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轻柔地扶着他起身,我取过垫子垫在他身后,又拿起他的外衣替他披在身上,就是怕他再受寒。

“好了好了。”他笑着拉着我的手,示意我做到他的身旁,“你不要再忙了,照顾了朕一夜你也累了,坐下休息一会儿吧。”

笑着顺着他的意思坐在他的身边,我也真是觉着有些累了,索性靠在他的胸前,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手中。虽说他的精神似乎是好了点,可他的手还是烫得让我放不下心。

“皇上,臣妾有个请求。”

撑起身子看向他,咬了咬唇,这件事我犹豫了许久了,我始终都觉着还是由康熙亲自来作决定比较好,因为这毕竟事关他自己的性命。

“你说,朕听着。”

他摸了摸我的脸颊,口吻中的信任让我安心。我见状索性大着胆子对他说道:“皇上,臣妾将白晋神父给带来了,臣妾想着让您试试西药。”

说完这句话,我小心地观察着他的神色,我初以为他至少会犹豫一下,却没想到他只是笑着摸着我的脸说道:“好,都听你的。”

“皇上都不担心吗?”

虽说感到微微松了口气,可我却也有些好奇,他就那么信任我吗?

他抬起手环住我的肩,稍一用力就将我带进他的怀中,他的下巴底着我的头,身体上的高热透过衣服穿到我的身上。滚烫的唇在我的额上轻轻地落下一吻,跟着暖暖的声音就在我耳边响起。

“因为是你,所以朕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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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退出了营帐,我感觉微微松了口气,原本想着可能还要费一番工夫来说服他,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答应了我的请求。事不宜迟,我立刻就去把白晋他们找来,同时也没落下苏盛卿和洪毅明,虽说是用西药,可是有他们俩在毕竟也多个保障。苏盛卿倒是找到了,可洪毅明却没有待在他自己的营帐里,我们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候在他的营帐口等着就是不见他的人影。就在我快要失去耐心时,他终于出现了。

“你去哪里了?”

我有些不悦地看着他,发现他的头皮上和衣服和鞋子上都沾着些露水,像是在外头走了很久了。

他看到我们这么多人先是一愣,随即立刻恢复了神色说道:“微臣昨夜翻了一夜恩师留下的医典可就是找不到,心里头觉着烦躁就趁着早上的工夫出去走走,想让脑袋清醒清醒,看看能不能记起什么来。”

“好了,我知道了,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我只是随口问了句没想到他会啰里啰唆地和我解释那么大一堆,我没心情也没空听他解释,直接就打断了他的话,带着其他人就往康熙的营帐去。康熙一日不好,我的心就一日放不下,我自己很清楚,现在的我就像个吹得鼓鼓囊囊的大气球,轻轻一戳就会爆,这段时间我脾气不太好我自己清楚,我明白自己应该要克制,可心头的火总是无缘无故地就会蹿起来。洪毅明没来由地被我说了几句,但也没有再为自己辩解什么,就这么沉默着跟在我们后头。

入了主帐见了康熙,白晋也不敢多耽搁,立刻就将那两种药都取了出来。

这次白晋带来的另一种新药没有药理说明,来到这个时代已经好多年了,上医学院学过的那些个也渐渐淡忘了许多,现如今让我光看外表和闻气味就猜出是什么药,我也真是没那个本事了。事关他的生死,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替他选择,最后还是要由他自己来决定他自己的命运。指着案上的这两种药,我对他说,“皇上,神父这次给您带来了两种药,一种臣妾曾经给裕亲王用过,虽然有效但是见效比较慢,而另一种神父说是法兰西新近研制出来的新药,药效很强也很快,只是还不太稳定。臣妾不敢替皇上做主,还请皇上亲自决定。”

“朕选后一种。”没有丝毫的犹豫,一如我早就料到的,康熙在听完我的解释后立刻就做了选择,他选了药效快的那一种。

“皇上,请您三思啊!”

