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怡晴看了他们俩一眼,决定不在此地碍眼的做电灯泡了,道:“我先回去了。你负责把他送到家。好歹人家是为救你受伤的。”靖琪脸色微红,却没有说话。楚天磊道:“谢谢你了,高同学。”

高怡晴走后,两人之间只是静默。他伸出手,轻轻的将她的小手握住,软软滑滑的犹如上好的和田美玉,就怕一不小心会从手心里掉落下去。她微微一挣,他握的极紧,没有给挣脱。她低声恼道:“放开我。”

他心里欢喜,看着她窘迫的样子道:“不放!”她又挣扎了一下:“放开!”他无声的笑了出来,却依旧低声的回道:“不放!”

她似乎有些恼怒了,用力的将他的手一摔:“放开!”他这才将真的她的手放开,眼底有种失落。她别开眼去,并不想看到。他慢慢站了起来,道:“那我先回去了。”

那撞车的司机这时候结了帐过来,陪笑着道:“赫连小姐,这是医生配的药。说这位先生是不碍事的,过几天,结了疤就好了。这是我家的电话,如果有什么事情,请与小的联系。真是万分对不起了!”

他见安阳医院里的医生对这位小姐毕恭毕敬的,口口声声称:“赫连小姐”,也就明白她的身份了。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的。就怕她们真把他给送去警察厅了。这时候的态度已经低到了极点。

她接过药,淡淡地道:“知道了。下次开车小心点,不要胡乱撞人。”那人恭敬的道:“是。”她伸手搀扶着他:“我们走吧。”

到了门口,王妈开门。见楚天磊手臂上裹着的厚厚的白纱布,急道:“少爷,靖琪小姐,怎么了?怎么受伤了啊?”楚天磊道:“小伤,不要紧的。”

王妈忙过来,帮忙一起扶着进了屋子。将他安顿在了床上,王妈知情识趣的退了出来,并带上了门。她倒了一杯水,递给了他:“把药吃了。”

他还有些不习惯,竟然用受伤的右手去接,一动便扯到了伤口。他微微“啊”了一声。她本不想理他,见他呼痛,心里却不忍:“怎么跟呆子一样?用左手。”

他依言用左手接过了杯子,将药吃了。眼睛只怔怔的看着她,仿佛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不见了。她被他看的心慌意乱的,替他掖了掖被子,道:“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他却一把抓了她的手,怎么也不肯放,只耍赖:“原谅我,好不好?”口气是急促的,也是渴求的。她别过头:“不好!”他将她扯了过来,哀求道:“好不好?”她依旧低低的:“不好!”

“好啦?”他道。“不好!”她道。他耍赖:“好嘛?”“不好----”“好啦?”“不好-----”“---”

外头日光已薄,金黄已经转为赤红,微微的从窗口探了点进来。仿佛是调皮的猫儿,一点点的在跳跃。

她一夜都只在朦朦胧胧状态,却一早就惊醒了过来。房间里很暗,伸手不见五指。静听竟有淅淅沥沥的声音,这才恍然,原来外头下雨了。

打开了所有的灯,将房内照的犹如白昼。这才慢慢起来,随手套了件衣服,打开了窗子。一阵潮湿的空气幽幽袭来,略略带着园子里的花草味道。

今日就是北地与南部签订协议之日。她回头,看了屋内的英式钟一眼,已经是凌晨四点了。她终究是要离开了。

雨一直下着,到了天亮后,雨势更加猛了些。仿佛是一大盆一大盆的往下泼着------

李介载打着伞恭敬过来请她:“靖琪小姐,车子已经准备好了。是时候出发了。”她点了点头表示知道。起身朝小香道:“小香,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帮我一并谢谢司令夫人和双宝。”

小香微微红了眼眶:“靖琪小姐,你什么时候再来?”什么时候?已经不可能再见了。但她却只是淡淡的朝她笑了笑。人世万物总究是得讲个缘字,缘分到头了,再如何强求也没有用。

