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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儿便又笑道:“奴婢说嘛,姑娘怎就由着那些不要脸的奴婢蹦达,原是等着姑爷发作呢。”

慧安闻言一笑,白了秋儿一眼,道:“我哪里能料想到这些,行了,快去给我寻件爷的披风来。”

“姑娘心里早就有了主意,却什么都不告诉奴婢,如今还来糊弄奴婢,奴婢不理姑娘了!”秋儿闻言嗔笑两句,这才快步进屋取衣裳去了。

慧安瞧着她的背影不由摇头失笑,她是真没想到关元鹤会一脚踢死绿蕊,还使了这么大的火。她早先将暖裘带回来,也用意是纵着她们互相争斗,好坐立不住,这样才会犯错,才能叫她抓到错处好处置她们。

爬床的丫头们是可恶,是不招主母喜欢,也历来都是主母样必定要清理的。可你却不能说她动了爬床的心思所以要处置的,非得寻个错处,寻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出来,这才能发作。因为在世人看来,尤其是男人们看来,丫鬟爬床不是过错,丫鬟伺候男主子那也是理所应当,是她们的职责所在。若是以爬床为由处置了这些丫头,那么她就得背上个擅嫉的名声,慧安虽是不太在意这些,但是定国夫人肯定会觉着她是个不容人,不贤惠的。

所以慧安才一忍再忍,另外也是在方嬷嬷说红鸾是定国夫人送来的丫鬟后,慧安便动了心思,叫方嬷嬷暗中打探了下定国夫人身边一二三等丫鬟们的情况,之后她便发现福德院中的丫鬟最迟长到十八都会放出去,或是配了人,可独独巧萍一个,马上就要十八了,她的亲事定国夫人却是提都未曾提过。

后来慧安又留意到每次关元鹤陪着她到福德院中请安,奉茶伺候的都是巧萍,慧安心中便什么都明白了,只怕也不能免俗想着给关元鹤纳妾吧。

巧萍已经这般年纪,这次还不能给关元鹤抬了,便错过年纪了,定国夫人想要她跟着关元鹤前往边疆,这心里并不难猜测,若是定国夫人真张了这个口,定国夫人不是崔氏,慧安又如何能够推辞?一来长者赐不能辞,再来关元鹤想叫她跟着去边疆,可到底这事能不能成却还不好说,若是不行,那关元鹤独自在边疆,身边没有个人也说不过去。

所以慧安才有意纵着丫鬟们,叫她们欺上头来,更有意吃崔氏的亏,为的便是叫丫鬟们闹起来,好暂时压下府中欲叫人跟着到北疆伺候的心思,至于到时候她能不能跟着到北疆去,那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慧安想着这些,秋儿已取了披风出来,小跑着过来,慧安瞧她一脸的喜形于色,不由一叹,心道这两年在马场生活单纯,又不受拘束,秋儿这丫头性子是越发跳脱,越发不爱动脑子了,来日得敲打她两句才成。

慧安到了外书房便屏退下人自己进了屋,屋中只燃着一盏小灯,显得有些清冷,套间里关元鹤也没叫人点灯,就那么四平八稳地躺在床上,听她进来也不睁开眼睛。

慧安知道他没睡着,站在门口瞧了他一阵,见他不愿意搭理自己便勾起了唇角,缓步行到床边蹲下,目光柔和地细细瞧着他。

他只穿着一件冰蓝色的绫子外裳,鬃发微乱,乌黑的剑眉冷然地飞入鬃角,幽深的眸子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灯影下打出优美的阴影落在那高挺的鼻子上,线条分明的薄唇紧紧抿着,显是在生着气。

高大的身躯,便是这么静静躺着都带着一种渊渟岳峙的伟岸和阳刚,慧安瞧着眼中便闪过惊叹,想着也无怪那一院子的丫鬟会动心思,这般男子生来似就是叫人仰慕的呢。

见关元鹤的手放在床边,慧安便探手过去,只她的手还没碰到他的,关元鹤便突然扭了个身,将冰冷的背着了她,一副拒绝的姿态。

慧安一愣,见他像个闹脾气的孩子,不由便一个没忍住扑哧一笑,听关元鹤冷哼了一声,她这才忙伸手捂住嘴,嘻嘻地凑上去,扯了扯他的衣带,低声道:“真生气了?”

关元鹤却还是未搭理她,慧安便强硬地拉了他放在腰上的手,见他只轻挣了下却未曾甩脱,不由就抓着他的手在自己的脸上轻轻蹭着,娇滴滴的喊了声:“文轩…”关元鹤的身子当即便是一僵,慧安眼中的笑意越发荡了开来,有些讨好地低着头轻轻吻着他的指尖,又道:“你莫要生我气好不好,你这般我心里不舒服呢。”

关元鹤听她这般说,又被她亲吻着手,只觉全身上下都在叫嚣着想要妥协,他费了老大劲,这才压制住回头的冲动,又冷着声音哼了下。

慧安瞧着他,见那簿簿的衣衫贴在身上,勾勒出他的宽肩峰腰来,便红了红脸,松开了他的手。

关元鹤感觉慧安起了身,心里一楞之下便有些生气,只道慧安哄了两声见他不搭理她,这便也生起气不管他了,他正不知该不该吼两声,便感背后多了一具娇躯。

关元鹤心一跳,慧安便自身后贴了上来,用她柔软又玲珑的身子粘着他,将手探过来绕在了他的腰上,头也就势埋在了他的脖颈处,关元鹤一僵,只觉浑身都躁动了起来。

他浑身每个毛孔都张开,感受着那身后紧贴着自己的曼妙,慧安的唇却落到了他的耳侧,脖颈,关元鹤的心悸动着,忍住翻身将慧安压在身下的冲动,却听慧安在他耳边轻声道:“别生气了,我不是故意的…她们的心思都在你的身上,我不喜欢,没有办法,只能使些小手段,要些小心眼…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我不要她们惦记着你,谁都不行!”

关元鹤听到慧安在耳边低喃,那声音娇滴滴的带着一点撒娇,一点娇蛮,一点霸道和委屈,但是却搅地他心中一阵颤抖。

她的话应该叫他觉得骇人听闻,觉得不妥,觉得她擅嫉才是,但偏他心里非但没有不认同,反倒方才还气闷的心一下子就被那话语,被那声音弄得舒服极了,弄的熨贴的想要欢笑。

先前在院子里他发作丫鬟,只是觉着生气而已,可那些丫鬟还不至于牵动他那么大的情绪,后来自己来了这外书房,躺在这凉冰冰的屋中,他却更加难受了起来。

方才慧安没进来之前,他还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为何会又气闷又难受,烦躁失落地想要发狂。现在听了慧安的话,才一下子恍悟过来。他不是因为那些丫鬟在生气,而是因慧安的态度!这几日来她非但叫那么丫鬟们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今日竟还故意地寻机会叫那些丫鬟来爬他的床!

