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你贺春风有危险,你说只是巧合,现在好了,贺春风死了,还真是巧合了,都七巧了!”

被白正天一顿抢白,颜志宏不知道如何回答。白正天说的句句是实,而且又是白市长的公子,他自然不能贸然顶撞,否则的话,白正天回家在老子面前添油加醋地说上几句,他这局长的乌纱帽分分钟就戴不住了。他干咳几声,说道:“是我的不对,但是事已至此,我们只能尽快破案了!”

见颜志宏对自己这么低三下气,白正天一阵反感,又一阵愧疚,说出了他和沈蓉的疑问:“到目前为止,睚眦刀鞘似乎一直把自己打扮成行侠仗义的英雄,但是贺春风有什么罪?在电视讲演时,他收到一张纸条,问他忏悔了没有,他需要忏悔什么?我想,我们首先需要解决这个问题,否则睚眦刀鞘的作案动机,我们都不清楚,又怎么破案呢?”

颜志宏想了想说道:“其实,昨天晚上你跟我说贺春风收到那张要忏悔的纸条时,我心里就起了怀疑,但是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哎,没想到,还是发生了!”

“什么事情?”沈蓉匆忙问道。

这时,正在检查尸体的警察大声说道:“颜局长,这个尸体的口袋里也装着一把刀鞘!”

三人转头看看,没有理会,因为这已经在他们意料之中了。

颜志宏说道:“贺春风做坏事的时候,你们还没出生呢!”

沈蓉和白正天对视一眼,准备继续听下去。

这时候,一个警察又走过来,戴着塑胶手套的右手拿着一张纸,递到颜志宏面前,说道:“在死者身上找到的。”

沈蓉看到那张纸上沾满了血迹,写着歪歪扭扭的一行诗,但是写的什么,却看不清楚。

颜志宏也戴上塑胶手套,小心翼翼地把纸接过来,看了看,便凑到白正天和沈蓉面前,说道:“你们看看。”

那是很长的一首现代诗,诗文中充满了愤怒和呐喊,作者满含激情地讴歌了一位伟大的女性。

沈蓉情不自禁地读了起来:

你是……

你是忍离了母亲的女儿,

你是扔下了儿女的母亲。

用满腔热血去为真理而斗争,

你的生命换得无价的坚贞!

你有秀丽的面容,

你有高尚的灵魂。

这是人世间最难得的美呵,

你的心反照出丑类的原形!

你走了——

因为:你爱儿女;

你走了——

因为:你爱母亲……

风暴过后

当一场风暴过后,

连小草也会神奇地抬头。

它说:我原先的匍伏在地,

本是为了今天的战斗。

可是,有这样一个年轻的母亲,

宁可昂首被囚,

也不要“自由”!

你是丹娘?

你是江姐?

你是索菲娅?

不!你只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你还有最后的呐喊,

被切断在喉头……

当一场风暴过后,

你更无所企求!

——就连花圈太多,

你也觉得是浪费;

——就连墓碑高了,

你的心里还内疚……

你只是希望:

重新呼出被切断了的口号——

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

在历史的回音壁面前,

你永远是忠诚的歌手。

当沈蓉读这首诗的时候,离案发现场几百米远的一个山坡上,一个头戴斗篷、表情刚毅的年轻人,正拿着一个高倍望远镜,观察着案发现场。等沈蓉读完诗歌,疑惑地抬头看着白正天的时候,年轻人嘴角泛出了一丝冷笑,他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

“贺春风的尸体已经被找到了。”

电话那头传来冷峻的声音:“继续观察!”

放下电话,年轻人又拿起望远镜,紧紧地盯住了案发现场,他可以看到所有人迷惑不解的表情,他得意地笑了。

沈蓉读完诗歌之后,颜志宏叹口气说道:“果然被人猜中了,他就是因为这首诗而死。”

沈蓉疑惑地问道:“因为一首诗?”

白正天接着问道:“他这首诗是写给谁的?”

颜志宏说道:“这首诗不是他写的。”

“那是谁写的?”沈蓉迫不及待地问道。

“不知道,没人知道,”颜志宏说,“这是一个无名诗人写的。”

白正天和沈蓉更加疑惑了。

颜志宏继续说道:“这首诗是写给一个叫张志新的女人的。”

“张志新?”白正天疑惑地看着颜志宏。

“几十年前,中国的土地上爆发了一场大浩劫,”颜志宏沉重地说。

“我知道,”沈蓉说道,“文化大革命。”

“是!”颜志宏点点头,“张志新当时是辽宁省委宣传部的干事,写了一篇文章,批评文化大革命的左倾错误,接过遭到迫害。在枪决前,审判人员怕她乱喊,把她的喉管割断了,而且没有用麻药!”

