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响了,是罗池的。

他接起,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罗池看上去有点迷糊,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对,我就是罗池,但我没订货啊……啊,那行吧,我知道了。”

通话结束后,罗池抓了抓头发,嘟囔着,“奇了怪了,有人用了我的名义给警局里买了一百条烟。”

“嗯。”

罗池狐疑,“你知道?”

“废话,你的地址是我给的。”陆北辰浅笑,“拿去给兄弟们分一下。”

罗池眼睛一亮,“陆教授真是出手不凡啊,一百条,还是以我的名义?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觉得咱俩抃风舞润犒劳我的吧?”

“抃风舞润?”陆北辰故意嘲弄,“罗大警官,我十分敬佩你自娱自乐的精神,在你熬白了我不知道多少根白头发的情况下你还觉得我们配合默契?”

“那……你什么意思啊?”

“跟我无关,你要谢,就去谢顾初。”陆北辰风轻云淡地说。

“顾初?”罗池想了半天,倏地瞪大了双眼,“啊我明白了,你对林嘉悦不咸不淡,原来是看上那个小姑娘了,你——”

“在琼州这个地方,药剂师的月薪大概有多少?”陆北辰打断了他。

罗池看着他,意味深长地笑,“你是想知道那个小姑娘的经济状况?”而后十分八卦,“跟我说说呗,你们后来怎么联系的?”

陆北辰懒得跟他多费唇舌,“我知道你查顾思的时候查过这些。”

罗池嗤了声,“你不会真的对那姑娘有什么企图吧?我可跟你说,别看那个小丫头年龄小,曾经的背景可厉害着呢,药业大亨顾泽峰的女儿,哦,你在国外的有可能不清楚,是我们国内有名的药业集团。不过现在不行了,顾家破产后就只剩下那两姐妹相依为命。可能是时间过得久了,顾家的荣誉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你可不知道如今想要查点他们顾家的新闻可难着呢,也对,信息社会嘛,几年的光景能更迭多少企业荣败兴衰啊。”说到这儿,面色严肃了,“我可告诉你啊,顾家可能还有一大摊子烂事儿,你最好离她们远点,这种大门大户的落到这种田地,不定哪天还会有什么麻烦。”

陆北辰一张扑克牌脸,敲了敲桌子,说,“说重点。”

罗池妥协,“你说我又不是查户口的,顶多就是依照案情需要简单了解一下她们的情况……”见陆北辰不悦皱眉,他又马上改口,“工作年头长的有职称的薪水肯定高了,初级的乱七八糟加起来也就五六千,据调查,顾初目前在医院还没有编制,她工作的那家医院是重点中的重点,入编的话好像又是什么年限又是什么职称评估的,麻烦着呢,现在的工资可能也就三千出头吧。”

陆北辰若有所思。

“你不对劲啊,这么关心她的状况?不会是人家小姑娘求着你要你在工作上帮什么忙吧?”罗池提醒,“你现在的一举一动可都在别人眼睛里啊,恨你的人不少,想宰了你的人更多,手千万别伸得太长,你——”

“该你结账了。”陆北辰没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起身离开。

“哎你怎么说走就走啊?”罗池起身,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账单一看,顿时鬼哭狼嚎,“我去,怎么这么贵啊?喂,陆大法医,支援啊,我钱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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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桐抵达北京国际机场时正值午后,这个时间到达的航班多,接机的人也多,空气多了滞闷,没了琼州的清新,已经是这个月份了,北京的温度会远高于琼州。

拖着行李出了闸口,许桐有一瞬的迷惘,在以前,她来机场更多的是以助理身份来接送年柏彦,她在北京所做的一切都似乎有安排有目标,可是现在,站在这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她竟然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了。

可很快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许桐顿步,循声望去,在一群接机的人影中,盛天伟抱着一大束的鲜花站在那儿,见她望过来,便微笑着朝她招手。许桐愣了一下,不知怎的,心口就泛起一丝温暖。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好像她置身在万家灯火却没有人期待着她归来的城市,突然有那么一盏灯在亮着等待着她似的。

盛天伟主动上前接过了她的拉杆箱,将大束鲜花往她怀里一塞,笑问,“一路累了吧?”

许桐哪好意思让他拖着行李箱?想要夺过来却被盛天伟拒绝了,无奈她只好抱着鲜花跟在他旁边,轻声说了句,“还好。”

盛天伟早就安排好了司机在停车场候着,待许桐一出来,车子也就停了过来。许桐习惯性地坐副驾驶,盛天伟则说,“小许,你跟我坐在后面。”

许桐心里有点打鼓,但还是硬着头皮跟着盛天伟一同坐在了后座。

车内有他身上的气息,男性的硬朗的,不同于年柏彦那种淡淡的木质气息,盛天伟给人的气息更多是带有侵略性的,亦如他外表给人的感觉。许桐其实挺打怵跟他靠得这么近,虽然,他的确帮了她不少忙。

见她有点拘谨,盛天伟呵呵一笑,“是冷气开得太大吗?冷了?”