苏盛卿和其他的御医还有几位重臣听见康熙做了这么冒险的一个决定都吓得跪了下来,不住地磕着头希望他能再考虑考虑。康熙无奈地看着他们道:“你们不用再劝朕了,朕没有时间了,现在若是朕一病不起,那三百里外的大军还不全乱了?我大清根本就会不战而败!所以朕一定要赶快好起来。你们都不用再说了。”

他此番话一出,众人都已明了他的心思.其实康熙说的句句有理,皇帝亲征本就是一把双刃剑,用的好能大振士气,但若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那全军立刻就会陷入混乱。我懂这个道理,鄂扎他们更懂,因此也就没有人再说什么。苏盛卿亲自倒了杯水递给康熙,又小心翼翼地拿起原本包在纸中的药。看得出他还在犹豫,因为他几次想要将药拿起来却又停了下来,反复多次后,他索性放弃了,转过头一脸无奈地看着我。我知道他心里头在顾虑什么,于是劈手夺过他手中的药,飞快地取出一粒,在众人的惊呼中把药送入口中,跟着一仰头将药吞了下去。

“祁筝,你…你快点吐出来,你没病吃这药会伤身的!”

康熙紧张地坐直身体,一把拉过我,扬起手随即重重地落在我的后背上,一下下地拍着,想着我把这药给吐出来。

“皇上,您不用忙了,臣妾是不会吐出来的。”我拉住了他的手制止了他的动作,缓缓地扫了一眼周围的那些一脸惊讶的大臣,随后又将视线调回到他脸上,看着他有些担忧的眼睛心中却是一抹欣慰。

“臣妾知道自己的命没有办法和皇上相比,但臣妾希望皇上明白也希望各位大人明白,臣妾这么做仅仅只是想表明臣妾相信白晋神父,更相信他的药。”

屋中顿时是一片死寂,无论是先前一直满脸不满的鄂扎,还是一脸忧虑的苏盛卿都没有再说什么。帐中只是间歇性地响着众人时轻时浅,起起伏伏的呼吸声,而那室内的温度似乎是越升越高,氧气也跟着开始急速消耗,让人感觉有些个喘不过气来。

过了许久康熙终于开口打破了这沉默:“朕知道了,把药给朕吧。而你们…”他停了一下,冷冷地扫了一眼帐中的其他人带着几分威胁说道:“今日所发生的事,不准外泄半个字。违令者形同抗旨处理。”

鄂扎等人脸色唰地变白,但康熙的气势压着他们,他们只能在他饱含压力的注视下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我也不再犹豫,又拿出了一粒药交给他,他接过后就着水咽了下去。我扶着他躺下,又替他盖好被子,鄂扎等人见事已至此,他们反对也没有用了,也就都退了出去,在外头等待消息。而我和白晋再加上苏盛卿和洪毅明则留在帐中侍候着。

“皇上。”坐在他的床榻边,紧紧地抓着他的手,我笑着看着他好让他安心,“臣妾会一直都陪在皇上身边的。”

“嗯。”

他轻哼了声,最后再看了我一眼,随即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也许是药里有苯二氮之类的成分,没过一会儿就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声。而我就那样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直都守在他的身边。

“娘娘,您去休息一下吧,这里微臣等人会看着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白晋压低的声音。我想转过头,这才发现大概是维持一个姿势时间长了,连脖子都感到有点僵硬了。

“不了,玛法,皇上现在这样,我只有守在他身边才安心。”

“唉,难为你了。”白晋叹了口气,慈祥的脸上露出一抹无奈,“孩子,愿主保佑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胸口划了个十字,随后就又安安静静地退到了一旁。我转过身再次将注意力放到康熙身上,突然发现原本睡得挺安稳的他似是有些不适地皱起了眉头。

“皇上,您怎么了,是不是很难受?”

我俯下身着急地在他耳边低声地问着。可他像是还在梦中,压根就没听见我的话,但几声断断续续的呻吟不断地自他的口中发出。额上的汗也不断的冒出,苍白的右手在无意识中紧紧地抓着左胸前的衣襟,眉头锁得紧紧的像是在忍受什么巨大的痛苦。

“皇上!皇上!您到底怎么了?”见到他突然的痛苦表情,我心下是一片焦急,伸出手摸上他的额头却惊讶的发现手掌下是一片惊人的热度。

不好,难道那个药有问题!这个令人心悸的念头霎时涌现在我的脑海里。我来不及细究,转过身去,对这苏盛卿高喊了一声:“苏老!您快过来看看!皇上他…”

听见我慌慌张张的喊声,他们也是一惊,苏盛卿的手一抖,原本拿在手中的杯子差点落地。他几乎是用跑的赶了过来,没有片刻的耽搁,立刻就搭上了康熙的脉替他诊治。我仔细地观察着他的神色,发现他脸上的表情是越来越凝重,我的心也随着他的脸色而越来越往下沉。良久之后他才松开了手。

“娘娘,老臣从未见过这种情况,皇上的脉象一下子变得十分的紊乱,似乎这病情比刚才服药前又加重了几分。”

怎么会这样,我听了他的回答心头猛地一抽,难道那药有问题?

