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日后,霍殷召见秦嬷嬷,问了几句沈晚身体情况。

秦嬷嬷如实回答。

“也约莫一月了。”霍殷问:“张太医近两日可去瞧过了?”

秦嬷嬷自知侯爷提这一月的深意,忙回道:“瞧过了,尚无动静。”

霍殷沉吟了会,遂随口道:“如此,便安排她后日过来。”

秦嬷嬷忙应下。

顾府中,吴妈满脸喜色的告知沈晚这个消息。语罢,见沈晚兀自沉默,遂收了笑,目光如剑犀利打量她:“娘子怎的一言不发,可是太过欢喜了?”

沈晚微微漾了个浅笑,颊边梨涡浅浅,犹如海棠初绽。

却听她声音温凉道:“是啊,我甚是欢喜。”

似没料到沈晚能这般直白的承认,吴妈的脸色僵了下,随即又起开笑容道:“老奴就说,咱侯爷那般的人物,焉能有娘子不喜欢?”

沈晚温温一笑,垂了头。

隔了一天,便到了约定的日子。

这日大早,秦嬷嬷的轿子便到了顾府门前,却不是直接邀沈晚过侯府,而是邀她一道去银楼买饰品。

沈晚任由吴妈给他打扮齐整,而后踏出顾府进了官轿。

其实双方皆是心知肚明,去银楼只是幌子,待逛完银楼再顺理成章的邀她入侯府小叙,那才是今日的真正目的。

秦嬷嬷在她瓷白的面上打量许久,方皱眉道:“瘦了。”

沈晚垂眸。

秦嬷嬷又打量了她一番,意味深长道:“听吴妈说你已然想开,如此便最好。日后你越接触越会知晓,咱们侯爷是何等英武的好男儿,纵观这大齐朝上下,怕也是无出其右的。以你的身份,说句不中听的,放在往日便是伺候侯爷吃饭穿衣都是不配的。如今却阴差阳错攀了咱们侯爷有了这段露水情缘,那是何其不易之事?于你,当惜缘才是,切莫再自误。”

沈晚低眉敛目,轻声道:“嬷嬷说的极是。沈晚谨记。”

到了地方,两人下了轿,相携走进了银楼,期间说说笑笑毫无异样。

大概买了三五样首饰,包好走出银楼后,秦嬷嬷顺势邀沈晚到侯府一叙。

沈晚欣然应允。

官轿入了侯府后,便径直往那萃锦园的一处厢庑而去。

进了厢庑大概也没过长时间,里面边隐约传来女子的被冲撞的支离破碎的泣声,以及男人醇厚雄浑的抚慰声及酣畅淋漓的低吼声。

沈晚闭了眸,任由身体犹如那狂风暴雨中逆行的孤舟,激荡的颠簸。身上的男子狂野彪悍,粗粝的掌心握紧她的腰肢,犹如行军般大涨挞伐,几次逼得她眼圈泛红,身子激颤。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终于尽了兴,收了势。

大概尚还有些回味,他并未就此从抽身下榻,反而单臂撑了身体于她上方微微低喘,温热犹带些许濡湿的掌心反复摩挲流连她的身子。

“不过一个丫头罢了,就值当你这般忧心难过?”

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犹带几许慵懒性感,可听在沈晚耳中,却觉得犹如细细绵绵的针,字字刺耳。

她依旧是一副闭眸无力的模样,闻言,只轻扯了下唇角,似已多余力气回答半个字。

霍殷抬手抚上那眼角下方醒目瑕疵,反复摩挲:“回话。”

沈晚尽力忽略面上那令她不适的摩挲,不得不开了口:“侯爷,此厢有所误会……晚娘只是身子弱罢了。”话本已回完,此刻却又鬼使神差的补充了句:“早些年伤了根本,已经很难补回来。”

霍殷动作一顿。

沈晚明显感到周围气氛一冷。

霍殷的神色逐渐沉冷,盯了她好一会,方冷冷一笑:“本候平日最不喜那些最自作聪明之人。”

沈晚低声道:“晚娘记下了。”

已然没了其他心情,霍殷沉了脸翻身下榻,唤仆妇进来给他梳洗穿衣,而后扬长而去。

回顾府的路上,坐在官轿中的沈晚掏出袖中的香囊,打开来捏起两丝藏红花,放入口中细细的嚼着。

之后便低眸浅笑,她会让他,让他们都知道,她的身子真的是很难补回来。

不知竹篮打水一场空,是何种感觉?

