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钟山给我父亲上坟。”桑无焉回答。

“真不好意思,这个时候打扰你。”

“没事,已经三年了,当时再伤心如今都淡了。”桑无焉站在墓碑前说,看到桑妈妈一样一样地将带来的水果和百合花摆上去。

“什么三年了?”桑妈妈转过头来责备,“明明就是两年,你看你这孩子的记性。”

桑无焉拿开话筒,说:“我指的是第三个年头了。”接着才又将电话放在耳边。

“无焉,我开车去接你和伯母?”

“不用麻烦你,我们叫了车子。”

挂电话的时候,桑无焉轻轻说:“谢谢你,吴先生。”

吴迂一愣,“吴先生”三字已经表示了桑无焉委婉的拒绝。

桑妈妈问:“谁的电话?”

“你常提的那个吴迂。”

“他是个不错的好孩子。”

“妈——”桑无焉一边和她答话一边为父亲上香。

“妈妈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赶快找个好归宿。经过你爸爸的事情我现在什么都想开了,只要懂得珍惜你、能养家,就什么都好了。”

“妈,你都算职业女性了,还说什么养不养的,我又不是赚不了钱。”桑无焉笑。

“当然还要身体康健。”

又不是等着他做苦力,桑无焉想,正要说的时候,又听桑妈妈喃喃念叨:“不然要是一个人去了,剩下另一个太孤单。”

路上,桑妈妈又说:“这个小吴真的不错相貌堂堂,虽然老家的家境不好,但是这样的人家出来的小孩才最知道珍惜,职业好赚得起钱,脾气好,待人很和善的。”

桑无焉又笑,“你刚才不是才说什么都不重要吗?怎么又开始数落了。”

桑妈妈转头对着女儿,“当然还是不能嫁个让你受苦的,而且你知道自己性子急,就得找个脾气好的,不然两个性格坏到一起整天就砸锅扔瓢了。”

桑无焉顿时闪过苏念衾气急败坏的样子,立刻就想笑,老人的话总是有道理的多。

与母亲分手后答应她一会要回家吃晚饭,她抽空去商业区买点东西。

路过一家精品店的时候看到橱窗里的一套情侣装。乳白的粗线针织毛衣,好象穿起来很温暖的样子,毛衣是纯色的只有简单的麻花状的绳纹,开衫样式后面还有可爱的帽子,胸前的扣子是原木的。

桑无焉想象苏念衾穿着它显得很居家的样子,有点发愣,嘴角不禁微扬。

“嗨,007小姐。”有人在后面叫。

她正纳闷,居然有人在街上这么称呼对方的。

一转头,发现竟然是彭锐行在叫她。这位彭家的公子正泊好他的宝马,搂着一位美女的细腰正要进咖啡厅。

“007居然让他的邦女郎在这里一个人逛街?”他又将那个称谓套在她身上,已经有奇怪的目光聚拢来,搞的桑无焉很尴尬。

彭锐行笑盈盈地走来,给女伴说了两句话,让她先进去。桑无焉看到他银色休闲西装外套里面是一件淡粉色的衬衣,扣子只扣了一小半,露出里面结实的胸膛,格外养眼。桑无焉不太情愿地惊叹,居然第一见到能这么衬粉红色的男人。

他是一个充分了解自己长处的男人。

“彭先生,我姓桑,桑无焉。”桑无焉几乎哀求地让他把自己的姓名记住。

“哦,无焉。你的那位护花王子兼未婚夫呢?”他嘻嘻笑。

“他不是我的未婚夫。”桑无焉纠正。

“你这是在给我暗示?”

“什么?”

