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我哥说下周宣传海报找我COSPLAY。”

安信扭头从头到尾打量他一眼:“你?你有暗黑公爵那邪魅气质?”

事实证明安信想错了。

第二周配合海外版的网络宣传,阮正楠带胡子导演来了趟三开,他们直接让剧组里的化妆师上角色造型,很多妹妹挤在休息室的外面偷看。

效果真的不错。阮正楠穿上和玖兰枢差不多的礼服,眼角的妆再稍稍上挑一点,几丝邪魅之气就显露了出来。他伸伸长手指,两枚白金指环闪耀着旖旎光彩。

安信盯着他保养得当的手指,站在玻璃窗后嘀咕:“戒指假的吧?”

阮衡站在她身边,也在打量里面的拍摄:“正楠的外形不错,很适合各种风格的COS。”

安信点头:“选他不错,又可以节省公司的开支。”

阮衡对着她微微一笑,轮廓上还是那么清隽。安信耸耸肩走开了。一路走过来,女同事花痴阮正楠的多,男同事笑话她的多:“安信,听说你追‘喻大大’失败了,被扫到我们这里来了?来,来,到哥哥怀里来,哥哥好好疼你哟——”

果然被大家误会了。安信捏扁手里的咖啡杯,唰的一声砸了出去:“天天都吵这个,你们烦不烦啊?”好在她脸皮现在练得无坚不摧,和大家闹腾了一会,她收拾包袱下班了。

阮正楠卸了妆走了出来,跟在她后面晃悠。安信回头说:“嗳,阮正楠,你老跟着我不怕狗仔队抓拍吗?”

阮正楠冲她开心一笑,摸出个棒球帽戴上。他擦近来幽幽地说:“卷毛安,我哥奴役我一下午分文不给,你请我吃顿饭吧。”

安信看看他可怜兮兮的脸,带他进了常去的快餐店。两人面对面坐着,低头奋战捞面,阮正楠先吃完,擦干净了嘴唇,就看着橱窗外消遣。

安信偶尔也抬头看了看,正楠突然伸出手,掰正了她的脸,笑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安信拂开他的手:“不好。”

正楠干脆伸出两只手,稍稍使力捧住她的脸,正视着她:“那我唱首歌?”

安信察觉到这个姿势很暧昧,她努力挣脱开来,去看正楠想遮掩的街外。对街车位停着一辆很熟悉的奥迪,喻恒BOSS偕同一位时尚美女走出影楼,两人先交谈几句,然后上了车绝尘而去。

安信回味着美女Chanel春装,一直扭头看着玻璃窗外。阮正楠给她做了解释:“兰雅,《丽都时尚》女性杂志资深主编,以前派人采访过我。”

安信总算将人和物对上号了。她不由得睁大眼睛喊:“本周期刊连载上和翼神总部走得近的雅美人?”

阮正楠抽出纸巾,示意她擦擦嘴角的醋汁:“嗯。传闻她和你的喻BOSS在拍拖。”

安信软软地靠向椅子背,不说话了。她随后不管走到哪里,正楠都跟到哪里。

“嗳,你先回去吧。”

正楠摇头:“那你留下来做什么?”

“我还有事。”

“我和你一起去,反正顺路。”

安信去了一家名为“天之恒”的工作室,和里面的人一一打招呼后,从二楼悬挂的铁楼梯上去,闪身进入“泡吧”内。阮正楠一看到幽幽蓝光的Bar厅,就好奇地问:“这是什么地方?”

“闪客一族的驻地。”

正说着,一个缠着头巾戴耳环的少年走出来,主动和安信拍了拍手。“安子,这么久才来一次,卫生你负责吧。”

安信满口答应,挽起袖子走到储藏室拿出拖把,开始拖地。阮正楠推开两扇门瞧了瞧,走回来说:“呵,这是你以前呆过的组织吧?没想到卷毛安过得这么新潮啊!”

安信忙得头也不抬:“工作之前在这里混过一段日子,学MJ的舞。”

阮正楠摸着下巴:“听说你以前跳舞迷倒了一批人,什么时候再Show一次?”

安信瞪眼睛:“做梦吧你!”

“呵呵,还在生气啊?我都说过了,喻BOSS那样的男人你爱不起,何必为了他在这里拼命拖地,转移伤心?”

