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拍了我的屁股一掌,大声说:“你以为每个小孩都像你野惯了?安家的女儿心里藏着一个花园,我们进不去哩!”她取了眼镜,又自言自语地说:“那女孩一走你就野起来了,难道真的是她能影响到你?”

逃课后的生活刺激紧张,妈妈管不了我,在我17岁时病逝,哥哥处理妈妈的后事,留在公司里也不顺心,每天回得比我还晚。妈妈走后,我彻底失去了牵挂,翘家出来和白寒混在一起。

他和我一样大,长得比我白,披着齐肩头发,教会我很多事。在他怂恿下,我加入了街道里的龙川社团,和日本的鹰道组织对抗。那天晚上,我们骑在川崎ZZR1400上耀武扬威,用火棉点着了整条东水街。

“爽。”这是我械斗放火后唯一能形容的快感。

白寒将烟丝扒开,用锡纸盛着,再捏碎两粒药丸丢进去,问我:“要不要来一半?”他的这种做法濒临吸毒边缘,混入了逍遥丸的烟丝也有迷幻作用。我看着那撮可以给我快感的混合物,心动了。

这时,一道清亮的女孩声音传过来:“姐姐,你的奶掉了。”

我和白寒面对面站着,没转头,手僵持举在半空中。一个年纪不过20岁的女孩骑着脚踏车从下斜坡吭哧吭哧地赶上来,满头汗,标志性的卷毛在风中飞扬。

她踩得很费力,直奔我们而来,嘴里不满地说:“好重哦,你们的车子太快了。”说着,她从车后架取下一个酸奶包装盒,砰的一声放在白寒的ZZR1400上,擦汗:“好了,你们可以走了。”

这个盒子里全部都是刚才械斗用的短匕首捆绳,白寒在飙车过程中顺手推下来,准备等垃圾车铲走销赃的。消失了8年的卷毛女孩突然出现了,捡起了纸箱,就这样跟在我们后面追了几条街。

白寒低头看看他的紧身皮装,再抬头看看我和他一样长的直发,突然明白了什么。“你他妈的乱说什么——”他举起手发作起来,我眼疾手快拉住了他的手腕,大喊一声:“白寒!”

“本来就是你的奶,吼什么吼……”女孩噘着嘴,映衬着雪白的肤色,在我眼里,她的唇色显得十分可爱。她嘟嘟嚷嚷地踏上脚踏车,无视后面两个剑拔弩张的真男人,再踩着链子吭哧吭哧地走了。

“难怪胸长得这么平,奶丢了都不紧张。”走就走吧,她一定要把话说完。

“我草——”白寒挣开我的手腕,抓起脚边捏扁的易拉罐,猛地丢了出去,“下次见了你,老子要你好看!”

“白寒!”我喊回他,对上他怒气冲冲的脸,冷冷地说:“这个妞你不能动,她是我们洞里的女孩。”

久违了,安信。

站在合租的小公寓里,我用剃须刀刮净下巴的短胡桩,对着镜子想的就是这句话。星星洞在这八年经过两次拆迁,很多老住户都搬进了新楼区,我还等在这里。

安家也在洞底,从原来租住的红砖平房搬出来,住进了一套韩式庭院。他们家留守的是安伯伯,我只看到他买菜陪票友唱京剧,身边没有其余人的影子。

没想到八年后,那个奇怪的女孩真的出现了。

白寒喊我出去喝酒,我把小刀朝面盆里一丢,擦了把脸就出发了。外面还是灯红酒绿的世界,各种靓妞站在街边,似乎和我以前的生活没什么不同。

车队经过上次纵过火的东水街,商户们都上了门窗,拉下卷闸门,躲在里面不待见我们。其他的黄毛仔得意地尖笑,我没了一点兴致,拍拍白寒的肩:“走吧,去喝酒。”

车子冲过一家挂着招牌的“口口信征”,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追得很远:“死东子,回来!你哥找你有事!”

“什么人?”白寒扭头问。

我示意他继续朝前开:“胖爷,不管他。”

喝酒过程中还是起了纷争,两个地盘的人先斗酒再斗妞,最后还要斗街车。我们这边大多都是川崎的重咆哮马达,一飙起来火力大,风险也要翻一倍。白寒回头看了看跟过来的小弟,挑了个精瘦的说:“你上!”

