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刚应了一声是,严老太爷已经跳起来反对了,“娘,你的体已以后可是要留给后代子孙的,怎么能动你的体已?”

老太君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从善如流地道:“那行,就动你的体已罢!你是竹丫头祖父,那么满意这桩婚事,给她多添点嫁妆才是理!”

严老太爷又噎住了,涨得满脸通红,差点在一群小辈面前抬不起头来,特别是听到两个弟弟的笑声,恨得直想打人。

三老太爷阴阳怪气地道:“大哥可真是个疼孙女的,记得多给竹丫头添妆啊,竹丫头以后可是王妃了,大哥不会那么小气吧?一个月后大哥的腿应该还没有好,到时候弟弟就辛苦一点,过来帮你清点你的库房!”

严老太爷气得差点撅过去,恨道:“老三,你…”

“好了,别吵了!吵得我头都疼了!”老太君撑着额头,挥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好好为竹丫头准备婚事。”

众人还想说什么,见老太君已不欲再多说什么,只得恭敬地行礼告退。

严祈文夫妻沉默地回了五柳院,两人坐在房里相对无言。

半晌,严祈文怀疑道:“不会真的是惠妃在皇上面前提起咱们阿竹吧?阿竹极少进宫,甚至都没有在皇上面前露过脸,皇上哪里知道阿竹长什么模样,更不要说选阿竹为儿媳妇了…”越说越气,心里已经认定了一定是惠妃干的好事,当年她就这么干过一回了,结果将桃丫头直接坑死了。

人若是带有偏见,那真是偏到了没心眼了。

柳氏眉宇间染上了忧郁,心里绞得难受,她同样想起了先前嫁进周王府却早逝的严青桃,她的阿竹虽然身子健康,没有严青桃那么软和脾气,但到底也不是什么好性子,而且也容易钻牛角尖儿,她嫁进皇家,注定这辈子是无法得到一心人了,也不知道她以后会不会和严青桃一样,在王府后院凋零…

这么一想,柳氏顿时低代地啜泣起来,将正愤怒不平的严祈文吓了一跳,等问清楚她突然哭泣的原因后,有些哭笑不得。

“咱们阿竹是个乐观向上的好孩子,她不会像桃丫头一般悲观,你且宽心吧。”他琢磨了下,又道:“不过也得给阿竹做些心里准备,省得她到时会想不开…”说罢,他自己也叹了口气。

可以说,这突然而来的圣旨打乱了他们夫妻的安排,也打乱了他们对女儿未来的安排,这桩婚事看着显贵风光,却不是他们的初衷,甚至有些担心女儿的未来的走向。

正相对无语时,屋外响起了咚咚的脚步声,夫妻俩抬头望过去,便见儿子闯了进来。

“爹,娘,姐姐是不是要离开了?她要嫁到哪里?长槿以后是不是都见不着姐姐了?”胖弟弟气喘吁吁,一张肥嫩的小脸憋得通红。

柳氏忙拿帕子给他擦汗,见儿子一脸焦急,忙道:“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小心摔着自己!你姐姐还在家里呢!”

胖弟弟鼓起腮帮子,“我才只有八岁!姐姐说我还是个孩子!”脸不红气不喘地宣布着,又扑到他爹那儿求证,等知道姐姐真的很快就出嫁了,胖弟弟简直晴天霹雳,哇的一声嚎叫起来,又往青竹居奔去。

柳氏和严祈文看着儿子像只猴子一样蹿来蹿去,除了叹气外心里也满是苦涩忧虑。

和严祈文夫妻一样有着同样猜测的还有宫里的很多女人,特别是安贵妃便是其中一人,她深深地笃定,惠妃这个无法下蛋的又在皇上面前编排了什么,所以皇上方会突然择选靖安公府的姑娘为端王妃。

这么多年了,她都快要习惯儿子就是个大龄剩男了,年年都要为他的终身大事焦急,没想到今年终于有了结果,但这个结果太不尽人意了!