慧安有那么多个忠诚她的侯府丫头,还有方嬷嬷在院中把持着,若是没有慧安的交代和安排,那上房岂是两个丫鬟随随便便就能进去的?那两个丫鬟岂能这么轻易地就寻到机会靠近他!便是慧安的这种态度,让他极为不舒服,极为气闷,让他感觉自己不被珍视,感觉他的付出没能得到相同的回报!

想明白这些,关元鹤还没能来得及做出反应,便突然感觉一丝凉冰冰的东西落在了他有脖颈上,沿着脖子滑了下去,他一愣,接着心头一震。

慧安在哭!

这个想法一经脑海,他便再也忍不住了,猛然睁开眼睛回头盯向慧安,却不想竟瞧见她含笑的眼睛,眸中还带着一些慧黠和灵动。而她抬起的右手中此刻正捻着一朵月季花,正将花瓣上的水珠往他身上抖落!那花却是从床边八仙桌上的花瓶中摘下来的。

关元鹤一愣之下,这才知道又被这小东西给作弄了,他心中又气又恨,又爱极她慧黠含笑的模样,登时真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只瞪着恶狠狠的眼睛盯着慧安。慧安白净如梨花般的面庞上却荡漾起了笑容,如花般盛开,接着便猛然伸出手臂紧紧搂住关元鹤的脖子,身子凑上去吊在了他的身上。

关元鹤心急之下本就扭着腰半躺半坐,如今被她猛的一拉整个人便失去平衡扑倒在了慧安的身上,少女身上的清香盈来,瞧着慧安明媚的面容,他的嘴角不由就翘了起来,狠狠地拧了拧慧安的腰,沉着声音道:“将爷推出去,处心积虑地算计爷,你倒还有理,还委屈了!”

慧安望着浑身上下还散发着硬朗肃然气质的关元鹤,听着他已带了宠溺和妥协的话,不觉咯咯而笑,眨巴着眼睛,道:“我只算计你,谁叫你入了我的心呢…”

关元鹤闻言满身的凌厉再撑不住,一扫而空,面上也不觉就浮起了动人的笑容,一双幽深的眸子闪着晶光瞧着慧安,凑近她,瞧着她,低声道:“入了你的心?”

慧安被他这般盯着,这般问着,到底生了羞涩之心,面上便是一红,将水盈盈的眸子轻轻闭上,便凑上了自己的红唇,四唇相接,关元鹤浑身一颤,只觉备受折磨的心突然就活了起来,他一把扣着慧安的后脑勺便展开了攻势。手臂也是一紧,将慧安软软的身子揉向他火热的胸膛,闻着她身上散出的幽幽女儿香,他的一颗心也跟着柔成了水一般,感觉到两层布料隔着的丰盈,还有她纤细的腰身,关元鹤立刻心猿意马起来,手也不老实地寻到衣襟的下摆直接探了进去。

关元鹤有力而激乱的心跳声便响在耳边,慧安闭上眼睛,勾起唇角,伸出手滑入他的衣襟中回应着他,关元鹤半眯着的眼中便闪过了光亮,动作愈发急切起来。

慧安被他的大掌四下点火,只觉身上越来越热,不由扯开他的衣襟,报复性地抬起头在他胸前咬了一口,却是没有下重口,扯了下便松了开来,在关元鹤瞧来的目光下,她眼波流转,红唇轻嘟又凑上去嘬了嘬,接着便伸出粉嫩嫩的舌尖来,在他的胸口处沿着那浅浅的一排小牙印一圈圈地绕着舔着。

关元鹤瞧着她那媚惑的模样只觉一阵晕眩,浑身肌肉都似要崩裂了,慧安却不放过他,唇又往上凑了凑,找到他胸前的凸起,含住用柔软的双唇轻轻撩了两下,抬起妩媚的眸子又瞧了他一眼,便又探出灵巧的舌头噬舔着他,那舌尖在灯光下似还泛出水样的光泽。

关元鹤瞳孔猛的扩大,快感瞬时便传遍了全身,慧安却忽然冲他抛了媚眼,猛地推开他,跐溜一下便跳下了床,拉拢了衣襟往屋外跑了两步,这才转回头来,瞧着面色有些不妥的关元鹤嘴角微扬,眉眼微挑,声音却无比欢愉的道:“丫鬟们还等着爷随人家回院子呢,我…我出去等你,我们回去再…”慧安的话没说完却红了面颊,娇羞含怯地抬眸又瞧了关元鹤一眼,转身便出了屋,那微微散下的青丝轻轻在身后荡漾着。

关元鹤听着她那甜糯如醴的话语,瞧着她那面颊绯红羞怯怯的小模样,暗道,真真是勾人的妖精,偏他整个人都如喝了老酒般熏熏然起来。待慧安出了屋,他又舒了两口气,平复了身体的躁意,这才起身压了压脸上有些控制不住的笑意,迈着大方步跺出了屋子。

第145章 你却不行

虽说定国夫人允了慧安回凤阳侯府住上两日,重修新房,请大师来诵经。可慧安是杀过人的,关元鹤更是个整日滚爬在鲜血中的,两个人还真都不在乎这些,慧安先前在定国夫人面前哭的委屈,那也不过是做戏。

加之若她真为这些事回了侯府,再叫崔氏往侯府去请她,这事便是有理也变成她这个做小辈的无理张狂了。京城的高门府第,哪个宅门里每年不打死个把奴才,这若真是计较这个,还真就没有能住人的地儿了。

故而当夜慧安和关元鹤还是住棋风院,慧安出院子时已吩咐叫方嬷嬷收拾厢房出来,她从外书房将关元鹤劝了出来,便忙叫秋儿跑一趟福德院给定国夫人报个信,免得老人担忧。

挥退下人,两人一路踩着星光往棋风院走,并肩而行,越靠越近,慧安瞧着地上被夜色拉地交叠在一处的两道长长影子,不觉勾起了唇。

夜凉如水,清风吹拂起慧安散落下来的一缕长发,扫过关元鹤的脖颈,直撩地他浑身一痒,他侧头瞧向慧安,夜色下她的面颊白瓷一般精细。关元鹤不由抬手,抚上她的脸,将那碎发挂在了她的耳后,慧安抬头接触他幽黑发亮的眸子,心一颤便笑了起来。

