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
他淡淡地看我一眼,凤眸里的疏离无比陌生。
“还不快下去领罚?”他却仍然对着众人厉声开口。
“夫君!”怒气上升。就算是我错,不该任性跑出宫,他又何必拿别人出气?“不关他们的事。是我自己偷偷跑出去,夜九他也不过是受我所挟罢了。若你要罚,就罚我好了。”
他转开凤眸,微微眯了眯,似乎有些倦了。
我转向众人:“你们先下去罢,不必领罚。”
众人似大大松了口气,立即恭敬却迅速的退了出去,大概是怕再被宫主大人的坏心情波及到,不幸成为炮灰。
夜九却没有离开。他朝夫君单腿跪下。“宫主,是属下犯错,不该带夫人出宫。属下自去领罚,不过夫人她是因为——”
我第一次听到夜九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不必多言。”夫君却不为所动地挡了回来。“退下吧。”
看得出,他这一次是真动了怒。
夜九看了我一眼,隐隐有些担忧,还是领命离开了。
偌大的九梧内殿,就剩了我们两人。
他背对着我,安静地站在梧桐的阴影下,像在思考些什么,又像在等待什么。
我摸了摸一直被我捂在怀里的木匣。如果这个时候拿出来,会不会让夫君的心情好些?
“七七。”他却先开了口,仍然背对着我。
我上前两步,将怀里的木匣捧在手里,想好了只要他一转身,我便递给他,再加上一句“生辰快乐。”
他却始终没有转过身来。
“七七。你为何又要离开我?”他的语气是出乎寻常的平静。
我一愣。
“夫君,我没有——”
“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就会跟沧月华走了是不是?”他顿一顿,“你——心痛了是不是?”
沧月华?是指那个银发的男子么?
“不是这样,你听我说——”
他忽然转过身,紧紧按住我的肩,眼神凄厉。
“不是?若不是,你为何总是想要出宫?难道你不是想离开么?”
我死命地摇头。
“伤我的心,对你而言真的无所谓么?说什么爱我的话,都是骗人的吧?!”
他忽然失控地大吼。
我傻了眼,忘记要说什么,只愣愣地看他。
从没有见过夫君这个样子。一直以来,他对我的温柔包容,早已浸透我生活中的每一刻。可这个时候,他却像个伤痕累累,没有安全感的孩子,长了浑身的刺。
可是——我紧紧握着手里的匣子,却怎么也无法再递出去。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缠绵的雨。
他的双眼赤红,不带任何表情地推开我,便往殿外走。
我终于反应过来,猛地跑过去,奋力地抱住他的腰。
这个情形,带给我一种怪异的熟悉感。似乎以前也曾发生过这样的情况。
“夫君,别走,这个——”
他却没有回头,再次狠狠地推开了我。
没有任何思想准备,我被这突兀的力度推得踉跄几步。脚下一绊,竟往后仰摔在地。手里的木匣掉落在地,露出里面的物事。
雨下得越发大了。我呆呆坐在地上,拾起那红色的炎玉,放在手心,就这么看着。
还好,没有摔碎。可是,我的心里,为何却传来碎裂的声音?还混杂了些祈求的调,好像是“别走,别走。”
透过被雨沾湿的眼睫,看见那个身影去而复返。
唇角,不知觉地换上如释重负的笑纹。
红衣的男子,急急地蹲下扶着我的肩。
“七七,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将手中的物事递到他的眼前。
绝美的凤眸,凝在这一刹那。