出了门口,李介载忙帮她打着伞。雨唰唰的打下来,地上浅浅深深的很多的水潭。李介载帮她打开了车门,她坐上了车子。李介载也拉开了前面的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吩咐道:“开车吧。”

也不知道开了多久,到了什么地方。李介载转头恭敬的道:“靖琪小姐,到了。等里头协议一签好。小的马上送你进去。”她没有说话,转头看了一下车窗外的景色。外头一片水气蒙蒙,只能看见一米左右的地方,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想起很多年前,两人看戏。正是名角小兰桂唱的一出陈圆圆。她笑着问他:“现在还真的有吴三桂之人,愿意为一个陈圆圆,身负千古骂名?”他却点了她一下额头,道:“若没有陈圆圆,吴三桂亦会投降。那不过是时也,势也!”

她叹了口气道:“不知道后来吴三桂有无后悔?为了圆圆开关受降。”他淡淡的道:“就算后悔也是以后之事情。想当日他定是前思后想,考虑许久才作出的决定。”

当年两人之间的闲聊如今却是如此清晰的浮现在她的脑中。他的确说的对,吴三桂当日作决定时必定再三考虑,权衡得失才作出的。而他亦然。

很快,李介载过来请她了:“靖琪小姐,请吧。”后面的侍从上来替她撑着伞,引她去了大厅。这里是一坐西式的房子,客厅极大,都是西式的摆设。如今大大的客厅摆了一张长长的大桌,她一进门,桌子的一头已有人站了起来:“靖琪。”

那声音是如此的熟悉和关切,她抬头,只见大哥赫连靖风一身戎装,英挺如松的站在那里。心里只觉得发酸。仿佛是小时候,在督军府邸受了欺负,看见了他,就会奔跑上去。

“大哥。”她跑了过去,将他紧紧地抱住。赫连靖风拥着她,柔声道:“好了。跟大哥回家吧。”

回家?她还有大哥,还有大嫂。是的。她慢慢抬起眼,点了点头:“恩。”赫连靖风拍着她的肩膀,道:“看,谁跟大哥一起来了?”她转了头,只见董慕勋正站在旁边,一脸温柔的看着自己。

她一呆:“董大哥?”他现在不是应该在去美利坚的船上吗?只见董慕勋慢慢的走了过来,将她紧紧的抱着:“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抱得那么的紧,她几乎要窒息了。

段旭磊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好一会才站起来,伸出手与赫连靖风相握:“赫连司令,后会有期。”赫连靖风冷冷地道:“再见!”

段旭磊转过身,戴上了白色的手套,离去。李介载等一群人,跟在身后------

到了北地,江净薇老早的安排了人将她所住的小院打扫了干净。姑嫂两人抱在一起。良久,净薇才道:“怎么瘦成这样子了?”她无语,只觉得鼻子,眼睛发酸,伏在她怀里道:“大嫂----”泪仿佛已经不受控了,哗哗的流下来。

净薇慢慢拍着她的背,温柔的道:“哭吧。把所有委屈都哭出来。”她喘着气,哽咽的道:“大嫂,他用我换四座城池--------他从来都只是在骗我-----我-----”哇一声又哭了出来。

净薇叹了一口气,将她搂的紧紧的,好一会才道:“把他忘记吧。他不值得你去爱。去爱一个值得你爱,又爱你的人。就算再困难,也要把他忘记-----”一个男人若真心爱一个女人,绝对不会舍得拿东西来换的。就算是再不济,也会拼死保护自己心爱的的女人的。

她在大嫂怀里哭得一塌糊涂,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却睡得很沉,很香,一夜无梦。

第二天,净薇带着孩子来看她时,见她穿了一身粉红的短旗袍,唇上涂了些粉色的口红,整个人气色好了很多。

赫连睿此时已经八岁了,长的越来越像他父亲了,眉目只间已现英气。拉着妹妹赫连萱的手,跑道靖琪面前道:“姑姑,送你花,是我跟妹妹摘的。”一朵朵深蓝的晚香玉,微微含着水珠。