安贵妃恨得差点掐断了那把西洋进贡的象牙扇——愤怒之下,竟然生了无穷力量!

安贵妃决定,以后她要借宫务之便,打压惠妃这个贱女人,让她胆敢再在她儿子身上使手段!

惠妃真的是躺着也中枪。

其实惠妃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最近宫里的女人看她的目光都觉得她就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姬”,天知道她都这把年纪了,皇上也不会和她滚床单了,每回到昭阳宫里不过是说说体已话,逗逗孩子罢了,怎么在那些女人眼里,却成了她妖惑皇上,导致皇上是非不分,定下了她娘家侄女为端王妃呢?

惠妃表示,她真是冤枉的,什么都没干啊!

又是一个众妃嫔到凤翔宫里给皇后请安的日子。

皇后穿着石青色的正服坐在凤翔宫正殿上首位置,面色苍白而倦怠。自从三年前皇后产女后,受了一翻折腾,元气大伤,身子也不太好了,到底比不得那些年轻的妇人,养了几年也堪堪恢复一些血色,但看着面容却给人一种病态的感觉。

皇后淡淡地看着下面的妃嫔们你来我往交锋,棉里藏针,她看了大半辈子,已经习以为常,明白的揣着明白当糊涂,不明白的也当自己心里有数,便走过了这么多深宫日子。

“皇后娘娘,您瞧惠妃姐姐,可真是个得意人。”婉嫔掩着嘴笑着边朝皇后娇笑,娇嫩的脸蛋有着年轻少妇特有的迷人风韵。“先前的周王妃是惠妃姐姐的侄女,现在来个端王妃,同样是惠妃姐姐的嫡嫡亲的侄女,一门两王妃,真是教人羡慕惠妃姐姐的好福气。”

婉嫔便是生了十一皇子的妃子,近几年极得皇帝宠爱,也只有她敢这么直白地开嘲讽了。

安贵妃冷冷地看着惠妃,端着高贵的表情,看着下面的妃子挤兑惠妃,心里是一阵阵快意。

惠妃心里再气,面上也不动声色,谦虚地道:“这是皇上的主意,臣身也没想到皇上会如此抬举,是皇上眼光好!”

啊呸!那是你这妖姬在皇上面前嚼舌根,让悬空了许久的端王妃终于花落了靖安公府。在场大半的妃子都在心里呸她。

皇上看了一场女人大戏,等时间差不多了,便宣布散了。

安贵妃没有走,她可怜巴巴地看着皇后,手中的帕子绞成了块皱巴巴的抹布,心里越想越委屈,最后只能来皇后这儿讨主意。对于安贵妃来说,原本她和皇后是竞争对手的,武安侯府和怀恩侯府都在暗暗较量着,看谁能拿下端王妃这位置,可是到头来没想到两家都不如意,反而让个半途杀出来的程咬金将端王这块肥肉叼走了…如何不抑郁?

“姐姐,您瞧皇上这是什么意思?靖安公府的三姑娘,我见都没见过,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怎么能如此草率地决定了禹儿的王妃人选?”安贵妃委屈地说:“而且姐姐为何要在那严三姑娘及笄礼上赏赐她?她真是好大的面子…”

皇后撩起眼皮看她,实在不想和这么个蠢的玩意儿搭话。不过宫里的聪明人太多了,偶尔来个蠢的也能让脑子放松一点,便道:“这是陛下的意思,本宫也教养了端王一场,为他未来的王妃做个脸也使得。”然后劝道:“圣旨已下,妹妹就莫要再多心了,端王年纪大了,皇上好不容易松口为他选妃,难道你还想要让皇上押着端王的婚事几年?”

安贵妃马上闭嘴了,心说儿子今年都二十五了,再押后几年那可真是个大笑话了。正常男人到了这个年纪,没病没痛没灾又没什么隐疾的,这把年纪成婚已经遭人笑话了,若不是皇上发了话,众人不好说什么,不然早就满京城的流言了。

将过来求安慰的安贵妃打发走后,皇后便问身边伺候宫女喜珠:“端王今日可是进宫了?”

