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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竟是越哭越伤心了起来,关元鹤觉得心口像是有把刀子在搅一般,一阵的难受,忙劝着道:“慧安,莫哭了,都是我的错,我认错好不好,莫哭了,一会子眼睛会疼的…”

慧安闻言却抡起拳头便捶打起关元鹤来,口中断断续续,呜呜咽咽地道:“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

她的眼前闪过前世的种种,前世的一切使得她对感情怀着不安,使得她比旁人更加的渴望真情,也更加害怕失去,使得她心生彷徨,胆怯地不敢多问,可是这些她都不敢对他说,他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她心里有多怕,不知道她有多在意那个顾妤芮,多在意他心中是否也只有一个她。

慧安哭着捶打着,像是要把心中所有的脆弱彷徨都释放出来一般,关元鹤便耐心地哄着劝着,慧安一时间也不知自己都说了些什么更听不清关元鹤在劝些什么,只埋在他的怀中哭了半晌,才觉心中舒坦了起来,慢慢地伏在他胸口不动了。

关元鹤便慢慢地顺着她的脊背抚着,待她终于在怀中安静下来,不再抽泣,他才轻声道:“慧安,你今儿是因为顾妤馨生我的气吧?”

他先不知慧安是为何,后来出了府冷风一吹,思来想去,若慧安不是因为云怡之事气恼,那今日也就在府中见过顾妤馨这么一件事会叫她生气的了。

慧安闻言,这才抬起头来,用泪水洗的清亮亮的眼睛盯着关元鹤,气道:“你为何要独自见她!你明明知道她对你有心思,你还单独见她!”

关元鹤没想着慧安竟真是因为这个生气,不觉便张了张嘴,今日却也并非是他单独去见顾妤馨,实是四妹妹那丫头引他去的那里,也不过说了两句话,他便匆匆走了,他本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却是不想竟是叫慧安给知道了,还因此生了这么大的气。

关元鹤不觉有些结舌,只是两人闹的如此大,他这会子自也不会说出关礼珍来,故而瞧着慧安月光下哭的泪迹斑斑的脸和她嘟得极高的嘴,关元鹤便不觉惊诧地失声而笑,道:“你就为这个?你当知道我心里没她的。”

慧安自知关元鹤心中没有顾妤馨,若然今日顾妤馨不拿顾妤芮说事,她又怎会生这么大的气,闹腾的如此之大。她听闻关元鹤的话便将眼睛一瞪,沉声便问道:“那顾妤芮呢?”关元鹤听罢一愣,似半晌才消化了慧安的话,接着却是定瞧着慧安。

慧安见他不语,眼中神情也瞧不出什么情绪来,不觉便是一急,闷声道:“顾小姐说,你和她姐姐青梅竹马,还琴瑟和鸣,你吹笛,顾大小姐抚琴…她还说你有老寒腿的毛病,顾大小姐亲自照顾你汤药…我却根本就不知你有此病根。”

关元鹤听慧安如此说,倒是瞧着她越发沉默下来,慧安被他这种态度弄的心中慢慢发沉,渐渐便心慌了起来,喉咙处似是被塞上了一团棉花般,又喘息不过了起来。

关元鹤地却是突然哈哈地笑了起来,接着竟是抱着慧安便向马下倒去,慧安哪里能料到他会如此,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她尖叫一声,待回过神来,却是被关元鹤抱在了身前,而关元鹤却平躺在了草地上,依旧哈哈笑着瞧她。

慧安被他弄的一阵莫名其妙,又一阵的不解难安,不觉便曲膝狠狠地去撞关元鹤,被他夹住双腿,便又抬拳去捶打他,关元鹤却是笑着握住她的手,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缓缓停下笑意来,盯着慧安,眸光认真地道:“慧安,以后生气了便问出来,气极了便像这般打我也好,骂我也罢,只不准再那般连嘲带讽的与我说话。你可知道了?”

慧安却不想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间怔在了那里,夜色下关元鹤的目光清亮而幽深,他的手温暖而有力,紧紧地握着她的,传递着一种安宁和坚定。

慧安的心便又安宁平静了下来,她鼻头一酸,不觉便又道:“可你却扔下我离府!”

慧安的声音委委屈屈,细细弱弱,像是控诉又像是受伤的孩子在渴求爱怜,关元鹤闻声不觉目光微闪,执起慧安的手轻轻亲吻着,复又摩挲着她那纤细的手指,道:“我只是瞧你不愿和我好好说话,便想着叫你安静一会,再者,我离府却还不是因为你四处于我惹麻烦,这会子倒怪起我来了。”

慧安闻言见关元鹤眉宇含笑,便又道:“你还说我胡搅蛮缠,说我不贤良淑德…” 关元鹤便是一笑,道:“嗯,还有什么?”慧安便又道:“你还去了名士宴,还和秦王争女人!你是不是拉那凡柔了,是不是还抱了她?”关元鹤闻言不觉咋舌,半晌才是一笑,轻轻抚摸着慧安哭的红肿的眼睛,笑着道:“真是个大醋缸。”慧安却是将眉眼一横,瞪着关元鹤,道:“我就是大醋缸,我不准你碰别的女人,不准你多瞧别的女人,更不准你心中放着别的女人,你是我的!里里外外,都要是我的!”

关元鹤听慧安娇纵地如此说着,不觉目光深幽,盯着她却道:“慧安,你很介意顾妤芮?”

慧安听他这般问,心又中咯噔一下,刚刚明亮起来的眼眸不觉又是一黯,半晌才道:“乳娘说活人又怎会争不过一个死人,叫我不心介意她…可是乳娘说的不对!一点都不对!活人又怎能争得过已不在了的人,她去了,在你心中便成了永远,你想起她来永远都只会想着她的好…可我…慢慢地兴许你就腻味了我,就嫌弃了我…我也不要你心中有别的念想,不要你想着念着她。”

关元鹤闻言,瞧着慧安那哭的犹如核桃一般的大眼睛,不想她竟是为此不安,听着她这话心中便不觉酸酸楚楚了起来,若非情到浓处,又怎会介意这个。世间女子多为一世的体面,为尊荣,讨好男人依附男人,计较的不过是利益二字,然而慧安她却是只为了这个,若非情浓又何必在意纯粹二字,又怎会眼中容不下一粒沙子…关元鹤瞧着慧安,半晌才叹息一声,坐起身来将慧安一捞抱在了怀中,用手摩挲着她的发,道:“傻姑娘,是我待你还不够好吗?”

慧安闻言,不觉心一颤。便闻关元鹤又道:“顾妤芮与我自幼定亲,是母亲中意的,仅此而已。”慧安听罢一直紧绷的身子便柔了下来,目光闪动了起来,微微抬头,道:“可她们都说你为了顾小姐多年不娶,连景心都说顾小姐才貌双全。”

关元鹤便笑着低头瞧向慧安,道:“她过世时我不过十七,正是年少义气时,每日心思不过是如何立功立世,何曾注意过女儿才貌。”

慧安听他这般说,不觉瞪眼,道:“你又骗我,男儿十六七正是年少轻狂多情之时,你们青梅竹马一处长大,又怎么可能没注意过她是否才貌双全。”关元鹤便摇头失笑,一脸无奈地道:“慧安,若真是有情,定亲多年,她过世,我便会迎她棺椁入我关家,令得她的牌位入我关府祠堂,依着关顾两家的姻亲关系,这并不为过。”

慧安闻言这才抿唇笑了起来,半晌才将头靠在了关元鹤的肩头,细声道:“今日算我错了,只是以后你需答应我,若再生了争执,不能再丢下我一人。我心中难过的紧…”

关元鹤听慧安如此说,想着自府中出来,往宁王府中去时,只觉夜风甚凉,吹的心都冷飕飕的,那股感觉何尝好受。曾几何时,对他来说有她的地方才会安详平和,如此抱着她才会觉着开怀欢悦…关元鹤想着,便道:“以后你也应我,莫再像今夜在宁王府那般吓我了。”

慧安闻言便重重点头,复又扑哧一笑,道:“那手铳,装了弹丸和不装弹丸,转动时发出的声音是有轻微不同的,安济伯听不出来,我却从小便躺在母亲膝上拿弹丸当珠子玩儿,又怎会听不出来。”

关元鹤却是拧了拧慧安的鼻子,道:“你倒不怕明儿得个大辉第一悍妇之名?”