关元鹤放下手,却抓了她垂在身侧的手,十指交握,拉着她往前行。

慧安低头望了望两人交缠的双手,不觉轻笑,道:“以后和我闹别扭,莫像今日这般到外头来了,夜里天凉若真再着了寒气,生起病来,我的罪过可就大了,祖母定然要罚我跪祠堂的。”

关元鹤听慧安语气调侃,似在取笑方才他的闹脾气,见她得了便宜还卖乖,他不觉讥笑一声,却道:“我若不摔门出来,你的大戏还怎么唱下去。”

慧安闻言便捂着嘴咯咯的笑,关元鹤却是一把将她揽在了怀中,紧紧锢住她的腰,用了很大力气似要将她的腰身压断挤入他的身体一般。

慧安一疼忙抬手推在他的胸前,感觉到他紧绷的肌肉,僵硬地力道,这才抬眸瞧向他,却见他目光带着些,灼热的锐利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慧安被他瞧的一慌,完全不知他要干什么,想着不远处还跟着丫头们,不由有些哀求地瞧着关元鹤,轻声道:“你快放开…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

关元鹤却未曾放过她,低下头来,声音有些发沉地盯着她道:“以后不准再这般了,我极不喜欢。”

慧安闻言一愣,恍然一下,这才明白他还在说着她将他推给一群丫头的事,方才在书房他便因此事恼怒,慧安原想着他的怒气已经压下去了,到没想到这会子他竟还在意着。

关元鹤怎么能不在意,这种感觉太过糟糕了,方才在书房他被慧安一撩拨,虽是暂时消了火,可他心里却未曾放下此事,如今瞧着慧安,便又想起此事来,心中的感觉便像是遭到了最亲密之人的背叛一般。

慧安愣住,盯着关元鹤在夜色下有些朦胧的眼眸,那黑沉的眸子里分明写着坚持和霸道,只那眼底深处滑过的一丝转瞬即逝的流光,那是受伤吗…

慧安的心一颤,她因知道关元鹤定然不会碰那些丫头们,这才为了自己的目的将他推了出去,丢给那群心怀不轨的丫鬟们。早先她并不觉着自己那般做有什么不妥之处,甚至方才她也没觉这是什么大事,甚至觉着关元鹤的气恼有些小孩子性,可如今瞧着他一而再的坚持,慧安却心中荡起了不安和歉疚来,隐约中还翻腾起一丝喜悦和激动来。

他说他极不喜欢呢…

妻子给夫君纳妾这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只有这样的女子才会被夫家认可,才显贤良淑德,才会得到夫君的爱重。所以慧安将关元鹤丢给丫鬟,她完全没有觉得由任何的不妥之处。

可如今关元鹤却说他极不喜欢,他眸中却写着烦躁,写着受伤。这是否说明在他心中只愿和她亲近,慧安的心翻腾着,越跳越快,在关元鹤黑沉沉的目光下,她只觉整个人都要醉了,连腰间他不知轻重的力道带来的疼痛感,似乎都变得舒服了起来,疼的她整颗心都甜滋滋的。半晌慧安才漾起了甜美的笑容,轻声道:“为何?”

关元鹤闻言一愣,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这般坚持这个问题,非要拧着这件事不放到底是出于说明原因,他只知道自己极不喜欢慧安的这种作为。这种不烦躁的心情在她前几日令那些丫鬟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时已经出现了,在昨日她放纵丫鬟来爬他的床时达到了顶点,他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这般,但却知道慧安再行这种事,他定会暴躁的疯掉。

慧安见关元鹤蹙眉不语,目光流转,笑着道:“若是我有身孕了呢?若有了孕事便不能再伺候,却是需要给你纳妾的,世人皆是如此呢。”

关元鹤闻言一愣,却想到了二叔关白瑾。二叔并非贪念美色之人,又和二婶青梅竹马,二婶有孕时也是做主将身边的陪嫁晚夏开了脸,给二叔叔收了房,便是这样祖母也不喜二婶,只道她善嫉,不贤惠,容不下人,以往有五弟在倒还好些,自五弟过世之后,二房一下子断了血脉,祖母对二婶更是没了好脸色,为给二叔纳妾一事不知生了多少是非,若非二叔执意只怕祖母连叫他休妻的心都起了吧…

关元鹤想着这些不觉就是一阵烦心,他瞧着慧安望过来的水盈盈的眸子,不知为何心头那股烦躁又平复了些,放在腰间的手不觉松了些力道,接着他闭上了眼,将她搂进怀中,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不管世人如何,你却不能!”

慧安闻言整个人都禁不住微微颤抖了一下,心中涌起一阵狂喜来,只觉人也有些飘飘然,熏熏然,有那么一刻甚至怀疑置身梦中,不,比梦更加的不真实。这种感觉便好似你觊觎了许久的东西,连做梦都想要得到的东西,突然间便从天而降,轻而易举就得到了。

这个世道对女人太过不公,便是那农户之家,但凡多个两斗存粮,尤且就想着纳妾,更何况是朱门大户。宠妾灭妻之事算不得稀罕,女子往往在有了身孕时首先想到的便是给夫君纳妾,因这事是不能避免的,用你自己的人,总是要比别人塞进来,或是男人自己寻来的要好上万千。

而男人抬了妻子为自己准备的妾,却是对妻子的认可和宠爱,是给妻子体面的行为,已算得上难寻的好夫婿了。这个世道便是这样,女子但凡行为不端,便会被指骂水性杨花,不被世人相容,但男人却可三妻四妾享受齐人之福,甚至府中少了几个小妾,反倒会被人取笑地抬不起头来。

若是一个男人生出为妻子守贞的念头来,他只怕会先担忧起自己生了怪病,中了邪!故而关元鹤不懂他这般是为何,可慧安却隐约有些明白。在有孕时做主为关元鹤抬妾,这种事慧安万万做不出来的,她宁愿到时候关元鹤自己去寻,也不要亲手将别的女人推上他的床。

可他却说不叫她为他纳妾呢,故而听着他在耳边低语,听着他说不管世人如何,她却不能,慧安非但不生气,反倒第一次觉着自己拥有了关元鹤的心,只觉着他这话是她听到的最动听的情话。

慧安狠狠咬了下唇,感觉到疼痛,这才弯起眉眼笑了起来,抬手环住关元鹤的腰身,轻笑道:“好,我记下了,夫君。”

关元鹤虽不明就里,但他坚持这些,绝非不给慧安体面,他生恐慧安会误会他的意思,可他心里怎么回事,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也不知道怎么和慧安解释。故而说出方才的话,他便一直提着心,生恐慧安不懂发起火来,如今听到慧安低低地承诺,他却觉着梗在脖颈间一直出不来的那口气突然就顺畅了,不觉就收了收臂膀,将慧安又揽紧了一些。

