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惊魂甫定面颊酡红,给不了老冯什么反应,老冯把桌子椅子扶正,回身掩上大开的房门,为刚才的冲撞道了歉,然后问:“你叫什么名字?”

“李怡诺。”少女怯怯回答。

据李怡诺说,李善斌在下午三点左右回到家里,放下给她和弟弟买的东西,就又出门去了,并没做特别交待,这意味着他应该是要回来吃晚饭的。老冯问了李善斌的手机号码,传给王兴,打过去是关机状态。问了李善斌的工作,王兴联系了印刷公司,得知李善斌已经请了一段时间假。

老冯问李怡诺,李善斌为什么请假,李怡诺说她以为爸爸一直在上班,不觉得有什么异常。问李善斌经常手机关机吗,李怡诺摇头。问家庭情况,李怡诺说父母好多年前就离婚了,爷爷死得更早,这么些年一直是爸爸在支撑这个家。

李怡诺一直很害怕,话少,老冯问个两三句,她才答一句。老冯不擅长聊天,又不能拿小姑娘当犯人审,常常冷场。

五点零三分,门锁转动,一位老人领着个小男孩走进来,是奶奶刘桂兰和弟弟李立。老冯再次出示了警官证,刘桂兰表示既不知道儿子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儿子什么时候回来。同李怡诺一样,刘桂兰也有些畏惧,老冯不禁想,如果说小姑娘是因为警方粗暴闯入而受了惊吓,那老太太又是在怕什么呢?

小男孩李立倒是睁大了双眼瞪着他,老冯蹲下来,对他笑笑。

“和叔叔说说爸爸好吗?”

李立回头去看姐姐,发现姐姐在小声抽噎,立刻放声大哭起来。李怡诺把弟弟紧紧抱住,李立在姐姐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李怡诺抬头叫了声奶奶,刘桂兰便把李立拉到里屋,关上了房门。

“真是……不好意思。”老冯尴尬地说。

“我爸爸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老冯答不上来。人证物证口供现在一样都没有,他要怎么对李怡诺说,她爸爸可能杀了个人?

李家通常在六点之前吃晚饭,尽管早有预感,老冯还是一直等到了六点半。其间李怡诺也多次拨打过李善斌的手机。

“如果有你爸爸的消息,请务必立刻通知警方。”老冯在离开前说。

“您是说我爸爸可能一直不回来吗?那现在可以报告失踪吗?”李怡诺焦急地问。

“我们会努力找到你爸爸的。”老冯勉强这样回答,然后退出了李家。

王兴留了一组人保持监控,收队。

“五小时已经过了一半多。”老冯念叨了一句。

“别想什么五小时了,他随口一说稳住便利店老板而已,回家放完东西就跑了。”王兴说。

“是这样?”老冯一愣。

“确定嫌疑人身份已经是很大进展了,老冯你加把力,一旦发现直接证据,我就去申请通缉令。”

老冯点头,心里却想到另一件事。李善斌十几年前就离了婚,那今天看到的最多不过五六岁的小男孩,是哪儿来的?

“你说这个李善斌,逃跑之前还惦记着把给孩子的东西放回家去,就真的一句话都不和女儿交待?”王兴琢磨着说。

“小女孩没说实话?”老冯皱着眉说。他可是啥疑点都没看出来。

“李家你还是要再去几次。”王兴拍拍老冯的肩膀,“老冯,已经很近了,这回争取立个二等功!”

