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以敬的声音平静却笃定:“不管多晚,我都会回家。”一句话说的我心里暖融融的挂了电话。李姐也睡下了,我却毫无睡意。爱一个人的时候,等他回家其实是件特别幸福的事情。何况我第二天也不必卡着点去上班。

我到厨房炖了一点枸杞山药汤,盛到保温桶里,坐在一楼的沙发上无聊的看着芒果台荔枝台番茄台打发时间。天气有点凉,我又找了条毯子搭在腿上,迷迷糊糊的,竟然睡着了。

睡得正朦胧,忽然感觉有人在身边动,我睁开眼,赵以敬不知什么时候回来,正把掉在地上的毯子捡起给我往身上搭着,看我醒来,眸子里都是深深的疼惜:“不是让你先睡吗,怎么还在?”

看着他胡茬泛青的脸,下巴都尖了,我揉揉眼睛浅笑道:“等你才踏实。”说着站了起来,走到厨房把汤端出来:“快喝一碗,我熬了两小时,不能不给面子。”

赵以敬看着我眼眸里,有一丝震动,随即勾唇一笑,在餐桌前坐下,慢慢喝了起来。

“好喝吗?”我追问着。

“好喝。”他的声音有些暗哑,看着我沉声说着:“谢谢。”

我坐到他身边,浅笑着:“套用某人的话,照顾自己的先生是应该的,说谢是什么意思?”说完才发觉自己竟然秃噜了嘴冒出“先生”两个字,顿时羞臊的厉害,赶紧转移话题:“对了,你看看这个,暖暖送给你的画。”

赵以敬的眉眼都是笑意,正打趣着我:“我可听到想听的词儿了。”说着接过我手里的画,脸上微微发怔,细细看着,过了许久,看着我眸子里全是深深的笑:“她画的很好。”

说完看着我问道:“她睡了吗?我想去看看她。”我点点头:“睡了,不过动作轻点没事的。”

赵以敬手里拿着暖暖的画,轻手轻脚的上了楼,打开了暖暖的卧室,屋里只亮着一盏暗暗的地灯,我怕她突然醒来害怕。我随着赵以敬走到暖暖床前,小丫头正窝在被子里睡的香,一只小胳膊还伸了出来。赵以敬轻轻拿起暖暖的胳膊,塞回了被子里。赵以敬立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抬手在她的小脸蛋上轻轻蹭了蹭,转身出去。

我和赵以敬走出卧室,我对他低声说着:“好了,也不早了,明天你还有事。赶紧去睡。”他深看着我,忽然把我紧紧拥在了怀里,直揉的我呼吸不上,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动情低吟:“清扬,你给了我一个很温暖的家。”

我的眼圈红了,家,永远是世上最动人的字眼。我依偎在他的怀里,轻声说着:“以敬,不要给自己压力太大,成功自然好,即便不成,还有我和女儿,还有几十年的时光,总有一天你会实现自己的理想。”即便不成,大不了撤资,从头再来又怕什么?赵以敬没有说话,只是把我搂的更紧。

时间是个相对论,在你觉得悠闲的时候,它过的很快,在你十分紧张的时候,它过的极慢。第二天我从早晨一直熬到了下午四点钟,等着赵以敬的消息。直到傍晚六点,才终于收到了他的短信:“一切顺利。”

☆、雪夜畅谈鸿鹄志

我的心倏地一下绽开,仿佛千树万树梨花,一夜春风吹来的暖意。他的心血积累,他的精心布局,他的理想追求,都在这一刻插上了翅膀。我盯着那“一切顺利”四个字,手竟然微微颤抖着。

过了好久,才回复了平静,给他发短信问着:“晚上回来吃饭吗?”他很快回我道:“还有事要谈,不回去了,你和暖暖先睡。”

我嘱咐李姐可以开饭了。最近赵以敬的确非常忙,早晨出去要凌晨才能回来。以前顾钧忙着做实验,也回来的很晚。但是等顾钧和等赵以敬的心情很不同。对顾钧的等待,平淡如流水,一日一日,已成习惯。而对赵以敬,他的一条条很简单,却时时记挂,或是报行程的短信,都让我心中有数,他在做什么,何时回来,虽然相隔很远,心却很近。能让我体会得到尽管他在忙,但是他的心里会有牵挂。这种在乎,让我的心里丝丝泛甜。

晚上十二点多的时候,屋外飘起了雪粒,屋里昏黄的灯光暖意融融,我坐在沙发上翻着杂志,一身霰雪的赵以敬推门而入,我站了起来走到他跟前,接过他递过来外套,轻轻拍着上面的水珠,一切都是静静的,默默的。