“玛法?”

我无助地转头看向白晋,只见他也是一脸的诧异,那光洁的脑门上满是汗。他掏出手帕,一边低着头不住地擦着头上的汗水,一边在那里自言自语着:“怎么会这样,没听说这药有什么副作用啊。”他突然停了下来,抬起头不确定地看着我问道:“娘娘,您有没有觉着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没有觉着不舒服。”

就是因为我自己感觉没事我才更着急,这药物反应每个人都不一样,我没事不代表康熙用着没事。我真是个笨蛋,怎么现在才想起来这么重要的事!我不应该冒险的,我应该阻止他的。我明明知道他会选择那个新药却没有拦着他,是我害了他。

我死死地咬着唇,眼睁睁地看着他躺在床上痛苦地呻吟着,右手紧紧地攥着衣服,那力气之大我都可以隐隐见到他手背上浮现的青筋了。

“皇上,皇上!您怎么了啊!”

下次会有老康家的太子哥哥,呵呵…

陷阱

我猛地站起身,想要上前去看看他怎么样了,却感到被人一把拉住了。我转过身想要叫那人放手却发现他是洪毅明。

“娘娘,您现在过去也没用,这里就交给微臣们吧。”

“不行,我要在这里陪着皇上!”我挣扎着想要摆脱他的钳制却发现我根本就做不到,他死死地拽着我的手臂拉着我就往外头走。我就这样被他半拖半拉着出了营帐,原本就候在外头的鄂扎等人倒是愣了一下,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我被他拎了出来。

“洪毅明,你好大的胆子,你居然敢…”

我瞪着他想着他是不是不要命了,竟然如此对待我。可他却似是无所谓地对着我摇了摇头。

“娘娘,您就待在外头吧,您现在这么激动进去只会添乱。”

“你…”我虽然心有不甘但也明白他说的句句有理,可是就这么放康熙在里头我真的是不放心。

“你听我说。”眼见洪毅明要进去,我一把拉住了他,想起来有些重要的事我一定要告诉他,“你们现在一定不能再给皇上吃药了。西药最介意药性混杂,若是皇上的情况还不见好转,你们就给皇上喝水,看看能不能把药性排泄出来。”

“嗯,微臣明白了。”

他郑重地朝我点了点头,返身走了回去。而我只能站在帐外焦急地等着。

“娘娘。”

突然鄂扎有些不快的声音自我后头传来。我转过身去发现他眼中有着些许轻蔑,我知道他打从一开始看我不顺眼,认为我一个后宫嫔妃就应该老老实实地待在宫里,根本就不应该跑出来,更不要说我还插手康熙的治疗,提出什么用西药来治病,他们的不满早在一开始就有了,现在康熙病情突变,看样子他们是想和我算帐了。

“王爷,有什么事吗?”

我镇定地看着他,告诉自己现在还不是认输的时候,没到最后关头我决不会放弃。

“娘娘。”他挑了挑眉,是一脸的不屑,可偏偏还装模做样地做出一副惶恐的样子,微微躬着身道,“微臣不敢,只是微臣想要提醒娘娘一声,当初提议皇上用西药的是娘娘,将那群洋人带来的是娘娘,献上西药的还是娘娘,若是皇上服了药还不见好,那到时候这延误治疗的罪名…”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但任谁怕是都能听出他语气中的威胁。我压抑住颤抖的手,走到一旁的侍卫身边“唰”得一声抽出他腰间的长刀,“啪”地把它插到地上的泥土中,高傲地抬起头,冷笑着看着他们道:“我知道了王爷的意思了,王爷不用再说了。出京前我就没打算活着回去,未来的路,我早就心里有底了。”

他们见我做好了殉葬的准备,反倒露出了一脸轻松的表情,有几个人还忍不住松了口气,康熙若是真的不行了,所有的担子到时都会由我一人承担。我虽然不愿意就这么被他们强迫着接受这种结果,但眼下他们人多势众,我根本就没有办法反抗。转头看着眼前一动不动的帐幕,我在心中默默地为康熙祈祷着。