翌日,慧安用过早膳依旧往福德院中请安,她自是没能见到祥瑞院中禁足的崔氏,听闻崔氏被不疼不痒地禁足半月,慧安也只笑了笑,并未认真计较。

回到棋风院,她还没往书房去,便听方嬷嬷说文景心来了,已进了二门。慧安忙迎出去,在垂花门处正见文景心从轿中下来,慧安笑着上前,正欲上前握她的手,文景心却后退了一小步,笑着盈盈一俯身,却道:“见过夫人。”

慧安一愣,接着便臊红了脸,瞪了文景心一眼,拉住她道:“大热天的,我生恐你晒着,你到有心思和我玩笑。”

文景心便笑,道:“你现在可是三品的郡夫人,这朝廷礼数可不能罔顾呢。”她说着便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慧安不由捏起她手臂上一小团肉轻轻拧了下,文景心才不再打趣她。两人进了屋,下人上了镇冰的时鲜果子,文景心才细细瞧了瞧慧安道:“我还怕你心情不好,想着过来瞧瞧你劝慰几句呢,倒不想是我自己多事了。”

慧安闻言一愣,一脸茫然,文景心见她竟是不明所以,诧异眨了眨眼睛,结舌道:“你不会不知你们爷被御史弹劾的事儿吧,他没和你说?”

慧安听罢一时间就懵了,这些天关元鹤也不出门,整日地藏在院子里,慧安原是担忧那日他大庭广众的打了邓玉,只怕会引来大麻烦,可关元鹤偏不叫她担心,也不叫她多问,只道无碍。慧安担了两日心,见关元鹤这些天心情极好,便以为他将此事解决了,也就仍在了脑后。此刻她听到文景心的话,不问也知道关元鹤是因什么被弹劾的,登时有些傻眼。

文景心瞧慧安这般,却是哭笑不得,道:“只怕是你们爷怕你操心,特意叫下人们也瞒着你了。”她言罢又细细瞧了瞧慧安的面色,倒是笑了起来,道:“我先还不相信御史的弹劾,如今瞧着你这般倒是真信了。她说了这半天,有些戏谑地瞧着慧安,道:“弹劾你们爷以下犯上,恃宠而骄,骄纵枉法…”文景心说着又是一笑,这才接着道:“嗯,还有贪念美色,宠妻无度。安娘,你如今可是京城的名人呢。”

慧安闻言面色唰的一下就红透了,有些不知所措地瞧着文景心,文景心便捂着肚子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她笑了一阵,这才瞧着低着头臊红了脸的慧安,道:“现在外面都传遍了,说明大辉的少年英雄娶了个美娇娘,便像那戏文里头唱的,英雄难过美人关,为了博你一笑,怒发冲冠不顾尊卑把驸马给打了。还有,本来你们成亲那日也是安济伯家世子的大婚日,谁知道你们爷为了和人家抢路,愣是叫长随动手脚害人家世子坠下马晕了过去。这事也不知怎地就被挖了出来,这两日弹劾的奏章便更多了。”

文景心见慧安闻言又诧异地瞪大了眼,不觉笑着道:“安娘啊,幸亏你这不是嫁进了王室,不然指定被说成是祸国妖女。”

慧安听她打趣自己说出这等胡话来,忙瞪了文景心一眼,文景心也知道这话不可乱说,吐了吐舌头,笑着道:“你也别太在意,既然你们爷都没告诉你,想来也是没放在心上,那些御史吃饱了撑着没事干,本就四处寻人弹劾的,倒似一日不弹劾个人就显不出他们的作用来似的。端宁公主这都进宫哭了几日了,那安济伯也进宫求见了皇上,皇上只说年轻人意气用事也是有的,还是以和为贵。如今北边正打仗,皇上正是用人之际,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想来是不会发作你们爷的。”

她言罢见慧安还是一脸惴惴不安便又道:“瞧瞧,我本是一番好意,想着来劝慰你的。早知道你根本就不知道此事,我就不该来了,现如今你们爷辛辛苦苦地捂着这事,却被我捅了出来,害的他的娇妻担忧添堵,这要是你们爷心疼了,还不得将我扔出关府大门,以后再不叫我登门!”

慧安听着文景心的话,一时有些迷糊,也不知关元鹤是觉着皇上不会发作他才行事如此放纵,还是他根本另有目的。她半天想不明白,又听文景心打趣自己,便将此事暂且搁到脑后,嗔恼地瞪向文景心,道:“你就笑话我吧,来日等你嫁了人,瞧我放不放过你!你的亲事可定然是拖不过今年的!”

文景心闻言便收了笑意,目光微黯。大辉之前奉行男子二十方娶,女子十七方嫁,但是大辉建国前遭逢乱世,使得人口剧减,大辉建朝,十室九空,故而大辉一向鼓励早婚早嫁,民间女子十一二嫁人的也是常见,而京城的闺秀们一般都是及妍便嫁人,有那早的十三四便会出阁,自也有出阁晚的,但也不会晚过十七岁。

文景心今年已经及笄,定亲之事早已是迫在眉睫,便是文夫人再疼女儿,今年必定也会将她的亲事定下来的。文景心身子不好,又得文夫人宠爱,她的亲事是定然要在京城找的,这本就受了局限,加之一般门户又入不得鼎北王府的眼,这亲事便更加难起来。

这两年来文景心的亲事可谓是一波三折,文夫人先后给她瞧了三户人家,但都因各种各样的原因没能成事,尤其是那第三户瞧中的人家,光禄寺卿萧家的嫡子两家险些就要下定,突然那萧公子莫名其妙的就病倒了,吃不少药偏就不好,后来萧夫人请了个道士,却说是犯了冲。

这门亲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后来许是这亲事一直议不好,京城就传起胡话来,说文景心身子弱偏还命硬,只怕娶回家不利子嗣弄不好还要克夫,文景心到底是鼎北王府嫡出的小姐,所以这话也就是那些嚼舌头的夫人们私下说说,可话不知怎地就传到文夫人的耳中,气的文夫人生了一场病,病好后却是更加执拗起来,非要给文景心说上一户绝好的人家不可。

这么一来,这亲事却是一耽搁就是两年,文景心倒是不急,但说起此事难免就有些心烦。

慧安见她不说话了,便笑着拉她的手,道:“要不我叫我们爷也帮着你留意留意?”

文景心闻言瞪了慧安一眼,接着却是低着头不说话了,慧安瞧她心思沉沉的模样,不觉转了转心思,抬眸示意秋儿几个退下,这才拉着文景心道:“景心,你不会是…心里有了人吧?”