喜珠伶俐地答道:“还未听说消息,不过先前听公主身边的嬷嬷说,公主一大早就找端王玩呢。”

皇后脸上露出了笑影,笑道:“小十八如此黏哥哥可不好,让本宫都吃醋了。”

皇后所出的公主排名十八,皇后平时都是叫她“小十八”。

喜珠恭维道:“那是端王殿下待十八公主好,有什么好玩的都舍得送过来给公主玩儿,也能耐心陪她。当然,这也因为咱们公主可是宫里最可爱的公主了。”说到最后,不禁有些骄傲。

皇后微笑着起身,搭着喜珠的手往十八公主所居的偏殿行去。

阳春三月,正是春光明媚之时。

萱雨居的庭院里春花烂漫,各种名贵的花卉争相开放,花团锦簇,美不胜收。

廊前的台阶下,摆放着一张美人榻,榻上半躺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少女,腊黄瘦削的脸庞,枯黄的头发,搭在美人榻上的手指瘦得仿佛只剩下骨头一般,完全没有年轻女子该有的美好柔软。她双眼黯淡无神,明明已经是阳春三月的天气,身上却披着一件由狐狸皮做成的褥子,在微风乍起时,畏冷地将身子往褥子里缩了缩。

“郡主,您若觉得冷,便进房里去罢,奴婢让人烧上地龙,您便不冷了。”星枝蹲在一旁柔声道。

榻上的人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沙哑的声音道:“不必了,我喜欢这里,想多坐一会儿。”在周围的丫鬟欲言又止时,她突然道:“阿竹很快便要出阁了吧?我记得库房里还有好些儿东西,都是娘亲留给我的,星枝,你去拿单子给我瞧瞧,我要给她挑样好东西作新婚贺礼…”

星叶端了一杯温水过来,笑道:“是啊,听说是皇上下的旨,择选她为端王妃。没想到三姑娘会有这等福气!”

昭萱郡主脸上却无喜气,皱着眉,自言自语地道:“也不知道这是舅舅的意思,还是端王自己选择…希望是端王的选择,不然…”

丫鬟们自然答不上来。

正在这时,阴嬷嬷板着脸过来,禀报道:“小郡主,大郡主来看你了。”

昭萱郡主面无表情地看着跟着阴嬷嬷走进来的姐姐,对上她满是心疼的目光时,又转过了头。

昭华郡主走到她身边,蹲□子握住她的手,发现那只手又瘦又干,冰冷得让她打了个哆嗦,差点又忍不住哭了起来。虽然她觉得妹妹不孝不忠,冷血无情,连亲身父亲也下得了手,但是不能否认,看到妹妹由原本的活泼健康变成这副短命相,可能活不过二十岁,她就心酸得想掉眼泪。

如何也想不明白,原本慈爱的父亲,善良可爱的妹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姐姐今日上门来有什么事?”昭萱郡主收回了手。

昭华郡主用帕子擦去眼角的湿润,打起了精神关怀地询问她的身子情况,得到妹妹一句“暂时还死不了”时,不由得噎了下,然后叹道:“听说舅舅竟然择选靖安公府的三姑娘为端王妃,不知道妹妹可知道这件事情?”

昭萱郡主点头,阿竹先前已经写信告诉她了。

昭华郡主盯着她,又道:“我本以为,那个人选不是我,或许会是你…真是没想到呢…”

昭萱郡主心中一突,似笑非笑道:“姐姐说什么呢?这是舅舅的意思,圣旨都下了,还是莫要乱说的好。我知道姐姐心里不甘心,你到底是娘亲的女儿,根子里是改不了的,不甘心也是应该的,不过别扯上我!妹妹我呀,现在是个短命人,这辈子可能不会嫁人了,姐姐高兴吧?”