把水珠拍掉后,我把衣服挂在了门口的衣帽间里。一转身,赵以敬就在我身边静静的看着我,目光里,是大事终成的释然。我看着他,轻轻的笑了。

他伸手把我揽进了怀里,胡茬扎的我的脸有点痛,满满的是他的气息,将我笼罩起来,我忍不住踮着脚在他脸上轻轻啄了一口,反被他的唇用力覆上,唇舌缱绻,我在他的怀里辗转低吟。过了许久,我和他才渐渐平息,我抬眸看着他笑道:“以敬,我很开心。”

他深深看着我,扶着我肩膀的手很用力,过了半晌,说着:“我想做的事,以后可以放手的去做了。”

我听肖彬说过,他想做的是文化丝绸和电商,我故意抬眸看着他轻笑道:“那你和我说说,你想做什么?是丝绸霸主,还是业界老大?”说着到厨房把早泡好的参茶端给他。

他坐在沙发上,啜了两口茶后,深看着我说道:“这些不重要。第一步,要研制一款能在国际上领先的丝绸面料,可以媲美当年成悦锦的地位;第二步,做电商,让一直处在面料金字塔顶的丝绸,能更广泛的被受众接受,上到高档礼宴,下到平民百姓,都有适合的种类可以选择。通过电商联盟,把中国的丝绸销到世界的每个角落;第三步,也许是每个丝绸人的心愿,生产国际顶级的丝绸面料,丝绸成品,不再出口生丝和坯绸,不做国际大牌的原料基地,要出口,就出口我们自己的产品。”

赵以敬很难得的和我滔滔不绝的说了那么多,说到最后,他的眸子里是深邃的看不清的光芒。那一刻,我终于理解了为什么丝之恒的出口贸易,一直在主推面料,很少出口生丝和坯绸,当初不仅是许多董事,甚至肖彬和我都在腹诽他的逆势而为。现在我明白了,他有自己不流于世的目标。他想做的,不止是赚钱,更要立业,让中国的丝绸,在世界上立起来,而不是出口低端原料赚快钱。

我忽然有些崇拜他了,不是每个经商的人都有这种风骨。我以前还是把他看得太浅了。他的隐忍,他的追逐,不仅是名利,更是一个行业的责任。

忽然我的脑海里冲出了赵石南“实业兴邦”这四个字,我不禁有些动容的说着:“如果这三步都能成功,中国的丝绸在国际上,只怕就不是现在这样的地位了。”

赵以敬的眉眼眯了起来,轻轻笑道:“并不遥远,现在不少人在向这个方向努力,对了,你也熟悉的嘉宝,也在研发新面料,他们新出的系列就很不错。”那晚的赵以敬,心情很好,难得的和我说了许多行业内的事情,他沉沉的说,我静静的听。屋外的雪,都在绝美的翻飞。

第二天丝之恒的官网上公布了新一任董事会的成员,赵以敬是新任的董事长兼丝之恒的法人。赵信儒不在董事会中,而赵信俭当选为新的执行董事,除此之外还有几位执行董事,我也分不清哪些是赵以敬的亲信哪些是赵信俭的犬马。

我给肖彬打电话聊了几句,他告诉我差不多六四分,执行董事里赵以敬和赵信俭的人各占一半,赵以敬的稍多。我不禁问着:“股东们干嘛还选赵信俭做执行董事,他做了很多业绩吗?”

肖彬叹气道:“他喜欢投资地产这些赚快钱的项目,股东里支持他的人本来不多,但是有了姚清莲和赵茵的两票,他就自然做上执行董事了。”

“姚清莲?”我有些惊讶。

“她转了大部分股权给赵信俭,自己留了小部分,她是存心要继续搅和这潭水了。”肖彬的声音几许无奈,“这次她还想做执行董事,赵信俭给她提名了,幸亏她根基浅,以敬竭力反对,还有几个和以敬一气的股东也反对,她才没进去。她要是进了董事会,再和赵信俭一唱一和,以后以敬可有的掣肘。”

“唉,”我重重叹了口气,“刚结束了一场恶战,又是一场持久战。”

“这你还真说对了。”肖彬说道,“这次要不是以敬的攻势太猛,强行拿下股权又放出风逼着赵信俭出席股东大会,也拿不下这个董事长。现在还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以后有的较劲。赵信俭不会善罢甘休的,以敬要是手段弱一点,难免被他架空或是反攻。”

技术战结束了,下面就是权术的斗争。我的心沉甸甸的,听着肖彬的口气也沉重,转而笑道:“别说这些了,你都到南京两天了,很么时候抽个空,也让我做东请你吃个饭?”