“女人在刻意否认自己有未婚夫的时候,是在给对面的男人一个暗示。”

桑无焉无话可说。

彭锐行说:“我想请你吃一个冰淇淋。”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童心未泯未尝不是件好事,而且我知道对面公园里有家很美味。”

“你为什么总是……”桑无焉有点无奈地皱眉。

“因为我对苏念衾爱上的女人很有兴趣,想研究研究,为什么他要选你而对我那个美若天仙的姐姐看都不看。”

“彭先生,我想,其一苏念衾几乎算是盲人所以他当然看不到令姐的美貌,其二苏念衾他不是我未婚夫,那天只是和你们开玩笑的。”

“哦?我认识他也有一两年的时间了,可从来没发现他会开玩笑。何况还是拿你开自己玩笑。”

桑无焉说:“你觉得他说我是他的未婚妻,可信程度有多高?”

彭锐行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桑无焉然后得出结论:“确实不太靠谱。”

桑无焉沮丧,“人家说旁观者清,不过你说话也忒诚恳了点。”

彭锐行失笑,“不过要是你家有个亿万财产,这事情就有可信度了。”

“这个是白日做梦。”

“那还剩下一种可能性,”彭锐行说,“那男人爱你爱得发疯也说不定。”

桑无焉真正苦笑一下:“不可能。喜欢估计过去是有的,爱倒是谈不上吧,你说要发疯那是更不可思议了。”

彭锐行听到桑无焉后面的话,挑高了浓眉,“你说苏念衾不爱你?那我就更得研究研究了。”

桑无焉耸了耸肩。

“走吧,走吧。吃点东西,反正不耽误你太久,而且光天化日、众目睽睽,我不会让你少块肉的。”

她本以为彭锐行说要请她吃冰激凌的话,好歹也是开着宝马去哈根达斯了。结果没想到他就在路边冰柜买了两个可爱多。

“你可真抠门。”桑无焉摇头,和彭锐行一人拿着一个草莓甜筒在草坪里的小路上走。

“这叫情趣。”彭锐行纠正。

她不时四处看。

“你看什么?”

桑无焉掩饰说:“你女朋友呢?”

“她是我的……秘书,我已经让她先回去了。”

“你家是不是有一打美女都是秘书助理?”

“无焉,我请个美女做秘书就不对。苏念衾的那个秦特助,美得跟天仙似的都应该啊。

“你别在我面前一口一个苏念衾的。”她听着难受。

“男人的醋你也吃啊?”

“……”

过了一会,桑无焉又警觉地四处看。

“你在找什么?”

“没。”她怕苏念衾突然又从那个地方冒出来,然后做出什么惊人举动。

桑无焉正要从十字路上穿过去,找对面的椅子坐。

倏然,一辆自行车猛然冲过来,眼看就要从背后撞上。“小心!”彭锐行眼疾手快,将桑无焉护住,拉过来躲过车子,却又因为失去重心两人一起磕到旁边的槐树干上。

桑无焉的额角擦破了厚厚一层皮,鲜血渗出来。

他有点心有余悸地吹口气,“两次见你都这么冒失,估计那苏念衾过去被你折磨的够呛。”

桑无焉有点不好意思。

彭锐行看到她额头的伤,拿出手绢准备替她擦擦,“得去医院看看。”她戒备地往后一缩,躲过他的动作,“谢谢,我自己来。”

彭锐行看到她吃痛的脸,突然有了一个好主意。

苏念衾正在分公司的会议室里开会,他下周就要回总部,所以得做一些安排。

小秦在做笔录。

外面另外一位秘书敲门进来说:“苏先生,总部的销售科打电话来找您。”

“说我开会。”苏念衾回答,示意会议继续。

三分钟后,“苏先生,TORO的彭小姐来电话。”

“说我开会!”苏念衾又一次隐忍地重复。小秦一边翻资料一边想,老板的耐性提高了。

再过了三分钟,“苏先生,TORO的彭先生……”

“说我开会!!”苏念衾有点不想再忍。

那位秘书看到苏念衾阴森的脸色,有点怵怵地继续小声说:“彭先生说有位桑小姐出车祸了让您去一趟。”

苏念衾倏地站起来后“砰——”的一下身后的椅子应声倒地。

(2)

“我只不过擦了点皮,还要在这里等什么。”桑无焉坐在急诊室的板凳上。

彭锐行神秘地让桑无焉将手机关掉,笑笑,“我刚才救你一命,顺便帮我做个实验。”

“什么实验?”