皇上,你一定要挺过这一关,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从白天到黑夜,我们就那样在门口站了整整一天。洪毅明没有再出来,白晋和苏盛卿也没有出来。而身后的鄂扎等人是越来越焦躁不安,看着他们围成一圈在那里小声地嘀咕着,我的心也是跟着往下沉。看样子他们是准备提早对我动手了。我一死,所有的罪名就都可以推到我头上,到时候死无对证,他们就可以脱身了。过了许久,他们像是做出了决定,鄂扎在看了他们一眼后,慢慢从圈子中退了出来,缓缓地走到我面前,昂着头,垂着眼睛看着我道:“娘娘,您…”

我心下是一片焦急,在脑海中搜索着各种可能的脱身办法,可是许是太紧张了,竟是连一个都想不出来。就在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康熙的营帐廉却突然被掀开。洪毅明带头走了出来,而他后头跟着的那个走得摇摇晃晃的人是…是康熙!

“皇上,您怎么出来了!”

我快步跑了过去,一把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他撑着我的手,抬起满是汗水的苍白的脸,说了句:“朕没事了。”随即就快速地倒了下去。

“皇上!”

我惊呼了一声,撑着他的胳膊想扶助他,却跟着他一同往下滑。苏盛卿跟在后头跑了出来,见到康熙又倒了下去立刻蹲了下来,就地给他把了脉,许久之后他才轻轻地舒了口气道:“娘娘放心,皇上是真的没事了,烧也退了下去,只是不顾体力的透支,赶着要出来见娘娘所以才会昏倒的。”

“真的没事了?”

我几乎是和鄂扎同时开口问的,苏盛卿看着我们俩慎重地点了点头道:“是真的,微臣敢用性命担保。”

我抬手在他额上试了试体温发现真的没有这么烫手了,这才相信了他的话。

吩咐着侍卫将康熙抬了回去,我这才能长舒了一口气,看着还插在地上明晃晃的长刀,我有了在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刚才,真的是好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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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晋带来的药虽说引来一场虚惊,但到底真的有效。康熙服过药之后终究是退了烧,鄂扎等人见状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我也没有告诉他那天在外头发生的事,鄂扎毕竟是郡王,又是议政王大臣,得罪他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康熙经此大病,身体格外的虚弱,时不时的还有些低烧,虽说苏盛卿表示已无大碍,但是随行的王公大臣还是不太放心,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求康熙回京安养,他无奈之下也只得同意。我们立刻拔营回京,到了晚间休息时,他因为行了一天的路,受了些累又起了些低烧,我侍候着他用了药正要压着他休息,外头来报说太子和三阿哥到了。康熙原本疲劳的脸上不禁露出几分欣慰,撑着我的手示意我扶他起来,我劝了他几句可他却说自个儿这个做皇阿玛的不能让儿子看到自己衰弱的样子。我叹了口气,只得服侍他穿起衣服,又搀着他坐在椅子上。才刚落座,外头就传来太子的请安声。

“儿臣,胤礽、胤祉给皇阿玛请安。”

康熙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示意我让他们俩进来,我对他点了点头,对着外头喊了一声:“太子和三阿哥请进吧。”

一阵唏嗦声之后,两个还是半大的孩子走了进来,太子见康熙能坐着,倒是一脸的高兴,一张嘴,那话就冲口而出。

“皇阿玛能起身了?想来病是去了吧,儿臣在京听到回报的人说皇阿玛病重就知道是这帮奴才又大惊小怪了,想皇阿玛洪福齐天哪里那么容易就病倒了呢?今儿个见到皇阿玛而且就知道儿臣没猜错,三弟,我让你不用大惊小怪的,你还不信呢,你看看,皇阿玛不是没事吗?”

太子是越说越高兴,还撺掇上了身边的三阿哥。可怜那三阿哥从一进来就一直小心地观察着康熙的神色,此时早已是吓得不敢动了,只能低声地说了句:“太子爷,别再说了!”