肖彬思索了下,和我约着:“明天开董事会,选管理层,后天吧,地点你来定,客随主便。”我应了声挂了电话。

我正在网上挑着该去哪个饭店,赵以敬给我打来了电话:“晚上有时间吗,和叔叔一起吃个饭,带着暖暖。”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的问着:“为什么?”

赵以敬沉沉笑着:“你说呢?丑媳妇还不见公婆?”我的脸顿时臊的通红,这个突然的邀约让我有些措手不及,还有点紧张,我吭哧着:“怎么这么突然,我都没准备。”

“不需要准备。晚上六点我回家接你。”赵以敬一如既往利落的挂了电话。我却慌成了一团,都这把岁数了还见家长?叔叔,想必是赵信儒,肯定不会是赵信俭。那个看着慈眉善目的老先生。

我在衣柜里扒拉了一圈,这里只有我从小镇带来的几件衣服,最后挑了一件浅蓝色的毛衫配黑色的裙子,外面搭一件米色的大衣,看着还勉强入眼,我不停的问着李姐:“这样行吗?”

李姐搓着手笑道:“我也不懂,不过你怎么穿都好看。”

这马屁拍的,我想了想问着:“你认识赵信儒老先生吗?”

李姐点点头:“原来都是一处的,认识啊。”

我一激灵,忙问着:“我今晚就是要去见赵老先生,你能和我讲讲老先生的事吗?”

李姐犹豫了一下,说着:“我也不太清楚,赵老先生人很和善,他夫人也是,应该没什么讲究。老先生和夫人感情很好,青梅竹马长大的,听说他夫人去世了。”我听李姐说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关键信息,只知道人和善,心里也稍微舒缓了些。

下午很早把暖暖接着,一再叮嘱着她:“晚上我们要和一个爷爷吃饭,你记得和爷爷打招呼,不许没礼貌,要听话,不许发脾气------”暖暖只是点着头,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

晚上六点,赵以敬准时到家接上我和暖暖,我有些忐忑的问着他:“我这么穿行吗?”

他眉眼淡笑着:“挺好。只是家常便饭,叔叔最近心情好些了,我和他说起咱们的婚事,他提出见见你。”我紧紧拉着暖暖,车行了二十多分钟,到了一家环境很雅致的饭店。

赵以敬带着我们上了三层的包间,推门进去,赵信儒老先生正靠着窗静静的喝着茶,看到我们进来,含笑点头。我有些紧张的叫着:“赵董。”喊完才意识到他已经不是赵董了。

赵老先生对我笑道:“随着以敬,叫我叔叔就好。”我重新喊了声:“叔叔。”又对暖暖说着:“快喊爷爷。”暖暖有些认生,扭捏了半天不肯喊。

“别拘谨,先坐下吃饭。”赵老先生招呼着,赵以敬牵着我的手走过去坐下。没多久菜上来了,便一边吃着,一边简单的聊着。吃到半酣,赵老先生对赵以敬说着:“以敬,我的药落在车里了,你去帮我拿上来。”说着从兜里拿出车钥匙递给了赵以敬。

赵以敬捏了捏我的肩膀说道:“等我一下。”

赵以敬走后,房间里只剩下赵老先生和暖暖,我更有些莫名的紧张。赵老先生看着我,突然说道:“宋小姐,你很眼熟。”

☆、嫁入豪门的代价

我愣了一下,恭敬的回答着:“我们以前见过的。前年在北京的公司年会上,还曾给您敬过酒。”

赵老先生看着我,轻轻摇了摇头:“不是那次。”说着顿了一下,深看着我说道:“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我的心砰的跳了一下,下意识的想到了赵以敬的前妻。如果只看照片,我和她的眉眼长得是很像。心里忽然像翻起了一团乱麻,我的头低了下去,轻声说着:“嗯。我知道。”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会选择以敬?”赵老先生追问着,声音却没有了方才的和善,有些清冷,“难道你真的大度到不介意?还是你有别的想法?”