慧安闻言却是嘻嘻地笑,对此她早已想的明白了,此生她都没有令关元鹤纳妾的打算呢,这嫉妇悍妇之名早就是要背定了的,早早晚晚却又有什么不同。更何况,也不知将来能不能随着关元鹤一道往边疆去,若然去不了,有个悍名在外,也能震慑一二。那些有意往关元鹤身边凑的女人,吓死一个是一个,吓死两个是一双!

慧安想着不觉扬起明眸来,眨巴着眼睛瞧着关元鹤,道:“你都不怕人家说你惧内,我又何需怕这悍妇之名?”关元鹤一愣,接着倒是刮着慧安的鼻子,哈哈地笑了起来。

第174章 坦言

月照幽林,浮光流霜。

身旁的男子一身月白锦衣,袖口镶着银色的丝纹,腰间配着青色的玉带,月光落在他的面上,令他棱角分明的脸庞遍染柔和,鬓若刀裁,眉如墨画,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雅致高贵的气息,他的笑容爽朗而英气,眉眼间带着宠溺和愉悦,眸深似海,饱含,如此容貌,如此风仪,任何女人看到这样的他,都会在心动的吧。

而这样的男人心中却只装着她呢,只有她一人呢。慧安见关元鹤朗声而笑,不觉痴迷地看着他,心中落满了感激和幸福,想着方才在宁王府中,关元鹤并不知那手铳的蹊跷,却还是愿意挡在她身前替她承受那一击,慧安便有些眼角发潮。

他因她之故跑去寻李云昶的麻烦,但是今日在场的人,只会以为他是因那凡柔和李云昶发生了争斗,后来她一到,他却又将凡柔还给了李云昶,还乖乖地跟着她离开了名士宴,这些作为,又岂会不背上惧内之名,若非宠妻爱妻,哪个男人又愿意背负一个惧内之名?有他如此爱重,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慧安瞧着关元鹤不觉眉眼也跟着弯起,目光却是认真,微微抬起身子捧住关元鹤的面庞,道:“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以后谁再敢塞女人给你,谁再敢和我抢,打你的主意,不管是谁,我都和她拼命!”慧安说着,目光便越发晶亮了起来,抚在关元鹤面上的手也不自觉地松开,改而握成拳头。

关元鹤闻言笑容凝滞,怔怔的瞧着慧安,见她哭得犹如桃子般的大眼中闪动着火苗,小拳头握紧,似随时准备战斗一般的模样,不觉有些呆愣,却又心头一震。两人大婚的时日虽短,却似已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很多事情,至少在感情上,他对眼前的小女子已不是喜欢那么简单,她便似一个小虫子在不知不觉中已啃噬了他的心,钻了进去,栖息在他的心头,筑了窝,叫他越来越愿意纵容她,也越来越离不开她。

这不是她第一次说这话,说他是她的,是她一个人的。上次她说这话是因她纵容棋风院那些不安分的丫鬟却爬他的床,他生了气,在外书房中,当时听到这话,他只觉着心头一甜,所有的憋闷都烟消云散了,却也觉着她孩子气,虽是因这话原谅了她的算计,但却并未曾将她这话放在心上,只当那是她撒娇的玩笑话。

如今再闻慧安这话,想着方才在宁王府中慧安的所作所为,关元鹤倒是头一次瞧清楚了慧安眼中的认真和坚持。再想想先前新婚夜里云怡的事,还有棋风院那些不安分的丫鬟,还有这次顾妤馨一两句话,以及在宁王府安济伯要往关府塞女人,想着慧安对待这些事的态度,关元鹤若是再瞧不出他的小妻子有别旁的女子的过分擅嫉和占有欲来,那他便真成傻子了。

先前他曾要慧安答应他,来日不管是何种情况,都不能亲手给他安排通房和小妾,不能将他推给别的女人,也曾向慧安承诺过,来日她若是有孕,他绝对不会叫她独守空房,伤心难过,那皆是因为他心中有他,想要对她好,也皆是事出有因。前者是因为他眼中只能瞧见慧安,而慧安将他推给旁人的行为叫他觉着难受,叫他觉着受到了背叛,而后者则是因为瞧见过母亲的伤心难过,记忆有着母亲的黯然伤神,他不愿意自己的妻子在怀着身孕,最是需要照顾的时候,却也受到同样的苦楚。

可是如今听慧安的意思,瞧着她眼中话中的认真,她竟是要他从今一后心中眼中只能有她一人,否则就要和人拼命!她竟是不能容人至此,这也太不可思议,太离谱了吧?!

瞧着这样的慧安,关元鹤不觉有些结舌,整个人都怔住了。

倒不是他心中有什么纳妾收通房,花天酒地的想法,只是女人大度容人才算是贤良淑德,才算是好女人,而男人就应该三妻四妾,这样才能子嗣繁茂,才能家族长盛不衰,这样的想法已经根深蒂固。固守一个女人这在世人眼中也太不可思议,匪夷所思,关元鹤自也不能免俗。

他不觉瞧着慧安,问道:“慧安,若是我今日真因服食了五石散,而收用了旁的女子,你会如何?你当如何?”

慧安听闻关元鹤如此说,却是一点也不惊讶,方才他笑容收敛,只目光深深的盯着她,已觉出了他会有此一问,也在等着他问她,因为有些话她今天想和他说个清楚明白。

前世李云昶的那些小妾,早已让慧安知道是个不能容人的,在新婚夜里,因对云怡的误解,慧安更知道今世心中既装了关元鹤,便万容不下他有旁的女人,这容不下不光包括他的心,也包括了他的身体。

前世慧安为了得到李云昶,她抛却了一切,包括她的自尊和骄傲,而在嫁入秦王府后,她守不住李云昶的人,也守不住他的心,只能瞧着他拥着美妾,和孙心慈纠缠在一起,最后悲哀地死去。她卑微的爱着,充满期望地嫁入王府,却只能在李云昶的三心二意中凋零枯萎,将自己放在尘埃中仰慕一个男人,却换不回他的一丝怜惜回应。

今日得已重生,她依旧敢爱敢恨,即便前世伤的体无完肤,但却依旧相信爱情,敢于追求幸福,但是也因前世的种种,使得她更为看重的是前世被她丢却的自尊和骄傲。她再也不愿因一个男人而丢却自我,再也不愿因一段感情令自己卑微自怜,委曲求全。

前世她只求得到李云昶的真心,即便他坐拥美妾,只要他愿意多看她两眼,慧安便愿意委屈自己像这个世界的所有女人一般自欺欺人地过下去。可今世她从一开始便再没想着这般委屈自己,向这个世界妥协。

