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他微笑着将柳条圈儿戴在她头上,额前还垂下一道道的柳枝,像是嫩绿的帘子。银笙高兴地捧着垂下的柳叶,以湖水为镜,照了又照。

“这个像新娘子戴着的东西。”她托着腮,望着湖水倒影中的自己,又朝小哥哥望着,伸手摸摸他的脸颊,“哥哥,我们来玩拜堂吧!”

男孩的脸红了红,迟疑着点点头。

千丝万缕的柳枝在春风中拂起,水面幽淼,涟漪如漫天星光,点点亮亮,起起伏伏。

两个孩子学着大人的样子,用泥土捏成了香炉,面对着面,在柳树下相对叩首,眼里都带着笑。

一缕阳光透过船篷缝隙照在了银笙的脸上,她慢慢醒转,一翻身却发现自己又躺回了船舱内。头晕眼花地坐起来,浑身酸痛,左腿倒是比昨日稍稍好了些,但还是阵阵刺痛。

秋弦不在船舱内,她往外面望了望,见他正坐在船头,低着头不知在摆弄什么。听到舱内的轻微动静,他转身道:“醒了?手巾与早饭都在你旁边,自己应该吃得动吧?”

银笙这才发现身边不知何时多了濡湿的手巾与一包点心,她越来越诧异,忍不住问道:“你怎么总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来各种东西?”

他抬头望着她,颇为自许地笑了笑:“惊讶吗?我是神通广大的剑仙,自然能取来万物了。”

“剑,剑仙?!”银笙睁大眼睛,呐呐道,“我不信,只是传说罢了……”

“古书中都有记载,你怎敢不信?”他取过船板上的一包东西,托在掌上给她看,“看,清热解毒的药草,方圆五百里之内都找不到的。”

银笙目光中带着怀疑之意,他托着草药走到船舱前,半跪在船板上。那草药已被碾成了粉末,他又拿起水囊,往其间倒了些水,道:“化开后敷在你的伤口,会好得快些。”

“说真的,哪里来的?”银笙慢慢卷起裤脚道。

他只是笑笑,并不说话。她伸手戳了戳湿润的草药粉末,“我知道了,又是你的朋友送来的?他怎么也不来船上,专程为你跑腿?”

秋弦替她解开伤口的包扎,慢悠悠道:“这一艘小舟能容几人?”他顿了顿,又道,“你把药粉抹上去吧。”

银笙垂下眼帘,见自己小腿上的伤口虽已止血,但因昨日被秋弦又划开了好几个口子,看上去很是吓人。她垂头丧气地将湿润的药粉往伤处轻抹,痛得身子一抖。咬牙覆好白布,已是满头大汗。

“还算吃硬,竟没有哭。”他点点头,道,“不过或许要留下伤痕了。”

银笙抱着膝盖歪斜在一边,心里难受,却不想在他面前表露出来。他见她默不作声,便俯身进船舱取来了手巾,递到她面前。银笙勉强接了过来,并没有立即擦汗,沮丧地坐着出神。

“我可是很少替别人拿东西的啊。”秋弦斜斜坐下,以长衫盖住了双足。

她低头,以手巾拭去额前汗珠,抬手间又露出腕上伤痕。秋弦叹道:“女孩子还是不要打打杀杀,不然身上都是伤痕,以后找夫君时都要遮着,不然要被嫌弃了。”

银笙抿着唇拉下袖子,盖住了腕上的伤疤,沉声道:“这又不是跟人打架时候留下的。”

“看上去也不像是刀剑所伤。”他笑嘻嘻道,“我故意逗你的。”

她却毫无笑意,瞥了他一眼,又一次侧过身闭上双眼,神色黯然。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的一章内,小秋的真正身份会公之于众了,我觉得你们一定会欢乐得嗷嗷叫的。

话说每次我想叫他小弦的时候,我都会想到“好男人就是我,我就是,曾小贤…”的那种贱贱的样子……

ORZ跪了……

9第八章 蜀江浪涌白光现

因银笙受了伤,撑船的任务便只能落在了秋弦身上。他似是不能久立,站立一阵后便要坐下休息。银笙看在眼里,颇为自责,便撑着长剑摇摇晃晃地出了船舱。他一见便惊道:“怎么站起来了?”