安信什么都没说,直接用水淋淋的拖把赶出了正楠。她搭公车回家,他还是跟在了后面。看到他大费周章摸不出硬币,没法,她又好心地帮他投了币。

车上人多,正楠挤到她身边笑:“谢谢卷毛安。”由于爆满,他挪动时不小心踩到了一位时髦女郎的脚。

正楠“对不起”的口型还来不及说出,那位就开始叫唤:“你他妈神经病吧!你他妈神经病吧!想性|骚扰?”说得很大声音,全车乘客回头看着他们这里。

安信满头降下黑线,因为她发现阮大明星似乎不敢抬头暴露自己,更不会处理这种突发状况。

“公车坐少了。”她得出论断。

那女郎还在叫唤:“大家看这变态性|骚扰啊性|骚扰。”

阮正楠突然低着肩膀闷声笑,将安信圈在怀里,很是不以为然。安信忍受了一会聒噪,大喊一声:“喂,你有完没完?绿豆啊你?”

被踩的人显然不明白绿豆是谁,她抓住吊环恶声叫:“哎呀你还得理了吧?得理了?”

安信瞪回去:“说话干嘛要说两次?复读机吧你?”

车里有人笑出声。这时,几位看热闹的小朋友也即兴扮演刚才的一幕。

甲小孩说“你神经病啊你!”,乙小孩就回答“你复读机吧你?”

安信听着忍不住笑了起来。再看正楠,他已经躲到她脖颈处抽搐着肩膀,嘴唇也好巧不巧擦到了她的脖子。

她连忙缩回身子,靠向扶手。

一位背书包的小妹妹从骂人阿姨身边走向后门,怯怯地说:“我,我,我想下车——我不是神经病!”

大家又大笑不止。

那位女郎彻底熄了火,一直没再说话,可是从车里又飘来一句:“那头的,是不是没电了?”

车里终于全部笑场。

安信赶紧拉着阮正楠跑下车,一路笑着冲回了公寓。

 

BOSS番外(一)

“喻总好!”

当我走进一楼大厅,总台的几个职员突然紧张地看着我,手臂躲在身后摆弄着一本杂志。上班之前我允许她们八卦嘻哈,像平常一样,我点点头就进了专属电梯,不在意她们的憋着笑的表情。

到了办公室楼层,总秘杨瑞珍居然也拉着人闲聊,这种情况实在是很离奇,我不动神色地走了过去。杨秘书手里捏着一本彩帧画,甩动时和她的声音一样嘈杂地响。

她的脸很瘦,挤出来一点尖刻的笑:“我赌两打内裤这个照片里的丫头就是安信,她那侧脸我记得很熟。”

我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杂志画面。杨秘书还在撑开彩页平摊在桌面上,指点着说:“小倩,你看,左边戴帽子的男孩看不清楚脸,但他伸手捧住了安信的脸,她刚好被固定着侧对镜头。”

小倩看到我走近,并没有发出声音。她咬着指甲看半天杨秘书,才叹了口气:“杨秘书,你不要笑好么,你的粉都掉光了。”

我径直走进了办公室。杨秘书这才发现我来了,三两步跟着进来,躬身请示:“喻总,今天是先开行政会还是先视察下面公司?”

我觉得有些热,回答她:“麻烦来杯绿茶。”

杨秘书赶紧出去了,换成小倩溜进来。

小倩果然没放过我,拿着那本小道消息的杂志哗啦啦地乱甩。“哥,小楠这个月风头很健,人气是一路飙升啊。所以他走到哪里,都有狗仔队跟着偷拍。”她凑过来,杵着一张苍白的脸,笑眯眯地:“那你说说,安信怎么和他混在了一起?”

我摊开文件页,抬眼问她:“你想知道什么?”

小倩笑嘻嘻地呼出口气:“听说你授意小楠增加曝光率,为了配合下个月的网游宣传?”

我的确暗示过阮衡可以找当红明星走秀,没想到阮衡这么快就参悟了要领。

“阮正楠是阮衡的弟弟?”

小倩咬指甲:“嗯。”

我拿出签名笔批示了三开递交上来的支费申请,仔细翻查下个月韩国考察团的洽谈计划。小倩赖着不走,趴在办公桌上鼓嘴吹纸张:“哥,安信好像很能容忍小楠哪,和他走得要近一些。”

我签名的笔尖一滑,刺入了纸背。

小倩嘻嘻地笑:“小丫头终于开窍了,知道不在一棵树上吊死。”她得意洋洋地看了我一眼,牵了牵裙摆,轻烟似的走了。

那本拍摄清晰的八卦照片留在了桌面上。

小倩的话提醒了我。

照片里安信不反抗,随阮正楠捧着脸,从侧面看过去,他们好像一对小情侣。底下还有很刺眼的文字解释:当红小明星秘密私会小情人,谁是他背后的甜点心?

我忍不住撑住了额头,感觉到有些无力。

安信安信,像是动画电视里的鬼马精灵,大意地闯进我的生活,搅得人尽皆知后,突然又成了别人的陪衬,绯闻的中心。

杨秘书泡的早茶冷在了手边,我要求她再冲洗一次杯子,换成咖啡。

她看着我很小心翼翼地问:“绿茶不合喻总口味?”