命运让她再重新来一次,让她有机会重生,这是对她的无限眷顾,她早已想好要做最真实的自己,要努力认真而自我的活着。她喜欢上了关元鹤,故而愿意嫁给他,给自己和他一个携手的机会,一个幸福的机会。但是若关元鹤也像这世上所有男人一样收通房,纳小妾,花天酒地,那即便是他心中只有她一个,慧安也不愿意委曲求全,再放弃一切去包容。她嫁给他,谋的是他的心,要的是一段纯粹而干净的爱,若这爱不干净了,那么她情愿割痛舍弃。前世的种种,重生的成长也给了她这么做的勇气和决绝,她不愿意再放弃自我和高傲去包容任何一个男人,哪怕是爱着,也不屑再勾心斗角地同其他女人去争抢。所以今日听闻关元鹤离府去了宁王府的名士宴,即便后来知道了关元鹤是寻李云昶而去,慧安却还是执意往宁王府一趟,因为她担心关元鹤会犯下无心之过造成,不可挽回的错误。

新婚那夜她忍着没有将心头的想法告诉关元鹤,只因当时她对他没有把握,怕他因她的擅嫉而产生抵触之心,生在这样一个对女子不公的世道,因为想要的更多,所以她愿意忍耐一时,愿意付出多些,也引诱关元鹤更爱她一分。

因为他同样喜欢着她,同样在包容宠爱着她,也为她付出良多,故而她愿意等等他更爱她一些,承诺给她更多,甚至不介意在两人争吵时放下身段哄着他,让着他,但是该坚持的她心中明了,也不会退让半步。

而此刻,她却决定将心中的想法明明白白地告诉关元鹤了,因为此刻她在关元鹤心中已经占据了一定的位置,她的话,相信不会只是让他抵触,也会让他沉思,让他重视。也只有说的清楚明白,来日才不会后悔,更何况也许很快他就要到边疆去了,只怕她未必能跟随前往,说清楚,叫他知道她心里的想法,要到一个承诺,她才能够安心。

慧安说出这话来,也没指望关元鹤能答应从此以后只她一个女人,更不求他此刻就能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觉悟,她只希望他能知道她心中的想法,并在他愿意给时,能给她纯粹和专一。那么不管这条路两人能走多远,她努力过,便也就无怨无悔了。

故而慧安听闻关元鹤的话,便微微退出关元鹤的怀抱,盯着他,清声道:“你知道吗,今日一听说你去了名士宴,我便回房取了我的九节鞭,只想着冲到宁王府去找你问个清楚,可若我想,若是你真收用了别的女人,我那九节鞭怕是一下也挥舞不出的。心若是死了,还有什么力气去质问?若是你真收用了别的女人,哪怕只是逢场作戏,我也不能包容,只会转身离开,然后想法子与你和离。”

关元闻言不觉心一震,瞳孔也为之一缩,有些不敢置信地盯着慧安,慧安却是轻轻笑了起来,缓声又道:“别这么看着我…这没什么也惊诧的。我就是这样的擅嫉,也就是这样的不能容人,你若想享受齐人之福,便不该娶我,只要我还活着,便容不得你多瞧别的女人一眼。我就是这样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要么一生一世一双人,要么我情愿孤独终老。”

慧安的话响彻在耳边,着实叫关元鹤一时有些难以消化,瞧着慧安,他有些弄不明白他的小妻子怎么可以将擅嫉的话说的如此理直气壮,自然而然,好像这没什么不对一般。逢场作戏也不能容忍,若不能一生一世一双人,她竟宁愿孤独终老,她竟是决绝至此!

关元鹤整个人都怔住了,似搞不明白他的小妻子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半晌喃喃地道:“和离?”

慧安闻言点头,坚定地道:“是,和离。”慧安言罢,关元鹤便张了张嘴,蹙了眉头,眼中的愕然更加显而易见了,面上也因她的话浮现了怒容。

慧安不觉咬了下髻,这才又道:“你不必那么吃惊,女子擅嫉的也并非只我一个,所有的女人都希望夫婿能够对自己专一认真,只是不得不宽容大度罢了,若非情不得已,若非世事迫人,谁愿意和他人分享自己的夫君?我有凤阳侯府,不愁吃穿,嫁你也从不求你带给我尊荣体面,我只图你的人,若然有一日你不喜欢我了,厌倦我了,或是我老了,你要想那更年轻美貌的,那便告诉我,我愿意自休离府,成全你们,也不愿意委曲求全,瞧着你坐拥他人,偶尔想到我了再施舍给我一点怜惜,那样对我来说,简直生不如死。”

关元鹤听慧安这般说,心中不觉一震,整个人又僵直了几分,眉头处也纠出更深的纹路了。一方面他在想,是否是自己对慧安太过纵容,才使得她竟然生出了他该为她一生守身如玉的想法来,另一方面他又觉慧安的话不无道理,竟是有些认同她的话的,而且也因为她的话心里翻搅起一股怜惜和震动来,两方想法拉扯着他,叫他有些混乱,脑子嗡嗡直响,片刻才道:“小妾不过是摆设,是玩物…”

慧安闻言,面露讥讽,沉声打断关元鹤的话,道:“乳娘也说过,做正室,只要得到夫君的敬重便可以了,那些小妾不过都是男人们的玩物,便和小鸟一样,一时新鲜逗弄两日罢了。可她们是人,人怎会只是玩物,怎么会和小鸟一样?你可能觉着我不可理喻,觉得我擅嫉不容人,但我只是不愿欺哄你罢了。若小妾只是玩物,母亲当年带着你们兄弟在栖霞寺便不会黯然伤神,若小妾只是摆设,又怎会发生当年的事?正室和小妾是永远不能和平相处的,便是再无所求,安分老实的妾室对妻子来说也是伤害的存在,如同刺一般扎在心中,越扎越深,更何况共侍一夫,怎可能完全的无所求?”

关元鹤闻言怔住,半晌不能回神,想着当年父亲的凉薄,母亲的夜夜垂泪,虽当时年岁还小,他却清晰的记得那孤灯下母亲消瘦寥落的身影,想着府中姨娘们的各种小心思,想着昨日程敏瑜小产之事,关元鹤不觉目光闪动。僵直的身体也缓缓松了起来,眸中的沉思也越发明显。

慧安见他这般,心中微松,却是又道:“我很贪心,不光想要你的敬重,更想要你所有的宠爱和关注。你做到一日,我便愿意一日的全心全意用尽生命去爱你,若然你做不到了,我也不会怪你,但请你容许我收回我的心,和你决绝。因为我真的做不来和他人共侍一夫,瞧着你和别的女人说笑缠绵,哪怕只用想的我便没法子喘息,我没办法和你的其他女人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所以若然有一日你真收用了其他女人,我能做的唯有离开,我总得给自己留一条生路不是?”

见慧安说着自嘲一笑,眉宇间却涌上了一丝哀伤,泪洗的眼眸也因为方才的话而氤氲起来,关元鹤不觉又是一震,只觉喉咙也因她的话有些肿胀和酸涩。

慧安见关元鹤蹙着眉,抿紧了唇,却是半晌无言,便昂了昂头,将眼中的泪水倔强的又逼了回去,复又抬起手来,将腕子上挂着的一对血玉手镯一一脱了下来,一面微勾唇角地轻声道:“女人和男人是一样的,将心比心,你不喜欢的,无法容忍的,又怎能用贤良大度、女德女诫来百倍千倍地加诸在我身上,要我去包容接纳?我做不到!说这些话,也不指望你能承诺我什么,只是想清楚明白的告诉你,想将自己摊开了,明明白白地叫你瞧个清楚,省得来日酿成苦果才后悔不曾坦言。”

慧安言罢,便冲关元鹤微微一笑,接着便扬手,竟是用力一掷将方才从腕上脱下来的那对血玉镯子扔了出去!