“不是。”许桐马上回答。

但盛天伟还是命司机将冷气关小些,然后问她,“家里怎么样?”

之前因为顾思的事,盛天伟二话没说直飞琼州,许桐为此十分感激,后来他因为参会所以只能提前飞回北京,许桐原本想着隔两天也回北京办理一些后续的事宜,但又被母亲的事给耽搁了,盛天伟打电话来询问她回京的时间,她只是说家里有点事要拖延几天,具体情况没有详细说明。

许桐回了盛天伟说一切都好,盛天伟却侧头瞅着她,看得她有点不自然了。

“有什么棘手的事就告诉我。”

“都解决了,谢谢盛总。”许桐礼貌回复。

盛天伟闻言后,笑了,没说什么。许桐怕他误会,又马上解释了句,“盛总,我是真心挺感谢您的。”

“谢我的话你从手机里说到见面,你说得不累我听得都累了。”

许桐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对不起。”

盛天伟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许桐弄不懂他的情绪变化,硬生生就不敢多说什么了。待笑够了,他才继续话题,“你现在已经是自由身了,怎么样?什么时候决定考虑我?”

“啊?”许桐吓了一跳。

盛天伟见她如惊弓之鸟,又笑了,“年柏彦在我面前可没少夸你,说你淡定冷静,什么事情都处理得游刃有余,现在看,可不像啊。”

许桐听到“年柏彦”三个字后心里就紧了下,淡声,“是年总抬爱而已。”

“好了,你也别这么紧张,我发现你怎么跟我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就爱紧张呢?我能吃了你?”

许桐强行扯出一抹笑,心里却想着,你动不动就冒出句吓人的话来,谁能不紧张啊?这话当然是不能说出口,但盛天伟像是长了X光眼,盯着她的脸慢悠悠解释了句,“我刚刚的意思是,你现在还没签约其他公司,什么时候能考虑到我公司上班?我希望你能来做我的助理。”

这个邀请,其实盛天伟不止一次说过,许桐也开始由拒绝到现在的迟疑,她总要上班才行,而盛天伟的确是能与年柏彦有一拼的商业奇才。

盛天伟见她沉默,轻叹了声,“小许啊,你就别犹豫了,为了表明我的诚意,你看看这个。”话毕,从公事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她。

许桐接过,打开一看竟是份合同,惊讶,“盛总,您——”

“看完再说。”

许桐迟疑了下,低头接着看。这是一份聘用合同,甲方是盛天伟,乙方自然就是她,等扫到薪资和福利的时候,许桐愣了下,抬眼看着他,“这薪资……”

“嫌少吗?当然,如果你不满意我们可以再商量。”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您似乎太高看我了。”

盛天伟明白了她的意思,又笑了,“我想挖人才,至少得有诚意吧?想把年柏彦身边的人挖过来心甘情愿为我做事,不放血是不行的。”

许桐顿时觉得压力大了。

见她在轻轻咬唇,盛天伟又想起那次在婚宴上她微醺的模样,心口就如同羽毛扫过。轻声说,“年柏彦可是把你交给我来照顾了。”话毕,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握住了她捏着合同的手。

男人的大手滚烫,惊得许桐一下子躲开,合同悄然落地。盛天伟没料到她能这么紧张敏感,愣住了。许桐这才察觉自己的反应过度,赶忙拾起合同,连连向盛天伟道歉。

盛天伟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她,轻笑。

“盛总。”良久后,许桐才开口,“我……我觉得我还是不大适合到您的公司上班。”其实回京的路上她已经想明白了,潜意识里还是倾向于跟着盛天伟的企业一同发展,但就在刚刚,他握她手的动作令她有些迟疑了,脑袋里冷不丁就冒出了之前顾初说的话:我觉得,他喜欢你呢……

其实,她从来没想过这种问题,甚至她觉得,这压根就是不可能的事。

盛天伟闻言后心中挫败,有些懊恼刚刚自己不当的行为,但作为个老总,自然是拉不下脸跟个女人道歉。清了清嗓子道,“其实,我是真心诚意想要聘请你为我的特别行政助理,我想你也知道,这么多年我从不聘特别行政助理的。这样吧,你先别急着拒绝,再考虑考虑。我呢需要回趟总部处理些事情,临时还真急需助理帮我,你看哪怕是先帮我几天呢?”