我怔在那里,手脚开始泛凉,赵老先生的目光很凛然的逼视着我,是的,如果一个女人丝毫不介意自己长得像爱人的前妻,可以无怨无悔的接受这份相似,除了深爱,就只能是别有所图了,或为财或为利。而在商人的眼里,“深爱”是个最不能信赖的词。那么就只剩为财为利了。

我咬咬唇,声音竭力平稳坚定:“我没有别的想法。以敬也和我说过,以前的都过去了,他认定我,只是因为我和他的缘分。至于相似与否,只是巧合,并不重要。”我尽力的找着委婉而准确的措辞,表达着我的想法。我无法和一个有着大智慧的老人,用前世今生这种看似荒谬的原因,去解释我能相信赵以敬不是用我做替身的理由。

“宋小姐,你很会讲话。”赵老先生淡淡的笑着,手中的茶杯在缓缓的来回旋着,过了一会儿,他的声音有些沉重:“我不知道以敬和你讲了多少他以前的事,的确是过去很多年了。不过,既然如今再次谈婚论嫁,我自然又开始操心。”

“也许你也知道,我一生无儿无女,对以敬视如己出。否则,我不会毫无保留的把自己的股权,自己的位置都让给以敬。一则是因为他是我的至亲,再则,他的能力,他的眼界,才能带领着公司走的更好。他肩上的担子很重,公司的未来,赵家的希望,全靠他了。”赵老先生的声音平稳亲切中,却有种让人无法直视的气度,也许这就是领导风范?我听着只觉得沉沉的压力袭来。赵老先生的话,无形中给了我很大的压力,似乎在暗暗问着我,有何德何能去和以敬比肩而立,又能帮以敬什么?

我的脑子很乱,只能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着有底气:“我知道自己可以做的很微薄,但是我和以敬,都对彼此很用心,我们-----”我有些说不出来。没有一刻,我能希望自己的条件可以好一点,可以理直气壮的对赵家的长辈说着,我配得上以敬,我可以帮他,就像当年杜衡可以帮赵石南一样。

可惜总是这么阴差阳错,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赵家需要的,和我能给的,总是不匹配。需要子嗣的年代,杜衡助了事业;需要事业的年代,我却无能为力。

“宋小姐,我不是那个意思。”赵老先生的态度温和起来,给我杯里加了点热水,“来,天气寒,多喝热水。”

“以敬既然选择了你,我这个做长辈的自然尊重他的选择。”赵老先生给我吃了颗定心丸,我的心刚踏实了一下,赵老先生又说道:“但是你也要理解,以敬作为赵家新的领头人,面临的困境也还存在。赵家人多,心不齐,各有各的谋算,以前我来回和着稀泥,毕竟我虚长了一把年纪,大家卖我个面子。如今以敬新官上任,难免有人找他的错漏。”

赵老先生说的话也实在,我想起了肖彬说的董事会里六四分的匹敌状况,不自觉的随着点头:“嗯,我明白。”

“股东大会选董事长的时候,就有人拿以敬的婚事发难,不愿意赵家以外的人占有股权。当然,姚小姐那个是家父的遗嘱,是无法改变的例外。但是以敬坚持,他要娶你。”赵老先生声音稳稳的背后却是波诡云谲的争斗,我能想象的出,在股东大会上,为了我和暖暖,又是怎样的争执。

我的心里纠结的厉害,有人发难,恐怕就不会顺利的解决,我不禁问着:“那最后怎么协商的?”

“几个年长的股东劝和着,毕竟以敬的股权最大,董事长和婚事自然不能扯在一起。如果实在担心赵家的股权流失,可以修改公司的章程,以后凡是转让股权,需要股东投票通过。”赵信儒轻声叹着摇头,“这不过是他们拿着婚事当幌子,来限制以敬的权力罢了。转让股权需要股东投票,以敬以后操作公司就被掣肘的厉害。这几天的董事会,每天都在为了转让多少需要投票而讨论,谁也不让步。”

我的手指来回的揪着,我只看到了赵以敬自从做了董事长后的意气风发,却从不知道,他紧锁的眉头,他沉重的目光,还扛着这么多因我而起的困扰。

“宋小姐,我相信你和以敬的感情,但是为了以敬,为了公司----”赵老先生顿了一下,深看着我,“我认为你是聪明人。”

我是聪明人?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自己是很聪明,我甚至希望自己可以笨一点。可惜,我还是及时的领会到了赵信儒的意思。此刻我才彻底明白,为什么他可以一直做着董事长的位置,看着是个好好先生,其实内里的城府,并不比赵以敬差,在谋控人心方面的能力,甚至高于赵以敬。几番话,就已经让我觉得我需要做的,势在必行。如果我不做,便是别有用心。

我的手微微颤着,双手捂在水杯外很久才暖了过来,我看向赵信儒淡淡笑着:“我可以承诺,我和孩子以后不会介入赵家的公司,也不会分得公司的股份。如果有必要,可以去做公证。”

“清扬,你真的很聪明。”赵老先生改了称呼,看着我微微笑了,“你不必心里有负担,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以敬能更好的掌管公司。”