她微微笑了出来:“谢谢睿儿和萱儿。”摘了一朵,擦在耳边,黑发蓝花,竟分外璀璨美丽。问孩子们道:“好看吗?”两个小孩忙连着点头:“好看,姑姑最好看了!”她一听,笑的越发灿烂了:“你们两个-----”忽地想起一事,脸色却慢慢有些淡了下来。

赫连睿拉着她的袖子道:“今天电影院有新的电影看,姑姑,你带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软软的口气,让人舍不得拒绝。

净薇笑着道:“今天我们一家大小出去好好玩玩。你大哥自己说了要放几天假。”她知道是大哥和大嫂怕自己在家里,闷出病来,想方设法的带自己出去散心。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去了电影院。侍从们早就把电影院给封锁了,里里外外查了几遍,偌大的一个影院就他们几人。

放的是卓别林的喜剧。睿儿已经看得懂了,吃着果脯不停的笑。萱儿却到底年纪小了些,看了一会,便搂着净薇道:“妈妈,我困了。”

赫连靖风在旁边伸手将她一把抱了过去道:“萱儿乖,到爸爸这里来。”净薇朝他微微一笑,柔情无限。女儿现在越来越大了,她因怀了身孕,抱起来也觉得有些累了。他却连这些细节也一一注意到了。

靖琪看在眼里,竟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恍然:世间其实还是有很美好的存在的,只是她所遇到的并不是美好的。但并不是她以后所遇到的都会如此的不美好。

就像大嫂说的,在这个世界上,一定会有个人像大哥珍惜大嫂,爱护大嫂般来珍惜她,爱护她。忘记他,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第19章

姑嫂两人在园子里喝下午茶。时正午后三点多光景,阳光穿过紫藤花架,班班驳驳的透过来点点的金黄。

净薇饮了口牛乳,问道:“这几天董慕勋天天来府邸,你真不准备见他吗?”此是四下无无人,她倒想听听靖琪的心里话。前几天,靖琪情绪很不稳定,每日里几乎以泪洗面的。但这几日已经好许多了,陪睿儿,萱儿玩耍,也经常笑意盈盈的。

董慕勋上小洋楼几趟,求她道:“司令夫人,你让我见靖琪一面吧。”她知道董慕勋极爱靖琪,但此时却也无能为力:“慕勋,并不是我和司令不让你见靖琪。你也早与靖琪订婚了,按礼数,我是你大嫂。我又岂会不帮你。只是这几天,靖琪她不想见任何人。你再等几天。”

靖琪摸着杯子,好一会才道:“大嫂,董大哥为我做的,我心里很清楚。正因为他太好了,所以他值得更好的----------”

净薇道:“你不是他。你又怎么知道他的想法呢?或许就算有再好的弱水三千,他也只要你一瓢呢?”靖琪没有说话,良久,才抬头道:“我不想那他当作忘记另一个人的工具-----这对他不公平不是吗?”

净薇微微笑了出来,转头道:“慕勋,你现在明白靖琪的意思了吗?”靖琪一惊,站了起来:“大嫂?”只见一个玉树临风的身影从紫藤架那里转了过来,赫然是董慕勋。

净薇笑着鼓励她:“你们好好聊聊。大嫂很快就回来。”转头给董慕勋使了个颜色,让他好好把握机会。

昨晚她辗转难眠,在床上翻来翻去。却把赫连靖风吓了一跳,以为她身体不舒服。几乎要让侍从去请家庭医生了。

她只叹了几口气,把董慕勋来访的事情告诉他。他沉吟了半晌,才道:“其实我个人是很希望董慕勋能成为我妹夫的。至少在我看来,他对靖琪才是真心的。远的不说,就说他跟靖琪订婚后,按常理,他是我妹婿,在北地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可当日他毫不犹豫的愿意跟靖琪去美利坚,可见他并不在意这些所谓的荣华富贵。只是在意靖琪一人而已。”

“近的再说这次南部的绑架,本来我们绝对不可能这么快知道,并做出部署的。若不是董慕勋当日在船上不顾生命之忧要求船长放下救生艇,让他划救生艇回岸。我们怕是要再过两,三个月才会知道靖琪在南部段旭仁手里-----你要知道,在海里放一个小救生艇,划几日才到岸上。这是疯了的人才会做的事情。可见他当真是对靖琪确实是情根深种了的。”

她惊讶道:“还有这件事?”赫连靖风伸手摸着她微隆的肚子,爱怜万分:“我们靖琪值得如此对待的。”她点了点头,却又叹了口气:“只是靖琪却爱上了楚天磊?怕是到现在还未能忘情于他啊?”