第11章

事情不顺。

李善斌所购买垃圾袋及锯子的型号和作案工具能对上,购买时间也与被害人死亡时间重合,人虽然没抓到,但是他不合情理的消失,以及在便利店内的举动,更足以证明了他的嫌疑。可以说,在逻辑链上,李善斌和“六一三”碎尸案已经完美联系在了一起。专案组上上下下原本有着极大的信心,要在短时间里迅速完善证据链,对李善斌通缉抓捕,然而第一轮情况摸下来,李善斌竟然出乎意料得干净。

李善斌现年四十岁,父母是回沪知青,他生在六盘水,一直到十五岁才随着落实政策的父母来到上海,初中毕业读了个技工学校,出来后在印刷厂一待就是二十年。印刷厂如今成了印刷公司,所有制从国营变成了民营,李善斌也从普通工人,晋升为印刷机长。这样的工作环境和工作年数,让工友比亲友更熟悉,而李善斌又不善交际,朋友圈即工作圈,所以专案组觉得,能从李善斌的同事口中打听出被害人的身份线索。

李善斌几乎每年都是公司的先进个人,如果有哪年没评上,不是因为他干得不好,而是他主动推让。一个勤勤恳恳的好人,一个老实人,这是上上下下所有同事对李善斌的一致评价。对这样的典型人物,每个人都不会陌生,一个足够大的群体里,总会有几个整天闷着不知在想什么的人,有暴躁易怒动不动就翻脸的人,有嘻皮笑脸爱讲下流话的人,也会有李善斌这样,原则问题之外不和人发生矛盾,肯吃亏不记仇,踏踏实实待人处事的人。某种程度上说,正是这样的人构成了整个社会的核心,他们的存在让周围的人安心,并且生出“毕竟还是有这样的人啊”的感慨,从而不再下坠成为更坏的自己。他们就像一个个榫头,联接起周遭的普通人,共同构成了托承社会的基石。

通过与十几名印刷公司员工的交谈,包括与其中五位李善斌的多年老友的深入沟通,许许多多的细节,一桩桩回忆,慢慢在专案组面前拼出一幅画像。每一个切面、每一块碎片都有着共同的指向性——一个老好人,没有疑点。然而如果他真是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是分尸案的凶手?

车间主任李扬比李善斌大一轮,李善斌进厂的时候,李扬是印刷机长,可以说是他手把手把李善斌带出来的,两个人感情很深。现在李善斌住的房子,就是李扬借给他的。

老冯先问李扬,李善斌当时是怎么请假的。既然年年都是先进个人,请假的次数一定不多。

“全公司数善斌加班最多,每年年底都积了一大堆调休浪费掉,所以他要请假的时候,谁会不准呢。这次是刚刚结束一个大订单,业务上空下来了,他找我说要请段时间的假。”

“哪天开始请假的,请多久?”

“周一请的假,说是先请十天。”

“到下周三?还是说算上休息天有两周?”

“是两周了。”

“很长的假了。再怎么有调休,请这么长的假,不多的吧?他从前也请过这么长的假?”

“那一年他结婚的时候,也就请了三天的假,有一次带孩子回六盘水,请了五天假。”

“那就是头一次请长假,先请十天可能还要延假。这个很不寻常,说原因了吗?”

李扬的表情有了变化,复杂微妙又意蕴深长。老冯看出了变化,但是他解读不出来,这已经超出了他所能捕捉到的情感频率。他记起有一次参观葡萄酒厂,明明佳酿就在一个个大橡木桶里酝酿发酵转化,可他连一丝味儿都闻不见。

“他说太累了,想歇一歇,就是这个理由。善斌也是不容易,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又侍奉妈。人到中年了啊,可往后看看,还有很长的路。不像我,没几年就退休享福了。我也是从四十岁过来的,知道走到河中间,两头不着落的滋味。”

“那两个孩子,女儿是他和时灵仪生的吧,儿子呢?”

时灵仪是李善斌前妻,六盘水人,两个人在一九九零年结婚,一九九五年离婚。

“儿子啊……”李扬想了想,然后慢慢摇头:“是又多了个孩子,但这种私事,他不提别人也不好追问。不过你们警察,查查户口簿出生证之类的,不就知道了吗?”

孩子没查到出生证,也没上户口簿,系统里没这个人。这个事情不寻常,一会儿老冯就打算再去一次李家了解情况。

“李善斌和时灵仪离婚那么多年,应该有几段其他感情吧,你们关系这么好,多少知道一点?”