九月未过中旬,兵部的正式任命已经下达,顾立轩官升一级,为从五品兵部员外郎,而他之前兵部主事的位置则由兵部令史刘琦裕接任。

饶是从五品的员外郎一职,顾立轩早已视之为囊中之物,可此刻,当正式的任命下达,当他上峰亲自为他替换官服,鹭鸶补子替换作白鹇,他依旧难掩内心激动,兴奋的面红耳赤手脚发颤。

虽然正六品到从五品,听起来只是一阶之隔,可在官场上打滚的官员方知,这一阶是多么难以逾越的鸿沟。

顾立轩鸿运当头,一时间意气风发,风头无两。

升官了,自然要请同僚庆贺一番。因为家中有那吴妈耳提面命,他自那起便不敢晚归以免打搅沈晚休息,更别提吃完酒醉醺醺的回来。

因而,他将宴请的日子定在两日后的休沐日,届时宴请诸位同僚。消息一放,兵部副上官兵部侍郎虞大人都欣然应允,应道,此间喜事他必去不可。

兵部众人哗然,纷纷在心里盘算,届时拿何等贺礼前去方好。

两日后,顾立轩意气风发的执扇出门。

与此同时,侯府的官轿候在了顾府门前。

顾立轩在汴京城内知名的酒楼中推杯换盏,同一时刻,沈晚在他上官的榻上翻云覆雨。

人生的极致讽刺,不过如此。

随着身上男人最后一记重推,沈晚颤栗的身子无助后仰,启唇无声深喘。

覆她身上略微平复了些许,霍殷懒散的支臂半身撑起,素来冷淡的眸子此刻多了几许肆意的打量。

沈晚觉得她已然练就了一副钢筋铁骨,这样肆意的打量下,她竟不惧,也不羞耻。

霍殷压低身子,覆她耳畔,声音低沉:“晚娘此刻,甚美。”丝丝绕绕的嗓音磁性浑厚,犹如情人间的呢喃情话。

沈晚到底变了脸色,这般似情人间暧昧的调/情,着实令她不适。

那一瞬间的难看脸色到底被他捕捉眼底。

霍殷渐渐收了眸中情/色。

略带薄茧的掌心在身下的身子上颇为熟稔的揉捏,他面上却是冷讽的笑,一出口便如毒箭直戳人心底:“顾员外郎今日庆贺高升,身为贤内助,你心中可曾欢喜?”

在贤内助三字上咬字极为玩味,听在人耳中,有着说不出的恶意。

沈晚将脸撇了一旁,下一刻却被霍殷抬手狠狠捏住抬起,逼她面对他。

“莫不是到了如今这地步,你还在意那么个玩意?倒是令本候颇为感慨。”霍殷嘴里说着感慨,声音却愈发冷厉:“其实也不是不能让你脱身……不若这般,今日归家你且问他一句,只要他敢当面跟本候提半个字,本候便应允了此间请求,且看他敢,还是不敢,如何?”

沈晚觉得此刻她便可替顾立轩回答,他不敢。

霍殷笑声愈冷。

沈晚到底没忍住开口道:“侯爷,我觉得……此间事本就是一场交易,过多的交流似乎不甚妥当……还望侯爷莫要在晚娘这等低贱人身上浪费过多口舌。”

霍殷瞬间僵冷了脸。这是嫌他……话多?

霍殷怒极反笑。

遒劲的腿将她的朝外抵开,随即覆身狠狠下沉。

即便如此,那就如她所愿。

第39章 大概不是她疯了,就是他……

顾立轩升职贺宴待午时过后便慢慢散了,可他人却不敢归家,一直待在酒楼,直至身上酒气大概散尽,这才整理衣冠,步行归家。

酉时已过,他方踏进顾府,此刻天色昏蒙,已然是华灯初上。

顾家还当他晚膳已在外头解决,遂也未给他留饭。顾立轩也不以为意,左右他腹中也不饿。难得今日尽兴,他亦不想此刻节外生枝扫了兴。

今日是他自踏入官场以来最为风光的时候,众星捧月,万众瞩目,连上峰都连为他斟酒三杯,着实大快人心。

人生得意须尽欢。今日吃酒那是何其尽兴!