那玉镯子在月光下滑过一道莹光,落在了夜色沉沉处,再也看不到了,关元鹤瞧慧安这般,耳边又回想着她方才的话,在心中翻腾起的抵触和震惊,竟然就在她娓娓道来的言语中,在她方才那决绝的一抛中缓缓消弭了,反倒是那一丝怜惜和认同慢慢占据了他的心,使得他认真地回想起慧安的话来,也更加的深思了起来。

慧安见关元鹤如是,不觉心中微荡,她没指望关元鹤一时半刻能够想明白,但他没有冲她发火,没有呵斥她无稽之谈,便已是极好的开始,已叫慧安的心中对未来有多了几分的把握和信心。故而她眉眼微扬,又靠向关元鹤,凑近他,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轻声道:“嫁给你是我最幸运的事,也请夫君再怜惜我一些,再纵容宠爱我一些,我要的不多,只求在夫君还念着我,心中装着我时能和我一起守好我们的感情,若是哪里夫君心中厌弃我了,想要装上别的女子了,也请顾全我可笑的自尊,明明白白的告诉我。”

慧安的话带着一些祈求,甚至是有些卑微的,却是听的关元鹤一头一颤,她离他是那般的近,近的他能清晰地瞧见她眸中的认真和恳切,也能清晰地瞧见她眉梢眼角流露出的自信和聪慧,这样的她,叫他无法不动容,不沉思,不怜惜和感叹。

与此同时,心中对世俗的坚持也在不停的动摇,他在想,既然从来都没有纳妾的念头,既然心中眼中全是眼前的小女子,为何不能接受她的这些念头?既然想着她,念着她,为何不能多包容些,为何不能多给她一些承诺,让她多一些安全感既然喜欢她为他吃醋,动心思使性子,为何不能容许她一直如此?她口中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听起来是那么的美好,为何便不能和她一起为此而坚持?为何要让他的慧安,要让他发誓要好好捧在手心的人儿如此卑微地祈求,如此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说着这些话?

关元鹤如是想着,嘴唇动了动,但到底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以及男人的固有想法,使得他一时间有些放不下面子,半晌却只是沉声说道:“我知道了。”

他的语气是极为认真而郑重的,慧安闻言目光微微发亮,抬起头来,歪着头定睛瞧着关元鹤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只要你一日记得我这些话,我便一日牢牢地守住你。谁和我抢,我便和她战斗,拼命也要赢得你,守牢你。”

关元鹤闻言心头涌起浓浓的动容和联系来,却是揽着慧安的纤腰,将脸缓缓埋在她的脖颈间,勾了勾唇角,有些宠溺和无奈的叹息道:“慧安,你怎么可以这样呢?”

感受着关元鹤喷抚在脖颈上的灼热呼吸,还有他几分感叹和纵容的话语,慧安唇畔染上了一丝淡雅的笑容来,犹如春风吹拂过雾气弥漫的深湖,露出波光华美,翩若惊鸿,她不觉扭头,唇擦过关元鹤的耳朵,轻声道:“我就是这样的,谁叫你认人不清呢。”

听着慧安几分娇嗔的语气,又被她的唇若有若无地扫过耳畔,关元鹤只觉胸口的血来回晃,直晃得他晕眩,一股悸动从身体中奔腾着泛滥着,他抚在慧安腰间的手一紧,喘着粗气,却是抬眸瞧着慧安,哑声道:“傻姑娘,我不会让你输的!”

言罢但见慧安眸子瞬间就像月光下的宝石般熠熠生辉起来,那其间闪烁的光华直晃了他的眼睛,明媚的叫人动容,关元鹤不觉心一紧,唇便迫切地压了下去,经过半日的折腾,压制不安的情感如同狂风般卷着巨浪,嘶吼着哗然拍向慧安,在她尚未反应之时已是毫不客气地撬开慧安的唇,舌头瞬间滑了进去灵活地纠缠上了她的。

慧安眼眸轻颤,掩盖其间的喜悦,抬起手来去回应关元鹤,暗夜中她听着两人交叠而起的狂烈心跳声,舌尖轻颤着,和关元鹤纠缠在了一处。

她的回应令关元鹤浑身一震,一手便滑进了衣衫之中寻到那一对酥绵把玩了起来,轻拨慢捻,百般戏弄,慧安被他几番撩拨,已是情难自禁,不知何时已被他推倒在了草地上,衣衫已被层层解开,脑中一片空白。

待关元鹤扯落她的衣衫,背后贴上清冷的地面,被草丛一扎,又被露珠一碰,慧安才哆嗦一下猛然醒过神来,睁开氤氲的眼睛,瞧见的却是关元鹤黑沉染着笑意的眸子,她不觉面色一红,忙欲去推关元鹤,可她的手却被他按住,接着他便低下头来,亲吻她依旧红肿的眼睛,轻声笑道:“方才不是还挺大胆的吗?什么话都敢说出来?怎这会子倒是计较起来了却是…不能…”

他言罢便又去吻慧安的唇,大掌也探进了亵裤,炙热的吻四下点火,转移到别处,慧安只能哼哼咛咛贴着他火热的身子吸着气,被他挑弄地柔韧的腰肢拱起,月光下的美人越发轻灵动人,无处不叫人叹息迷恋,关元鹤瞧着情动时慧安嘘嘘的怜人模样,只觉呼吸愈重,脑子一片空白,他扯落慧安的发簪,唇便再次落了下去,贴着她柔软的小腹一路向下。

慧安浑身发烫,可想着身处的地方,感受到死也吹过的风,她便羞怯得不能言语,禁不住身子微微颤抖,关元鹤却是握住她的手带着她扯落了他身上的衣衫,笑着道:“冷吗?抱着我便暖了…大胆点,我喜欢…”

言罢却是俯下了头,慧安瞪着眼睛,只觉头顶的夜空轰地一下炸开万千星光,天地间只剩下砰砰乱跳的心,四野静寂,身子的感觉似是比平日又敏锐了那么许多,他的每一下碰触都叫她想要尖叫,只能咬着牙将羞耻的声音咽下,重重地吸气,吃不住他的胆大和疯狂,腰线窜起一股股酥麻,慧安的身子和面颊迅速红透,差点落下泪来…

当她到底忍不住地娇吟着,哭喊着祈求,关元鹤才喘息着抬头,眸光幽亮底去吻她的面颊,轻轻地,就似是捧着的瑰宝,生怕一不小心会碰碎般,夏夜凉爽的风从四野吹来,却无法抵御住两人心中的火热。

慧安不能自已,颤抖着抬手搂紧关元鹤的脖颈,圆月高悬当空,散发出明辉银光,月光笼罩中两具身体痴缠的难舍难分。良久,两人才喘着粗气一起重重躺倒在草地上。半晌静寂的四野便只闻两人急促的喘息声,察觉到关元鹤幽深的目光盯过来,慧安却不敢抬头,只觉脸上滚烫滚烫。

关元鹤却抬手抚着她面上未曾褪去的娇羞红晕,翻身坐起,将她抱入怀中,咬着她的耳朵笑着道:“慧安,我喜欢吃醋的你,喜欢坦言的你,喜欢对我真实不欺瞒的你…也愿意珍视这样的你,你的话我都记住了,也会放在心上的…以后莫再说和离的话了,我不爱听。”

慧安闻言却是伏在关元鹤怀中痴痴的笑了起来,关元鹤不是会随意承诺的人,他既说了会放在心上的话,除非是有一日他心中不再有她了,除非是另有人占据了他的心,不然他定不会放纵自己的…而他万不是轻易动情,移情别恋,喜新厌旧的人呢…此刻他已愿意纵容她至此,来日他们的感情越来越稳固,待得她为他生育了儿女,还怕不能牢牢将他套住吗?

