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纪显,不是什么好人,杀人如麻,而且还是个破相的,私德不修,根本不是什么好夫婿人选。还有,镇国公府也不是什么好地方,连门前的石狮子都是脏的,人人都是佛口蛇心,没一个安份的,嫁进那种地方非得被人斗死。你虽然有些本事,但是那些老女人手段多着,你斗得过人家么?还有,纪显的小妾通房可多着,到时候你这模样儿能镇得住么…”

听着严青兰喋喋不休地数落着对方的短处,严青菊心有戚戚蔫,但面上却不能有所表示,只是听着她唠叨,这些话无不是数落镇国公世子纪显的,她近儿在严青兰这里听过不下十几遍了,都听得能倒背了。

等严青兰终于离去后,严青菊重新拾起先前因为严青兰到来而放下的书卷看起来。

丹寇进来重新沏上一壶干净的茶,笑道:“二姑娘也是关心姑娘的,所以才会天天过来唠叨。”

严青菊垂着眼看书,乌黑而纤长的睫毛浓密得像两把小扇子,颤颤地覆着那双盈盈的水眸,仿佛如蝴蝶的羽翼,那一瞬间的风情,让丹寇不小心看得呆了。

“有事?”严青菊发现丫鬟盯着自己,忍不住抬头问道。

丹寇回神,发现自己竟然盯着姑娘看,脸蛋微红,忙道:“没什么事。天色要暗了,姑娘仔细眼睛,别伤了眼睛。”

严青菊嗯了声,依然翻着手中的书。

丹寇收拾了桌子,安静地立在一旁候着,想着自己的心事,也有些愁肠百结。她伺候的这个姑娘,是靖安公府庶出的庶出,即便四老爷极得老太爷的喜爱,也改变不了四老爷的出身,是公府的庶出老爷。而她伺候的姑娘,更是庶出老爷的庶出姑娘,这身份比不得公府的其余三个嫡出的姑娘。

幸好,虽然她家姑娘是庶出,但是因为有三姑娘喜爱怜惜,一直都像嫡出姑娘般教养,气度学问管家中馈等本事皆是不差。又有老太君怜惜,以后嫁到个比公府门楣低些的门户去作个主母也使得。

可是,就在她家姑娘刚行了及笄礼不久,镇国公府却过来下聘,而老太爷更是过份,连聘礼都收了,摆明着要将她家姑娘像货物一样卖了出去。

那镇国公府是好相与的么?明显是要给他们府里的世子娶个身份低的回去,好让她们拿捏。而镇国公世子也不是什么好良人,更不是女人该嫁的。

丹冠作为贴身的大丫鬟,以后估计也是要陪嫁过去的。自家姑娘嫁得不好,这陪嫁丫鬟还有什么好出路?想到自家姑娘和自己的未来,丹寇忧心忡忡。

就在这种忧心中,到了掌灯时分,正房那边来了人,说是四老爷回来了,请姑娘过去一起用膳。

“不知道四姑娘可是用过膳了?老爷在夫人那儿,突然想到了姑娘,说很久未见姑娘了,让姑娘过去一起吃个饭呢。”来报的丫鬟掩着嘴笑,虽然未有讨好,但是也不敢轻易地得罪这庶出的姑娘。

严青菊放下书,说道:“先前只吃了些点心,正好饿了。丹寇,给我更衣,我要陪母亲和父亲一起用膳。”

丹寇应了声,忙和丹橘一起为她更衣打扮。

待整装完毕,严青菊扶着丫鬟的手往四夫人陈氏的院子行去。

严青菊来到正房时,严祈安和陈氏正坐在炕上说话,周围的丫鬟婆子肃手站在一旁伺候着。

见到严青菊进来,陈氏便笑道:“老爷,四姑娘来了。”她将庶女叫过来,拉着她的手端详了下,对严祈安道:“老爷,您瞧四姑娘出落得越发的水灵了,都是老太君调.教的结果,咱们府里的老太君就会调.教人。”

严祈安抚着颌下的胡须,打量庶女一遍,心里头也略略满意,看着身板儿羸弱了点儿,但是男人不就是好这口么?镇国公世子一定会喜欢的。至于镇国公府聘娶自己女儿的原因,他下意识地忽略了,反正他只知道这女儿十分值钱,镇国公府的聘礼丰厚得差点闪瞎他的眼睛,连老太爷都极满意这桩亲事,那么便是极好的。