昭华郡主一脸受伤地看着她,急急地道:“妹妹何必说这种话?荀太医说过了,只要养个几年,妹妹的身子一定会恢复的,虽然于子嗣有碍,届时让舅舅给你选择个如意郎君,对方也不敢说什么,妹妹一定会风光出阁。”

昭萱郡主不置可否,将身上的褥子拉高了些,闭上了眼睛。

见她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样子,昭华郡主满腹心事,却不知道该如何说,只得吩咐星枝星叶等人照顾好妹妹,方告辞离开。

第72章

自从圣旨下来后,礼部和靖安公府都忙碌起来,而且让礼部的官员想要爆口粗的是,特么的才一个月时间,这是要逼死人的节奏啊!

可是那是皇帝的儿子结婚,代表的是皇家的脸面,就算逼死人也要将这桩婚事办好办得风光,更不用说这位圣眷不衰的皇子,皇帝、皇后、贵妃等都发了话,负责婚礼的礼部官员只能咬紧牙关、撸起袖子上了。

相比于礼部和靖安公府快要忙翻了天,作为新嫁娘的正主倒是没有那么急迫,但也有很多事情要忙。不急迫的原因主要是嫁衣已由靖安公府的绣娘加班加点地制做了,反正时间太急了,大伙都知道叫待嫁姑娘自己缝制嫁衣是不可能的,只能交给绣娘了,等到差不多制好后,再让她意思意思地扎几针走个过场便行。

而好多事情要忙的是:阿竹就要当王妃了,原本因为姑娘们已经长大而开始荣养的巩嬷嬷又重出江湖了,加班加点地给阿竹上课,课程从宫中各种规矩礼仪到皇家的各种禁忌礼节祭祀、人情往来、人物关系等,然后还要开始调理身子,各种深宫老嬷特有的经验手段,让阿竹大开了眼界。

对于每天都被巩嬷嬷带着两个老太君不知打哪儿特地请来的嬷嬷押着泡药澡、保养肌肤、保养某某难以启齿的地方的事情,阿竹每次都泡得浑身通红,心里吐槽着:就算现在加班加点地调理,她的胸就是这么大,不可能在一个月内从小笼包长到大馒头的!

白天是各种枯燥的学习课程,晚上是各种身体保养调理,阿竹觉得这日子简直是没法过了。

巩嬷嬷年纪一大把了,但身子骨却十分健朗,大手一挥,阿竹就被她和两个嬷嬷剥光光然后塞到了浴桶里像蒸包子一样蒸着了。

自从她十岁以后,已经不会在洗澡时让一群丫鬟围观了,这会儿被一群老嬷嬷如狼似虎地盯着,阿竹还真是有些害羞。

偏偏巩嬷嬷一脸正经相,而且还用特正经的口吻说:“三姑娘模样儿俊俏,这肌肤也嫩,正是女人最好的年纪。女人若是不趁着年轻好生保养自己,等过了三十便知道后悔了!三姑娘可千万别嫌弃这种事儿麻烦,您以后要嫁的是位王爷,男人啊,在人前无论多君子,上了床后,都是一个样的。所以三姑娘不必觉得害羞,大姑娘当初出嫁前,嬷嬷我也是这般帮她调理的…”

阿竹一脸晴天霹雳:敢情张晏和严青梅如此恩爱便是巩嬷嬷这深宫老嬷的功劳了?怨不得当初她总觉得严青梅一天比一天漂亮,出阁前,那肌肤嫩得都能掐出水来!