慧安不想她这一问,文景心竟是红了脸,慧安一愣,惊呼一声:“真被我说中了?!是谁?”

文景心目光闪烁了起来,面上也闪过一丝茫然,她垂了垂眸,半晌方才抬起头来瞧着慧安,问道:“你上次说在雁州碰到成国公府的汪公子,他…他可曾向你问过我?”

慧安闻言一愣,张大嘴巴,怎么也没想到文景心会提起汪杨松来,见文景心一脸紧张地盯着自己,慧安心沉了沉,这才道:“他并没有问起你。”

文景心闻言微微闪亮的眸子便黯沉了下去,像是被乌云遮住的星光一般,慧安不觉捏了捏她的手,问道:“景心,你是什么时候…”

文景心见慧安目露担忧,便道:“你放心,我也只是起了这么个心思罢了,你也知道早先我们王府便和成国公有来往,小时候我便见过他,成国公还在时,国公夫人偶尔也会带他们兄弟去给祖母请安,我在祖母那里便撞上过两回。每回祖母和婶婶们都对世子赞不绝口,却从没夸过他,国公夫人当着外人也指责他不若世子,不学无术,我记得他也不计较总是呵呵的笑,眼中却不以为然的很。那时候他名声极坏,我却觉着他这人有些意思,倒是心大得很,后来国公府一下子倒了,再见他时便觉着他变了良多,好像一下子换了个人一般,那年上元节,他送我们姐妹回府,路上马车的车轮不小心卡进石缝中,怎么都不出来,恰好又撞上了淮阴府和几个府邸的公子经过,那淮阴侯府的三公子讥笑他,说他连护送个马车的事都干不好,言辞极不好听。他当时脸都白了,却没做声,只下了马车和小厮一起去推马车,我记得之前在街上曾撞上他和工部尚书家的公子争辩,他分明就是个动则使拳头的主儿,当时我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文景心说着微微蹙了蹙眉,又道:“那次后很久都没见过他,后来祖母去栖霞寺下住,我陪着去了。却在后山瞧见了他,却是和汪大小姐议亲的安济伯府的公子公然在浮罗巷养了个戏子叫他知道了,他寻上门去却被安济伯府奚落了一顿,他心情不好便独自在西山上喝得烂醉,我想着到底鼎北王府和成国公府是世交,又见他只一人,身边连个小厮都没随着,不放心便叫丫头回去叫人,自己跟了上去,后来…后来便陪着他说了许久的话,之后国公府的小厮寻了来,倒也没什么特别的。”

慧安闻言愣住,不由心中一急,忙问道:“那你对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他呢?”

文景心面色难辨的摇了摇头,道:“当时我并没觉着怎样,只是听他说了许多话,也劝了他许多,他的小厮寻来时他曾说过,若是将来若我所说他能扬眉吐气,能建功立业,便在那湖边等我,再请我吃酒聊天。我应了他,后来却不知为何,每次母亲给我议亲,我总能想起他这话来…”

慧安闻言不觉叹气,却觉着文景心只怕是真喜欢上汪杨松了,想着成国公府的情况,慧安只觉两人的事只怕有些难。她瞧着文景心不觉沉声道:“早先你怎么一点风声都不透给我,我若早先知道,上回在雁州也能帮你试探一二啊!”

文景心面上一红,道:“都说了,当时没觉着怎样啊。后来也断了联系…他是什么意思我一点都不知道,他又一直在边关不回来,我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再者,国公府那般情景,母亲定然也不会同意的。”

第146章 沈慧安为友兼红娘,关元鹤省己知情动

慧安送走文景心,想着她方才的话,不觉心中思忖。

那成国公府如今只剩汪杨松撑着门户,盛韵虽说诞下了长孙,为汪杨松的大哥留下了一线血脉,但是也难掩国公府人丁单薄的事实,文景心若是嫁过去,处境便会和她一样,首先就会面临子嗣和纳妾的事,再来汪杨松如今又参了军,常年不在府中,文景心又身体不好,不宜操劳。文夫人一心想要给文景心寻个家世相当,人品贵重,又非家中长子的佳婿,想叫文景心嫁过去做个清闲太太。可若是文景心嫁了汪杨松,国公府那一摊子她却是必须得担起来的,只这些汪杨松便是再好,文夫人只怕也不会由着她。再来,国公府那边,国公夫人原就是鼎北王府的常客,岂能不知文景心身子弱,虽不至于听信谣言真以为文景心不宜生养又克夫,但只怕也不会考虑娶她为国公府未来主母。而且如今文景心的亲事已经不能再拖着,偏那汪杨松人又不在京城,汪杨松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也是一点不知,这事不管从哪个方面考虑都是难成。

可慧安想着方才文景心黯淡的眸子,还有提及汪杨松说的话时她绯红的面颊,慧安心中便涌起担忧来。文景心也是个死心眼,前世她便没能得到幸福,被刘鸿那个混蛋给耽搁了,今世文景心心里已有了汪杨松,若是再嫁给其他人,只怕也万难过上好日子。

慧安想着如今自己每日甜如蜜的日子,心中更想叫文景心也能寻到幸福和快乐。她想着这些,倒是将文景心所说关元鹤被弹劾一事都扔到了九霄云外。

她快步进了书房,见关元鹤坐在案后瞧着文书,便兴冲冲地走了过去,装模作样地磨了会子墨,瞧关元鹤连眼皮都不抬,便又给他换了盏茶捧了过去。袅袅的茶香蒸腾上去迷蒙了视线,关元鹤这才瞧向慧安,便见她挂着一脸笑意蹭了过来。

自打那日两人在书房闹了一场,他一个没收住险些在里头的罗汉床上就要了她,慧安便若受惊的小兔子连着两日一进书房就躲他躲得厉害,往日他唤她,她便过来捏个肩,端个茶,这两日却是寻遍了理由不叫他近身。故而方才听她近了屋直奔这边而来,脚步还异常急切,关元鹤便知慧安定然有事。

如今瞧她笑得讨好,便扬了扬眉接过那茶随手就放在了书案上,右臂一挥便将慧安带了过来,抱坐在了他的腿上。

慧安也不挣扎,在他腿上动了动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揽住他的腰,窝在他的怀里,便笑着问道:“那日在雁州府马队出了事,邓帅派了汪公子前往交接事宜,你也知道侯府和国公府有些交情,我和汪家的两位小姐也是闺蜜好友,那次汪公子还托我给两位小姐带了物件回来…”

文景心总归是未嫁女,她的心思自是不能和关元鹤说的。慧安絮絮叨叨绕了半天圈子,又将汪大小姐亲事波折说了,却见关元鹤一直闭着眼睛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她的头发,也不知听没听她说话。

慧安一急,便推了关元鹤一把,见他懒洋洋地睁开眼睛瞧来,微微挑眉,一副等着她说正事的神情,慧安便嘟着嘴问道:“你和汪二公子熟不熟?”关元鹤闻言瞧了慧安一眼,这才道:“想问什么?”