“我这只脚还可以站着。”她说着,用右脚支撑着跳了跳。

“回去躺着!坐着也可以!就是不要出来。”他以手中竹篙指指她,皱起眉头,“摔下船去我可拉不住你。”

他这样发号施令的时候看上去更似个养尊处优的少爷,银笙看得出他并不是真的生气,便抓住竹篙一端,拽到身边,道:“我来替你撑一会儿船,就一会儿。”

“你这手法,还是算了罢。”他手腕一扬,便将竹篙从她手中夺回。这一段江流渐渐平缓开阔,不再像先前的那般狭窄湍急,银笙望着前方浮云,道:“是不是就快要到巫山了?”

他平静道:“明日午后应该可以。”

“那你还能找到那个受伤的僧人吗?要是他已经离开,我们该怎么处理血舍利?”

“他怎会离开?”秋弦淡淡说了一句,没给出建议。

银笙不知他为何如此气定神闲,忽想到之前他曾说到那些一直追击的人并非来自神狱,不由重又问起了此事。秋弦却皱眉道:“跟你说了你也未必会明白,为何发热之后就变得啰嗦起来?”

“我们正是往巫山去的,要是正撞进他们的巢穴,岂不是送死?”银笙不乐意道。

“什么巢穴,说话这般不讲究!”他清叱一声,顾自撑船不再理睬她。

水上无风,本是白亮的阳光渐渐黯淡,银笙坐着也觉有些闷热,抬头见天上云层越来越厚,大半片天空成了灰色。“快要下雨了。”

秋弦远望群山,两岸尖峰耸立,船只在其投下的阴影间穿行,更显渺小。“银笙,进船去。”他忽而回头对她道。

“怎么了?”她不解道,“里面很热……”

“别废话。”他不爱解释,随手揪住她衣袖,就往里一送。银笙跌跌撞撞险些摔倒,见他眉目间带着几分怒意,又不敢反抗,只得忍气吞声躲进了船舱。

这少年,温柔时笑颜如水,任性时却似雷霆,常常让人摸不着头脑。

她拖着伤腿爬到靠近船头的地方,探身往前方望去,想要吹一下风。此时峰峦越加高耸,从斜前方山后又有一道支流汇入此江,秋弦在船尾以竹篙控制了方向,船儿缓缓斜转,贴近了左侧峰峦继续直行。

江上开始起风,水浪不再像先前那样平静。

银笙放眼望去,但见不远处那道支流上慢慢驶来数条小艇。奇怪的是,船头船尾都无人掌舵,仿佛任由船只漂流一般。

正在诧异之时,那些小艇突然升起白帆,在疾风中加速朝这边迫近。她急忙回身朝船尾喊道:“你看那些船!”

话音未落,秋弦已经进到船舱中,按住她肩头,道:“这里没你的事了。”她一愣,他已经到了船头抛下铁锚,小舟随着江水上下起伏,缓缓停在了那一列船队正前方。

双方相距不过数丈,对方共有七艘船只,三艘在前,四艘在后,横亘了狭窄江面。前列正中的小艇上竹帘一挑,最先遇到过的绿衣女子拧腰闪出。她已将面纱取下,原也是个面容姣好的丽人,只是眉尖上挑,薄唇下捺,无端中带了几分戾气。女子长袖一展,两旁船中涌出众多黑衣人,皆手持弩箭,对准了船头的秋弦。

“那日夜间在武陵峡畔以弓箭偷袭我的,就是你的手下吧?”女子盯着秋弦,冷笑道。

“姑娘不是自称巫山神狱中人吗?我又怎敢招惹尊驾?”他微微一笑,斜斜倚坐在了船栏上,白衫在风中徐徐飘拂。

女子厉声道:“既知是神狱中人,你还在我面前耍什么花招?将血舍利交出来!”

“血舍利理应归还大理僧侣,你千里迢迢赶到这里,难道就是为了要夺这小小东西?”秋弦斜睨她一眼,唇边带笑,“若是我没猜错,姑娘并非属于巫山神狱,而是暗夜盟碧波楼统领,凤千魅吧?”

绿衣女子脸色一变,眼神如针,道:“你又是什么人?”