“验证苏念衾对待爱情的态度有多迅速。”彭锐行一边说一边对刚才的电话进行解释。

“你怎么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桑无焉头真的开始痛。

“看着你很痛苦的样子,帮你一个忙。也是帮我老姐一个忙,让她趁早死心。”彭锐行看了看表,“过了十分钟了。你一会可以冷静地观察他的表情,从而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在乎你。”

听了他的话,桑无焉觉得自己好象真的有点期待。

十分钟,

二十分钟……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前来就诊的人来来去去,苏念衾一直没有出现。桑无焉的心开始慢慢地低落下去。

“走吧,”桑无焉终于有点绝望地站起来说,“不过,还是谢谢你。”她从未想过彭锐行是如此可爱的一个人。

彭锐行说:“再等等吧,这个时段堵车很严重的。”

桑无焉摇头,与其在这里等待宣判不如先于离开,不去面对那个残忍的结果。她一直都喜欢逃避。

这时,彭锐行接到电话。

“喂——”

“彭先生。”苏念衾竭尽全力地抑制住颤抖的声音说:“你至少应该告诉我是哪家医院。”

彭锐行一拍脑壳,他把这个给忘了。

“无焉。”他一转身去叫桑无焉,却发现人去椅空。

方才苏念衾接过电话时,电话已经挂了。彭锐行没有说清楚,又打的是公司座机。苏念衾一面让小秦查询本市所有医院收容的车祸伤者,一面找彭丹琪打听彭锐行的手机号码。如此耽误了半个小时。

稍许之后,苏念衾象风一般地赶到,在走廊上碰翻了多个送药车。

彭锐行垂着头,对他解释了一翻,心里在琢磨苏念衾会不会给他一拳头。没想到苏念衾却长长出呼了一口气,揉着额角说,“没事就好。”惊慌的神色还未完全褪去,残留在上显得格外憔悴。

车到了医院外面的交通主干道上,苏念衾被吓的苍白的脸色还未恢复。

小秦看到人行道上的女子,说:“是桑小姐。”

苏念衾立刻直起身体,“停车!”还没等车停稳,他就直接开门下去。

“苏先生,这是路中央,危险!”小秦急忙大喊出声,也来不及制止。

苏念衾恍若位闻,径直走了几步。

“无焉——”他喊。

旁边车道上冲过来的一辆皮卡立刻紧急刹车,轮胎和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司机红了眼,从车窗里冒出头来骂:“走路长不长眼睛!”

桑无焉听见动静一转脸便看到车流中那个面色苍白的男人。

“苏念衾!”她几乎是尖叫:“你不要动!”

苏念衾听到她的声音,更加确定了前进的方向,继续走过来。

“叫你不要动!”桑无焉焦急地喊,即刻从栏杆那里翻过去,躲过一辆出租车一把拉住他,紧紧拽住,然后小心翼翼地带他回到路边。

“你!!!!”桑无焉急极,不知道该怎么说他。

“你知不知道会死人的!”她恼怒。

苏念衾第一次没有和她对怒,却忽然柔和地笑了,伸手摸到她因为生气而涨红的脸颊,“能听到你活蹦乱跳地骂人,也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桑无焉一怔。

他的脸上在微笑,但是嘴唇却因为慌乱而惨白,手心全是冷汗,而且在禁不住地微微发抖。他不是为刚才自己的生死,而是仅仅由于彭锐行的那个恶作剧的电话。

他们捉弄了他,他不但没有一点生气,反倒很庆幸,庆幸桑无焉完好无损。

桑无焉有点内疚地将脸埋在他的掌中。

“对不起。”她忍不住道歉,然后依恋地磨蹭了一下他掌心的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