等她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差点被巩嬷嬷洗脑了。男人固然是食色动物,但也有些是说不准的!当然大部分的男人都有劣根性这点不能否认啦。

泡完药浴后,然后又被三个嬷嬷推倒在榻上开始用特殊的手法给她活络全身经脉,阿竹被她们弄得差点昏昏欲睡,不过等发现她们要褪去她的亵裤,欲要拿某种润体的宫廷特制的秘药要给她擦拭身下某个不能描述的地方时,她像只跳虾一样蹦了起来,一骨碌地翻过了长榻,一脸防备地瞪着三个嬷嬷。

巩嬷嬷心情素质十分强悍,即便看到阿竹以不符合淑女该有的彪悍动作翻离长榻,都没让她惊讶多少。目光寸寸盯着身披单薄的内衬的姑娘,见她犹带婴儿肥的美颜上一双眼湿漉漉地盯着自己,心里暗忖着,看着虽然单薄柔弱,却出乎意料之外的活泼健康,倒也不用担心她身子娇小纤弱,在床事上吃不住受苦。

时下的姑娘虽然追求柔柳扶风之美,但大多是身子骨柔弱,难以承欢,极为扫男人的兴,就算强撑着,也是作女人的吃苦。巩嬷嬷初时见这姑娘柔柔弱弱的,还有些担心,不过现在每晚见她如此活蹦乱跳的,倒也觉得省心了。

“嬷嬷,我、我自己来就行了…”说完后,她已经露出一副想要自杀的表情了。

活了两辈子,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女人身下某个地方也会有如此多花样地保养它,而且还不是为了自己而保养的,尼玛她的三观、节操被这个诡异的世界再次秒成渣渣!

巩嬷嬷也不为难她,特地叮嘱道:“姑娘记得,手指抹了药后,要探进去,不用太深…”

阿竹:t^t让我死了吧!

巩嬷嬷还特别地安慰她:“三姑娘莫害羞,夫妻之间的敦伦之事是常事,夫妻只要床上美满了,生活方才会少些龃龉…”

巩嬷嬷的话可以这般理解:夫妻间夜生活幸福和谐了,才能建立和谐的婚姻生活!所以说,巩嬷嬷其实才是穿越的那个吧?

不说这种冰火两重天的难熬日子,每到夜深人静时,如果她还没有累到马上闭眼睡觉,便会纠结起这桩婚事,才短短的一个月,尼玛根本不够让她作心里建设、调节心态啊!

没有缓冲期,阿竹对这桩婚事依然没有什么真实感,就像在做梦一般。等她回过神来,悚然发现,已经到了四月了,距离婚礼只剩下八天了。

又是一个晴天霹雳。

由于之前已经打过基础,所以巩嬷嬷白天的教育课程很快便结束了,唯有晚上的身子调理等仍是没有少。在阿竹白天终于空出来可以歇口气时,柳氏将她叫过去。

“最近学得怎么样了?瘦了!”柳氏怜爱地说着,在作母亲的人眼里,就算孩子胖了,也会说瘦了。柳氏现在便是这个心态,阿竹一两肉都没少,反而让巩嬷嬷汤汤水水的补得红粉花飞,连晚上的胡思乱想地折腾也没能让她瘦下来。

阿竹便将自己的学习过程简单地说了一遍,柳氏每日都会着人去探询,询问也不过是想听女儿多说一些,不然再过几天,女儿就要出阁了,以后想见也难了。如此一想,心头又有些发酸。

“夫人,姑娘现在来了,不若让姑娘过目一下这嫁妆单子罢。”刘嬷嬷赶紧道,从丫鬟手里接过了一本册子。

柳氏也想起自己叫女儿过来的原因,忙用帕子拭了拭眼角,亲自接了过来,打开册子同阿竹说起公府和父母为她准备的嫁妆。这册子登记的东西极多,珠宝首饰必不可少,房契地契等也有,大大小小、零零碎碎,小到她惯用的香料大到陪嫁家具都有,还有压箱底的嫁妆银子也是一笔数目。

为了配得上端王妃的身份,公府确实是极精心为她准备嫁妆,甚至老太君都将她的体已给了一些过来。比起当初严青桃出嫁时的嫁妆更加丰厚,原因估计是公府也知道端王的身份及地位,方会在私底下又添了一成。