沈蓉咽了一口唾沫,想象着几十年前那可怕的一幕,她感到不寒而栗。

白正天问道:“贺春风就是迫害她的罪魁祸首?”

“不是,”颜志宏看着白正天,“他只是帮凶。”

“那真正的罪魁祸首呢?”沈蓉问道。

“文革结束之后,张志新被平反,而且追认为烈士,安葬在沈阳回龙岗革命公墓,”颜志宏沉浸在往事的追忆中,“但是那些迫害过他的人,怎么处理的?没有人知道。当时全国都在讨论张志新的冤案,可是三个月之后,这个讨论突然停止了。”

“为什么?”

“因为不管是公安局、法院,还是省委宣传部那些人,都是在执行上级指示,执行革命路线。谁都有罪,谁都没有罪!”

白正天问道:“那贺春风到底与张志新的冤案有什么关系呢?”

“贺春风没有动手,只是写了很多文章,批判张志新,说她是反革命,死有余辜!”

沈蓉说道:“那也不至于杀人

沈蓉说道:“那也不至于杀人啊?”

颜志宏说道:“沈老师不是一直在研究睚眦吗?睚眦必报是什么意思?”

沈蓉沉默了,但是她又不甘心:“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不去杀那些罪魁祸首,比如割张志新喉管的人,而来杀一个帮凶呢?这种人充其量是文妖,罪不至死啊!”

颜志宏说道:“我现在就担心,那些人会不会也横遭惨死!”

白正天说道:“那得赶紧通知那些人,让他们有所防备。”

“不妥,”颜志宏说道,“案子出在凤凰,我们却要到辽宁省公安厅报案,而且凶手是谁,我们还不知道,怎么跟人家说?我想,最好的办法就是,将睚眦刀鞘的主人尽快抓捕归案,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白正天叹一口气,转身再去观察案发现场,他打量一下四周,这片树林在一个小山坡上,山坡下是一条潺潺的小溪。他突然眼前一亮,疑惑地看着小溪对面的山坡。那里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熠熠生光,他紧紧地盯着那发光体看着,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对面的年轻人正用望远镜观察着案发现场,他把镜头慢慢移动,看到了沈蓉俊俏的脸,看到了白正天冷峻的眼神,那眼神就像一把利剑,直直地射了过来,他感到一阵战栗,慌忙收起了望远镜,猫下腰,顺着灌木丛走下山去。

电话响了起来。

还是那冷峻的声音:“怎么样了?”

“一切按计划进行。”

电话那头冷笑了一声,说道:“明天,你去一趟北京。”

15《清明上河图》的疑问

白正天和沈蓉乘坐的班机像往常一样晚点一个小时,准时降落在首都机场。走出机场,两人打了辆的士,往王府井方向奔去。

白正天犹豫着说道:“我这么冒昧地去你们家,合适吗?”

“放心吧,吃不了你。”

“呵呵,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沈蓉白了他一眼,嗔道:“别别扭扭的,又不是让你去相亲。”

一句话说得白正天心里砰砰心跳,心想若真是去相亲,也未尝不可啊。

来北京之前,他们已经与孔非儒电话联系过,孔非儒说他要到外地参加一次慈善募捐活动,要他们晚几天来。于是,白正天和沈蓉在凤凰拖了两天这才起身。

王府井很快就到了,白正天跟着沈蓉往前走,越走越觉得不对劲,直到发现路边一个超市,这才想到是哪儿不对劲,赶紧进去买了水果、烟酒,这才心情坦然起来了。沈蓉看到他提着大包小包从超市里走出来,笑道:“你还真打算相亲来啦?”

本来跟沈蓉在一起,白正天还有点拘谨,这几天几乎天天在一起研究案情,开开玩笑,他已经放开了,听到沈蓉这么问,便说道:“来北京干什么的?不就是来相亲吗?”

沈蓉呵斥道:“你占我便宜!”说罢,伸腿向前踢去,白正天笑着躲开了。

沈蓉来到家门口,按响了门铃。白正天站在她身后,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不禁心旌荡漾。门开了,一个老妇人站在门口,白正天赶紧收摄住心神。

沈蓉欢呼一声“妈——”便扑到母亲怀里。

沈妈妈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女儿身上,而是仔细地打量着白正天。

白正天忙鞠一躬:“阿姨好!”