慧安听他这般问干脆也不兜圈子了,直接问道:“汪杨松这个人你瞧着如何?”

关元鹤闻言抚了抚慧安的腰,这才有些漫不经心地道:“是条汉子,打仗也有股不要命的狠劲,才两年便升到了营千总,虽是有成国公的祖荫在,但也算难得了。人也有些脑子,淮国公多次拉拢于他,他都四两拔千斤地挡了,如今成国公府处境不好,他还能眼光放得长远,这般沉得住气,处事倒是比他老子还要沉稳老辣一些。”

慧安闻言有些郁结,抬头瞪他一眼,便道:“谁问你这些了,我是问你他…他在女色方面…之前听说他是个纨绔子,生活颇为不检点,他从了军还那样吗?”

关元鹤闻言又瞧了慧安一眼,这才道:“这我哪里知道,你倒不如去问你二哥,他们倒是常一处去吃花酒逛窑子。”

慧安闻言就蹙了眉,若是那汪杨松还是个贪恋女色的,那景心的一颗芳心岂不是托付错了人,慧安正欲再问,关元鹤却将手探进了她的衣襟,在她耳边轻声道:“我这两年可是一次花酒都没去吃过,你怎么奖赏我…”

慧安闻言瞧向关元鹤,眉眼一弯凑上去在他下巴处落了一个轻吻,便又问道:“那你以前呢?是不是也常去逛窑子玩女人?”

这些日两人日日腻歪在一处,关元鹤对慧安的了解可谓突飞猛进,闻言心中警铃大作,只这事他还真没什么好瞒着慧安的,便点了点头,道:“不常,倒也是去过的,但也就是吃吃酒,可没玩什么女人。”

慧安便面带狐疑地瞧着关元鹤,犹自不相信在那种香艳四溢的场合,他真就能只吃吃酒,不做旁的事。可和关元鹤这几日她越发觉得关元鹤在床事上面有些过分热衷,倒像是长这么大真没碰过女人一般,再加上两人大婚那夜他生疏的动作,又想想两年前在她闺房那回,他竟那么轻易就得到满足了。

慧安隐约倒猜到关元鹤只怕在她之前果真就从没碰过女人,这想法叫她异常高兴,可又觉得不太可能。他今年已经二十有五了,又是高门大户的嫡出子,身份贵重,怎么可能从没碰过女人。休说是关府这般门第,便是那寻常的官宦人家,男子长到他这个年纪还没开荤,说出去只怕会被怀疑性取向上有问题了。

先前慧安虽是知道关元鹤没有通房小妾,在边关也不曾养女人,但也只当关元鹤是生活自律了些,可这些日下来,他在床底之事上表现出的食髓知味,简直有些荒唐,完全不合乎他的性子,所以慧安才觉出不对来,可她的想法也无从证明,有时候倒想直接问问关元鹤,但又怕伤了他的面子,故而慧安听他说先前也曾去逛过窑子,但却没玩女人,便有些狐疑地又试探道:“男人逛窑子不都叫姐儿作陪的吗?你就没叫过?”

关元鹤瞧着慧安想着彼时去窑子吃花酒的事不觉有些发愣,逛窑子自是要叫女人的,他先前虽不常到窑子去,倒也曾搂过窑姐的腰吃过那么几回花酒,但也仅此而已,再多的兴致却是引起不来了。不知为何,瞧着那些姑娘扭捏作态,冲男人搔首弄姿,心里便是厌极,之前还曾觉着天下女子都是一般模样,嗔痴贪妒,如同蚂蟥寻主,只不知何时眼前女子便如一道盛开在枯冬原野的一株新绿入了他的眼,不觉间已引得了他的注意。

这抹绿色入了眼,若说她和一般女子一样,或贪婪无忌,或软弱可欺,冲动莽撞或者是清高自赏、扭捏作态的话,可能他也不过瞧上两眼便任她成为了过客,可她全然出乎他的意料,每每叫他惊奇感叹,或坚韧,或隐忍,或聪慧谨慎,便是忽而尖锐冲动时也真实生动得叫人移不开眼,瞧着她一直不急不躁,坚定沉稳地迈着步子,在荆棘中寻找出路,他便由不得生出怜惜之心来。就这样那抹新绿已不知不觉在心中生了根,且扎根越来越深。

慧安不问这话,关元鹤还不曾深想,只以为这些天来的荒唐无度是食髓知味一时贪迷,以为但凡是男子初初知道女人味道皆会如此难以压制,如今却蓦然发现绝非如此简单,才发现他所有的动情动性只在于那个女子是她,所有的不可自拔都来自情之所动,自然流露,才发现她昨日所言,入了心的那个绝非只是她一人而已。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她也早入了他的心,无从替代了。若是不曾有她,他是否还在觉着这世上千万女子不过腐肉?是否还在孤单行走,不知这世上除了苦辣酸涩之外还有一种甘甜之味,甘醇如酒,引人沉沦?

想着这些,瞧着慧安在他怀中嬉笑的面容,关元鹤微微怔了下,接着却笑了起来,咬住她的红唇,呢喃道:“慧安,真好…”

听着他带着几丝喟叹的声音,慧安却有些不知所以,但他身上流露出的温柔缠绵慧安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心不觉一跳,声音有些发软地问道:“什么真好?”

她那软绵绵的声音叫关元鹤当即便情动了起来,不再回答,手往里头探舌头也探进她的红唇间,慧安见他如此却是一惊,忙去抓他的手,挣了两下喘息着,有些委屈地道:“我还有正事和你说呢,别…”关元鹤却打断了她的话,道:“你若真想给人做着红娘,还得从汪杨松身上着手,来日我想个法子令汪杨松领个差事先回京再说。”早先关元鹤在书房等慧安不到,便问了下人,知道是文景心来了,后来慧安兴冲冲地跑来问他汪杨松的事情,他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慧安听关元鹤如此说却是一愣,关元鹤见她恍惚掌下便是狠力一抓,闷声道:“以后在爷怀里不准提别的男人!”