阿竹看得心不在蔫,她极相信自己的父母,对这妆嫁也没有怎么在意,看过后便倚在柳氏身侧不说话。

柳氏叹了口气,将房里伺候的下人挥退,伸手为娇娇地倚在身边的女儿顺了顺鬓角边的碎发,斟酌了下,方开口道:“你以后是王妃了,切不可再任性了!娘亲知道你偶尔时会钻牛角尖,还会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是有些事情如果看开了就会发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人生有得有失,你要记得,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不管以后遇到什么事情,父母永远会爱你,相信你。”

阿竹默默地点头,心里难受得厉害,她知道母亲其实是担心她受不了丈夫以后会三妻四妾的事情,所以现在提前给她做心里建设。其实她也无法想像陆禹那般清贵的男子三妻四妾的德行,觉得他如清风明月、晨露秋霜一般,永远是那般的云淡风清,覆着一层清辉,干净而美好,不应该将男人的那种污浊的套在他身上。

简单地来说,陆禹在她眼里,就像那种遥不可及的男神一般,那是不应该食人间烟火,甚至不用吃喝拉撒,不应该有男人该有的丑陋的类型。他外形和气质都太美好了,美好得满足了她对“男神”这一词的幻想。

以前没想过自己会嫁他时,阿竹将他想像得太过美好,即便后来他弄得自己心惊肉跳,依然不能改变她心里的形象。

所以,她这些天来偶尔也会自问,若是陆禹也像这时代的男人一般三妻四妾时,她会怎么样呢?在这个小三小四合法的时代,她到时候该以何等面目迎接自己的丈夫在与自己欢好后,又去碰别的女人,用碰到她的器-官去亲密地碰另一个女人呢?

想到这里,她反胃得干呕。

如果真的发生这种事情,她恐怕会在第一时间产生心理疾病,然后日子依然得过下去,可是她再也回不到最初,再也无法和那个男人做最亲密的事情了。

她知道自己很矫情,也很天真,她上辈子是个普通又幸福的女孩,没有成年前便意外去逝了。这辈子年纪也不大,被父母娇宠着长大,没有经历过社会历练,不懂得审时度势,也没有该有的觉悟…没有经历过,所以她依然很天真,天真到绝决。

这样很不好!因为这样的人最容易自伤。

她有些惶恐,怕自己若是遇到这种事情会辜负了父母给她的生命,辜负父母对她的养育之恩,甚至父母对她的爱。

听着柳氏语重心长的劝说,阿竹深深吸了口气。她想,或许她该做的是别让自己太天真了,她应该长大了,对自己、对家人负责。人类的适应能力是极强的,很多事情只要适应了,便会发现没什么大不了的。

想想那些为了生存而抛头露面的平民女子,想想那些身世悲惨的官奴女子,想想那些遇人不淑遭到婆家践踏的女子…其实她真是幸运得过份!只有吃饱没事干、闲得发腻的人才会在意这点儿事情。

有句话说得好,在生存都没办法保证的情况下,所有的一切会变得微不足道,包括尊严。她虽不至于到了那等悲惨境地,但何不让自己退一步,海阔开空呢?

人生那么长,总会遇到一些不如意的事情,难道她就要为它觅死觅活?

阿竹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仿佛要将过去的天真叹掉,乖巧地道:“娘亲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不会辜负您和阿爹的教诲!”她还想像柳老夫人和张阁老夫妻一样,七老八十了,还活得滋滋润润的,那才是真正的人生赢家!

柳氏见她眉宇开阔了几分,心里略微宽慰。

等阿竹从柳氏那儿接受了心灵鸡汤回来,便见像个游魂一般来到她院里等她的严青菊。

当看到这姑娘穿着一袭嫩绿色的春衫,站在风口处衣袂飘飘,一脸幽怨,阿竹几乎以为自己是那个辜负了她的渣男,心脏都有些受不住。

严青菊的眼底有些青色,显然好几天没有好好睡一觉了。阿竹将她拉进房里,瞪了一眼狂叫着“美妞”的两只鹦鹉,接过丫鬟沏来的花茶端到她面前,说道:“你要不要在我这儿歇一歇?”