“菊丫头长大了,极好极好。”严祈安乐呵呵地笑道。

严青菊给他们请安后,听到这话,抬头看了眼父亲,又低下头去。

陈氏略略蹙眉,这么柔弱胆小,嫁去镇国公府真的能守得住那世子夫人的位子么?不过她与这庶女不亲,况且上头还有老太爷作主,她也不能说什么。既便老太君不同意这桩亲事又如何?外头都传遍了,不同意也没办法,除非那纪显回来后,亲自来退亲。

当然,若是纪显敢提出退亲,恐怕靖安公府也不会善罢甘休了,被退过亲的女人哪有什么好名声?恐怕到时候提出退亲的还得由靖安公府来做才行。只是无论如何,对菊丫头的名声都有碍。

“好了,摆膳吧。”

严祈安不知道陈氏的心思,看过摇钱树一般的庶女后,觉得这桩亲事可行,心里越发的高兴了,连饭都多吃了两碗。

用过晚膳,拜别父母,严青菊回到了青菊居。

丹冠伺候她洗漱后,见她又拿起一本书看起来,又劝道:“姑娘,这光线暗,会伤眼睛,还是别看了,歇息吧。端王妃也常说,要保护好眼睛,若是得了老花眼可不好了。”

听罢,严青菊看书的动作一顿,便点头道:“好吧,我不看了。”

就知道搬出端王妃的名字最有效,丹寇笑着伺候她睡下。

不过虽然睡下,但是丹寇睡在小床上,如何没感觉到床里头的人翻了好几次身,心知自家姑娘也是为婚事犯愁的,只是这父母之命,媒妁之约,作儿女的能如何?没看到连老太君都被气病了却也没办法么?

第二天,主仆俩精神都不太好。

严青菊正倚在榻上眯着眼睛歇息时,突然又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路闯进了青菊居,不用看便知道来人是谁了。

果然,便听到了一道爽直的声音:“你这丫头,怎么还坐得住?难道你没有听说,那镇国公世子被皇上从西北营那儿召回京了么?”

严青菊“哦”了一声,微微坐直了身。

严青兰看她这副没精神的模样,骂了几句,又戳了下她的头,气道:“那镇国公世子回来了,也不知道这桩亲事会怎么样?希望他别同意的好,要娶娶别人家的姑娘去,咱们家姑娘不嫁这种人。”

严青菊像个木偶一样被她戳来戳去,也不反抗。小时候她反抗过,后果太严重了,疼得她现在还有记忆,便不敢反抗,只是逆来顺受地跟在严青兰身边,让她不高兴时就打骂,旁人也不敢说什么。直到后来阿竹从江南回来,顶在前头护着她,和严青兰打起擂台,才让她从严青兰的暴力中解脱出来。

后来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改变了这种关系,姐妹间开始互相关心友爱。冷淡自重的大姐姐也不再冷眼旁观,会关心她们,调解姐妹间的关系;暴力又冲动无脑的二姐姐也克制了自己的脾气,懂得体谅人;更不用说她最喜欢的三姐姐,一向都是护着她,不仅二姐姐没再打她了,连那些仆人也没敢再待慢她。

严青菊喜欢这种改变,也慢慢地学会着关心人。现在二姐姐虽然骂得凶,戳得凶,但是她知道她是关心自己,所以她什么都没说,任她发泄。

严青兰骂了一通,见她没反应,便又泄了气。

“坏菊,你也没办法么?”严青兰忍不住问道,在她心里,这朵小菊花本事大着,坑人完全没商量,她们姐妹一起联手不知在暗地里坑了多少人,都是这朵菊花在不经意间出的坏主意。

严青菊抿嘴笑道:“二姐姐,三姐姐现在是端王妃,靖安公府不比以往。”

“我知道啊。”严青兰理所当然地道。

严青菊滞了下,欲言又止,最后只能道:“如果老太爷不退还聘礼,我也没办法。”

严青兰又泄气了,瘫在那儿不想动弹。过了会儿,她看着严青菊,伸手抱了下她,说道:“坏菊,我也没办法了,怎么办?”