慧安想着,不觉勾起了慧黠的笑来。

第175章 定国夫人的责难

又腻歪了一阵,天色已是稍亮,两人不敢再耽搁下去,便匆忙地打马回府。到了府,慧安自回棋风院换衣洗漱,关元鹤却是直接往福德院去了。

经昨夜一场闹腾,两人一前一后出府,定国夫人怎能不被惊动?慧安虽是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不在意嫉妇的名声,但是到底还是怕定国夫人因昨夜的事而责怪她,排斥她。

回府的路上,想着定国夫人平日里对二夫人的冷淡和不满,慧安便心中忐忑,这不光是怕她怪罪,更有这一段时间的相处,生出的感情来。慧安是少爱的孩子,从未有人像定国夫人一般给予她那样温暖的慈爱,故而对定国夫人慧安是打心底的想要亲近,想到会不招她喜欢,慧安便心中难过。所以回来的路上,她便一直心思沉沉的,关元鹤又怎能不知她的心思,故而早便开解她,说是无妨,一切都有他。慧安因他的话,心中微安,本想着和他一起先去福德院请罪,无奈一夜折腾,夏季的衣裳又单薄,爱起褶皱,她身上的衣裳实在有些看不过眼去,这才狠狠地剜了关元鹤两眼,自回了棋风院。

匆匆地沐浴换衣,方嬷嬷早已听了冬儿几个说了昨日的事情,这会子却也免不了多唠叨两句:“早便和少奶奶说过,出嫁了便不能像在闺阁时那么任性乱来,少奶奶偏是不听,非要和爷闹腾,却是惹的一府的人跟着不安生。夜里姜嬷嬷来了两回,老太君只怕是一夜都没能合眼,还有舅夫人也惦记着呢,想来昨儿夜里沈家也是折腾了一夜。少奶奶说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昨日方嬷嬷叫人去寻沈童,只是沈童赶去宁王府时他们已经离开,慧安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今儿回府却不成想沈童竟还在关府中侯着,瞧着她和关元鹤两人一骑好好地回来,这才算是放了心,匆匆回了沈府。

如今听着方嬷嬷的话,慧安面色微红,忙是点头称是,心里却想着也不知关元鹤这会子是怎么和定国夫人说的,不知定国夫人有没有生她的气。

方嬷嬷见慧安连声称是,这才又禁不住念叨道:“少奶奶行事也太过随意,这么一闹还不知外头的人怎么编排呢,这擅嫉的名儿只怕是甩不掉了…”

慧安见方嬷嬷蹙紧了眉,一脸的担忧,心知若不和她说清楚,只怕她会一直地担忧下去,便拉了方嬷嬷的手,道:“乳娘莫要再担心我了,反正我就没打算给爷纳妾,有我在,他也休要再有旁人,这嫉名早晚都是要担着的,早些便早些吧,我不怕。”

方嬷嬷闻言瞪大了眼睛,倒是不知该说慧安些什么好了,半晌才怒声道:“少奶奶这…怎还破缺罐子破摔了!少奶奶是不知道名声对女子有多重要…”

慧安听方嬷嬷如此说,又怎会不知她心中所忧,她不觉笑着拍了拍了方嬷嬷的手,道:“乳娘说的我都明白,只是我要那么好的名声,却不得不委屈自己,不得开颜,又是何必?女子的名声固然重要,担上个擅嫉的名声,只怕会影响到平日的交际和婚事,可是如今我已嫁人,却是不用再顾虑那么多的。难不成我有那擅嫉的名声爷就会休了我?眼底擅不擅嫉还是得看男人愿不愿意包容,我便是再擅嫉,只要爷他愿意宠着我容着我,那些贵妇们便也不会因这个排斥我,反倒还得瞧在爷的面儿上越发地捧着我。到底男人的态度才是关键所在,我有本事叫爷一直爱重着,便是一辈子都容不得人,那些女人们也只有眼红嫉妒的份,万没有疏离谩骂的道理!便是议论,也只敢背后里说道,反正于我又不会少上一块肉。” 慧安言罢见方嬷嬷面色稍霁,不觉笑着起了身,道:“乳娘放心,爷他没生我气。再说昨儿若我真容了浮红,这才叫人笑话呢。乳娘也一夜未曾合眼,快些去歇着吧,我去福德院给祖母请安。”

方嬷嬷闻言到底还是叹了一口气,道:“少奶奶怎么都是有理的,乳娘不说了便是,只是一会子若是在福德院吃了挂落,少奶奶可定要多些耐心,服软认错啊。”

慧安连声应下,这才快步出了屋,坐上春凳檐子往福德院中赶。而福德院关元鹤已哄着定国夫人用了小半碗粥,正坐在罗汉床上说着话。

说起昨日夜里的事,定国夫人虽是怒气已消,但面上还是带着几分不悦。她是真心喜欢慧安,也真心地对慧安好,可之前慧安的表现,一直叫她觉着慧安是个懂事孝顺的好姑娘,但经过昨夜一闹,加之有二夫人在先,想着慧安也是这般地不容人,只为了别人要塞一个女人给关元鹤,她便敢和人赌命,还追出府,胆子大的连名士宴都敢闯。最可怕的是,她这傻孙儿竟为他那媳妇挡弹丸,而慧安竟不拦住,这叫定国夫人心惊的同时,对慧安的不满也更加的大了。

想着这种种,定国夫人便心中发沉,颇有微议,沉声道:“这媳妇虽是要疼着,但也不能太过纵容。”

关元鹤闻言便点头,道:“孙儿都知道,昨夜实是我和秦王殿下有些误会,这才怒气冲冲地离了府…其实不干慧安的事,祖母莫要误会了她。她也是担心我,被我吓到了,怕我惹出祸事来,这才追出了府。后来安济伯为难我们,她也是为关府的名声这才强出头的,那浮红是个风尘女子,若真带了回来,岂不是叫人笑话?孙儿也是早先便知那手铳的蹊跷之处,知道慧安她有听声辩认的本事,这才敢纵着她的。祖母便莫要生气了,若是气坏了身子可叫我们如何自处?”

定国夫人听关元鹤竟是将所有的错都一股脑儿地往自己身上扣,不觉蹙眉,对着这孙子第一回生出了恨铁不成钢的心来,不觉盯着关元鹤,沉声道:“你当祖母是好骗的,真真是越发的不长进了,你就宠着她吧,来日真骑到你头上,祖母看你该寻谁哭去!”

关元鹤闻言面上便是一红,却还是笑着道:“孙儿说的都是实情,昨夜真是孙儿有心引慧安去宁王府寻人的。祖母也知道,孙儿最不耐应付那些场面上的人人情世故,也见不得那些莺莺燕燕在府中乱晃,偏这些年北边就兴这送胡姬美人的套近乎,若是不受得罪人不说,还惹人猜疑,平白地惹出许多事端来。先前孙儿在边关,推辞过几回,倒使得那些人寻了姿色更好的往府中塞。这往后若是掌了实权,只怕会更甚,孙儿实不愿理会这些琐事,便想不若叫慧安闹上一闹,来日只吩咐下头人一声,不管是谁但凡送人一律拒了便是,岂不是一劳永逸?”