火红色的炎玉,雕成样式简单的发簪,只送给我的爱人。发簪上,有一个小小的,有些难看的“七”字。
“这发簪,一定很配你。夫君,生辰快乐。”
凤眸被雨滴浸湿,朱砂色的唇颤抖得厉害。
“七七,我——”
我按上他的唇。“让我为你插上可好?夫君。”
将他暗红湿润的长发挑起几分,挽了个简单的髻,将它插了上去。
“果然很好看。”
雨滴沿着他额前的碎发滴下。他一瞬不眨地望着我,我亦如此。
我们俩像两只狼狈无比的落汤鸡,在雨里就这么望着,望着,一直到雨声渐渐停了下来。
“七七。”他似叹了一声,紧接着便含住我的唇。
无比热烈又虔诚的吻,让我完全沉醉了进去。到他离开我的唇时,我们已经到了内室。
他整个人淋了个透,衣服和长发全都贴在身上,完全没了平日里风华绝代的形象。可我仍然觉得,他美得让人心颤。
抬手,解下自己腰带上的如意结,缓缓褪下衣衫,站在他面前,微微紧张却坚定无比。
他浅红色的凤眸,比天上所有的星星加在一起还要闪亮。
此刻,已经无需言语。
他的身躯贴上我的时候,整个世界似乎都变得暖意融融。帷帐垂下,我望着这个我深深爱着的男子,感觉到自己的心从未有过的充实。
他垂首,吻上我胸口的花形痕迹。我仰首,手抚上他的肩,一阵迷乱。他的手划过我身体的每个弧度,然后小心翼翼地分开我的双腿。
当他一分一分地缓缓进入我的身体,除了疼痛,更多的是释然和充盈的满足。
我们,终于属于彼此了。
轻喘低吟。他脸上出了薄薄的汗,凤眸紧紧盯着我的脸,不放过我的任何一丝表情。当我皱眉,他立刻停下动作,细细亲吻我的脸颊。等我眉头舒展开来才继续动作。
一整晚,他在我耳边呢喃,抱紧我的手臂,没有一刻离开。
尽管如此,我依然深刻地明白了,就感官上来说,第一次除了痛实在没有任何快感可言。
错醉相思
醒来的时候,浑身酸痛。尤其是双腿,微微挪动一下便酸得厉害。
修长的手臂横在我的腰际,随着呼吸的起伏略略上下。背后仍然紧贴着一个热热的光裸胸膛。暗红的长发,与我的黑发交缠,披散在我的胸口。
立刻想到昨夜的青涩纠缠,心脏开始不规则地跳动。
我尽可能轻柔地侧了头去,想仔细看看他的睡颜,却在不经意间被窗外的一抹绮丽的色彩吸引。
竟然是彩虹么?
我眯了眼,暗自惊叹。
浅金色的晨光透过纱帐,铺陈在凌乱的床面,也抚上了身旁那人熟睡的脸颊。他舒了眉,朱砂色的唇弧度美好,唇角微微上勾。那双魅惑人心的凤眸阖上,却更加引人遐思。
心底一片平静,这样陪在他身边,已是美好到了极致。虽然心口处还有些淡淡的疼痛,但这并不重要。
将头埋进他的肩窝,鼻尖萦绕的是他身上特别的香。深深呼吸几口,然后玩心大起,轻轻咬上他的颈。感觉到嘴下的肌肤微微震动一分,我立刻收回牙齿,继续装睡。
谁知与我肌肤相贴的那个胸膛,却开始微微发热。而另一个让人羞于启齿的部分,则颤颤巍巍地硬挺起来,不怀好意地抵在我股间。
这人,反应怎么这么强烈——
我大窘,想试着挪动,改变这个尴尬的位置。刚刚还松散圈住我的手臂,此刻却紧如铁箍。
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伴随着湿润灼热的吻黏上我的耳垂。
“七七总是这样,点了火又想逃走。”
凤眸眨啊眨,哪里有半分刚睡醒的样子?
“你装睡?”我索性翻了个身,面对着他。
他轻哼一声,凤眸暗了暗,火光渐起。
我吓了一跳,赶紧用手抵住他。“别——我还痛着呢——”
他一愣,火色渐消,却有些忐忑之色。“七-七七,我还是弄疼你了?”随即懊恼地垂了眸:“听说第一次总有些痛楚,我应该多做些准备的。”
“准备?”我的好奇心战胜了羞赧。“什么准备?”