和李善斌有交往或纠葛的女性,是警方的重点方向。但迄今为止,还没发现和内裤人名相符的。

“早些年给他张罗过,但他那个木讷性子,又一心都在孩子身上,难啊。”李扬苦笑,“再说他家这么艰苦,女方条件好一点的看不上,差一点的么过来更是拖累。”

打听不出感情生活,老冯再问和李善斌闹过矛盾的人,和其他被调查者一样,李扬直摇头。

“善斌根本就不会和人闹不痛快,反过来也一样。肯吃亏懂退让顾大局,意气从来不上头,你说说这样的人,怎么和人冲突?你还问仇啊恨啊的,上升到这个层面,这怎么可能嘛。”

因为没有直接证据,警方在调查的时候,只说是要配合重要案件调查,不能直说李善斌是凶杀案嫌疑犯,但大家都能闻出味儿来,知道李善斌怕是摊上了大事。没一个人落井下石,话里话外全都在为他辩护,做人做到这样,真是不容易。

关于租房,老冯是最后才问的,因为看似和案子关联不大。通常来讲把房子租给熟人,容易发生问题,但如是李善斌这样的为人,当然又不一样,彼此都会很放心。可是这个问题问出去,收获的回答却让老冯多想了一层。

李扬的房子,借给李善斌没多长时间,仅仅才两个月。

“你再回忆一下,到底是哪一天?”老冯追问。

“是四月底,哎呀我这记性,非得要说哪天也精确不了,因为老伙计了没弄合同那玩意儿。我这房子空下来有阵子了,想着再简单装修一下,多租三五百块钱,但一直忙没顾上。善斌知道这事儿,那天他忽然打电话给我,说就这么租给他呗。我说行。让我想想啊,不是二十九三十号这么贴着月底的日子,应该是二十六七号,或者二十七八号。他倒是说搬就搬的,当天和我说了,立刻问我拿钥匙住进去了。”

李扬说的这三天,正覆盖了死者的死亡日期。

“他原来住在哪里,有和你说为什么搞得这样仓促吗?”

“说是临续约了房东涨租,他手头太紧了。他租那地方我也没去过,大概我知道,离咱们公司不远。”

李扬说了个大致区域,老冯记下来,这是个重要线索,回头专案组在那几个街区摸一遍,多花点警力准能找到。转念一想,老冯敲自己脑壳,费这劲干什么,问一下李怡诺不就知道了。

嫌疑人在关键时间点上有异常举动,追下去很可能会给案子带来进一步线索。

“李善斌一直租房?他父母没留下房子?”老冯多问了一句。

“有房子,前年给烧了。”李扬叹了口气,“要不是那场火,善斌不至于这样难。”

老冯没想到在问话的最后阶段会有这么多成果。

家宅付之一炬,哪怕房子再小再破,那也是在上海市区的房子。这是警方目前所掌握的,嫌疑人近年来唯一的人生重大变故。

老冯骑车往李家去的时候,太阳正释放着一天里最后的热辣。他意识到,距离李善斌在便利店现身,已经过去了二十四小时。他曾经离嫌疑人只有二十分钟的差距,仿佛是一个错身,而今又越行越远。他摇了摇头,把这个念头驱离脑海。

无论如何,警方已经找准跑道了,他相信自己很快就能见到这个李善斌。

昨天给警方线索的老头依旧半躺在小径拐角,老冯骑着车经过的时候,老头抬了一眼,像个哨兵。

来之前,老冯电话确认过李怡诺和刘桂兰都在家。开门的还是李怡诺。

“警察叔叔好。”她怯怯地打招呼,然后又问,“是有我爸爸消息了吗?”