“诶,好,好,”沈妈妈便答应着,便不住眼地打量着。

沈蓉说道:“妈,我来介绍,这位是凤凰市公安局刑侦处的白警官。”

“哦,不错,不错,”沈妈妈还在上上下下打量白正天,“一表人才!”

白正天红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妈妈将白正天让进屋,接过他手中的水果和烟酒,一句客气话都没说。这让白正天心中窃喜。

“我爸呢?”

“他还能在哪儿啊?在书房呢!”

“爸,我回来了,”沈蓉在客厅里大喊,然后拉着白正天的胳膊就往书房走。

走进书房,迎面而来的是一阵阵浓郁的书香。

书桌上横陈着一幅《清明上河图》的复制品,一位头发苍白老人正在认真地看着图。

“爸,还在研究呢!”

沈蓉又叫了一声,沈浩这才抬起头,眼睛迷离地打量女儿,看了半天才笑了起来:“哎哟,小蓉,是你啊?放学啦?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的,爸,我给你介绍,这位是白正天。”

“哦,我从来没见过啊,”沈浩埋怨道,“小蓉啊,结婚了也不说一声?”

白正天听了,脸上浮出一丝笑容,沈蓉羞得满脸通红:“爸,人家还没结婚呢!”

沈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这时说道:“哎,小蓉啊,你爸这精神头越来越不够用了!”她走到沈浩跟前,说道,“老头子,小蓉他们还没结婚呢!他俩结婚,你能不喝酒吗?”

沈妈妈越描越黑,沈蓉在一旁干着急,再一看白正天,正得意地笑着,于是握起拳头砸了他一下:“乱了乱了,全乱了。”

白正天突然挨了一下,不禁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沈蓉说道:“妈,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什么结婚不结婚的?多难听啊!”

“好好好,是妈说错了,”沈妈妈一直慈眉善目的,“什么朋友最开始不是普通朋友的?”

沈妈妈说着话,离开了书房,最后又低声说了一句:“我跟你爸当初也是普通朋友呢!”

白正天听着,笑得更灿烂了。

“你还笑!”沈蓉又握起了拳头,向白正天比划着。

“大小姐饶命,我错了,我错了!”

“你的确是错了!”沈浩突然恶狠狠地说道。

白正天惊讶地看着沈浩,赶紧堆起笑脸,准备解释一番,沈浩却不搭理他,转身又看着《清明上河图》说道:“你的确错了,这绝不仅仅是一幅图,这里面肯定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沈蓉怜惜地看了一眼父亲,上前去搂住父亲的腰,问道:“爸,你看出来这里面的秘密了吗?”

沈浩非常肯定地点点头,说道:“看出来了!他们要杀人,他们要去杀人!”

沈浩非常肯定地点点头,说道:“看出来了!他们要杀人,他们要去杀人!”

一听到杀人,白正天马上警觉起来,凑到《清明上河图》旁。

沈浩指着画面上的拱桥,说道:“你看,这艘船和岸上的人都那么紧张,战争一触即发!这艘船上的人全是刺客,他们要进皇宫,他们要去杀人,不,不是杀人,对,不是杀人!他们要去盗图,是,他们就是要去盗图,盗《清明上河图》!”

白正天听着沈浩的呓语,看着沈蓉噙满了泪珠的眼睛,不禁一阵心疼。

沈浩继续说道:“你看,船头的方向是朝左,而左边就是皇宫的方向,沿着汴河,直接就能到达皇城脚下。只是,这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没了,张择端为什么不画了?”

白正天探过头去,只见沈浩正手指着《清明上河图》的末尾,那里一些树枝、树干、树根严严实实地把整幅画给封了起来。

沈浩仿佛自言自语般喋喋不休:“不应该到此为止的啊,这里才刚刚进入开封城啊,应该画到金明池啊!”

他抬起头来,茫然地看着前方,又转过头看着白正天,疑惑不解地问道:“你是谁啊?”

白正天心想:“刚才还把我当女婿呢,现在就不知道我是谁了。”

……

白正天在沈蓉家吃了饭便准备告辞,沈妈妈奇怪地问道:“怎么?就走了?你去哪儿啊?”

“我到附近找个酒店。”

“诶?怎么不住我们家?你是不是怪阿姨招待不周啊?”

沈蓉看了看妈妈,说道:“白警官,你就住我们家吧!反正有空着的房间。”

吃完午饭,两人走出家门,拦了一辆的士,往北京大学飞奔而去。京城的的士司机都是油嘴子,二人一上车,那司机就滔滔不绝地侃了起来:“二位是来探亲还是访友啊?”

“访友,”白正天说道。

“厉害厉害。”

“为什么厉害?”

“去北京大学访友,难道不厉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