我一看,居然是小胖。这死小子怎么不学好,也混进了龙川?胖爷三代单传,到小胖这代,就剩下这个男孩了,他根本不想着家里,整天泡外面,和我一样。

我看着他站在路边活动四肢,为他捏了一把汗。

前面的海滨路已经清开了,所有人等在加油站旁边,准备开赛。

白寒吐了口烟,看见我一脸凝重,笑着说:“喂,前面都弄干净了,不会有什么障碍的。”

“不一定,有时候就有意外的事发生。”

我也是随便说说,没想到一说完,对面一束微亮的灯光就照过来,那道魔魇般的嗓音也响了起来:“小胖在吗?胖爷叫你回家吃饭。”

这样肃杀的街道上突然冒出清亮的声音,所有人轰然大笑,我的额角也流出了一滴汗。

安信穿着喜羊羊背带装,两脚蹬着脚踏车车板,从旁边小道穿插出来,吭哧吭哧地来到我们面前。她看了一下我们的排场,支着脚,稳住了车身说:“笑什么啊,聚众赌车不怕警察抓吗?”

有人骂了起来,我撑在白寒肩膀上,呼地一下借力横扫,顺便跳到了他们前面。白寒衔着烟,拍着巴掌说:“这么可爱的妹妹你们也骂,有没有良心呀?”我趁机走到安信跟前,低声说:“你快走吧,以后别来这里。”

安信凑过脸来,对着我的披肩发左看右看:“咦,你不是小胖嘛!”

那我是谁呢?

我没有问,一直没有勇气问。

看着她完全陌生的眼睛,我知道她不记得我了,那个很多年前被她整过的小屁孩。

小胖最后被她拖走了,她找到了要找的目标,紧紧拉住他,一点也没回头看的意思,连脚踏车都不要了。

我代替小胖赛车,拐过弯道时,撞上了护栏,住了十天的院。哥哥闻讯赶来,掐着我的脖子说:“下次死就死干净点,别连累胖爷提心吊胆。你还不知道吧?胖爷天天晚上陪着我找你,高血压犯了。”

小胖提着水果来看我,我问他:“胖爷怎么样了?”

“老毛病,喝点药就没事。”

“那——安家的小妞呢?”

“哪个?卷毛丫头?”

我拍了他的脑袋一下:“人家是留学生,比你大,要叫姐姐。”

小胖嗤之以鼻:“就她?还姐姐?昨天抢走了我的游戏机,打崩了才还给我。她还问我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吵得我家的花猪下不了崽。”

我笑了起来,摆上一副比他更不以为然的神色。他果然不服输,嚷着说:“卷毛安肚子里没喝到一点洋墨水,就一群绿豆和水仙的问题,我叫她说棒子国的事情,她就讲了光州运动、全仁权还有什么‘韩国的眼睛’,反正是我听不懂的鸟语。”

事后证明小胖没骗我。胖爷也来医院看我,对我苦口婆心地说:“东子,你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一晃快10年了。胖爷还活不了几个岁数,可是你和小胖不争气,我放不下心哩。”

“你看,我们洞里哪家的男人最有本事,是安子涵老师。他收留一个没户籍的韩国女人,乐呵呵地陪着她,就算出去做矿场账房也要治好她的病。他的女儿是领养的,从小自闭,这你也知道,但现在呢?被他培养成一个大姑娘了,前两天在我那里玩,帮我看了一天的店,能和外国佬商谈。”

胖爷拍拍我的肩,叹气:“东子,醒一下吧,以你这么好的条件,应该做点实事呀,别的不说,你就学学安老师,活出个男人样来吧!”

我闭着眼睛靠在床头,脑子里都是那个卷毛飞扬的样子。我想我也不能这么活下去了,否则几年后她看到我,还是会忽视我。

胖爷走前,告诉我安信的无敌疗养人心法,一共分为两步。她会在你不开心的时候,对你说:“有一天,绿豆跟女朋友分手了。他很难过,于是他不停地哭呀哭呀,哭呀哭呀……结果……他发芽了。”

“发了芽的绿豆很痴情啊,他又跑到女朋友家门口等,等她回心转意,于是他等呀等呀,等呀等呀,结果夏天来了……下了一场大雨……他成了水仙花。”

安信由原来那个苍白小孩长成了一颗漂亮的开心果,我能变成水仙花吗?不那么自恋,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给她一个很深的记忆?