“现在还没有。”老冯回答。

李立听见动静,从里屋大叫着“爸爸”冲出来,被姐姐一把拉住。

刘桂兰去给老冯倒了一杯白水,李怡诺又从冰箱里拿了瓶冰可乐,不管老冯怎么推辞,还是给他拧开了。

小厅没有沙发,老冯被安排坐靠背椅,其他都是方凳圆凳。刘桂兰让李立去里屋玩,李立不愿意,大闹说要爸爸回来。李怡诺蹲下来,双手搭着弟弟的肩膀,李立便安静下来。李怡诺说你想听就呆在我旁边,别说话,李立点头。刘桂兰在旁边反复教育李立听话要乖,但小男孩显然对奶奶的念叨并不在意,却很服帖姐姐。刘桂兰又回过头告诉老冯,这孩子其实很懂事,从不会惹出真正的麻烦,并且举了两个例子。毫无疑问,老冯对此并无兴趣,他只想赶快找个机会开口说正事。

昨天老太太的嘴还没这么碎,许是受了惊吓,今天却是恢复常态了。老冯等了一会儿,投降似的半举起手连连摆动,表示自己对小孩子的举动毫不在意,然后硬生生插进一句问:

“你们搬过来不久吧?”

她们的确搬来不久,时间点和李扬所说一致,不过老冯这句是个前置问题,他接着想了解的,是突然搬家的内情,以及原本的住址。

搬家是李善斌提出来的,甚至可以说是李善斌通知的。四月二十七号上午,刘桂兰带李立去外滩玩,中午回家的时候,李善斌已经把几个纸箱打包好,下午一家人就搬来了这里。李怡诺同样也是放学才得知的消息。因为穷,家当少,搬起来倒也简单。至于理由,则是房租太贵,要换个便宜的地方。作为全家的依靠,李善斌同样也能做全家的主,对于如此突兀的变化,刘桂兰非但不以为意,反倒说了一大通儿子多年来如何辛苦支撑全家,如何以有限的条件,把孩子拉扯大。再往前说到自己和丈夫怎样响应国家号召,从大上海跑到贵州六盘水支援建设,又在那儿把李善斌养大,一代复一代,今日之艰辛如昨日重现。

所以,仅仅只是老冯关心的第一个内容,就折腾了半个多小时。到后来老冯都不太敢提进一步的细节问题了,一起新话头,老太太就要把相关事情再从头说一遍。他不得不把主要提问对象,从刘桂兰换成了李怡诺。

李怡诺小心翼翼坐在圆凳上,一手牵着弟弟,一手敛在膝间。今天她没穿热裤,清清爽爽的白T恤配七分裤,长发扎起马尾。奶奶开口时她安静地当个陪客,时不时摸摸李立的头,让他安分。

“这个孩子……”老冯开个头又踯躅起来。他想问李立身世,但当着孩子的面,多少有点不妥当。如果让老人把孩子带开,剩下李怡诺这个高一女生,能问清楚吗,李立出生时她还在读小学呢。

犹豫再三,老冯还是请刘桂兰把李立带进了里屋。

“我想单独和李怡诺聊两句。”他用了这个理由。

刘桂兰叮嘱孙女好好配合,又向老冯保证李怡诺也是个好孩子,等到里屋的门终于关上的时候,老冯一阵轻松。之前缓慢而低效的对话积累了太多压力,突然释放让老冯产生了短暂的精神失重。也许潜意识里想要把浪费的时间补回来,他竟脱口问出一句未经大脑的话。

“李立妈妈是谁?”

话说出来,老冯才意识到太直接粗暴了。

“小立?妈妈?”李怡诺有点愣怔。

“既然你爸妈已经离婚很久了,那李立当然就不是他们两个生的,对吧,是同父异母的弟弟?”既然问出了口,老冯就不管不顾地继续了下去。

“你们不是要找我爸爸吗?”