赫连靖风的眼神暗了下来:“不能忘也得忘。”事到如今,他也要负一部分责任,只能怪他当年没有好好调查。但或许从另一方面来看段旭磊是一个不能小看的对手,的确也是个人才。只能说立场不同,各为其主。

事情却也是如此,由不得靖琪选择忘与不忘。因为她已经到绝境了,没有其他任何选择。他们索性也助董慕勋一臂之力。

靖琪站在花架下,一身浅色的宽松旗袍,婷婷玉立,比身旁的紫藤花更娇更美。他的眼里,满满都是她。

她低声道:“董大哥------”他慢慢走了过去,珍重万千的牵起她的手,软棉成一团,仿佛无骨:“靖琪,什么也不要说了。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很多年前,也是在这个庭院,有个扎着两个小发髻的小女孩,一身织锦的小红袄,眉目如画的站在紫藤花架下:“董哥哥,你把蜻蜓放了,好不好?”那小人儿仰着头,企求的看着他,目光里是满满的信任和渴求。

那蜻蜓是他昨天花了一个下午才在自家的院子里逮到的。又花了好多工夫才把它带到督军府邸,过来给她看的。可她不喜欢蜻蜓被关在小盒子里,软软的道:“董哥哥,放了它,好不好?”他在家里也是小霸王一个,连妹子董真向来也不肯让半点的。但惟独对她,却怎么也拒绝不了。只要她对他甜甜的一笑,软软的叫几声好听的“董哥哥”,他就什么也愿意。

净薇去了厨房一趟,让喜鹊端了参茶,去了赫连靖风的书房。远远的看见房门掩着。轻声问了行礼的侍从:“谁来了?”

那侍从回道:“是方军长来了。”净薇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吩咐侍从道:“等司令议事好了,就端进去。”

赫连靖风在里头显然是听到她的声音了,已经出声道:“进来吧。”门口的侍从忙替她拉开门,请她进去。

净薇浅笑着进去道:“打扰你们了吧。”赫连靖风摇了摇头,笑着道:“没有。浩之难得回北地一趟。我们正闲聊呢。”

方浩之躬身行礼道:“夫人。”净薇颔首道:“方军长。”赫连靖风道:“你先回去吧。难得休假回来,好好陪陪一家老小。”方浩之行了一军礼:“是。属下告退!”这才退了出去。

净薇端上了参茶,道:“喝几口吧-----”转头只见他眉头紧皱,轻声道:“怎么了?”他接过杯子,道:“我只是有些不明白接下来段旭磊会有什么步骤?”

她走到他身后,伸手帮他敲着有些僵硬的肩膀,一下一下,轻重不一,让人舒服到了骨子里。柔声问道:“他有什么新动作吗?”

赫连靖风伸手握住了她正帮他按摩的手,与之相握,道:“浩之方才带了一个消息回来,说根据我们在关平,正海,木州及海川四座城里的探子回报,南部军队到现在还没有正式驻扎。”

她讶异道:“怎么会如此?段旭磊如此处心机虑的想要这四坐城池,如今拿到了,怎么不在第一时间进驻进去。”怪不得靖风会说段旭磊是个对手。

赫连靖风摇了摇头:“这也是我目前最最不解之处。”两人皆沉默了一会。赫连靖风才道:“不要去想这个难题了。对了,靖琪跟慕勋怎么样了?”