许桐思虑。

“你放心,如果你到了我那边感到不合适或者不满意,你随时都可以离开,我不勉强你,你看行吗?”

这番话让许桐无法拒绝,身为一名跨国老总,已经如此低三下气地求人了,她再不应答就太不识抬举了,再者,她的确是要还盛天伟的人情,便轻轻点头答应了。有关盛天伟没有特别行政助理这件事她是知道的,听说之前盛天伟前后请过三名精明能干的行政助理,每一名也都是从国际名企里高价挖过来的,但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这三名助理都命运般地在一年左右选择结婚,严重违反了合约规定,听说盛天伟倒也没因此追究她们的责任,只是后来,他就再也不请特别行政助理,很多事情都交给行政秘书处处理。

☆、百花令

外界便有笑话传出,想要结束单身状况,最好的方式就是做盛天伟的特别行政助理,满一年一准儿就能嫁出去。

当然,许桐还听到过另一个版本,出自一位记者之口,那名记者声称曾试图采访那三位助理,结果都未能寻到她们的踪迹,记者怀疑三人并非结婚那么简单,然而一切只是人云亦云,事情真相如何谁都不得而知。

盛天伟见她点头,唇角扬起笑意,语气便更是温柔了,“这两天你在北京好好休息一下,我这边结束手头工作后我们马上回内蒙。”

许桐深吸了一口气,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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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送走许桐后的几天里,顾初都过得浑浑噩噩。她和许桐打小关系就不错,后来顾家出事,许桐也是唯一一个愿意跟她亲近的表姐妹,那些曾经靠着顾家吃圆了身躯的亲朋挚友 还有堂兄弟们,现在早就不知所踪了。只是,她与许桐聚少离多,每一次见面也都匆匆,但每一次都有聊不完的话。

顾初明白许桐不得不回到北京重新打拼,因为舅妈赌性成瘾,下次还不定什么时候又欠了别人一大笔钱,就像,她欠了舅妈一大笔钱一样,总是要还的。

就这样,转眼又到了周五。顾初唯独觉得幸运的是,她的药剂师工作大多数是安排在白天,每周只有一天值夜班,所以才方便她每晚再去找其他兼职来赚钱,除了在大排档的档口售卖烟草外,她还找了酒店的计时工作。一般来说,她会在周三和周五晚上在酒店做兼职,因为周三她在医院下班早,而周五她可以在酒店做满工时,第二天早上等到有人接班后她就可以回家了,顾思一般都是周六下午才回家,所以在上午从来都撞不见她。

琼州这座海滨城市,其旅游业跟敦煌有一拼,在敦煌,城市不大,却几步一家酒店,城市里的人大多数都是在酒店上班,琼州虽说职业多样,但作为观光城市近几年酒店业的发展也不错,大批的小姑娘选择在酒店工作。但也有淡季的时候,一旦淡季到来,酒店的员工也面临着裁员的危险,为了节省开支,很多酒店都情愿雇佣计时工,而打工者也愿意以这种方式来赚钱,工作性质更加灵活,一天之内可以接几个工时的酒店。

顾初所服务的是一家四星级酒店,规格还不错,能进这家酒店做兼职也算是顾初捡到的便宜,依照她目前的学历是不可能进来的,但她说了一口好英文,在面试那天替酒店经理成功安排了一个外国团的入住问题,酒店经理一个高兴,大笔一挥同意她在这儿做兼职客房服务。

她需要多赚钱,因为转眼就是假期,之前顾思想着跟同学去乌尤尼旅行已经好久了,她想要满足顾思的愿望。

所以一下班顾初便急匆匆赶到酒店,争分夺秒,只是,在经过大堂咖啡区的时候,顾初蓦地停住了脚步。

窗外已是黑夜,一片霓虹从大堂的落地窗打落进来,咖啡区谈事情的人不少,其中靠窗而坐的男人,甚是惹眼。

顾初有瞬间的怔楞,这一刻她误以为看见了陆北深,他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衬衫,却吸了万丈的光芒于一身,微微端起咖啡杯的举动优雅从容,唇稍那抹似有似无的笑,如冬日冰层下的涓流。

可她在下一秒就清醒地知道,他不是陆北深,而是跟她上次闹得不欢而散几日未见的陆北辰,她从没想过会在这里见到他。

就在她停顿的空档,陆北辰也恰巧看向这边,眼神在她身上停顿了一下,而后,又视若无睹地移开,继续跟坐在他对面的人在聊天。

一个女人,穿得随性,长得倒也洋气,只是不及林嘉悦,但看得出两人相聊甚欢,顾初远远地站着,都能听见那女人咯咯的笑声,而陆北辰看上去心情也不错,眼角眉梢始终挂着笑。

他身边,从不缺女人的。

其实,她应该知道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