我胆战心惊地看着康熙搁在桌下逐渐收拢地拳头,注意到他脸上浮现出一抹不正常的潮红,额上也冒出了些汗珠。我都看得出康熙的不快,可他的亲生儿子还在那里调侃着弟弟的胆小。

“够了!还不给朕住口!”康熙终究还是忍不住了,抡起拳头“咚”地一声就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啪”的一下,桌上原本放着的如意被震到了地上摔得粉碎发出了一声巨响。太子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妙,和三阿哥两人吓得跪了下来趴在了地上,也不敢辩解什么只是反复叨念着:“儿臣,儿臣…”

“住口,你还说!”康熙呵斥了他一声把他吓得缩了下肩,“你是朕的太子,是朕的儿子,朕在前线病重你慢吞吞地从京城赶来还不及你母妃先到,好,这朕不怪你。可你见了朕不但一点担忧之情都没有还一脸喜悦,说什么那些朕派回去传话的侍卫是‘大惊小怪’,难不成你的意思是你皇阿玛我在那里无病呻吟吗!”

“儿臣,儿臣不敢…”

太子缩着身,半天才摒出了这么一句话,那声音还微微发颤。

“你不敢,你不敢,朕看你是很敢。作为臣子,你没有一点敬君之心,作为儿子,你没有一点孝父之情,你,你,你简直就是个不忠不孝的儿子。你滚,现在就给朕滚回京城,朕不想见你!”

康熙怒气冲冲地用手指着太子噼里啪啦地把他训了一通,太子一脸委屈的抬起头,喊了声:“皇阿玛,”那眼泪就那么流了下来。

我见他那一脸可怜样不觉动了恻隐之情,眼前的这个太子也是个可怜人,康熙爱他所以对他才格外的严厉,他自小就被人捧在手心里,人人都看他的眼色做事他又何须去观察其他人的眼色,揣测他们的心事呢?

“咳咳咳…咳咳咳咳…”

康熙的手无力地垂在桌面上,许是说得急了差了气,他连着咳了好几下,我赶紧替他拍着背帮着他吮过气来,嘴里也没闲着,跟着劝了他几句:“皇上,身体是自己的,犯得着生那么大的气来和自己过意不去吗?太子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他见您能坐着和他说话,想当然的以为您好了,他的高兴那也是为了您啊。太子他不是有心的,他又怎么知道您同高热抗争了那么久,又怎么知道您今儿个是硬撑着坐着为的只是想要给他看一个坚强的皇阿玛呢?”

太子听我为他解释感激地看了我一眼,我微微向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向康熙赔罪,他先是没看懂,随后才恍然大悟,俯身在地上口中不住地喊着:“儿臣知错了,请皇阿玛恕儿臣不孝之罪。”

康熙无奈地看着眼前的爱子,终究没有忍心再斥责他,微微摇了摇头,说道:“罢了罢了,你起来罢,你还是走吧,朕这里不需要你,你待会儿就起程护送你母妃回京。”

咦,送我回去?先前没听他说啊?我疑惑着看向康熙他却只是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示意我稍安勿躁,等太子和三阿哥都退了出去他才转过身对我说道:“你也出来太久了,是该回去了。”

“可是皇上还没全好,臣妾怎么放得下…”

我还想最最后的努力,可他的意志却出奇的坚定。

“听话,祁筝,你先回去,朕随后也会到的,你一个嫔妃久居军营即使是因为朕身体不适也是不妥的。时间长了总有人会在背后说你的。你先回去吧,你早一天到京,朕也早一天安心,二哥那里朕也好让他早一日发兵。”

他握了握我的手,脸上的忧心让我无法再坚持,低下头福了福身我只能回答:“是,臣妾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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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作收拾后,我便和太子一起返京,除了胤礽和胤祉外康熙让洪毅明也跟我一起回去,他说这几天老是梦见怡康怕她不舒服,所以让洪毅明和我一起走。虽说太子是护送我回去,可也只是远远地跟在洪毅明和康熙拨给我的侍卫后头,与其说他是在护送,还不如说是跟着。

回程因为不需要那么赶,所以我们走得挺慢的,两个时辰后,我们到了一座山头。我记着那日来的时候从这里疾驰到康熙的驻地才用了不到一刻。不知道是不是我心里作用,我总觉着今天这座山看着阴森森的。你呀,真是想得太多了,见什么都疑神疑鬼的。我在心里嘲笑了自己一番,将注意力重新移回到前方的路上。突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一阵“咔嚓咔嚓”的声响,我转头四处打量,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回过身,刚想问身后的侍卫,就只见他张大了嘴,目瞪口呆地盯着旁边的山壁。我顺着他的视线往上看,不觉也吓得楞住了。

是石头!几十块,不,近百块大小不一的石块和石球从天而降,沿着陡峭的山壁滚落。

不!