“不要紧,二姐姐已经做得很好了,我很高兴。”严青菊仰首对着她笑,笑容柔美娇怯。

严青兰一看她这副怯生生的模样,即便知道她一肚子坏水,但仍是觉得心脏有些受不住,连作为女人的自己都觉得她太美好太柔弱,想保护她肿么办?

等严青兰叹着气离开,严青菊站在窗前看了会儿天空,目光幽深。

丹寇站在她身后,欲言又止,最后忍不住道:“姑娘,若是您实在拿不定主意,便去求端王妃吧?她是王妃,一定有办法的!”

“闭嘴!”严青菊回身,蹙着眉看她,“三姐姐现在是什么身份?怎么能管到娘家事儿来?没得让人说她没妇德。”

丹寇被斥责,有些惶恐地忙跪下请罪。她就知道端王妃是自家姑娘心中不能碰触的逆鳞,触之必死,现在更是证实了,因为怕连累到端王妃的名声,所以姑娘绝对不会去求端王妃出手的。

不过,在镇国公世子回来的几天时间,似乎都没有什么动静,这让很多人都急了。

严老太爷和严祈安急的是,若是这桩婚事不成,聘礼要退回去不说,要到哪里再给严祈安找个得圣宠的女婿为他撑门面?而老太君等人急的是,镇国公世子这是什么意思,是当时进宫面圣时,皇上心里不同意这两府结亲么?不喜端王与纪显成为连襟?既然皇帝疑心病重,不喜的话,那镇国公世子好歹给个消息过来,要退亲告知一声,由他们靖安公府来退,绝对不能让镇国公府退。

就在各种猜测中,却没想到,严祈安已经避着人耳目,将登门拜访的镇国公世子请进了他的书房。

看着面前身材魁梧、气质彪悍的男人,严祈安心头有些发怵,他…他不知道镇国公世子是长这副模样啊!这也太吓人了!不说他的脸,就是那身气势,像哪个战场沐血走来的杀神煞星一样,仿佛都能嗅到他身上飘来的血腥味了,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

“严四老爷,在下纪显。”纪显拱手道,态度十分随意。

严祈安却已经不在意他的态度如何了,小心地道:“不知纪公子今日登门有何贵干?”

纪显深深地看着他,在严祈安被看得额头冒虚汗时,方道:“在下想见令嬡一面,不知可否允许?”

“…”

混账东西!未出阁的姑娘哪能给你见的?作你的白日梦去吧!

严祈安很想这样雄壮威武地回一句,但在那双戾眸瞪来时,腿便软了,头便点了:“可以!可以!纪公子想见谁都行,我马上带你过去!”

纪显:“…”

第162章

纪显要做的可不只是见一面!

但是这话他不会对可能会是未来的岳父的严祈安说,看着有些畏畏缩缩地走在前方带路的严祈安,纪显目光深邃,眼眸里闪烁着没人能懂的光芒。

严祈安作为父亲,要去女儿院子里看她没人阻止,也没人感觉到奇怪。他虽然怂了点儿,但也明白未出阁的女子哪能这般大咧咧地见外男,若是老太君知道,估计连他父亲也保不住他,所以在带纪显去之前,他打发小厮过去,将青菊居的丫鬟婆子都谴走了,只留了几个伺候的丫鬟。

“菊丫头可在?”严祈安敛着手,极有威严地问道。

“在的,今日天气好,小姐在阁楼里作画呢。”丫鬟丹橘答道,忍不住偷偷瞄了眼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的高大男人,还未瞧清楚他的容貌,就被那种自内而散的强悍气息吓住了。

她们这种伺候大家姑娘的丫鬟,一辈子接触得最多的都是家里的老爷小厮,且都是斯文无害的文弱类型,何时见过这般强悍高大的男人?心里不禁有些犯憷。

“如此甚好,你们下去,我去瞧瞧她。”严祈安道,看了眼丹橘。

丹橘即便心中有疑惑,也只能忐忑地福了福身,下去了。

接着,严祈安又将周围伺候的丫鬟都叫走,直到没人了,才转身面对纪显,说道:“纪公子,小女现在在阁楼里,我这就…”

“不用,我自己去。”

“啊…”

“怎么?”纪显看过去,眉宇微蹙。

这眉一皱,脸上的那条疤痕显得越发的狰狞了,严祈安一辈子打交道的都是那些皮相极好的纨绔子弟,还没有见过哪个这般凶悍暴戾的,差点又吓得腿肚子发软。不过想到靖安公府已经收下了镇国公府的聘礼,两人也算是订亲了,便继续很怂地答应了。

“可以!可以!纪公子只要不让人瞧见着就行了,去吧!”