“我们要通过你爸爸的朋友,或者其他和你爸爸关系亲近的人,来寻找你爸爸的线索。”面对少女的疑问,老冯稍做解释,“所以,我们要找李立的妈妈,当然,还有你的妈妈时灵仪。”

李怡诺微微低下头。

“可以告诉我吗?这对及早找到你爸爸很重要。”老冯催促。

李怡诺没有马上回答,她沉默了一会儿,直到重新把头抬起来。

“小立的身世,要问我爸爸才比较清楚。”她说。

鸡生蛋还是蛋生鸡,老冯想。

“那你奶奶应该知道的吧。”

“奶奶她会和警察叔叔你多说几句,可意思还是一个意思。有些事情要问爸爸的。”

看见少女嘴角的那丝笑容,老冯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对刘桂兰啰嗦的厌烦,对方十分清楚。

“那你妈妈呢?”

“那也要问我爸爸的。”

迟钝如老冯,此刻也明明白白地接收到了对方传递出的抗拒姿态。

他不禁惊讶起来,重新打量面前的女孩。

今天是老冯第二次见到李怡诺。没有人能忽略她的美丽,老冯也不例外,然而原本李怡诺的美,是堤畔飘柳的美,是湖中浮萍的美,弱不禁风,随波而摆,嫩蕾初绽逢家道巨变,让人心生怜惜。可现在,收拢了唇边浅笑的女孩在凳上端坐,堂堂正正与他对视,作决然之姿。有所明悟的人才会这样,决定了放弃一些东西,以守护一些东西。怜惜之美变作英飒之风,老冯想起了王兴的话,这个女孩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

这种多余的心情并不会让老冯困扰,三秒钟的停顿后,他开口问:“你不愿意配合警方调查?”

“愿意的警察叔叔。”李怡诺把视线移开,微微垂下眼睑,又恢复了初时的模样。

“那你妈妈呢?”

“这个要问我爸爸的,警察叔叔。”

老冯点点头。

“那就是不愿意配合了,不过我也能理解,毕竟是你的父亲。但是许多基本信息,你不说其实我们也可以查到,你的抗拒是没有意义的。公民有配合警方查案的义务,你明白吗?”

“我爸爸是坏人吗?”

“你爸爸很可能和一件重大案件有关。”

“那就拜托你们快一点找到他吧。如果可以证明他真的犯了罪,你们也可以用更激烈的手段来找他。作为儿女亲人,其实我们也懂得大义灭亲的道理,警察叔叔。”

李怡诺重新抬起眼睛,两泓黑玛瑙般的瞳仁里荡漾着烟水雾波。

“所以你们现在是在抓他吗?”

“倒还不能这样说。”

“如果您还不能直截了当地告诉我,我的爸爸李善斌是个嫌疑犯,是个罪大恶极的人,那么作为他的女儿,如果我没有能够全力以赴地帮助您,还有所保留的话,也请您原谅。”

少女的话让老冯沉吟不语,李善斌有很大的杀人嫌疑,但距离“嫌犯”这个称呼,的确还差了半步。警方现在是想要从亲人那里得到进一步信息,好把李善斌“钉死”,然而亲亲相隐,只要不越底线,就无可厚非。

他试探着问:“你……想知道你爸爸可能和什么样的案件有关联吗?”

泪水夺眶而出。

“不想。”

李怡诺站起来,朝老冯深深鞠了个躬。

她保持着这个姿势,把老冯留在对面沉默。直到老冯叹了口气,站起来告辞。

刘桂兰和李立出来送老冯。老冯心里想,刘桂兰作为母亲,对儿子的突然消失,并没有特别主动地向警方提供什么线索,这本身也说明了问题。她的啰嗦,既是天性,又是掩护。

除了问到两个地址,无功而返。

李怡诺是在被问到李立的母亲时,决定表明态度的,也许李立母亲和李善斌的去向有关。

“叔叔再见。”李立站在门边礼貌地向老冯告别。

老冯突然蹲下来,笑着问小男孩:“你妈妈叫什么名字呀?”

“我妈妈叫……”李立上半身忽地往前一顶,话说到一半停下来,眨了两下眼睛,然后放声哭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