我恐惧地看着这一幕,还来不及尖叫,就觉着脖子根处一阵剧痛,随后眼前就是一片黑暗。

今天下午,(厄,现在过了12点了,确实可以说是今天下午了。)会再更新一次。

死劫

香,好香…

鼻间蔓延着一股浓郁的香气,硬是把我自昏昏沉沉中拉醒。

我这是怎么了?我没死吗?

慢慢睁开眼睛,发现眼前似乎不是地狱,而是类似于蒙古包的帐顶,揉着还有些疼痛的脖子,我慢慢坐了起来,脑海里还停留着昏迷前的画面,那自天而降的石块真是够触目惊心的,我记得当时我好像是被什么人在脖子后打了一下,疼得昏了过去,照道理我是绝对不可能逃出去的,可我应该是没死,那就是有人救了我了?是谁呢?

我慢慢站了起来,四处打量了一下,发现这似乎是个营帐,不过看样子像是给女眷住的,我刚才躺的地方是一张一人宽两人长的羊毛毯子,而就在毛毯的左手边是一张女用的小桌子,上面摆着写胭脂水粉,还有一面清晰度很好做工精细的铜镜,像是关内的东西。四周的帐幕上挂着许多大大小小的装饰,有动物骨头雕刻的,也有干草和干花编织的,虽说做工粗糙了些,但看得出主人布置的很用心。而那股让我清醒过来的香味是…我走到那搁在桌上的一大丛花前,仔细打量了一下,大而艳丽的,花瓣多重,是牡丹!不,不是牡丹,牡丹有花盘而这个的花盘明显是没有发育的,那就是芍药!

“我的天!”我低声惊呼一下,不管是牡丹还是芍药都太让我惊讶了,这里应该还是关外,芍药性宜凉爽,主要生长在北温带,这关外怎么样也是大陆性气候吧,而且现在都七月底了,芍药的花期早过了,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财力物力在这关外反季节地培育出这么多的芍药?

“你醒了?”

就在我满怀疑惑的时候,一个粗狂的男声伴着发音不太标准的汉语在我身后响起,我心下一惊,手一颤,那花就从我手中落在了地上。我也没心思去捡,猛地转过身向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救了我。那人掀开了营帐的帐幕,背着光站在那里,我看不清他的脸,只是从他的身形来看这人差不多有1米9的样子,身材极其魁梧,手腕,衣领处都有绒毛作装饰,身上自左肩到右跨则斜披着一块兽皮。从他的衣着来看他倒是像个蒙古人?

我防备地向后闪,身体靠着小桌子准备有什么变数就夺路而逃。他慢慢走了进来,一步步地走向我,我也渐渐地看清楚他的长相。国字脸,卧蚕眉,细长的单眼皮,挺直的鼻子和厚实的嘴唇,不知怎的,我总感觉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他慢慢弯下腰去,将地上散落了一地的芍药一支支地都捡了起来,然后突然捧到了我面前,僵硬地说着:“这里的一切都是送给你的,你还喜欢吗?”

送给我的?我倒吸了口冷气,觉着他的话不简单。听他的意思,他早就准备好这一切等我来,这么说来那场山石滑坡就不是意外,我会被救也不是奇迹,一切都是他事先计划好的!

“你是谁,你把我带到这里干什么?”

防备地看着他,我的手绕到身后的梳妆盒里摸索着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剪子或是裁线刀之类的好防身。

“你不记得了吗?我们六年前曾经见过面。”

他一脸趣味地看着我,那原本硬梆梆的脸部线条因为那笑而稍微显得柔和了点。可我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我不记得了,六年太长了,我忘了。”

笑话,我这人平时见过的人往往转身即忘,六年前有过一面之缘的人谁还会记得?这人自我感觉也太好了吧。从指尖传来一阵刺痛,我好像是摸到了一把剪子,不动声色将它慢慢地收放到袖口中,打算万一他企图对我不轨时我也好拿来防身。

他对我的冷淡倒是一点都不在意,脸上依然挂着一副令我心惊肉跳的笑容,突然扯动嘴角,说出了一串蒙古语。那熟悉的发音让我猛然间想起一个人来,再仔细看看了他,似乎渐渐和我脑海里的那个同样粗狂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没错,就是他!

“是你,那年古北口镇的那个蒙古人!”

我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没想到竟然是他,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快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