“久闻暗夜盟盟主心机深沉,怎么会有这样莽撞无知的部下?对了,鬼虚影呢?你这碧波楼统领已到,他怎么还不现身?”秋弦提高了声音,朝着对面道。

他话音才落,但见对面险峰间灰影飘动,若不注意还只以为是风吹树移。倏忽间有一灰衣人如鬼魅般从悬崖间疾速掠来,身形轻纵,便踏上了嶙峋怪石,迎着江风抱臂倚立,腰间暗蓝缎带猎猎作响。

银笙遥望见此人身形,便知就是昨日出刀砍伤她的人,再一看这阵势,不免替秋弦暗暗忧心。

秋弦却朝着崖间的灰衣人一笑,扬声道:“黑燕堂首领也到了,真是难得。”

灰衣人似是朝这边望了一眼,随即转过脸去,一言不发。绿衣女子上前一步,踏在船头喝问:“小子,报上姓名,暗夜盟刀下没有无名之鬼!”

秋弦不屑一顾地道:“是谁落败,还未可知。”

“凤千魅,你竟不知他是谁?”悬崖上的灰衣人忽然开口,声音极为低沉,说话间,已经足踏岩石,又朝着江面落下数丈。此时的他距离秋弦所在之处不过一箭之遥,随时便可掠上小船,银笙倚坐在舱内,伸手便抽出了长剑,一直盯着他不放。

凤千魅眼光一转,自鬼虚影身上又移到秋弦这边。秋弦双手撑在船栏上,坐得悠闲,带着满不在乎的笑:“还是鬼兄见多识广。”

“听闻巫山奚少难得与人交手,昨日山下一战,只怕阁下也并未使出全力。今日在此再会,我倒真想领教一下奚少的本事。”鬼虚影背对山崖直立,左手背在腰后,身形挺拔如松。

凤千魅听得此言,眼神一缩,盯着秋弦道:“原来你就是神狱之主奚秋弦?”

少年微微扬起下颔,眸子有几分亮色,朝着对方轻轻一抬手,“分别来,还是一齐上?”

凤千魅只望了望鬼虚影,鬼虚影便从站立之处飞掠而来,“你闪后边去!”他只掷下这一句,便穿过船队,足尖一点白帆顶端,左手持刀直掠向奚秋弦。

奚秋弦依旧背倚船篷,身子微微后仰,袖间银索已然飞出,三道细线骤地分开,薄刃生光,状似寒冰。

鬼虚影人在空中一刀直下,刀锋正中银索利刃,但听“铮”的一声,一枚利刃撞上刀背,另两枚竟划过刀身直取他双肩。

他身形横旋,灰衣震拂间卷起无形内力,左手紧扣一根银索,借势翻转避开利刃。此时奚秋弦一撑船篷,竟如离弦之箭般直掠而去。鬼虚影见他终于离舟,刀光顿起,如狂风骤雨劈面而至,势要将他迫入江中。奚秋弦手中银索疾卷,竟发出龙吟般啸响,挟起万点江水激射八方。

鬼虚影身形一落,蹬踏船舷再度出击,依旧双手持刀,刀身寒白间忽现蓝芒。万千水滴随银索飞舞,到了刀身附近却忽然凝滞。

“散!”

鬼虚影暴喝一声,水滴化为漫天细雨,斜飞向小舟。奚秋弦手中银索犹在半空,每一滴雨滴打在其上,都有一缕阴寒沿银索穿透而来。

这少年此时已是眼中带煞,左手猛地一拂震荡的银索,发出又一阵啸响,震得对面船上的绿衣女子等人捂住双耳,脸色发白。鬼虚影旋身出刀,奚秋弦以银索交错出击,光痕从三缕直至无数,薄刃如冰屑散射,时时不离对方左右。

他们两人足踏船舷正在激战,凤千魅早已按捺不住,趁着奚秋弦撑着船篷转身之际,手持弯刀掠过江面,刀锋一寒便朝他后背砍下。此时却见黑影一闪,银笙从船舱中飞身跃出,从奚秋弦与鬼虚影之间一掠而过,剑尖如电,直刺凤千魅。

凤千魅情急之下侧身急闪,还是被那锋利剑尖划过咽喉,险险断送了性命。她右手刀锋一斜,紧贴着奚秋弦衣袖划过,左掌一推,便击向银笙。银笙出剑时身子凌空,此时落下却因腿伤而站立不住,被她一掌击中肩胛,竟飞出了小舟。

奚秋弦眼见此景,手中银索呼啸而出,直卷向银笙腰间。而凤千魅与鬼虚影趁势出击,一左一右攻向其双臂。他背倚船舷,以银索拽住银笙,猛一出掌,竟将那两人的刀锋硬生生抓在掌间。