这就是领导,永远在打了一棒子后给三个甜枣,让你觉得你的付出你的屈辱,都是为了大局而做的忍辱负重。

赵信儒放到我面前一张纸:“你看看吧,没什么问题,就签个字。”

原来都是有备而来,我大致扫了一眼,内容并不复杂,就是承诺我与赵以敬结婚后,本人以及子女顾惜暖(与赵以敬所生子女除外)放弃继承及接受赵以敬转让的公司股权,不会介入公司的经营决策。内容简短,却字字刺着我的眼睛。这份承诺,刺着我那点可怜的自尊。我很想抱着孩子逃离这里,可是赵信儒三言两语,已经把这份屈辱变成了责任和理解,我无法摆脱。我看着他问道:“要不要等以敬回来商量商量?”

“如果他舍得这么做,选董事长那天他就做了。可他不愿意,他宁肯减少他对公司的掌控权,也不要你签这个。”赵信儒的笑容有些苍凉,“他有时很傻。”

我的心忽然翻滚的难受,赵以敬为了我付出的代价,是不是太大了?我这点自尊,又算什么。我没有犹豫,提笔在那份承诺书上签了字。既然是为了感情,那就索性不带一点功利吧。

赵信儒看向我的目光,有一丝意外,有一丝了然。他把承诺书收了起来,脸上一抹释然的苦笑:“清扬,大家庭免不了要有这些伤感情的事儿,我希望你理解。你让我很意外,以敬没有看错人。”

身边的暖暖懵懂的听着我们说话,忽然把手里的茶杯打翻了,嘴一撇就想哭,赵老先生温声哄着她:“没事的,来爷爷这里。”暖暖愣神的看着她,我把暖暖抱起来,放到赵信儒的旁边,赵信儒摸了摸暖暖的小脸蛋,问着:“小朋友几岁了?”一来一去,暖暖终于回答出声。赵信儒的脸上也泛起了慈爱的笑容。

赵以敬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祖孙和谐的局面,他把手里的药递给了赵信儒:捏了捏我的手浅笑着:“掉到座位下了,找了很久。让你们久等了。”

我握紧了他的手,不想松开。只有紧紧攥着他,我才似乎能抓到什么。我所承受的一切,才似乎有了依托的力量。

回去的路上,赵以敬很专注的开着车,眉间微微蹙着,忽然问我道:“叔叔没和你说什么吧?”

“嗯?”我愣了一下回过神,竭力平静的笑着:“就是家长里短问了问,没什么。”

“是吗?”赵以敬唇角勾了一下,声音淡淡的:“没说就好。好在取药也只用了十分钟。”我的心里“哗”的翻上一股热浪,他已经在竭力护着我了,只是赵信儒说服人的功力,不需要十分钟。

“对了,后天我请肖彬吃饭,你中午还是晚上方便?”我问着赵以敬,如果要请肖彬,他应该会来的。

“后天?”他蹙眉想了一下说着,“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两心相知情缱绻

“哦。你有事吗?”我随口问着。

赵以敬思索了一下说道:“后天有个会,看情况,如果有时间就去。他也不是外人。”

车外的初冬,有些清寒,暖暖窝在我的怀里已经昏昏欲睡,我解开大衣要脱下来给她盖上,赵以敬抬手按住了我的手:“不用。”说着把车停到一边,把外套解了下来,递到了我手里。同时把车里的空调温度调高了一点。

我看着他,心里暖意融融,车外的清寒似乎都不算什么。

第二天下午把暖暖从幼儿园接回来,暖暖这几天一直嚷嚷着要买一个“穿着校服”的娃娃。她如今上的幼儿园是建立在这个小区的一家私立幼儿园,档次很高,里面的孩子都是非富即贵。玩的玩具价格都不菲。

她嚷嚷着要买的这款娃娃我打听过,是款日系的SD娃娃,她的新同桌在玩,她看到了也想要。我却并不打算给她买。一来太贵,二来也不想惯她看什么要什么的臭毛病。

“妈妈,你给我买的娃娃呢?”每次来接她,就是这句话。

我对她笑笑说着:“妈妈没有答应给你买啊,你已经有朵朵了,你再要新的娃娃,朵朵怎么办?她会寂寞的。”

暖暖都嘟着嘴不肯说话,半晌说着:“妈妈讨厌。”

我有些又好气又好笑:“妈妈不给你买娃娃就讨厌?娃娃比妈妈还重要?”