我继续审查计划表,随口说:“味道不对。”

“是按喻总以前的要求来的。”她温声辩解,“烫杯、起水、滤茶三步一起走,我特地请教过信丫头。”

我掩起卷面,抬头:“杨秘书,咖啡。”

她躬躬身离开。

我看着她背影,没动。其实她一说出安信的名字,我就知道是我错了:今天的茶完全没问题,有问题的是我的感觉,因为我只能尝到苦涩。

安信从来没有泡过茶给别人喝,她每天带来的是她妈妈的手艺,果汁奶茶。她的爸爸我见过,是内外不能兼备的国学大师、茶道高手,这些零碎的消息,不需要我去刻意打听,就一定会浮现在我周围世界里。

——安信的人气,实在是太高了。

尽管她被我调离了身边,但她的名字从来没被人遗忘过。

到了晚上我才稍稍有些空闲。小倩打了个电话过来:“哥,那个画本你看完了没有?我还要拿它诱惑卷毛安答应作我伴读呢!”

我险些忘了这件事。

安信任职三开,完全退出了我的世界,我可以安心地工作、约会,不需要过多地关注她的消息。小倩抢来画本,神秘兮兮地塞给我,我当时朝车子储备盒一放,打算以后有了空闲再翻阅。

现在看来,我真的忘记它了,或许我心底根本没有重视过。

我对安信是不是也是这种忽略的态度呢?

我来不及深思,小倩的一句话却提醒了我。她说,安信很有可能默认了阮正楠的靠近,拿安丫头那么大而化之的性格,阮正楠的暧昧会被看成兄弟情。

安信对同性异性一概来者不拒,是个被欺负被调笑的乖乖牌。

这女孩儿憨直,带些精灵气,慢慢地渗入了我们周围,包括我的生活。

下午开了个简短的例会,阮衡带来了三开准备的策划,报备说:“喻总,安助理按照你的要求制定的,你看合不合惯例。”

他说的这个惯例,是指涉外招待上的预算,这次韩国团的开支也不能除外,其实下放安信时,我当时没多想,就吩咐阮衡说:“你要的人我能给你,但她所有经手的企案你必须上报。”

现在回想过来才明白:潜意识里我根本没放开过安信,只是被一些左右不定的因素蒙蔽了,我没有注意到她的重要性。

阮衡表现得很高兴,他一直是个端重自持的下属,能这么公开地表示他的情绪的确是头一次。我觉得有些奇怪,直觉让我问了句:“阮经理在等安小姐到三开?”

阮衡不愧是个精明的男人,除了亮眼的外形,他显然具备了内敛不惊的气质。可能我的眼光泄露了我的探究,他马上隐了笑容,淡淡说:“安小姐能来三开绝对对总部有利。”

这话很值得玩味,好像他在帮助总部“清理”什么棘手的问题。

我警惕的地方后来被小倩证实了:阮正楠受到一位“胖爷”的影响,对安信评价很高,他的哥哥阮衡,早就耳濡目染认识了安信。

小倩咕噜咕噜吸酸奶时,漫不经心地告诉了我这个秘密。她看我盯着她,笑嘻嘻地:“哥,是不是喝了酸奶之后,女孩子的嘴唇看起来都是美美的?皮肤也变得很好?”

我站着没动,又一次深深感到无力。

我知道她说的是安信,因为她很早就嚷过:“安信现在唇红齿白的,大小阮都对她动心了!哥,你还是泡兰贵人吧,这边没你什么事了。”小倩的心思一直很诡异,不过这次我知道她说对了。

兰雅目前是盛传在外我的女友,其实她最早是我的专属设计师。翼神从国外搬回国内,她辞去了英国的工作,紧跟着来到总部,提出为我设计服装的要求。

她的身体没习惯本市的阳光及温尘,总是居家工作,从网上传过她的idea和定图。我惊叹她天才的构思,容忍了她的特例。

两年来,她和我配合得很好,总能第一时间设计出我想要的图形,顺带送我她亲手绘制托国外定做的衣装,我察觉到了她的心思,稳住了阵势,按兵不动。

在我观念里,兰雅无疑是个美女,属于成人范畴的骨瓷品,易碎,高价。她的打扮纤秀得体,往往一块丝巾、一缕卷曲的黑发就附带了时尚妩媚的气息。有时候她会像白天鹅一样轻轻扬着头,让我看到她耳廓自胸前优美的曲线,玲珑而雅致。

我是个成年男人,懂得她的试探,在你征我逐的对峙中,我用带笑的眼睛直接告诉她结果:我愿意谈场恋爱,不带任何功利色彩。

兰雅提议先约会,我欣然前往。和她呆在一起的时间久了,我发现她真的是件精工雕琢的艺术品,外表光鲜艳丽,内质端着矜持。这种矜持,不是大家闺秀的自持,而是全身上下自然流露的优越感。