严青菊点了点头,然后又摇头,幽幽地说道:“三姐姐,怎么办,我这些天一直都睡不好,我做恶梦了…梦到你嫁了人后,就不要我了…梦里总有个看不见脸的男人在我想要靠近你时,会将我一脚踹开,然后拉着你走了…”

不必说,那个看不见脸的男人便是端王了。

阿竹嘴角又是一抽,心说她真的没有始乱终弃,别用这种让人误会的语气和表情说这些话啊!

“你想多了,去睡一觉吧!睡一觉便好了!”

严青菊幽幽地看着她,然后说了声好,便恍惚地钻到长榻上直接躺下了。阿竹无奈,只得叫丫鬟抱来被子盖在她身上,看了看蜷缩着身子贴着她睡的姑娘,白腻的脸蛋上蒙着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柔弱之态,这长相简直绝了。

阿竹挠了挠头,发现自己竟然能收获到一枚死忠的脑残粉妹子,这人生也值了。春天种下一个妹子,秋天收获了个忠犬妹子什么的…真是心情有点儿复杂啊!

而严青菊这状态,阿竹发现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开解她,经历了几次劝说,发现自己的嘴炮能力实在不行后,只能失望地承认,嘴炮这技能不是人人都能开的,所以火影忍者里也只有一个漩涡鸣人。

而严青兰那妞的心理调适能力却是杠杠的,在嫉妒阿竹能当王妃却被小菊花一句话戳得心口流血后,很快便恢复了正常,然后开始揄揶八卦阿竹了,就像以前严青梅成亲时,阿竹调侃严青梅一样,严青兰嘻嘻哈哈,看起来依然是个无忧无虑的傻妞儿。

与严青菊一样状态的还有胖弟弟。

胖弟弟虽然在这几年里断断续续地见过端王,但却没有以前在花溪村庄子上那般念着他了,当知道要娶走自己姐姐的男人是端王后,胖弟弟特别的仇视他,在心里扎他小人:所有和他抢姐姐的都是坏银!

胖弟弟阿竹更是拿她没辙了,原本还指望着她老爹能安慰胖弟弟,然后阿竹发现她温文尔儒走中年美大叔成熟风格的老爹竟然换画风了,每天下衙回来,对着她便是一张幽怨的痴汉脸。

阿竹继续败退,将家里这一大一小的男人交给母亲去对付。

总的来说,一个月过得很快,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事件,更没有发生那种因为意外状况而导致婚事告吹或者延时的事情。

于是,时间咻的一声便过去了。

靖安公府在准备时,宫里的内务府和端王府也在准备。

婚礼的流程已经定下来了,婚礼当天,端王会在金吾卫的护卫下,从皇宫出发去靖安公府迎亲,然后迎到端王府。主持婚礼仪式的主宾人是怀王,还有各种索事流程,都有宫里的皇后及贵妃巨细靡遗地过目准备着。

作为未来新郎官的陆禹其实是所有人中最悠闲的,在赐婚圣旨下来后,皇上便很快停了他的差事,让他专心成亲了,真不知道这是一种宠爱的方式呢,还是一种要打压他的方式。

而作为陆禹的贴身侍卫的何泽这些天一直笑眯眯的,那张漂亮的脸蛋无论晃到哪里都能惹得丫鬟脸红心跳——没办法,这模样儿真是太讨喜了,还无知无觉地到处乱放秋波。他是真心高兴王府终于迎来了女主人,他也不用再被.干爹何伯逼着去讨主子的嫌了。

自从赐婚圣旨下来后,何泽便觉得这天空是蓝的,阳光是金的,云朵是白的,整个世界都是明亮的色泽。虽然他也不知道主子是如何说服得皇上连犹豫都没有便下旨赐婚,但是主子已经是个大龄剩男了,终于成亲了还是让他很开心。