就像我这样的深。

我去找白寒,告诉他我要离开社团,重新做人。白寒看了我半天才说:“行,哥们换个活法也好,以后有什么事道上我给你撑着。”

散场酒一定不能少,我们喝得乱醉。半夜我从他的小寓所出来,摸着灯杆子朝洞里走,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口渴,打电话叫小胖送水,然后醉倒在路边。

等我稍稍有点神志时,我听到两个声音在聊天。

“胖爷,我为什么要背这个家伙啊,他很沉也。”

“哎呀丫头,胖爷一把老骨头了,难道你要我来?”

“好吧好吧,你帮我看着点他,不要让他手脚乱动。”

街道亮着两排路灯,沿着朦胧的视线看出去,又远又长。我重重地压在卷毛女孩的背上,手脚晃悠个不停,努力伸出头去,擦到了她的脖子。

她的皮肤很咸,淌着汗,年轻的脉搏跳动着活泼的声音。

我想我是爱上她了,就那么一刹那。并不是所有的男孩都能有女孩珍惜,能得到她的无私照顾。现在吃力背着我的女孩,我以后一定要好好待她。

“老婆——”无意识地,我就喊出了这两个字。胖爷在后面啪地拍了我一下,喊:“少占丫头便宜,想要娶她,先混个人样吧!”

我记得胖爷的话,换了个正楠的艺名,用三年打出了名声。每天看着娱乐圈的沉疴暗疾,我很怀念那晚过后又消失的女孩。她每次从我视线里消失,然后又从角落里钻出来,给了我很多期待。

可是我没想到投资老板喻恒也喜欢她,明确表示过安信我不能追,他的意思很明显,无论我找谁制造绯闻,他都不关心,但安信是个特例。

我把苦恼告诉了哥哥。他想了一会说:“这样吧,哥帮你把她调到三开来,你多努力追。喻总那边对我们有知遇之恩,我们也要适当顾全他的面子。”

这次哥又想错了,除了喻恒,还来了个谢银光。我以为我有足够的资本能匹配她,没想到她对我不感兴趣,她直接说:“我对娱乐圈的人没什么好感,我就崇敬MJ。”她看到我不高兴,又哄着我说:“正楠你外形好,是青春偶像,我妈妈很喜欢你哩!”

我特地搬到安信对门,天天晚上等着她回来,她却很少归宿。

阿Joe还在高压阻止我追求她,但是我顾不了这么多了。

我想,既然她不记得我,那就让我从头再来吧。

求婚戒指

“晚安。”谢银光在安信额上印下轻轻的一吻,放开扶住她双臂的手,转身要离开。安信踮着脚尖,扬起脸,维持着待吻的姿势,嘴巴却不可抑止地翘起来了。“什么嘛,老当我是妹妹,也不亲一下嘴。”

银光转身看着她:“安信,嘴唇和身体是老公才能碰的地方。”安信踢踢脚,低头不说话,他又走回来:“你真的希望我亲你?那好吧,我们再来一次。”

他捧起她的脸,灿若明星的眸子盯住她的眼睛,用缓慢的语气说:“亲了这一下,我就是你老公了,你要嫁给我。”他低下头,嘴唇还没触到她的皮肤,温柔的气息已经铺天盖地地拂过去。

安信皱成了一个苦瓜脸,她被这股柔情包裹着,嘴唇却下意识地朝后退。银光凝固了两秒的姿势,笑了起来:“你看,你还没有准备好,不是我不愿意。”

她连忙扯住他的衣袖,辩解:“不是的,看到你亲下来,我又觉得这样很怪异也。”他笑:“是不是因为我们太熟悉了,这样做你就觉得很伤理法?”“对!对!就是这种感觉!”她像是猛然醒悟的小沙弥,以崇敬的眼光看着面前的得道高人,拼命点头。

银光拍了下她的头,失笑:“安信,看来你还是很迟钝啊,弄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到底喜欢谁。”他推动她的身子向后转,从她脖颈窝绕过去,轻轻啄了下她的脸蛋:“那边的车子你看到了吗?是你们老板的——他等在这里有一会了。”

安信心一惊,循声望过去。一辆银灰色的私家车静静停驻在绿化树下,喻恒站在车边吸烟,身姿非常安静,不过又像是镶嵌了点花岗岩在里面,有些稍微的硬和冷。他的眼睛看不清楚,火星忽明忽暗提示了他的存在。