暖暖的嘴撅的能拴个小油瓶,却又觉得自己理亏,半天气鼓鼓的不吭声。突然冒出句:“要是叔叔在,肯定会给暖暖买。”顿了一下问着:“妈妈,什么时候才能见叔叔?”

我的心里沉了一下,认真对暖暖说道:“暖暖,你不能因为谁给你买东西,就喜欢谁。你要知道谁是真的喜欢你。”

也许我的话太深奥,暖暖听不懂,她撅了一会嘴,有些难过的说着:“我想叔叔了。”

我的心随着暖暖那小小的悲凉调子有些扯痛。离别的伤感,也许现在暖暖才体会的到,我不敢把话说的太死,缓缓的问着暖暖:“真的很想叔叔吗?”

“嗯。”暖暖用力点头,“叔叔会讲故事,玩游戏。”

尽管我无法接受夏医生,却不得不承认,夏医生和暖暖很投缘,也很会哄孩子。温声软语,讲话有趣,很容易让孩子亲近,产生信赖感。而赵以敬忙得见头不见尾,即便见到,似乎也只会和暖暖打招呼,很紧张她的衣食住行,对于孩子的情绪,生涩的他没有任何经验。他的情感素来如同他的人一样深沉。

我竭力转移着她的注意力:“那伯伯不好吗?伯伯给暖暖买了好多玩具,还有公主房。”

暖暖嘟喃着:“伯伯不说话。”我叹了口气,却也没有办法。没有带孩子经验的赵以敬,的确对孩子来说,太闷了。

把暖暖接回家,忍不住给赵以敬发了条短信问着:“晚上回来吃饭吗?”答案如同我预料的一样:“有个重要的饭局,吃了我会尽早回去。”

晚上九点多我在房间里哄暖暖睡觉,她的情绪一直不高,不知道是因为娃娃的缘故还是夏医生,小脸蔫蔫的,我给她讲故事,她都无精打采。忽然楼下有响动,估计是赵以敬回来了。我看暖暖趴在我身边快睡着了,也没有起身。

过了一会,卧室的门被敲了两声,赵以敬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今天他回来的倒是很早,暖暖看到他愣了一下,继而不大情愿的喊了声“伯伯。”又钻到我身边。

赵以敬走到床边,忽然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暖暖:“送给你的。”暖暖接过来,我帮她拆开,暖暖开心的叫了起来:“娃娃。”

赵以敬送她的,正是她这两天叨叨的穿着校服的SD娃娃,虽然和她同桌那个不完全一样,却也大致相似。暖暖拿起娃娃抱在怀里就不撒手,这回倒不用我教,很乖巧的和赵以敬说着:“谢谢伯伯。”

赵以敬看着暖暖深深笑着:“怎么谢伯伯?”暖暖愣着,她也不知道怎么谢。我对她笑道:“让伯伯抱一下去。”

暖暖和赵以敬很少有肢体接触,听了我的话,她缓缓走到赵以敬跟前,赵以敬把她抱起来,举到了肩膀上,暖暖吓得“啊”一声,继而在赵以敬肩膀上咯咯的笑着。孩子都喜欢被举得高高的,视线的开阔会让她们格外开心,暖暖的小脸兴奋的红扑扑的,赵以敬又把她扛在肩上来回转了几圈才放下。暖暖和他稍稍熟了一点,伸手勾着他脖子笑着。

赵以敬和我逗了一会暖暖,暖暖自己在床上玩着娃娃,我陪他到楼下给他取出温好的汤,我有些好奇的问着:“你怎么知道她想要那个娃娃?”

他看着我笑道:“她已经说了两个早晨了。”我怔了一下,没有想到他每天早晨匆忙吃着早餐还能把孩子的话收留到耳朵里。

我笑嗔他道:“那你就给买?那个娃娃很贵的。别宠她这毛病。”

赵以敬牵过我的手捏了捏笑着:“女孩富养,咱们的女儿,为什么不宠?”我的心忽然跳了一下,这句话甜到了我的心里。“咱们的女儿”,这么毫无芥蒂的关爱,我心中万分动容,不由抬眸深看着他说道:“以敬----”却说不出感激的话。

赵以敬俯身扶着我的肩,眉眼含笑:“想做严母,给我生个儿子再狠狠管去。”我的脸登时涨的绯红,想挣脱他的手,却被他紧紧揽着:“清扬,我会努力做好暖暖的爸爸。”

我的心涨得满满的,咬唇点着头:“嗯,我知道。”虽然赵以敬不善言辞,也没有太多时间陪伴暖暖玩耍,但是他的细心,他的关爱,谁说他就不能给予暖暖厚重如山的父爱呢?赵以敬把我紧紧搂在了怀里。

“以敬,你对我和孩子,真的很好。”我偎在他的怀里由衷的说着,他身上烟草的味道,沉厚的气息,都紧紧环绕着我。

“不要这么说。”他的声音几分动情,揽着我的手更加重了几分力气,“你对我又何尝不是?今天的董事会上,叔叔来了,你为什么要签那个?”

