人,也是二等的。自然了,她是一宫主位,储秀宫里粗使的三等小宫女还有十几个呢!太监的数量,也跟宫女差不多。这些,都是伺候她一个人的。

走到殿前的紫薇树下,嘤鸣抚摸着那柔软鲜艳的花瓣,刚喝下去的保胎药的苦味还在口齿间未曾散去,琥珀这时候上前低声道:“娘娘,站久了累脚,不如奴才跟您搬张椅子出来吧。”

嘤鸣摆了摆手,“成天在殿内,不是躺着就是坐着,早就坐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