定国夫人听关元鹤这般说,却是瞪着他半晌也说不出话来了。她当然知道这个孙子不好女色,便是身边伺候的人也不要丫鬟,他说不耐应付琐事,瞧着莺莺燕燕在面前晃便烦心,这些话定国夫人是信的,可真不想收那些送来的女人,多少理由,何种手段不能用,至于算计到慧安头上,专门引她去宁王府闹吗?早先她担心这孙儿一辈子不开窍,如今好不容易盼着他娶了亲,又瞧着他疼媳妇,到底松了一口气,谁知这还没两日倒是又因他宠的太过,又提起心来。

定国夫人正欲再言,却听外头响起了说话声。

“奴婢给少奶奶请安。”

接着外头便响起了慧安回话的声音,片刻却也不见慧安进来,倒是门外传来了喧嚣声。

定国夫人不由面露诧异,姜嬷嬷已是快步出了内室,片刻她快步而回,却道:“少奶奶跪在了屋门口,老太君看…”

关元鹤闻言不觉一惊,哪里还按捺地住,不觉目含祈求地瞧着定国夫人,倒是惹得定国夫人面色一沉,又瞪了他一眼。只是想着慧安一夜未曾休息,这大早上的到底地上寒气重,又想着平日里慧安的贴心,还是软了心肠,冲姜嬷嬷道:“去扶三少奶奶进来吧。”

关元鹤闻言心一松,姜嬷嬷也是笑着应了,快步出去,慧安进来,姜嬷嬷已是早一步在地上放了蒲团,慧安上前重新跪了,请罪道:“昨夜孙媳妄为,累的祖母一夜不能安眠,孙媳不孝,请祖母责罚。”她言罢,恭恭敬敬地叩头,低眉顺眼地伏在了地上。

定国夫人瞧她眼睛通红,还带着浮肿,脸色也不太好,到底还是不忍过分苛责她,叹了一声,道:“罢了,你既知错,须知女子的言行是夫家和娘家两处体面的,不能再任性妄为下去,到底还是不曾掌理家事,性子不沉稳,遇事也欠思量,你母亲掌理中馈,操劳多年,如今既你已入门,便也该尽尽孝心,叫她歇歇了。你四妹妹眼见着就要出嫁,你二婶要忙着给珍丫头准备嫁妆,也是脱不开手,这中馈之事也只你最这合适,依祖母看,这府中的事你便掌理起来吧,也好磨磨性子。”

慧安闻言不觉一愣,眉头本能地微微颤抖了下,只是她哪里能听不出定国夫人已生气了。慧安只庆幸早先不曾随意便发落了棋风院的那些丫鬟们,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已得了定国夫人的心,若是那时候便任性妄为,今日再发生这种事,只怕定国夫人便会厌恶了她。可即便定国夫人不曾多加为难,慧安却还是有些难过,她微微抬眸,见关元鹤蹙着眉似要推辞,便忙抢在前头回道:“安娘都听祖母的,只要祖母能原谅安娘,安娘做什么都行。”

若是没有昨夜的事,定国夫人开了口,此事已是不好推脱,便何况现下。若是由着关元鹤替她挡了这事,定国夫人只怕会越发觉着她不懂事了。不过应下便应下了吧,进太仆寺,前往边关的事情她却不会放松。来日若是圣旨要她离京,这府中的事便也顺理成章的脱手了,慧安如是想着便一口应了下来。

定国夫人闻言,又见慧安眸中闪动着泪光,可怜兮兮地瞧着自己,不觉心又软了几分,瞪了慧安一眼,忙冲姜嬷嬷道:“快扶少奶奶起来,去端碗热粥,将小厨房温着的小菜也赶紧的端上来。”

慧安闻言知道定国夫人定然是早先便吩咐下人们给她留着膳食呢,不觉眼眶又是一红,上前依偎在定国夫人身上蹭了蹭,软软地叫了一声祖母。

定国夫人便拉着慧安又细细问了昨夜可曾着凉,可会觉着哪里不适之类的话,这才道:“你脸色不大好,便再休息两日,府中的事也不急,后日我再叫周管家和赵妈妈去见你。”

慧安应了,又匆匆用过膳便要服侍定国夫人休息,定国夫人却是赶着她和关元鹤回去歇息,待两人离去,定国夫人才在姜嬷嬷的服侍下躺下。

姜嬷嬷见她面色不好,便劝道:“老太君可是又想不开了?” 定国夫人闻言一叹,“锦奴是个拧性子,认准的事就不会变,如今瞧着他这般上心,我倒是放心不下了。偏安娘那孩子也是个烈性的,这若是往后万一出个什么岔子,哎…”

姜嬷嬷听定国夫人有此一忧,也是蹙了眉,她心里实也觉着关元鹤和慧安的性子都有些太硬,但瞧着定国夫人如此忧心,还是劝道:“老太君莫要多忧心了,奴婢瞧着少奶奶也看重三爷呢,来日少奶奶给您添了重孙,有了孩子,这性子是能慢慢和软的。”

定国夫人却还是眉头紧锁,又道:“你今儿一早去打听,可问到了?昨日到底是为何?” 姜嬷嬷闻言面色微变,却道:“问到了,有丫鬟瞧见四姑娘引了三爷去园子里和顾小姐说话,后来便刚巧被三少奶奶瞧着了,少奶奶便独自和顾小姐说了两句话,两人面色都不大好,顾小姐走后,少奶奶便站在园子中发了好一会子呆,奴婢琢磨着昨儿少奶奶只怕是为这个…”

定国夫人听罢倒是一怔,半晌才沉声道:“这四丫头真是该好好敲打敲打了,妤馨那孩子到底是没有福分,只是如今锦奴已是成了亲,便不该…她出阁前便远着些吧…”言罢,却是又叹了一声,这才闭上了眼睛。

而慧安回到棋风院,只是歇了一觉便又起了身,收拾了下往沈府而去,关元鹤已听她提及了汪明茵和沈童的事,知她心切,便也没拦着,只嘱咐她早些回来,将人送出了棋风院,便自往书房而去。

慧安到了沈府,童氏和许氏早已候着了,童氏自免不了又就昨夜的事责了慧安一通,慧安一一应下,童氏见她面含笑意,显是无碍,这才放下心来,令丫鬟和许氏都退下,问起了昨日的事。

慧安怕说出实话来会令童氏觉着汪明茵轻浮,故而便只说沈童许是听汪杨松提起过这个妹妹,昨儿见了人,便瞧上了人家姑娘,托付自己来问童氏的意思,接着又笑着道:“舅母这下该放心了吧,这现成的儿媳妇还能跑了不成?”

童氏闻言却面带忧虑,蹙了眉,慧安见此问道:“舅母可是觉着那汪姐姐被人退过亲?”

童氏便摇头道:“此事我也所耳闻,知道不是那汪家大小姐的错,她也是个可怜人…那姑娘舅母也见过,模样出挑,行事也沉稳。成国公府虽说是没落了,但配我们这种人家却也门当户对…舅母只是觉着那汪小姐的性子太过刚硬,行事偏激了些…”

汪明茵当初在被退婚之后将聘礼亲自送回,直气的永济伯差点晕倒,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外人言起少不得要说永济伯是活该,同情下汪明茵,但是若是真娶做媳妇,多数是会计较汪明茵刚硬的性子的。

慧安闻言便也不意外,笑道拉了童氏的手,道:“舅母却是多虑了,像别个也就罢了,咱们这武将门户,娶媳妇自是要刚硬些的好,不说别人,舅母当年不也是巾帼英杰,还曾上阵杀敌,英姿飒爽,现如今怎还拘泥起这个来了?再来,二哥哥是次子,将来舅舅的家业都是要大哥哥承继的,大嫂性子宽和,处事沉稳些却是应该,二嫂嫂依安娘看,还是性子硬气一些的好,将来也能扶持着二哥哥另外打下家业来,二哥哥又是武将,只怕也不喜那文文弱弱没一点骨气的。汪姐姐如今已经十七,刚好出了孝期,这嫁妆什么的都是早早都置办好了的,若是此刻订了亲,不用舅母您催,国公夫人便紧赶着要将女儿嫁过来,说不定明年这时候舅母您便能抱上大胖孙子了呢。”

童氏本就是想寻个好拿捏的儿媳,只听慧安如此说倒是心思一转,只觉慧安说的也不无道理,到底不是老大媳妇,将来又早晚要分家,这老二媳妇硬气一些,也能少些是非…童氏想着便露了笑意,瞧向慧安,道:“就你道理多,一会子我叫青翠投了拜贴,先探探成国公夫人的意思吧。”