高兴的何泽连点心都多吃了几盘,导致晚上撑得睡不着只能在院子里跑步。

想到过两天就是婚礼了,何泽猫在书房前的一棵树上,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书房里陆禹正站在临窗的书案挥毫绘画。

在那支画笔下,一个穿着襦裙、柔美清丽的仕女跃然纸上,何泽的视力极好,一眼便认出了这是两天后婚礼的女主角,心里不禁点头。

很多人都知道端王的丹青笔墨极好,却不知道为何他从来不画人,只画花鸟鱼虫或自然风景,唯有寥寥几个人知道他的脸盲症,辩不清人的五官长相,他能将一个人完整地绘画出来,但却独独少了五官,久而久之,他便不再作画了。

何泽心里默默地计算着,自从两年前起,主子已经绘下了三千多幅严三姑娘的画像了,有的画得好便收藏起来,画不好的便用火烧了,面里的人物嬉笑怒骂皆有,可以说是惟妙惟肖,将一个人都画活了,可见他主子将严三姑娘观察得多入微。

就在何泽默默地算着自己主子各种痴汉的行为时,突然见耿嬷嬷过来了。

耿嬷嬷在端王府未有女主人时,打理着端王府的后院,极得主子看重,她此翻到书房来,恐怕是有什么要事吧。

果然,耿嬷嬷直接禀道:“贵妃娘娘派人送了两位宫女过来。”

何泽原本还很单纯地不知道好端端的贵妃娘娘干嘛送宫女过来,不过很快便从耿嬷嬷的暗示中得知,这是在皇子成亲前教导皇子人事的宫女。

何泽:血!突然发现主子似乎未经人事,他…他…世界真是太糟糕了!

“随便找个地方安置了,等婚礼过后谴送回宫!”陆禹淡淡地吩咐道。

耿嬷嬷不愧是个最会揣摩主子心思的人,心里自动翻译了这话:随便找个犄角旮旯放着,别让她们出来碍他的眼,等他新婚后,便将她们送走。

虽然耿嬷嬷也觉得这些教导人事的宫女极为必要,但她是个规矩的,不会质疑主子的决定,应了声是,便去忙碌安排了。

何泽这个多事的侍卫凑到院子外瞧了瞧,发现那两个宫女长得还真是天香国色,安贵妃作为母亲,自然不会委屈了自己儿子,至于儿媳妇的意见,没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可惜安贵妃不知道自己儿子的小毛病,那两个美人儿在他眼里,估计就跟个两个男人差不多。

何泽再次忧心忡忡地表示:主子这些年来清心寡欲的…不会不行吧?真揪心…

在陆禹终于绘制好一幅丹青时,何泽端着茶点进来,犹豫了很久,终于贴心地询问道:“王爷,属下去找些避火图给您过目一下吧!”

作为一个好下属,他要随时为主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陆禹抬头看他,俊美的脸庞宛若上好的美玉,穿着一袭淡紫色绣青竹的直裰,贵气而清雅,一双点漆似的双眸,清棱棱的,更为他添了一种出尘淡泊气息,泠泠然如谪仙,不容亵渎,让何泽突然觉得自己刚才那话简直是对他的亵渎玷辱。

陆禹一抚袖,清雅淡然,一派君子皎皎如明月般清辉,点头道:“好!”

“…”

第73章

心理建设做好了,嫁妆也准备好了,婚礼也准备得差不多了…阿竹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准备好了面对未来的日子了。

不过在催妆前的一日,公府的三位老太爷又差点打了起来,原因也同是出在阿竹的嫁妆上。

先前三老太爷便说过,严老太爷既然舍不得老太君用自己的体己给阿竹搭嫁妆撑面子,那么便由他来出。老太君活到这岁数是有些体己的,这体己比之公府其他人不仅不差,还有好多积年的好货色,严老太爷一直虎视眈眈,认为等老太君西去了,那些体已都是留给他的,要给个小丫头自然不开心,就算那孙女以后是王妃,但若是侵犯了他的权利,他依然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