纪显眉头又是一皱,看着搓着手明显有些讨好的男人,长腿一迈,便往阁楼而去。

小巧精致的阁楼里,夏日的阳光明媚地落在廊下的青菊花枝上,一株长势奇怪的桃树枝叶正茂,落下清风树荫点点,使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那临窗的桌案前,站着一个穿着淡菊色对襟襦裙的少女,乌压压的头发松松地用根簪子绾起来,额前垂落着几缕青丝,沿着姣好的侧颜垂落到胸口,耳上戴着珍珠耳环,更衬得那肤色如珠如玉般莹润。

她看起来静美而闲适,纤弱如柳的身姿又凭添几分惹人怜爱的气息,莫说男人,即便是女人看了也要怜上几分。

犀利的鹰眸将那临窗作画的人从头到尾打量,直到她突然笔锋一顿,猛然转身。

一双盈盈如水的眸子蓦然瞪大。

她一脸惊骇地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男人,明显被吓住了。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在自己的闺阁楼房里见到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被吓到是应该的。他漫不经心地想着,目光未离她分毫。

严青菊后退了一步,这男人看她的目光很可怕,而且那身气势更可怕,让人感觉到一种作为弱者在强者面前毫无反抗力的卑微无力。他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为何没有下人前来示意?发生什么事了?

就在她脑中飞快地转着,那个原本悠闲地倚着墙抱胸打量她的男人一个箭步上前,轻轻松松地便制住了她的后退,并且一只手环住了她的腰肢,将她拎了过来。

“啊…”她的尖叫声被一只躁热的大手捂住,绝对的力量将她所有的反抗都压制住了,鼻息间更是嗅到了强烈的男性气息,陌生得可怕。

“别叫,不会有人来的!”纪显恶劣地道,目光盯着她的脸,不放过她脸上的表情,“我是纪显。”

严青菊瞪大了眼睛,纪显这个名字她近来天天都听人提到,耳朵都听麻木了,现在终于本人出现在这里了。一瞬间,她便明白他为何会在这里了,除了父亲,还有谁能这般悄无声息地安排他来到这里?

如此一想,心里不禁有些难过。

“看来你知道了!”纪显极为满意,方松了开手。

但他显然满意得太早了,因为在他松开时,她便开始挣扎,也不知道她是有意或无意,那脚直接踹到了他的大腿根部,差一点就要踢到男人身体最脆弱的地方了。

这让他感觉到不可思议,低头看她时,又是一副明显害怕的模样,种种挣扎都是一个被轻薄的弱女子该有的反应。但是…很快他便知道,她绝对是故意的,即便害怕,却有着清醒理智的认知,理智地反抗着。

这让他突然感觉到有些兴奋。

他制住她的反抗,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迫得她抬头看他,他问道:“若是有人要抢你的东西,你会如何?反抗?任其欺凌?”

严青菊的脸被他捏得生疼,眼角泌出了泪水,看起来柔弱而可怜,让他不禁心软了下。不过这种情绪很快又被他排开了,不禁暗笑自己,这女人的外表真是太具欺骗性了。

“说!”

“我的东西,自然是我的!谁也抢不走!”她声音虚弱,但是双眼都闪烁着狠色。

纪显更满意了,虽然发现这女人貌似有些怕他,但是今天走这一趟让他极为满意。

他轻轻地抚了下她的脸,终于将她放开,见她倒退几步,离自己远远的,也不在意,只道:“我会很快来娶你。”

严青菊只是看着他,并不说话。

纪显觉得她应该是吓怕了,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疤痕,家里那些胆小的婢女初见时,还曾吓晕过去,但这女人虽然也有惊吓,但依然好好地站在那儿,想来胆量和外表极不相符,这让他有些兴奋。