这么大的型男帅哥站在那边,她居然一点也没感应到,真是阿米托你的福。安信在心里合了个掌,打算蹭点什么来说,身后的银光两手一围,直接把她反拥上了。“喻总有什么指示吗?”他杵在她的肩膀上,呼出的气挠着她的痒痒。

安信缩了下脖子,低声说:“银光,别闹了。”银光继续抱着她,轻轻说:“别动,看他要干什么。”她心想我们在这里假装亲热关别人什么事,但还是配合着没有动,也学他那样看着前面。

喻恒站在阴影里慢慢说:“朴先生希望能和伯母见个面。”言简意赅没了下文。安信直觉想拒绝,银光收紧了他的手臂,示意她不用开口,他自己却欠扁地回答:“这样啊,那下次喻总打个电话过来就可以了。”还笑了笑。

喻恒站着没动:“这是他的电话号码——考虑到伯母很有可能会拒绝,我就单方面留下了这个号码。”他将烟头丢进几步远的垃圾筒,摸出一张名片,放在了水泥筒的顶部。

银光放开了安信,安信会意走过去拿名片,刚接近喻恒,他突然转身走向了车子,打开门,利索驱动离去。安信站在原地有些发呆,说道:“我靠没必要这样怕我吧。”银光也靠过来,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傻瓜,他是生气了。”等她进了楼道,他站在后面又开心地说:“早知道他也忍不住要破功,不如来个狠的。”

安信瞪眼睛看他:“你想干什么?”银光轻轻拍下她的脸蛋,说:“快去吧,晚安。”

临睡觉的时间有些早。安信脱下短外套做了会清洁,打开电脑。这个小寓所她断断续续地住,大多数还是被妈妈拎回去悉听教诲了,三五天她才回一次,小书桌上堆了点灰。

那上面有张便笺纸,提醒她上线做任务:周四,万人城战,选拔赛。

安信火速进飞仙游戏,系统提示她家庭修缮好了,花园浇好水了,连她忽视的小绵羊也喂饱了。能这样照顾好她的只能是游戏配偶,相公大人。她点开夫妻栏一看,午夜相公的ID果然是亮的。

同时,好友系统一直在提醒她有人留言。点开,刷刷地一面幽怨投诉:“精灵,你和你老公为什么一直不上线?我们区的选拔赛开始了,目前还没人入围。”

“快来啊,你们是本区最大的希望,就等着你们爆发了!”

“求求你快来吧……”

安信满头黑线。她才忙着韩国团三天工作,游戏里已经吵翻了天。各个门派组织为自己的PK高手拉票造势,甚至有人在野外发起了决斗……那么,她是忙不过来,相公大人为什么没动静呢?

她发了个挠头问的表情过去:“你在吗?准备好了吗?我们去报名吧?”

那边没反应。她再刷炮弹过去轰炸,他还是不回答。

安信猛然想起了正楠就住在对门,他很有可能就是相公大人。她直接走到门外拍着门,喊:“正楠你在吗?飞仙的人在找你!”门是虚掩的,缝隙里漏出一些蓝色光,她好奇地推开了。

正楠的确在小寓所里。他裸足靠在床边,坐在地毯上抽烟,正对着豪华组合的台式机。屏幕里的光亮落在他脸上,映出了他俊美的轮廓,他冷着眉头,似乎是遇上了什么烦心的事。

安信走过去碰碰他的肩:“怎么了?”

“阿Joe又来电话唱经,烦。”他吐出一个烟圈,仰头靠在床铺上,顺着视线凝视她的脸,“卷毛安,你喜欢别人告诉你应该干什么,不应该干什么吗?”