当然,兰雅绝不是枯燥和肤浅的女人,她只是活在骄傲里,看不清现实需要的亲和力。比如出席任何场合,面对任何宾客,她都是盛装出现,仔细妆饰,保持着完美高雅的一面,甚至为了化一个无感彩妆让客人等上半小时。

她的身体逐渐好转,但是皮肤的温度还是冷的。有次坐在一起听音乐剧,我的指腹缓缓滑过她的手背,触及到一片清栗,我顿时止住了。

“手这么冷?”我侧首问。

兰雅抿紧了唇:“最近身体有些吃不消。”

我笑:“陪你那位英国来的Peter H吧了?”

她非常吃惊:“你派人调查我?”

我双手抱臂,摇头:“Peter主动找我谈了,他说你们在一起很幸福,很享受。”

我尽量给出文雅的词,善于维持外形的兰雅第一次靠进沙发背,显得颓废。我知道饮食男女不能苛求她禁|欲,但我不能没了底线。

“看完这场《天鹅湖》我送你回去。”

将兰雅送还公寓楼底,看着她走向等在门外的前任情人Peter,我彻底放开了车速,急剧冲向了霓虹闪烁的街道。夜风吹了一会,我渐渐冷静下来,再过一个月,我已经忘了这个人。

BOSS番外(二)

兰雅被我摒弃在外,我开始调整生活重心,逐步回到紧张忙碌的工作中来。有了国外的人脉和国内的口碑,“翼神”在电子界大放异彩,其中,也有好友顾翊变相宣传的功劳。

他要求我出席“天成”的年庆,勒令我送贺礼。在电话里我直接问:“你直说吧,看中了什么东西,我去买。”

“安子涵的书法字。”

我停住打领带的手,顿了顿:“安子涵?什么人?”

顾翊冷冷地说:“安老的女儿在你公司。”

“你怎么知道?”

我是真的吃惊。老板都不知道的员工消息,他一个局外人倒是摸得清清楚楚。

“顾氏基金培养出来的专职(人员),白白送进你的翼神,你说我怎么不知道?”

“顾翊,你很不爽吧?是想起了小冷?”我快速说了一句,开心的笑声根本挡不住。那边沉郁传来一丝呼吸,然后喀嚓一声挂了。

我笑得眉眼开阔。

只要能刺激到顾翊,我极尽全力,他为人冷硬如冰,居然也踢到冷双成这块铁板上,如何不让我开心。据说他正在回头找弄丢的初恋女友,安老的墨宝显然也是打动她的砝码。

冷双成最后动没动我不清楚,因为顾翊从来不提他的私事,但是安老我倒先拜访了一次。

就在顾翊求墨的第三天晚上,我参加一次拍卖会晚宴,碰到了站在疏落人群后的安老。他穿着一身白色唐装,打底印着暗色中华纹,远处看,整体造就了清矍风骨。

这是表象,通过兰雅的事情后,我习惯性地抻视起别人的内质来。我当时并不认识他,只是注意到了老者鹤立的姿势,正在赏玩那身唐装带来的仙风道格,他突然向我走来了。

“我叫安子涵,是安信的爸爸。”

安老一说话,就打破了我对国学大师的初步幻定:如此清隽瘦削的老人,应该崇尚古风,可他的年龄过了资格线,谈吐却留在原始的直白上。

我放下香槟杯,被动地和他握了握手。

摸到一只敦厚的手背后,我更加确定了安老的民众化。他身上的雅气只是长期修文浸渍的残影,其实他早就走出了高册,活在了油盐酱醋的小百姓圈子里。

不管如何,我无意冒犯一位大师。我连忙低头招呼:“安老好。”

离奇地是,他居然认得我,简直就像在人群中一眼认定了回家的路,直接说出了目的地。“我家安信很崇拜你,房里贴了一张你的半身照,和老迈齐头并进。”

我微微一笑:“老迈是?”

其实我不认识安信,我的判断力提醒我要绕开这个尴尬的话题。

安老看了我一眼,好像我是外星人。“迈克尔杰克逊。闺女看了二十年的偶像画儿,长得很嗨皮。”

我再次表现得体,用温和的声音续接了安老的发音:“Happy?”

安老又看了我一眼,好像我这次从火星回来的。“就是黑皮。”

我抿嘴,面色竭力镇定,心里却忍不住在笑。

安老眼睛第三次给了我洗礼。他上上下下地逡巡一遍,自顾自地点头说:“能改变我闺女的信仰也不错,就是你了!”

我配合着他的跳跃式说话方式,讨要了一份王羲之的行书帖。上面的字迹矫若游龙气如浮云,笔画也是圆润挺拔,的确占尽了大家之气。

由此深深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