“滚回去!”奚秋弦厉声喝道,左掌一震,将两人震退数步。凤千魅身形摇晃,险些也栽下江去,鬼虚影还待上前,却见后方七条小艇上的人纷纷回转,朝着远处疯狂放箭。原是自下游方向驶来数艘高大楼船,看那样子像是要将这横在江中的小艇撞个粉碎。

那些楼船每一艘都长达八丈之余,领航的那艘更是高达三层,气势恢宏。船上各有数十名精壮男子一齐掌桨,速度极快。这边乱箭齐飞,大多都只能射在高高的船头之上,无法伤及对方。忽而号令传扬,当先楼船上有壮汉推出黝黑火器,但听惊天动地一声巨响,火龙喷射而出,顿时将暗夜盟那七艘快舰轰得船翻人亡。

“走。”鬼虚影见状急抓着凤千魅掠向远方。

此时水浪翻涌,银笙虽被奚秋弦拽着,但整个人已经沉在了水里。他一蹙眉,反身坐在船栏上便想下去救她,却又听对面楼船上有人喊了声“使不得”便扑入江中。那人游得极快,转眼间便到了银笙身后,解开了扣在她腰间的银索,将她救上了小舟。

银笙身子虚弱之极,伏在甲板上不住发抖。那救她的人却也不管,只顾朝着奚秋弦道:“少爷,你刚才要是跳到江里,可叫我如何是好?”

奚秋弦收回银索,无奈道:“我又不是不识水性。”说罢,便俯身将银笙扶坐起来,见她浑身湿透,唇色发青,不由抬头道:“天淼,快将她送到楼船上去。”

“遵命。”天淼笑呵呵地背起银笙,一个箭步窜到小舟船头,身子一纵便到了楼船之上。奚秋弦独自回船舱取来古琴与包裹,那楼船上又有一名纤瘦的蓝衣少女腾跃而来,接过他手中的东西,见他左掌间鲜血淋淋,不觉向不远处的天淼斥道:“为什么将少爷一个人丢在这里?自己背着姑娘便美得找不到北了?”

“我哪有!是少爷让我背的!”天淼急得顿足。

奚秋弦一笑:“不要理你姐姐,她就爱乱操心。”

“若是你早些回去,又怎会有这场混战?”少女板着脸说了一声,挽住他的右手,双足一点甲板,便与其一同纵上楼船。

作者有话要说:小奚帅不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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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人在巫山十二重

江上阴云未散,这一行船队缓缓驶离此方,没过多久,风声愈紧,豆大的雨点便打了下来。蓝衣少女关上窗子,走到雕花床榻前看了看银笙,见她精神不振地倚坐在床头,便道:“这船上没有给你换的衣服,等回了巫山再说。”

银笙手中还紧紧握着装有血舍利的竹管,身上一阵冷一阵热,长发也湿漉漉的,自觉很是狼狈。见这少女虽不比自己年长多少,但姿容冷艳,神态孤高,更不敢多问她什么。

少女取来手巾替她擦了擦长发,道:“到了船上还紧抓着什么血舍利,以为我们都很稀罕这东西?”

银笙抬头道:“你怎么知道这是血舍利?”

少女嗤笑道:“那夜你与凤千魅在山上交手,天淼帮你挡住她,在暗处射箭的就是我了。若是没有我们一直跟着,只怕你要连累少爷吃苦。”

“你们一路都跟着?”银笙恍然,但很快又有了疑惑,“那为什么一直隐藏起来?”

“喏,少爷一开始就不让我们现身。”她指了指门口,转身走了过去,开门朝外面道,“可以进来了。”

门外脚步声响,奚秋弦带着天淼走进屋来。银笙本已脱光了衣衫,只以被子遮盖着自己,见他们进来,忙不迭要往下钻,却不防左脚一动,痛得直皱眉。

“给她重新包扎了?”他坐在床前问那少女。

“都换好药了。”少女取过桌上的药瓶给他过目,又抱着银笙换下的那身黑衣走向门外,“我去替她洗净晾起。”

“还洗什么,那么难看,扔掉算了。”奚秋弦随意道。

少女应了一声,银笙却急道:“扔掉了我穿什么?!”

“去巫山后让天淑借你一身新衣服。”奚秋弦笑盈盈道。

“那我也得穿了衣服才能出去见人啊!”银笙羞红了脸,捂在被子里。

天淼窃笑道:“少爷,你将她衣衫扔了,她怎能下床?”