“不喜欢,不过我说你应该穿件衣服吧。”

正楠拉过一件衬衣,懒洋洋扣了几粒扣子,继续伸着长腿,摊坐在地毯上,这样,加上原来就有的长裤,他勉强算得上衣装严整了。

安信说明了来意,他还是颓废地坐着,不说话。她凑过去看了看他的电脑,惊叫起来:“你真的是相公啊?我晕,你平时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你会注意到我吗?”正楠掐了烟,拍拍身边的地毯说,“过来坐会,老婆。”安信想了想,依言走过去坐好,推推他:“喂,你到底怎么了?还有,别乱叫我老婆,我比你大两岁,要叫我姐姐哦。”

正楠将头靠在她肩膀上,隐蔽了自己的侧脸,慢慢说:“安信,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们谈恋爱吧。”安信又推了下他的脑袋:“少来,你现在行情正好,曝恋情等于自毁前程。”

他抬起头来,脸色已经有些白,但眼里的光是清凌凌地坚定:“我不想留在娱乐圈了,我要做你喜欢的事,希望你能接受我。”

安信叹了口气:“正楠,你真的很介意我晚上说的话吗?”正楠伸出手臂,缠着她的脖子,将脑袋搁在她额头上,轻轻地碰:“嗯。”

她开始挣扎起来,他又低喊了声:“别动,一会就好,我现在很难受。”

安信被她压着头,偷偷地瞄他眼睛,果然发现他的眼眶红了。哇,是她这只卷毛猪弄哭了美男弟弟吗?她在心底鄙夷自己,给自己画了个X。没想到美男弟弟突然又挤着她的脸,揉来揉去地说:“好了,谢谢你。”

他的脸色恢复了雪白,唇色比她还要淡红,衬得眼珠幽幽地黑。安信赶紧退开身子,踢他的光脚丫子:“喂,我说的讨厌娱乐圈只是我的想法,你没必要迁就我啊。”

她的确对他说过这句话,就在今晚的KTV包厅里,但她没预料到能给他产生这么大的副作用。当时他邀请她唱《天下有情人》,她拒绝了,他挤过来说:“我出道时翻唱这首歌出名的,你不愿意试一试?”

“不感兴趣。”她躲着他的抓击,随口说,身边的银光只笑着喝水,不阻挡。

“那你对什么感兴趣,我吗?”

“不不不,我非常讨厌娱乐圈,更不敢对你有兴趣。”

他一定要她解释这句话。她坐好身子想半天,还是说了。“我妈在韩国时对我说了一个音乐教父级的人物,全仁权。在2000年夏天时,我坐在延世大学体育场刚好也听到了他的演唱会。他的嗓音苍哑嘶吼,带动底下所有人和他一起疯狂,我当时想,能得到全民族肯定的人一定是个有深度的灵魂吧,可是不久就爆出他吸毒进监狱的事。这还没完,张紫妍自杀时和他传出绯闻,他坚持说他们之间是爱情,不是猥亵。看到这则消息后,妈妈说精神偶像也倒塌了,这个世界没有纯净的人。”

“所以呢?你认为我也很脏?”他冷下脸问她。

她断然否决:“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娱乐圈太复杂了,不适合我们小百姓牵扯进去。”

他回答他的就是一个冷冷转身的背影,还有失魂落魄地推门而去。

现在安信又提出了这个想法,表示她只是不愿涉身娱乐行业,也不想和明星什么的扯出绯闻。正楠低头玩着一个小盒子,没回答她的话。

安信想起了选拔赛,催他表态。他把玩那个蓝色丝绒盒半天,突然推开了盖子。一枚镶着蓝宝石的古董戒指跃入眼帘。她看了下,记起来就是一直戴在他手指上的那枚,在COS暗黑公爵和到她家蹭饭吃时,他都要在她眼前晃个几遍。

“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作为聘媳妇儿的定礼。”正楠还是低着头,只露出了漆黑的眼睫和绷得死紧的嘴唇,他淡淡地说,“安信,我妈妈很喜欢你,你——你能——”

安信跪起身子,朝门外爬去。正楠对她是非常熟悉了,直接抓起她的脚腕,朝后一拖:“我们全家都很喜欢你,你不如考虑下吧。”她还在费力朝前爬,挣扎着说:“嗳,正楠,你不能强人所难呀!”他不听,又刷地一下拖她回来:“我再不说,被喻恒抢了先,我就没机会了。”

安信摆腿:“扯他干什么?他对我过敏。”

“那你对他过敏吗?”