第176章 沈童的心

慧安辞别童氏出来,刚坐上马车没一会子便在街口的拐角处碰到了沈童,听到外头动静,慧安推开车窗,正见沈童骑在马上一脸笑意地瞧过来,见她望过去,便笑着道:“安娘这便回去了吗,怎不留下来用膳。我刚从通正街回来,买了你最喜欢的芙蓉酥,倒赶巧,这便碰上了。”

慧安闻言哪里不知他是特意地拦在这里,不觉好笑地瞥了眼他手中的糕点盒子,笑着道:“那可真是有劳二哥哥了,冬儿快接过来吧。不早了,我也回府了,二哥哥也快此回去吧,别让舅母担忧。”言罢她眸光闪过戏谑,竟是就要关上车窗。沈童见此岂能不急,忙凑近马车,探手撑住车窗,讨好地道:“安娘,你这不是存心在急哥哥嘛。”慧安闻言不觉挑眉,扬眸道:“哥哥这话是怎么说的,安娘可真是冤枉啊。”沈童见她就是不说正事,不觉面上一红,道:“我这等了你半天了,好妹妹,你就饶过二哥吧,啊?”

慧安见他面上起了红晕,这才莞尔一笑,道:“二哥哥不是赶巧碰上我的吗,怎又成了专门在此等我了。”见沈童露出羞恼的神情来,慧安这才抿唇又笑了下道:“二哥哥太瞧不起安娘了,这事有我出马,哪里有不成的道理?二哥哥放宽心,且回去等着求娶美娇娘吧。”沈童闻言目光一亮,眉眼也神采飞扬了起来!慧安不觉也替他高兴,笑着道:“汪姐姐人极好,这两年却受不了不少苦!二哥哥既是有心,来日这事若成了,二哥哥可要好好待汪姐姐才是,不然安娘头一个不答应。”

沈童见慧安虽是笑着,眸中神情却极是认真,不觉笑容微敛。早先他便从汪杨松那里听说过他这个妹妹,那日在关府机缘巧合碰到永济伯世子纠缠汪明茵,她非但不惊慌,反倒不卑不亢,行事聪慧机警。被撕扯开了衣衫,若换做其她女子只怕会吓得失了方寸,她却还能镇定自若,却是叫他又赞赏又心。现下听慧安如此说,不觉心一紧!接着沈童便点头,道:“安娘放心便是。”

慧安这才一笑,瞧着冬儿手中的糕点盒子,道:“二哥哥就这么一盒子点心就想打发了安娘却是不能,来日事成,可得好好酬谢安娘才成。”沈童闻言朗声而笑,连连称是。

两人又说笑了两句,慧安才关上车窗往关府赶。回到府中早已过了饭时,慧安一到棋风院便直接去了书房,待她和关元鹤一起回院时方嬷嬷已吩咐摆了饭,两人用了膳便一道回了内室。

慧安便和关元鹤说起方才在沈府的事,笑着道:“舅母一门心思地想给几位哥哥都找那温柔贤淑的媳妇, 大嫂性子便柔的紧,不过大哥哥本就是科班出身,倒也举案齐眉。二哥哥是武将,性子本就豪爽,我倒觉着和汪姐姐是再合适不过的了。不过做婆婆的想娶个宽和绵软的儿媳却也没错,当初舅舅还一心想着叫二哥哥入赘凤阳侯府呢,想来也是怕我这性子将来嫁不出去呢。”慧安坐在梳妆台前,散了发髻,拿着梳子轻轻梳理着长发,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关元鹤说着话。

关元鹤躺在窗前的罗汉床上,头枕着手,目光柔和地落在慧安身上。屋外的晚霞夕光探进来落在她的身上,给她的身影笼上了一层柔和橘色光芒,白皙的面庞,染着金光扑扇着的卷翘睫毛下是一双宝石般瑰丽的眼眸,樱红而丰盈的唇畔上挂着一默浅淡的笑,还有那乌黑的大波浪长发,那么柔顺自然地垂在脑后。她一手捧着一缕长发,一手执着梳子,素白纤细的腕子一扬一落,那发丝随之起舞,关元鹤只觉这般瞧着她,听着她碎碎叨叨地说着家常,整颗心都要随着她那软糯糯的声音化成了水。

慧安说了半晌不闻关元鹤回应,抬眸瞧他,却是迎上了他含着笑意的炯炯眼眸。他那么专注地瞧着她,那眼中的光彩直烫的她的心为之一缩,不觉面上微红,嗔了关元鹤一眼,道:“瞧什么呢,和你说话呢。”关元鹤这才冲慧安伸手,道:“过来。”

慧安见他眉眼间满是温柔,不觉便受了蛊惑,放下梳蓖走过去,将手放在关元鹤的掌心,下一刻便被他拉着一起躺在了罗汉床上。怀抱沁香,关元鹤深吸了一口气,一手抚摸着慧安黑亮的长发,下巴轻蹭着她的头顶,这才舒服地叹了一声,道:“若你真嫁不出去,当时我也不必那般劳神。”

慧安闻言吃吃的笑,抬起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抚摸着窗台上放着的五色花的枝叶,轻声又道:“早先我极任性,只景心和珊瑚与我交好。长大些,侯府是非也便跟着多了起来,难得汪姐姐她们不嫌弃我,和我走的近。如今一处长大的几个姑娘大都已出嫁,只汪姐姐和景心还没个着落,我自希望她们能好。若汪姐姐能嫁给二哥哥,凤阳侯府和成国公府便走的越发近了,来日景心和汪二公子的事倒也好办的多,我也好在其中周旋。”

关元鹤听闻慧安的话却是一个没忍住轻笑了一声,慧安诧异地抬头瞧他,关元鹤这才收拾了神情,笑着道:“这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和她们非亲非故,倒是操不完的心了。你这闺蜜倒也难怪和你性情相投,一个顶一个的主意大。”

慧安见关元鹤面带戏谑,眸中却有着几分追忆,想着她和关元鹤定亲前已是被他欺负的彻底,搂也搂过,抱也抱过了的。慧安便面颊一红,嗔恼地瞪了关元鹤一眼,道:“登徒子。”

关元鹤闻言便朗声而笑,半晌才亲了亲慧安红嘟嘟的唇,道:“这会儿才知却是晚了。”

慧安哼了一声这才又道:“景心和我情同姐妹,如今聂姐姐的孩子都快落地了,景心的亲事却还没个着落,我怎么能不多关心着些?不仅她的亲事我要操心,还有我那三个丫头的亲事呢,眼见着她们年岁已经不小,偏提起这事就和我打马虎眼,真是急人。”

关元鹤闻言却是将手抚在了慧安的小腹,轻轻摩挲着,微微侧身在她耳边哑声道:“文二比我年幼数岁,如今都快要当爹了,你何时给我生个大胖儿子啊?”