没听说过做这个还要准备的。
“呃——”他却开始支支吾吾,白璧般的侧脸上染了一抹浅红。“下次你便知道。”凤眸一勾,媚意流转,看得我差点血溅当场。
这个人,每次碰到不愿意回答的问题,便开始用这招迷晕你没商量,偏偏我回回中招,真可恨。
正准备“严刑逼供”,殿外却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
“宫-宫主,夫人,可要起身了么?”
是伶橙。
“唔。去准备一下,我们要沐浴。”风岚的声音慵懒无比。
“是。”伶橙的语气似乎有些雀跃。
我无语,一大早地去沐浴,岂不是告诉所有人我们昨晚做了什么?
沐浴的地方就在内室的隔壁,有一道侧门将两者相连,我们不必出去便可以直接进入泉池。
池里已经放满了温泉水,还贴心地燃上了消除疲劳的艾香。
腿还有些发软,风岚索性抱起我,就这么光着身子走进池中。
池水的温度正好,我舒服得嘤咛一声。风岚的手轻轻按上我的肩膀,背部,力度适中地按摩。
“七七,可有好些?”他从后面贴上我的背,又开始轻啄浅吻我的脖颈。
这场沐浴,我们足足花了一个时辰。
再回到内室时,房间已经被整理得一干二净。桌上摆了热腾腾的早餐。
昨夜的那些痕迹,想是都被看了去。我捂了脸,唉,叫我怎么面对伶橙她们啊!
风岚难得地梳了髻,插了那支炎玉的簪子,浅浅笑着心情很好的样子。我瞪他一眼,他却笑得更加开怀。
“七七,试试这个桂圆粥吧。补血气可是最好的。”
血气?这个家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哦?那我得让膳房炖盅枸杞鹿腰汤给你才成。好好补补。”我斜睨他一眼,盛了一勺桂圆粥送入嘴里。
“怎么,夫人是嫌为夫昨夜里不够努力么?”他摸摸下巴,笑得像只狐狸。“看来为夫要加倍努力才行。”
我脸一红。这家伙的脸皮之厚,完全出乎了我的想像。
初尝情事的两人,越发痴缠。我由于第一次的疼痛还留些阴影,倒是不怎么热衷,风岚却如尝到甜头的孩子,食髓知味,时不时地纠缠。
后来才知道,他所说的“准备”,原来是指几本限量级的春宫图,以及九宫秘制的——呃,润滑油。被我发现的时候,他还很有些别扭,随即便急吼吼地拐我“好好实践”一番。
初时的疼痛过后,的确也渐渐生出些快乐,我也不再有抗拒之心。两个人就这么过了好一段热烈粘乎的日子。
我送他的那支簪子,被他当宝贝似得每日戴着,没事的时候便拿下来仔细摩挲,然后笑得像呆瓜,完全没了宫主大人的形象。这个样子被我撞见几次之后,便勒令他不许如此。若是被全宫人都知道了宫主夫人的字写得很丑,那还让我怎么见人啊?
伶橙和凤星看我的眼神很是暧昧了一阵子。我只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发现,错觉,都是错觉!
交颈缠绵,只羡鸳鸯不羡仙。我们像是透支了一辈子的幸福般肆意地挥霍,仿佛明天就会失去。
乐极生悲,盛极必衰。也许就是我们逃避不了的循环。
当那个消息传来的时候,我们正在九梧殿的庭院里用晚膳。
“宫主,夫人。”伶橙在门外轻语。“夜使大人来了,有要事要向宫主禀告。”
“让他进来吧。”风岚优雅地拿了帕子擦擦唇,顺道擦去我唇上黏着的饭粒。
夜九随后进来,向风岚和我行了一礼,神色凝重。
“宫主,九杀得了些消息。”
“说。”
夜九却似有些犹豫地看了我一眼。
“但说无妨。”
“是。根据探子的回报,沧太子和四皇子殿下联合了黎国德佑女帝,伽罗影帝,准备对九宫出兵。”
咣当一声,我手上的玉勺掉落在地。
夜九和风岚不约而同地看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