安信好好想了会,才说:“不。”

正楠看她像只小狗那样还在爬,干脆直接压过去,用精壮的身子把她箍得紧紧地:“那我也要不过敏。你对我好点吧,每次看到你拒绝我,我心里哭得滴血。”

安信像是背了个重壳的大海龟,被压在底下拼命划动四肢。她手脚乱弹,吃力地说:“嗳,正楠,我说你先起来下好吗?我真的驮不起来。”

正楠抓住她的瘦长无名指,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粉擦,细细给她涂抹了,再将戒指套了进去。“好了。”他低下头亲亲她的卷毛,说,“我特地收缩了指环,现在给你套上去刚好,不准取下来。”

安信被压得反抗不了,努力去拔手指,一拉,果然卡死了。“阮正楠!你这是逼良为娼!”她气得大叫。他赶紧起身,拉她站起来,笑眯眯地说:“是逼卷毛做老婆。”

安信伸拳去打,正楠都缩着肩膀承受下来,嘴里还在哄:“哎呀,卷毛安,城战开始了,老公带你去PK吧。”她跳起来,一个泰山压顶肘击,拐了他的后背一下,没想到脚下羊毛地毯滑开了,她砰地一声跌倒在地。

正楠爬到床上笑话她:“哟,要哭鼻子啦?那这样吧,我站着不动让你打,怎么样?”安信跳到床上,用枕头砰砰砰地横扫过去,大声说:“现在没时间修理你,这戒指我明天再取。”说完,将手边能抓到的东西都朝他的笑脸砸过去,看了眼电脑上即将出战的画面,惨叫一声,一阵风地跑回去了。

两桩婚事

万人城战,万人空巷。

安信的角色“精灵”站在皇城御林军前,吸引住了所有人视线。她的手上提着一把神兵级武器,那是她特地找闺蜜小丁借来的紫晶之剑,一组服务器四个区仅有一把。刚才担心她不能入围的朋友这下全都安静了。

正楠摸了进来,赤脚站在安信身边。他的扣子还是随便地搭在一起,每次动一下傲人小身板,前胸和腹肌的春光就大现。看到安信手忙脚乱地进入选场,他干脆俯下身,将她圈在怀里,握着她的手操纵鼠标。“左手按住ALT+F1不要松,打起来的时候注意回血。”

正楠的身体很香,还有一股年轻男人透出的雅健与烟草味,尤其是他的下巴和嘴唇,一直搁在安信脸边蹭,像是痒痒的猫,又像是找到心爱玩具的孩子,总之舍不得放手。安信缩着脖子躲,手上的劲也不放松,到处拽。“老婆,你能不能换个地方掐啊,老掐一个地方疼。”他刷了两下黑眼睫,雪白的脸浮起一抹无辜之色。

安信从他手腕下钻了出来,虎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你帮我PK吧,我去看你那边。”正楠撇嘴:“跑个什么,再亲热下呀。”她捞起一个抱枕砸过去说:“别趁着重大事儿占我的便宜。”

正楠那边其实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还使用了他从来没曝光过的顶级套装,只需要她操纵着角色砍出去就可以了,由宝宝给他加血。安信玩得得心应手,电话这时响了,拿起来一看,居然是刚才驱车离去的喻恒BOSS。

老板声音有点冷:“安信,你有空吗?”

“干什么?”她咳嗽了一声,调整下心情。

“请你帮个忙。”

请人帮忙口气还那么冷淡呀?安信瘪嘴拿下手机,对着屏显偷偷地说:“打倒万恶的喻美人。”没想到那边像是能预料她的反应,淡淡地传过来一个声音:“在骂我?”

她赶紧手忙脚乱地拿好手机:“没——没有——老板有事就直接吩咐吧。”

“我刚拿到一份资料,六天后想请你陪我见一个人。”

见什么人,男人女人?他家的还是我家的?安信心中有许多疑问,不过究其本心,她不想去。听到她迟疑地不说话,喻恒在那边先说出了后面的:“如果你不帮我,我只能一个人去了,结果对我来说肯定很糟。”

“有多糟糕?”

“和对方结婚。”

安信一瞬间没了感觉。她屏住呼吸半天,才迟缓地吐出来:“你做事总是出乎我意料,一步步跳着来,好像在引着我朝前走,一直要走到你张网的地方。”

喻恒不置可否,只问两个字:“去吗?”

“不去。”

喻恒最后顿了顿:“打扰了。”就挂了线。安信捏着手机,半天没缓和过劲来,只感觉到莫名其妙:这算什么事?凭白无故地打电话过来干什么?如果我不去他就真的要结婚?

对了,他为什么要等六天才去见那个人?那个人应该是女人吧?既然拿到了资料,他随时都可以去找她,为什么一定要等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