自在关元鹤那里得了承诺,知道他会帮忙设法令汪杨松回京,慧安也知道此事急也急不来,便暂且放下了此事,一心忙起在关府设宴的事情来,只她这边宴请之事还没忙出个究竟来,倒是先收到了太子妃姜红玉发来的赏花帖。

慧安本就和姜红玉有过节,而且东宫设宴,端宁公主是必定会到场的,前不久又闹了关元鹤当街揍了驸马一事,如今关元鹤因她之故遭了弹劾,东宫设宴必定不会安宁,慧安本不欲前往,可偏巧太子当日也要一同宴客,算是为其生母李婕妤庆生,太子的面子不好拂,而关元鹤免不了要前往。

慧安想了想,又觉着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京城就这么大点地方,她也不能总躲着端宁公主,故而犹豫了下便也应下了。又想着关元鹤之前叫她多带云怡出去走动的话来,便叫夏儿请了秦小双来,给云怡新添了两套衣裳,非要拉着云怡当日一同前往。云怡听闻是太子妃要办宴席,便推辞着不肯一起去,慧安很是劝了一番,她才算应了下来。

日子一晃就过,转眼便到了月末。一场大雨下了两日倒是将夏天的燥热压下去了一些,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照着尤带了雨水的地面,清爽明媚。

因这日要前往东宫赴宴,故而慧安用过膳便端坐在梳妆镜前由着方嬷嬷给她梳妆打扮。见方嬷嬷选出一对梅花白玉簪,异常的素净简朴,慧安却是一笑,道:“乳娘,今儿我不用这些,去取了我大婚时太后亲自叫杨公公从东都送来的那套五凤朝阳金丝红宝的头面,再配上新做的那件石榴红遍地缠枝芙蓉花的夏裳便好。”

方嬷嬷闻言却是一愣,关元鹤被弹劾一事方嬷嬷却是知道的,如今慧安要去东宫赴宴,方嬷嬷总觉着那太子妃没安好心,早先她便劝慧安托病不去,可慧安却道无碍。如今慧安正因前些日关元鹤怒打驸马一事被人非议,方嬷嬷从秋儿口中听了那日在珠翠楼的事,虽是觉着那个狗屁驸马该打,但心里也有些怨怪关元鹤行事冲动,不替慧安着想。

今日慧安已决定去东宫赴宴,方嬷嬷觉着当此时此刻便是去,也该从简打扮才好,听闻慧安竟要用太后赏赐的那套华贵头面,方嬷嬷便有些犹豫起来,不觉蹙眉道:“会不会太华丽了些?”

慧安闻言挑眉,笑着道:“赴宴自是要穿戴华贵些的好。”方嬷嬷闻言还以为慧安不懂自己的意思,便又劝道:“姑娘,如今爷正被弹劾,姑娘是不是应该避避锋芒。”

慧安这才抬头瞧向方嬷嬷,道:“乳娘说的虽是没错,但今日我是要去东宫赴宴,乳娘觉着我穿戴怎样会影响到太子妃和端宁公主对我的态度吗?我避其锋芒,那些一门心思想要寻我麻烦的人会就此消停吗?”

方嬷嬷听罢便是一愣,蹙紧了眉头,慧安便又道:“她们不会!所以没必要特意穿戴得低调,倒不若华丽出场,也叫那些有意寻事的人心中多掂量几分。何况我这才新婚,也没穿戴那么素朴的道理。”

方嬷嬷一叹,瞧着慧安清亮的眸子,却道:“姑娘要不今儿还是别去了,乳娘总觉得太子妃这时候请姑娘过去没安好心。”

慧安见方嬷嬷担忧便抬手抚了抚她的手,笑道:“怕什么,爷也一起去呢,不会有事。若是不去,到好似咱们怕了一般,反倒会惹人笑话。乳娘不必过于担心,就照我说的收拾便好。”方嬷嬷闻言这才点了点头,唤了秋儿取了那套流光溢彩的红宝石华贵头面来给慧安插戴了起来。

慧安心中也知方嬷嬷的忧虑,这些时日端宁公主因邓玉被打一事日日进宫,弹劾关元鹤的奏章也是一日没消停,慧安那日刚听文景心说起此事,心中着实担忧了一下,但后来也便没再将此事放在心上,甚至问都没问过关元鹤一声。

那日珠翠楼关元鹤动手打了邓玉一事,当时慧安没有多想,但后来关元鹤被弹劾,慧安冷静下来便觉出不对了,关元鹤不是那么冲动的人,他便是生气过后也能想出神不知鬼不觉的法子将那邓玉给收拾了,没必要当时犯下那么严重的错来,倒好像是专门寻御史来弹劾自己一般。再说那安济伯世子坠马一事,瞧着倒像是关元鹤的手笔,但这事他既做了,就应做得极隐蔽才是,怎么好端端的会被挖出来。

外头都说关元鹤是被美色迷了眼,可慧安却知他虽对她动了情,可还万没到就冲昏了头脑的地步,所以这事他分明就是另有计较。她虽不明白关元鹤为何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但是今日赴宴一事他既没说叫她推掉,想来是无碍的,故而今日她非但不会避什么锋芒,反倒要尽情高调才是,谁叫她如今正被关元鹤“宠妻无度”呢。

第147章 东宫的计谋

慧安从内室出来,坐在花厅吃茶的关元鹤便瞧了过去,但见慧安一身盛装,穿着正红牡丹掐金的锦绣夏裳小袄,水红的遍地芙蓉大摆襦裙,上绣遍地缠枝芙蓉,随着步伐那一层层裙摆飘荡起来,芙蓉花朵也像在随着她的脚步慢慢盛开一般。金黄镶银丝绣边儿的主腰束着盈盈一握的腰身,步履间荷袂蹁跹,羽衣飘舞,越发衬得她身量纤细高挑,玲珑有致。她的乌发挽成了随云髻,又留了些余发在前肩上,头上插着四支红宝石的金丝累珠簪子,金丝耀目,红宝流彩,更是映得她的姣若春花,媚如秋月。那小巧的耳垂上还挂着黑东珠嵌赤金流苏的耳环,长长的流苏将她白天鹅般优美的脖颈勾勒得更加惹人注目,映着肩头散下来的卷曲大波浪黑发,登时便显现出一股压迫人的美丽来。

纵使关元鹤历来知道慧安美极,最衬珠宝华服也不觉瞧得一愣,凝眸仔细盯着她看了两眼他才勾起唇角站了起来,道:“不错。”

慧安闻言便知道今日这般打扮是合乎了他的心意,不觉扬了扬眉,这才瞧向一旁的秋儿问道:“你去瞧瞧几位姑娘好了没有。”秋儿应了一声便出去了,关元鹤便道:“我到府门等你们。”慧安笑着点了点头,关元鹤便打先出了屋,大步而去。