他叹了一声:“好吧,暂且再穿一天,明日便可到巫山。”

他与天淼顾自在这说笑,天淑却不乐意地拿着银笙的衣衫出了房门。天淼见她走了,才俯身悄悄道:“少爷,天淑好像不开心。”

“她不是每天都不开心么?除非我们比她更作天作地,她才会正常一些。”奚秋弦无所谓地道。

天淼笑了笑,奚秋弦见银笙还是窝在床上不吭声,便朝她道:“救你上船的人来了,你怎么害起羞来?”

银笙裹紧了被子转过身来想要道谢,见奚秋弦身后的青年正是先前曾在小镇上跟踪她的蓝衣人。他的眉眼与天淑很是相似,只不过肌肤略微黝黑,银笙不禁道:“你跟那个姑娘长得真像!”

“那是自然,她就比我早出娘胎一会儿。”天淼道:“你现在知道奚少的身份了,这一路看你提心吊胆的,我真是好笑。”

银笙垂眉敛目,奚秋弦见她又闷闷不乐,便让天淼先退了下去。待得屋内只剩两人,他才倚在椅背上,淡淡道:“这是怎么了,还没缓过神来?”

银笙失落道:“你应该一开始便告诉我实情,我还一直担心到了巫山会更糟糕。”

“那日你突然之间上了我的马车,我并不知你所说的是真是假,又怎会将自己来历都告知于你?后来见你对江湖门派一无所知,心道说了也是白费。再往后,不是也对你说,那绿衣女子等人并不是神狱的吗?”奚秋弦振振有词道。

银笙哑口无言,竟不知如何反驳,怔了一会儿,才又问道:“那暗夜盟的人为什么要冒充是神狱的?”

“高胜同始终不肯加入暗夜盟,便成了他们的眼中钉。凤千魅大约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既夺走血舍利,又能嫁祸给我们神狱。你见着我的时候,我恰好是从别处治病归来,路经渡口正等天淼天淑来接,却不料被你搅乱。”

银笙赧然,转念一想,忽又扬起脸道:“可是,可是你先前还对我说,你是在巫山大宁河畔救下了那个受伤的僧人,一路追到了渡口……”

他略微一怔,继而笑道:“那不是为了让你相信我才随口编的谎话吗,你倒记得真切。”

“你……嘴里没几句真话,我不知怎样才能信你了!”银笙生气了,闭上眼睛转过身去。

奚秋弦叹了一口气,起身敲敲床栏,“不信就不信,我走了。”

银笙睁开眼,瞥见他左掌缠着重重白纱,有血色染红,不禁又软了几分,小声道:“你的手伤得怎样……”

“流了些血而已。”他似乎还带着小小的不悦,转身便走。银笙想要坐起来,无奈身无寸缕,只能望着他的背影道:“你生我的气了?”

“我有那么心胸狭隘?”奚秋弦只微微侧过脸回了一声,便拖着沉重的步伐出了屋子。

雨势迅疾,敲打着窗户许久未止,银笙便在这风雨潇潇中度过了在这高大楼船上的夜晚。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船只,充其量,也只是在寻找血舍利的路上见过一些画舫,便已觉得华丽异常。如今身在此处,虽床褥齐全摆设精巧,但她却不由自惭形秽,睡在床上都觉不安,生怕碰坏了什么。

夜晚间天淑带人给她送来饭菜,此后便再无人进来,屋内寂静一片,唯听雨点滴答,江水滔滔。

她枕着绣枕渐渐入睡,忽又听屋外传来天淑不悦的语声。“要不是你耽搁了时间,少爷早被接回巫山,怎会遇到那个丫头?”

天淼低声辩驳道:“当时急着救那个和尚,我又怎料得到后来的事情?”

“以后不能让他单独出去,免得惹来一堆麻烦!回巫山后,你要好好伺候少爷,他自己随性大意,你难道不知他禁不起折腾?”

“知道,但他又不听我的……”天淼不服道,“他连你的话都不放在心上,你也清楚,却还来说我。”

“别顶嘴,反正他要是累着了病倒了,唯你是问!”

“那你还不如巴望着那个银笙姑娘早些平安离开,不然的话,你等着看好了……”

银笙听到此,心里不是滋味,但那姐弟两人说话间已经远离,话语声渐渐模糊不清。银笙闷闷地转过身,对着帘幔兀自发怔,心绪更是沉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