我的心一突,果然如赵信儒所言,那份承诺还是会发挥作用的。不禁问道:“结果怎么样?”

赵以敬的声音松了一下:“董事们协调好了。不必再修改公司的章程,转股份也不需要股东投票。”他把我揉在怀中,“你真傻,何必要付出这么多?”

这算多吗?我轻轻摇着头:“你才傻,一个承诺能解决的事,你又何必那么较劲?我要的是你,又不是股份。”我的话没有说完,已经被赵以敬的唇覆上,缠绵缱绻,不绝如缕。相爱最美好的滋味,莫过于彼此相知,彼此懂得。所有付出,便是值得。

我在网上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饭店。想着以前在丝之恒的时候,曾经在明园饭店和同事一起吃过饭,那里的淮扬菜还蛮地道。故地重游,也有点意思。我给肖彬打了电话,告诉他晚上在明园吃饭。把暖暖接回来交给李姐照料,我开车赶去了明园包间。

等了大概十分钟,肖彬如约而至。一身黑色的正装,被他穿的格外有“帅”的范儿。只是他的神情也许由于太疲倦,有些委顿。

“又是这儿。”肖彬笑笑坐在我的对面,“时间过得真快,上次和你在这儿吃饭好像还是昨天的事。”

“啊哟,你变得爱感慨了,这可是老的表现。”我打趣着肖彬。也不知是事业的忙碌还是和凡苓的操磨,如今的肖彬不太爱开玩笑了,我只好主动把气氛变得轻松。

肖彬摇摇头,淡淡道:“本来就老了。”我把菜单递给他,他也没什么精神:“你来吧,随便什么都好。”

我本来不会点菜,但是推给肖彬几次,他也不来,我只好自己点了几个,他突然来句:“来瓶酒吧。陪我喝点儿。”

“你没开车?”我问着。

“别墨迹了,大不了打车回,明天再来开。”肖彬一抬手,叫了一瓶白酒。不多时,饭菜上来,还没怎么吃,肖彬已经开始喝了。

看他心情似乎不太好,我犹豫着问道:“怎么了?董事会定了总部管理层了吗?还是有别的事情?”看着肖彬的神情我有丝不好的预感,我的承诺帮着赵以敬度过了修改公司章程的难关,赵信俭一派没有这个发难的理由,不知道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肖彬手中的酒杯旋着,仰头喝下,看着我淡淡笑着:“清扬,我辞职了。”

我手里的筷子掉到了桌上,满脸的不可置信:“为什么?”肖彬没有吭声,端起酒杯对我说着:“喝一杯。”

我也拿起酒杯,陪他喝了一个,却是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又问:“到底为什么辞职?”

肖彬顿了一下,看着我说道:“公司里有人存心想削掉我,找到了由头,我也没有办法。”

“由头?”我愣在了那里,肖彬颇有赵以敬的风范,素来谨慎小心,就算赵信俭一派想削掉赵以敬的左膀右臂,这个由头也不好找,我心里一个激灵:“是和凡苓的事吗?”

☆、一波将息一波起

肖彬怔了一下,点点头,猛喝了一口:“没想到阴沟翻船了。”我很想详细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看着肖彬神情萧索,一时也不好继续这个话题。

肖彬手里拿着酒杯,看着我,目光却好像透过我飘了很远。我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只好陪着他一杯一杯的喝着,酒多了话也多起来:“肖彬,这只是暂时的,以敬现在的处境,你也清楚,正是刀锋剑刃对碰的时候。相信等他把那些生事的人渐渐调停后,会有你的位子。”

我的声音有些艰涩,我无法想象没有了肖彬,赵以敬一个人独站沙场会多么寂寞。肖彬顿了一下,看着我淡淡笑着:“算了,我太累了。正好换个环境,换个心情。”

我有些着急:“不要这样。肖彬,以敬不能没有你的。”

肖彬轻轻摇头:“清扬,你要记着,没有谁离开谁是不行的。你必须认清这一点。以敬的摊子太大,情况复杂,真的很累。其实最近我也在想是否要进入总部的管理层,陪了以敬这么久,他坐上董事长的那一天,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再往后继续走,我也在犹豫。正好出了这事,那就索性停下来好了。”说着肖彬舒了口气,靠着椅子坐到后面。