净薇笑了笑:“我也不知道。难不成你让我做电灯泡啊?要做你做。”赫连靖风也笑了出来,站起来,牵着她的手道:“那我们去看看。”

两人逛到了园子里,远远的站在假山后面,想一看究竟。净薇躲在他身后,被他遮了个密密实实,什么也看不到。

她伸手拍了他一下,娇啧道:“看到什么了?”赫连靖风叹了口气:“什么也没有?”她不信,以为他在逗她,有些恼道:“你到一边,我来看。”他让开了些,好让她看个清楚。只见远远的紫藤花架下已经空无一人,惟有紫色的花朵开的如云如雾。

她惊讶的与他相视:“怎么会这么快?我才去了你书房一趟。”他看了靖琪院子的方向一眼:“你去陪陪妹子,看她怎么说。”她点了点头。

院子里静悄悄的,她在房门外敲了几下:“靖琪。”并没有回音。索性推了门进去。里头的摆设已经跟原先变了许多。地上铺了白色的舶来羊毛毯,极厚,踩上去几乎没有一点声音。

掀开了玻璃珠帘,只见里头的铜床上也并不一人。正准备要出去。只听换洗间似乎有些声音,看来她在换洗间。慢慢的走近些,才想要喊她,只听里头传来了一阵“呃---呃”呕吐声,一直持续了好一会。

她一开始还以为靖琪有什么不舒服,但马上有些反应了过来。禁不住连退了两步。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推门进了去,只见靖琪整个人坐在了瓷砖上,软软的趴在马桶上,似乎一丝力气也没有了。

她急急的道:“靖琪,你不要吓大嫂。靖琪----”忙替她轻拍了背部,平复气息。靖琪微微抬了抬眼睛,脸色苍白的道:“大嫂----”

与喜鹊两人扶了靖琪在床上躺了下来。接过喜鹊递上来的热毛巾,细细的帮她擦拭额头上的细汗,一边吩咐喜鹊道:“喜鹊,打个电话去请吴医生过来。”

靖琪无力的抓住了她的手:“大嫂,不用了。”净薇转头朝喜鹊使了个眼色,喜鹊忙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净薇道:“段旭磊知道吗?”靖琪别开眼,摇了摇头。净薇松了口气,若段旭磊知道靖琪身怀有孕,还用她来换四座城池的话,那他当真不是人了。

净薇摸着靖琪的头发,好一会才道:“那你准备怎么办?”靖琪脸色如纸雪白,低声道:“大嫂,我不知道。”

净薇也从未想到过会有这件事情,一时间只能楞在那里。只见靖琪闭了眼睛,但泪珠还是偷偷的从眼角滑落了下来,泄露了内心的凄苦。

净薇良久才低声道:“无论你作任何决定,大嫂和大哥都永远站在你这一边。永远!”

吴医生来过后,只开了一点药物,跟菊兰说明了食用的方法和时间。却将净薇请到了一旁,轻声道:“司令夫人,有几句话在下不知道该不该讲?”

净薇将他请到了自己的小洋楼,命丫头,婆子们都退了出去,方才问道:“吴医生,请讲!”吴医生道:“方才在下替靖琪小姐就诊的时候,靖琪小姐向在下问了许多打胎的事情------”他一边说一边偷看净薇的脸色,只见她似乎并不异样,这才胆子大了一些,接着道:“但靖琪小姐的身体,实在不适宜打胎的。”

净薇道:“为什么?”吴医生道:“夫人也是知道的。前面靖琪小姐就流产过一次,这次若是贸然打胎的话,怕会对子宫留下太大的影响。若有什么闪失,轻则靖琪小姐以后就算怀孕了,也会随时流产。也有可能以后根本就不能怀孕了。重则,可能有生命危险哪。”

净薇脸色微微发白:“这么严重?”吴医生道:“是的。在下与督军府几十年的交情了。靖琪也是在下从小看着长大的,在下绝不会拿此等事情开玩笑的。”

那是万万不能的。只能想办法打消靖琪的主意。但自己这个小姑子,虽然外表文静娴雅,但心里头却是有自己主意的。当年她就是不要政治婚姻,选择了楚天磊。可是没有想到,楚天磊竟是南部段家之人年。否则两人郎才女貌,也颇般配。