慧安瞧他大步流星地出了院子这才在花厅坐下,她刚落座边听外头传来秋儿的声音:“少奶奶,云姑娘来了。”

慧安起身,还没来得及出去,云怡便打帘进来。慧安瞧去但见她今日穿着一身暗蓝素衣小袄,暗色的缎面上起着云纹底子,淡蓝的撒花裙子,同色束腰,虽是通身的衣着极不打眼,但那盈盈一握的腰身和线条优美的身段却还是显现了出来。她头上只挽着一个乌油油的髻,带着一支玉头钗,绿莹莹的玉在阳光下清透得紧。

慧安见她将额前头发都散了下来,遮掩住了眉眼,抬着头倒还好,低下头那本就巴掌大的小脸便只能露出半张来,倒是生生比平日少了几分颜色,不觉就笑着道:“云妹妹可真真是个妙人,别人出门都是可着劲地打扮自己,想尽法子出风头,能显摆出三分便绝不只露出两分,妹妹这倒是藏起拙来了。哎哎,和妹妹比我这可真成了大俗人了!”

慧安说着便晃了晃手上挂着的赤金牡丹镂空雕花镯子。云怡虽说寄居在关府,但到底是个外人,家中又没了依持,她这容貌太过招人便绝非善事。美人往往都会自视太高,瞧不清自己的身份处境,云怡却还能知道遮掩一二,倒说明是个聪慧灵透的。慧安自知云怡此般是为何,话虽是这般说目光却带着几分赞赏。

云怡瞧慧安打趣自己,不觉面上一红,道:“叫嫂嫂笑话了。”

慧安却又笑着瞧了她两眼,这才冲方嬷嬷道:“乳娘,去取我那对缧金丝的芍药钗和那支百合花嵌珐琅的金镯子来。”方嬷嬷闻言应了声,转身进了内室,云怡一愣瞧向慧安,慧安却拉了她的手笑着道:“太素净了些,过犹不及呢。”

云怡瞧慧安笑着冲自己眨巴眼睛,不觉也笑了起来,倒是没再多言。方嬷嬷取了首饰过来,慧安将云怡按在太师椅上亲自给她拔了头上的玉头钗,又插上了那一对带流苏的缧金丝芍药钗,接过方嬷嬷递上的大镯子给云怡套上,这才退后两步瞧了瞧她,笑着道:“啧啧,还是这般美呢,这美人就是美人,怎么打扮都难掩天生的丽质。”

云怡听慧安又打趣自己面上不觉更红,抬眸嗔了慧安一眼,道:“嫂嫂今儿才是真真好看呢,必定能艳惊四座,这会子倒是来打趣人家了!”

慧安闻言便笑了,道:“艳惊全场吗?那敢情好,我还真就是大俗人,今儿就是要去抢风头的呢。”

两人正笑闹着外头传来夏儿的声音,却是关府的几个姑娘到了。

慧安闻声便停了笑闹,抬步打帘出去,正瞧见关礼洁、关礼珍和关礼彦三姐妹一起行了过来。

今日东宫设宴,因崔氏正被禁足,而二夫人是个喜静的素来不爱凑这个热闹,故而两人都是不去的。这种场合夫人们聚在一起难免要说家中孩子的事情,互相攀比,互相称赞,或是趁机给家中孩子物色婚事,三夫人是个没生养子嗣的,遇到这种情况难免会犯尴尬,心中不舒服,故而她虽是个喜热闹的,但平日夫人们一处做耍非是必要的走动,她平日也甚少参加。三位长辈都不去,所以今日却是慧安要带着关府姑娘们前往东宫赴宴的。

慧安见三人今日打扮各有千秋,关礼洁明艳,关礼珍静雅,关礼彦柔美,想是都费了一番心思,不觉瞧着便眼前一亮,只她们人瞧见慧安迎出来反应却也是各不相同的。

关礼彦最先笑了起来,忙快步行了过去,盈盈一福身,笑着道:“见过嫂嫂,今儿嫂嫂可真是漂亮,瞧得我都移不开眼了呢。”关礼珍见关礼彦如此便也福了福身,面上却带着几分不情愿,只淡淡地道:“见过嫂嫂。”关礼洁却冷哼一声,只敷衍地福了下,也不说话,更不等慧安叫起便自行站了起来,斜瞥了眼满脸笑容的关礼彦,道:“五妹妹今儿这嘴倒是甜得紧,也不怕腻味着人。”

三老爷本就是庶出,非定国夫人的亲生子,而三夫人又是个小心眼子的,不得定国夫人的喜欢。二老爷虽说是定国夫人的小儿子,历来得其疼爱,但二夫人又因子嗣的事遭了定国夫人的厌,这些年在定国夫人跟前也就数崔氏还算吃香,加之定国夫人不理事,崔氏在府中便一人独大了起来,一手掌控着府中的大小事。

关礼洁是崔氏唯一的女儿,在府中也是说一不二,嚣张得紧,如今慧安这个嫂嫂刚进府,崔氏便受了罚,这口气关礼洁怎么可能压得住。

故而关礼彦听她说话阴阳怪气的,她心如明镜,也知关礼洁这冲的不是自己,心里便就一点都不在意,笑容依旧地眨巴了两下眼睛,道:“怎么会呢,我瞧着三姐姐今儿也漂亮得紧呢。太子设宴,想来我那未来的姐夫淮阴侯世子也是要去的呢,女为悦己者容,我瞧着今儿三姐姐这妆容就很是特别呢。”

关礼洁如今已及笄,早在两年前已定下了淮阴侯世子的亲事,如今已说定了婚期,就在下年春上边要嫁过去,她虽性情泼辣但到底是大姑娘,面皮薄,听关礼彦如此打趣自己登时便臊红了脸,跺了跺脚便要抬手去打关礼彦。

“五妹妹!我大辉规矩议定了婚期便要回避,你再拿此事排揎我,我…瞧我不撕烂你的嘴!”

“三姐姐害羞了,三姐姐饶了我吧,我不说了还不行嘛。”

两人说着便在院中笑闹了起来,关礼珍瞧着二人,便又瞥向一直没能说上话被凉在一边的慧安,眼中带着些幸灾乐祸。

慧安瞧她看过来,却冲她颔首一笑,关礼珍微愣了下,便嘟着嘴扭开了头。

慧安虽和几人年岁相仿,但到底多活一世,经历的事情也多,自不会和几人一番见识,更不会将她们各自的小心思放在心上,只款步下了台阶清声道:“行了,时辰不早了,咱们快些出去吧。”

她言罢也不待三人应声便打先携着云怡的手往前头去了,关礼洁见慧安款步而去,盯着她的背影哼了哼,也不再笑闹提步往府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