甚至此刻他都未曾从那厢激动兴奋中回过阀,连进卧房时都尚兀自沉浸在贺宴上众星拱辰般的光景,面泛红光,轻快的脚步都透出些志满意得的意味。

吴妈皱眉低叱:“顾相公还是轻声的好。娘子今日累着了,连晚膳都没吃上几口,至今都沉沉歇着。还望顾相公体谅些,切莫吵醒了娘子。”

这番毫不留情面的话,差点将顾立轩打回原形。

顾立轩低低应了声,然后沉默的进了房。

沈晚的睡眠一向清浅,饶是先前受了那霍殷好生一番折腾,身心俱疲,此时顾立轩回来的动静依然惊醒了她。

却是未动声色。依旧闭着眸,听着他那轻快的自信飞扬的脚步声,听着吴妈的轻斥,再之后他沉默入房,摸索至窗前小榻静默躺下……好一会他也未曾入睡,小心的辗转反侧,呼吸也压抑的急促,沈晚很快便分辨出,他的难眠源于几分残留的激动与兴奋。

黑暗中沈晚睁开了眼,湛黑的眸子犹如曜石,深不见底。

权利,是男人最好的春/药。

她想,这句话真是半点都没有说错。

又过了一日,这日大清早的一顶官轿停在了顾家大门前,沈晚得知的时候当真是心头一跳,脸色都煞白了些许。

好在之后那下人迅速道出原委,却原来是兵部侍郎府上的,送了拜帖,欲邀沈晚两日后一道去普济寺拜神求佛。

吴妈替沈晚收下拜帖,眼神询问沈晚的意思。

沈晚握汤匙的手方稳了下来。颔首应了下,她便不再多说半字,垂头继续舀着碗里的燕窝红枣粥喝着。

吴妈便让下人去回话,说他们家娘子应下了。

余光扫过吴妈手里的烫金拜帖,沈晚垂眸看着碗里那上等的燕窝,顿时没了进食的心情。

从前顾家尚还是顾主事府时,侍郎府向来直接上门邀她就走,又何尝提前拜过帖?

如今刚变为顾员外郎府,侍郎府的行事风格便一朝改变。

后院官眷尚且如此,前朝官员间又是何等光景?

这大概就是顾立轩的所求罢。

也大抵是他之所以汲汲营营的原因罢。

两日后,侍郎府的虞夫人如约而至。

十分热络的拉过沈晚与她同坐一轿,虞夫人笑吟吟道:“今日可算是应了前头那番约定了。普济寺的香火极为灵验,待会去了你定要好好虔心祈福,来日必能得偿所愿。”

沈晚随口笑应着。

普济寺位于汴京城东郊寒昌山南麓,在整个大齐王朝都颇负盛名,每日都有数不清的善男信女慕名而来,虔心祷告拜求,祈求神佛能保佑其一偿心中夙愿。

普济寺依山临水,庄严肃穆,一眼望去,甚是雄伟壮观。全寺由山门、天王殿、大雄宝殿、钟楼、鼓楼、观音殿、玉佛殿等组成。

虞夫人和沈晚一下了轿就往那大雄宝殿而去,里面诸佛及众菩萨法相巍峨,或坐或立,或参禅,或说法,令人望而生畏。

沈晚被虞夫人径直拉到宝相庄严的送子观音像前,面色平静的跪下,拜了三拜。

起身后,不等那虞夫人再说些什么,却是自顾自的走到旁边的佛像前,双手合十,虔诚三拜。之后便依次虔诚跪拜此殿的所有佛像,犹如那赤城万分的信女,把对佛祖的信仰和虔诚镌刻在灵魂的每一寸。

待沈晚终于拜完,虞夫人上前虚扶起她,一出了殿便调侃道:“还当你是个清心寡欲的,没成想到了佛祖跟前便漏了陷。那么多佛祖都被你拜了个遍,只怕向佛祖求了不少愿吧?”

沈晚笑道:“倒也没什么。就是求个心安。”

虞夫人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

之后她便带着沈晚来到普济寺后院,找到颇有盛名的了济大师,道出今日所求。

了济大师嘴里阿弥陀佛的念着,说着一番慈悲为怀的话,然后拿出一尊半尺见方的送子观音像,闭眼念了一段经后,便虔诚的将小像放在檀木盒子里,赠与沈晚。

沈晚的手僵硬了瞬间,然后若无其事的伸手,双手接过。

回府的一路上,虞夫人都在喋喋不休请尊送子观音像是如何的难得,请回府后又是如何的灵验。譬如哪个官员家眷,多年未有子嗣,请回去区区不过三月便传来喜讯;又譬如哪个公府,一直想要儿子,连生三个都不是带把的,只道请回了观音像方如愿以偿……

在终于抵达顾府,与虞夫人告辞的那刹,沈晚方觉得世界一阵清净,混沌的思绪也回炉了些。

吴妈将送子观音像小心的捧到卧房,单独在沈晚榻边放了个小几,摆上香坛,仔细供好。然后又在小几前额外拉了一道帷帐,直至房间东壁的竖柜,似一道屏障将那尊小像严丝合缝的遮住。

晚些时候顾立轩散值归来,一进卧房便见了那道屏障,疑惑的问向吴妈。

吴妈瞥了他一眼,方缓缓解释道:“这是娘子今日去寺里求的送子观音像。但顾相公您也知道,这尊小像毕竟是……到底与顾相公不甚相干的。还望您呀,素日里也莫要朝着那处看,以免让菩萨误会了,若是迟迟不肯送子到娘子腹中,那岂不是不美?”