第20章

净薇推了门进去,隐约只见靖琪睡在床上,隔着帘子也瞧不分明。便放轻了脚步,慢慢的过了去。却听靖琪的声音微微响了起来,带着微微的倦意:“大嫂。”

净薇掀开了帘子,浅笑着道:“吵醒你了吗?”靖琪摇了摇头:“没有。”净薇走到铜床边,坐了下来,牵起了她的手,道:“吃了药觉得好点了吗?”靖琪点了一下头,眼帘垂着,在细嫩的脸上投下了两帘暗暗的影子。

净薇看着她线条柔美的侧脸,不由的想起当年第一次见她的情景,身着蓝色织锦旗袍,婷婷玉立的站在人群中,笑意迎人的唤了她一声:“大嫂。”这么一恍惚,竟然已经过了这么些年了。

微微叹了一口气:“靖琪,自大嫂进你们赫连家门到现在,一直把你当自己的亲妹子一样看待的。今日大嫂有几句话,想跟你说说。”

靖琪抬了眼,看着她道:“大嫂,你说吧。”黑白分明的眸子,竟盛了如此多的哀伤。净薇看着她道:“你听大嫂一句,就算不为你自己考虑,看在大哥大嫂的份上,你千万不可以冒险------”她顿了顿,与靖琪的眸光相视:“千万不要冒险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

靖琪移开了目光,没有说话。空气里很安静。只见她眸光盈盈,仿佛有水光在波动。她吸了一口气,这才缓缓的道:“大嫂,我这辈子再也不要和那个人有任何牵连了。”

净薇道:“那还是有别的法子的。犯不着-----”靖琪的泪还是流了出来,顺着脸庞潸然而下:“我不要再跟他有任何关系了,绝不!!”当时在南部她就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了,千瞒万瞒的就是不想被他们发现。段旭磊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他要的那四座城,是用他自己的骨肉换来的。真是讽刺!

净薇急道:“你明知道你的身体不能打胎的。吴医生说你要是打胎了,会有生命危险的---”靖琪哭着道:“可是我不想要他,我不要他。我不想以后每次看到他就会想起那个人。我不要。”她像个回到母亲怀抱的孩子,伏在净薇身上肆意的哭泣。

净薇轻拍着她的背:“不哭了。我们靖琪不哭了哦。大哥和大嫂会替你想法子的。只是不准你乱来------不哭了。”靖琪却一直一直的哭,将她的衣服也濡了个半湿。

他轻轻推开了房门,虽然已经没有人居住了,但依旧保持着她当日住时的样子。连床头水晶瓶的鲜花,都还是每日有人来换的。

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倒了一杯水,端着细细的看。这里的一切当日她都用过,仿佛还留着她的味道。轻轻的将嘴唇贴在杯子边缘,停顿了许久,这才微微眠了一口。她当日用的都是舶来的密丝佛佗色的口红,总留微微是色泽留在杯上。弯弯的,微红的,让人心弛神荡的。

李介载站外头站了许久,这才在门口轻敲了一下门:“参谋长,很晚了。该休息了。”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们都休息去吧。”

李介载欲言又止,但还是慢慢的替他关上了门。明日就是参谋长大喜的日子了,他今日却还要来此间房间。

李介载一当兵的就任段老司令的侍卫官,后来段老司令见他岁数很轻,就派他做了段旭磊的侍卫。两人相差十数岁,他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与段旭仁两人同胞所生,所以感情极好。

他多少也知道段旭磊娶蓝水婕是从了大哥之命。心里头真正喜欢的怕是北地的赫连小姐。跟在段旭磊身边久了,从未见他如此上心,在意过一个人。那日赫连小姐失踪,他竟然乱的仿佛无头苍蝇,竟动用了司令身边的警备队。

可如此在意,却还是得拿她换北地的四座城池。北地与南部总的势力相比较,无论从哪方面总归是北地要高一筹的。取了溟江边的这四座城池,可以做到进可攻,退可守。司令自然是高兴的,可段旭磊在私下里去一见半点高兴的样子,好些天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