纪显没有再做什么,在桌上放下了一样东西,便干脆地转身离去。

直到他走了很久,一直撑着桌子的严青菊才身子发软地滑到地上,紧紧地用手抱着头,肩膀微微颤抖着。

“姑娘!”丹寇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在阁楼中看了看,才在桌后找到缩成一团的人,见她抬起一张惨白的脸,顿时心疼得不行。

在四老爷的小厮出现,将她们这些伺候的下人叫走后,她便感觉到不对劲了,等回来后,又见到她家姑娘现在的模样,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但也知道先前的事情不宜多嘴。

严青菊被丹冦扶起,坐在椅子上,直到绞干净的帕子盖住脸,也盖住了所有的难受痛苦及害怕。

丹寇发现她恢复正常后,心里也松了口气。今天的事情,无论如何,她们这些作丫鬟的,是打死也不能说的,只能烂在心里,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咦,小姐,这里有枚血佩。”

严青菊的目光落到桌上那枚如同浸了血的玉佩上,脑海回想起那男人浑身杀伐暴戾的气息,嘲讽地想着这血色倒是符合他。

“找个盒子装起来。”

丹寇轻轻地应了声是,便去找了个镶嵌金丝的楠木盒子,将那枚血佩放进去。看这款式,是男子携带的,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而丹寇这种预感,很快便变成了真实。

翌日,便听人说,镇国公府已经让人去挑选了吉时,两府的婚期定下了。

第163章

承平三十六年十月,承平帝禅位于太子陆禹,退居仁寿宫,称太上皇。

十一月壬寅日(初六),诸事皆宜,太子陆禹登基为帝,尊承平帝为太上皇,皇后蒋氏为皇太后,生母安贵妃为贵太妃,太子妃严氏封为皇后。把次年定为庆煦元年,同时昭告天下,将以孝治天下。

接着,又颁布诏书大赦天下,并一一分封诸皇室宗亲及太上皇的妃嫔们,同时还册立嫡长子陆琛为太子。至于皇后肚子里的孩子,尚未出世,并未有所封号。

太子之位既定,阿竹这皇后的地位也是妥妥的了。

除此之外,诸功勋之家也皆有封赏,特别是在七月时宫变立下功劳的将士,新帝以保卫太上皇有功赏赐,也是新帝新登基的恩宠。

前朝一阵喜气洋洋,后宫也是一片和谐。

成了皇后,阿竹直接从端王府搬进了皇宫,并且住进了凤翔宫,而皇太后移居到了慈宁宫。值得一提的是,慈宁宫和仁寿宫相邻,走个几步就到了,阿竹每次去慈宁宫时,看到旁边的仁寿宫,心里都会生出一种古怪的念头。

后宫的交接十分平静,没有起什么波澜,盖因阿竹现在月份大了,不宜操劳,后宫的宫务依然是皇太后同安贵太妃一起打理,其他几个太妃有事没事便去慈宁宫作客,帮忙打理一下,分工合作,简单利索地弄完,阿竹只需要过目便行。如此,太上皇的后宫女人依旧一片和乐融融。

夜半,阿竹听到声音睁开眼睛,就见陆禹站在床前。

“阿禹…”她模糊地叫了一声,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撑着身子起来。

陆禹忙坐到床边,伸手扶着她起来,歉意地在她脸上亲了下,温声道:“我吵醒你了?”

阿竹摇头,摸着腿道:“脚抽筋。”

刚说完,一只微凉的大手便摸到她的腿肚,力道适中地为她按摩起来。

等他按摩得差不多了,她又道:“想起夜。”

孕妇夜间尿频之事陆禹在上回阿竹怀胖儿子时已经见过一次了,也不奇怪,直接扶她起身,绕到屏风后让她坐在恭桶上。

阿竹刚坐下,便有些清醒了,殿内的灯光柔和,也使得她看清楚了扶着她的男人身上那一袭像征着权势的明皇色龙袍,神色有些恍惚,然后眼巴巴地看着他。

陆禹好笑地道:“好吧,我出去等你。”

阿竹脸蛋微红,即便亲密如厮,她还是不习惯做这种事情让个男人站在旁边看。而且,那个男人现在是这江山之主,九五至尊,她竟然让个皇帝伺候她起夜。想到这里,她又有种不真实感,怀疑她近来睡太多了,是不是作了个陆禹当皇帝的梦?