看着他的神情,我有些怔忡,我不知道肖彬和赵以敬是什么机缘形成的这种相辅相成的局面,但是两个人在公司运作方面,的确存在很大的分歧。例如肖彬觉得丝之恒出口生丝和坯绸来钱更快,但赵以敬坚持做面料出口;再比如肖彬一直在张罗着和政府部门搭线来往,但赵以敬对这种事总是冷冷淡淡。肖彬说的“累”我也能理解一二。并不见得是身体多么的劳累,而是为了一份情谊,勉强让自己向着不愿意走的途径狂奔,心很累。

我心中纵然有千般不舍,也没有办法,问着他:“那你想好下步去哪里了吗?其实丝之恒有很多分公司------”

“清扬,我是辞职,不是调任。”肖彬打断我笑笑,“我在考虑去德庆公司。”

德庆是什么?我没有听说过。肖彬解释着:“凡苓新投资的一家丝绸公司,我过去正好可以帮她做点事情。”

以前听凡苓提起过她有投资一家丝绸公司,但是我绝没想到肖彬会去那里。肖彬刚因为凡苓的事从丝之恒离职,如今不是正好落实了传闻?我有些心酸:“肖彬,你不怕闲话吗?”

“闲话?”肖彬哈哈笑了两声,笑声很苍凉,“闲话算什么?她在德庆投了不少钱,但是德庆的情势比较复杂,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一身轻了。所以我想过去帮她一把,一个女人做事情也不容易。”

看着肖彬如此的情形,我心里一时转不过来。他对凡苓,是有情,但这份情,总是模模糊糊时冷时热让人看不清。难道一个男人真的能把爱和责任分得那么清楚?

看我愁眉不展,肖彬淡笑着:“又为赵以敬发愁呢?不用担心,我走了,丝之恒还有不少他的得力助手。虽然有人把我刷了下来,但是赵以敬也找由头把赵信俭那边的人刷了几个,总得算来,他还赢了呢。”

这算是相互折羽?可惜用肖彬去换别人,就算换几个,也代价太大。我有些消沉:“我不是为他担心。只是觉得----”我几许感伤,“觉得世事变化太快。我们的情谊,就这么的散了-----”

“嘿,我只是辞职,谁说情谊要散?我们还是朋友,你有什么不痛快的,或者需要我帮忙的,随时电话。”肖彬用力拍了我的手一下,笑道:“别瞎想,以后赵以敬欺负你了,我去教训他。”

我想笑,却笑不出来。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这个道理说来容易,但亲身经历的时候,总是难离别。手机忽然响了,是赵以敬的声音:“你们还在吃饭吗?在哪里,我过去。”

“在明园。”我告诉了赵以敬地址,“你还要多久过来?”

“十几分钟吧。等我。”赵以敬说着挂了电话。

看着肖彬询问的眼神,我解释着:“以敬说要过来。”

“哦。”肖彬勾唇浅笑了一下,端起了酒杯,“来,清扬,喝一个。”我也拿起杯,和他对碰后喝了下去。心里却格外不是滋味。我和肖彬都是在酒场上惯于交杯换盏的,但那是工作。等真正借酒浇愁的时候,却无法解愁。

肖彬喝完后,腾的起身,对我说着:“清扬,我还有事,就不等以敬了。你帮我和他说一声。”说着要走。

我忙站起来说着:“他再有十几分钟就来了。你等等吧?”

“不了。我还有事。”肖彬对我笑笑,拍拍我的肩:“保重,清扬。”说完转身离去。只剩下有些发愣的我。

过了一刻钟,赵以敬推门进来,看到屋里只有我,眉头微微蹙了一下。我有些失落的说着:“肖彬说还有事,先走了。”

赵以敬走到我身边,没有说话,手指在桌上轻轻的扣着,有些落寞。那一瞬间,看着赵以敬沉重的样子,我的心忽然被扯的很疼,男人之间的离别,就要这么果断坚决?我的手覆在了赵以敬手上,有些犹豫的问着:“他是不是心里有些埋怨的?”

“不会。”赵以敬的声音淡淡的,我听不出他是肯定,还是安慰我。

回去的路上,我和赵以敬的心情都有些低落,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我问着:“肖彬的离开,对你的影响很大吗?”

赵以敬想了一下,沉声说着:“还好。我已经预料到会有代价的。”

听他的声音沉重,我不由问着:“赵信俭他们还不肯消停吗?”赵以敬已经做上了董事长,生米也煮成了熟饭,再继续内讧下去,还是持久弥坚,对公司的损失也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