聂霜霜的产期就在这些日了,前两日慧安便已叫人收拾了不少补品以及给小孩缝制的衣物送出了京。那些婴孩的衣帽整理时刚巧被关元鹤瞧见,他瞧着精细又小巧,便把玩了许久,之后便越发对孩子渴望了起来。其实自上次从栖霞寺求子回来,关元鹤便打定了主意,想要慧安早早为他育下子嗣来,他也吩咐了方嬷嬷不再给慧安用那避孕的方子,方嬷嬷虽不知关元鹤怎就变了心思,但也连声应了下来,却是未曾告诉关元鹤那方子其实慧安压根就没有用过。之前未曾动要孩子的心思,所以也没觉得着急,此番动了心思,却是有些迫不及待地盼着那小生命的到来,算起来这已经是关元鹤第二次和慧安提起孩子的事情了。

慧安闻言便不自觉地又瞧向窗台上放着的那盆五色花,那花朵在夕阳下黄、红、白、紫色彩斑娴,枝叶招展,生机勃勃,瞧着便叫人欢喜,吉祥之花,慧安也希望这花能给自己带来福运。瞧着那花她不觉又想起了那日在栖霞寺抽的签,便笑着道:“大师不都说了吗,亥卯子时见生身,要等到明年的这时候呢。”

关元鹤不觉挑眉,“那岂不是还要两三个月才能怀上?看来我还不够努力。”他言罢竟是猛然坐起身来,抱起慧安便向大床走,慧安不觉惊呼一声,复又红着脸伏在关元鹤的胸口抿唇笑了起来。一个属于他和她的孩子,寄托着两人共同的爱,她也很期待呢。

翌日,慧安去福德院给定国夫人请安回来,便见冬儿站在廊下嘟着嘴指挥着小丫鬟们摆放院中的盆景,见她回来便迎了上来,福身道:“少奶奶回来了!爷在书房等着您呢,说是有事和您商量。”

慧安闻言点头,便直接往书房去,走了几步却见那边冬儿又呵斥起小丫鬟来,慧安不觉挑眉,瞧向后头跟着的春儿,道:“冬儿近来脾气怎这般大。”春儿却是一笑,道:“听说方才关荣来见过爷,许是又拌嘴了吧。冬儿平日性情也算沉稳,对人也和善,却不知怎的和关荣就是合不来,一见面就掐架, 倒似仇人一般。”

慧安闻言目光一闪,笑了笑,未再多言,到了书房,却见关元鹤正捧着一本书瞧的仔细,见她进来便招了招手,道:“你过来瞧瞧这书可有用处。”

慧安快步过去,接过关元鹤手中的书翻了两页,不觉眉宇一跳,目光炙热起来,关兀鹤便道:“你说的那本《病经》没能寻到,不过这书中倒是提到了柳枝接骨的秘法,只可惜也是语焉不详。”

慧安闻言倒是笑了起来,俯身在关兀鹤面上啄了一下,道:“先前我在南边马场时便试过柳枝接骨,只可惜不管用什么法子柳枝都不能和骨头很好的融合。这书上虽也说的不详尽,但却也能瞧出此关键来。我再试试,既然用柳枝接骨的法子一定能成,我便不信琢磨不透这其中的关节来。”

上次慧安按照关元鹤寻来的那方子,又添加了几味药制成的续骨膏确实对骨裂之症有特效,那两匹马没半个月便恢复地能自行走动,凭着那续骨膏相信已可以令贤康帝允她进太仆寺。但若是慧安能再参透这柳枝接骨术,便真就能为大辉的军队减轻一大笔军备开支,记功倒是其次,主要本着一个医者的仁心,慧安也希望那些伤马能够多一线生机。

关元鹤见慧安目光晶亮,面上自带一股信心便抬手抚了抚她的头发,道:“别太累了,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和我说,明日我叫关荣给你再寻几匹马来。”慧安闻言却道:“寻几只伤狗便好,我先琢磨好法子。”

关元鹤闻言点头,慧安便兴冲冲地捧着书进了里间。中午歇晌后,慧安正准备再往书房去,春儿却进来禀道赵妈妈来了。慧安闻言蹙眉,理了理衣裳这才移步厢房。

赵妈妈被带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捧着厚厚的账薄子,三人上前请了安, 慧安叫了起身,赵妈妈便起身道:“奴婢奉夫人之命过来给少奶奶送库房的钥匙和账簿,原是该夫人唤了少奶奶过去,亲自将这些东西交托给少奶奶的,但是夫人近来身子也不大好,总怕过了病气给少奶奶,便叫奴婢送了过来。”

赵妈妈是崔氏的陪嫁,这些年崔氏执掌中馈,赵妈妈也得脸得很。慧安见她腰杆直挺挺的,言语间也多有不敬,明里暗里地指着自己对崔氏不敬,不觉便眯着眼笑了起来,冲冬儿摆了摆手,道:“瞧着那漆盘便觉沉,快接过来吧,莫累了赵妈妈。去给赵妈妈搬个杌子来,妈妈且坐着回话。”冬儿闻言上前接了赵妈妈手中捧着的红漆托盘,秋儿搬来杌子,赵妈妈却也不推脱便坐了下来。慧安见她大咧咧地坐下也不生气,笑道:“劳烦妈妈跑一趟,真是辛苦了。”

第177章 崔氏交权了?

虽说崔氏被禁足,但禁足前慧安也不曾到祥瑞院给崔氏请安立规矩,赵妈妈不提崔氏被禁足,论理慧安便不用再去祥瑞院的事,偏说崔氏病了,不管慧安接话不接话,让人一听,都免不了觉着慧安不孝。

慧安岂能听不出这其中弯弯,只是也懒得和一个奴婢争口角,态度反倒越发和善亲切起来。

赵妈妈坐下便笑着道:“少奶奶客气,都是奴婢应当应分的,不敢当少奶奶的谢。”言罢她便指着那红漆托盘上放着的密密麻麻的几串钥匙道:“咱们相府统共才两个库房,一个大库房,一个小库房。这些钥匙,那三串大的都是大库房的,里头多存着旧年的大件摆设,珍贵药材木料,衣料布匹等行当,那中间的两串钥匙是小库房的,里头多放的是珍奇收藏,精细珠宝,字画古玩之类的器件。少奶奶来日开了库房,一眼便清楚明白了。至于那两串小的钥匙却是账房的,这库房钥匙只此一套,账房的钥匙刘管事手中还另有一串,账房的各项现银和票子,明儿自有刘管事回过少奶奶的话,奴婢只将这些账簿送过来,少奶奶过了目也好对个清楚明白。”

赵妈妈言罢便吩咐后头的两个丫鬟将账簿呈上,秋儿接了,慧安却也不说话,只端着茶轻呷了口,这才慢悠悠地道:“不怕赵妈妈笑话,我虽说在闺中时也算掌理了家事,但赵妈妈也知道,早年这些事都是父亲帮我cao持着。后来我又陪伴太后去了东都,府里的事全赖舅母和母亲为我留下的一帮侯府老奴,我实是不懂多少的,再来侯府不过那些行当实也不能和相府比。如今母亲病了,老太君指着我将中馈掌起来,我实在是惶恐,这也是赶鸭子上架。只是这些物件都是紧要的,我也不敢就这么收了,还是请赵妈妈随着秋儿一道往福德院一趟,请老太君过过目,也算交的清楚明白,来日不至少些多些什么的,扯出麻烦。”

慧安言罢却也不等赵妈妈说话,便冲秋儿道:“你陪赵妈妈走一趟吧。”她说着已是起了身,捶了捶腰,道:“这天热人就爱乏,我便不陪妈妈了。”

秋儿见慧安出去,便上前冲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赵妈妈福了福身,道:“赵妈妈请吧”。

赵妈妈这才蹙着眉,暗自握了握手,心下有些忐忑起来。要说这府中值钱的紧要的东西,哪里是方才她拿出来的这些。那库房的库存都是有册子在的,轻易动不了手脚,账房的现银和票子又能有多少,最要紧的还是关府的各项产业,田庄、铺子的房契、地契之类的东西,另就是府中奴才们的卖身契。各院的管事嬷嬷和丫鬟之类的卖身契通常都是在各自主子的手上捏着,可这厨上,采买上,针线房,以及府中杂役等,这些人的卖身契论理却是要主母拿着的,一来用起人来也顺手,再来有卖身契在手也容易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