等她磨磨蹭蹭地出来后,陆禹果然就站在屏风后等她,见她出来,上前扶着她的手,带她到旁边架子上的铜盆里的清水洗手。铜盆里的水是温的,显然是刚加了热水混着。

等她洗了手后,陆禹又拿过旁边干净的巾帕给她擦手,一根根手指擦过,连手指缝间也仔细地擦了擦,然后摸了下她的手,发现没有冷到,方满意地扶着她回床。

“你刚回来的?”阿竹坐在床上,见他自己脱下外袍换上寝衣,忍不住道:“现在几时了?”

“刚打了三更鼓。”

那就是晚上12点了,又忙那么晚么?新帝登基,特别又适逢年底,他要忙的事情很多,太上皇身体不好,也不能指点他什么,很多事情都要靠他自己。

当然,好处也有的,没有太上皇制掣,他可以大展手脚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例如他的政策,例如谁敢在他面前提让他广纳妃嫔、为皇室开枝散叶之事,他绝对不客气地毒舌讽回去。这种时候,大臣们才见识到,原来他们这位皇帝,惹着了他,嘴巴可真是个毒的,往昔那清高又淡漠如谪仙的印象,完全碎成了渣渣。

将脱下的衣服随意丢到旁边后,陆禹便抱着她躺下。

虽然这一年,她因为这胎怀相不好,几次动了胎气要安胎,但到了冬天,她的身体仍是像个小火炉一样暖和,让抱着她睡的陆禹舒服地叹了口气,真的好暖。

阿竹被他抱得有点紧,忍不住踢了他一脚,等踢完后,又顿住了——她又忍不住以下犯上了,踢了皇帝。

陆禹手劲松了松,咬着她的耳垂道:“你近来又爱睡了,荀太医说,孕妇宜多走动,才好生产。”

“我每天都有走去慈宁宫和仁寿宫给父皇、母后请安。”阿竹不客气地道,“而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爱睡,以后不会生出个同样爱睡的孩子吧?男孩子还好,外一女孩子也这么爱睡,以后嫁不出去怎么办…”她有些担心了。

陆禹被她逗笑了,忍不住又咬了她一下,情动之下,不由得咬得狠了,在她脖子上留了个印记。

“你是狗啊!”阿竹痛得嘶地叫了一声,又踢了他一脚。明明她是想要尊敬他的,但是——就算作了皇帝,这位也还是喜欢时不时地对她耍流氓啊。

陆禹忙凑过去亲了下安抚,忍不住抱怨道:“下次一定要仔细避孕,不能隔的时间太近了,不然…”

不然什么,阿竹不用他说也从抵着自己屁股的那根棍子知道了,心里有些黑线,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高耸的肚皮上,告诉他,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克制点。

当然,她也不担心他真的狼性大发,太后的孝期未过,他素来是个孝顺的,自然不会在孝期期间做什么有违孝道的事情,恰好她的身子也不宜做些什么。

“朝堂上很忙么?明日我让厨子多熬些汤给你补补身子。”阿竹拉着他的手细细地摩挲着,边和他漫无边际地聊天,这是他们夫妻间近来晚上特有的夜间活动,“昨儿我问了荀太医了,他说父皇的身子亏损得厉害,若是能安静休养,再活个几年没问题,你别担心。”

“嗯,我听母后说了。”陆禹轻轻地应着,他极喜欢和她这般随意地聊天。

登上那个位置,高高在上,却没有想象中那般高兴,因为权利越大,责任越大,他不能任性,考虑的东西比以前更多,帝王之术他尚未娴熟,还要学习。

幸好,在这个孤家寡人的位置上,他还有她在身边。无论他是何等身份,她都不会变,私底下会因为他咬她生气,也会因为他过份而踢他,小打小闹,如平常的夫妻一般。他喜欢这样的胖竹筒,如果她像母后一样当个完美的贤后,公式化地对皇帝,他应该会感到难过。

“前天我去慈宁宫请安,又听说父皇和母后吵架了,有点担心呢。都是老人家了,这么吵下去…”

“不要紧,父皇吵不过母后,母后现在心宽,也不会想要气死他,还想留着他来逗乐。”

“…你真是太不孝了!”阿竹笑得不行,竟然这样说太上皇和皇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