顾立轩浑身僵硬的到了窗前小榻。

枯坐了许久方缓缓卧下……

清晨起来的时候,顾立轩又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隐晦看向沈晚腹部的神情,竟隐约带了丝……期待?

沈晚有时候不得不想,在这个朝代中,大概不是她疯了,就是他们疯了。

早膳刚过,外头有人给吴妈传了信,之后吴妈就难掩喜色的回来传达给沈晚。

沈晚一惊,那次之后至今才不足七日功夫,怎的又要召见?前几次可都是相隔了半月有余。

心里如何厌弃抗拒,面上却未表现分毫,只轻声问道:“左右不过七日功夫,会不会太频了些?”

吴妈诧异:“娘子这是说哪的话?七日方去一回,哪里就频了?再说不多去几回,娘子哪里能有小主子呢?娘子何故又这种想法?”

沈晚只得解释:“也是我这厢瞎想了些,总怕去的过频,惹人生疑。”

吴妈恍然笑道:“娘子是多虑了。秦嬷嬷早就考虑到此厢,遂明日不单邀娘子过去,也邀了你婆母一道同去。”

第40章 贵贱有等

顾母和沈晚同坐一轿,明明相距不过半尺,却似咫尺天涯。

自打那日过后,除非必要,顾母和沈晚二人都有意避开见面场合。昔日温馨的婆媳情谊恍如隔日,如今二人相见无言,形同陌路。

提起沈晚,顾母只觉得心头一刺,下意识的便想避开这两个字。对她,顾母心中自然有羞愧,有内疚,有感激,有不忍,亦有同情和怜悯。可隐约缠绕她心间的,也有一丝她不得不承认的抵触。纵然知此事是身不由己,也知于他们顾家而言也是利大于弊,可她毕竟是婆婆,要她直面儿媳妇这般丑事,真的恕她一时难以释怀。

婆媳二人间只怕再难回到从前的亲密无间。

官轿进了淮阴侯府,顾母在秦嬷嬷的院子里下了轿,而沈晚则一直乘着官轿依旧到了那萃锦园方下。

霍殷已在厢房候着。

此刻他大马金刀的坐在床榻边,眯眼看那静如兰草的女子,轻移莲步款款朝他而来,让人不由想到那淡烟如雨,长风斜过的午后,那般的清雅,疏淡,见之忘俗。

不等她走近,他便长臂探过,握住纤腰一把将她扯进怀里。

见她瞬间收紧的神色,他疏淡了眉眼:“对爷的亲近还不甚习惯?”

沈晚敏锐的察觉到他称呼的转变。

霍殷犀利的目光直射在她那带了几分沉凝的脸庞上。

灼热的掌心在那柔弱无骨的腰肢上反复摩挲,与他掌心温度相反的,是他那愈发沉冷的声音:“爷不喜你这副模样。你笑给爷看。”

沈晚只觉一股郁气在心底徘徊。

见她娇嫩唇瓣抿起,瓷白面上隐约一副薄怒的模样,霍殷倒是勾了唇,长眉微微上挑带了丝玩味:“你敢跟爷使脸子?当初难道不是你承诺,只要爷尽兴,你这厢如何都可的?如今这番,莫不是想出尔反尔?”

沈晚抬手去解衣襟,垂眸浅声:“侯爷若能尽兴,如何都可的。”

霍殷冷了脸。

霍然钳住了她娇巧的下巴,抬起逼她与他对视:“爷知道你是个清高傲气的,可既然走到今日这番地步,你便得认命。爷想要什么你是知道的,顺着爷的意,爷尽兴了,你们也能过些舒坦的日子……否则,真惹怒了爷,那就休怪爷无情狠辣了!”

沈晚对上那双此刻隐含暴戾情绪的眸子,便眨也不眨眼的那般看着,似琢磨,似研究,片刻后竟是霍殷被她看的有些许不自在来。

霍殷皱眉:“你这般看爷作甚?”

沈晚忍不住舔舔微干的唇瓣,迟疑道:“侯爷真要我开口说?”

霍殷盯着那刹那娇艳的唇瓣,忍不住伸手抚了上去,摩挲几下后便往下由那微敞的衣襟朝里探入,抚摸,揉捏。

“说。”

沈晚看他:“其实刚那一瞬间,我想到了我家相公……”

衣襟中的手一顿。

沈晚浑然忽略周围气息的骤冷,继续开口道:“他是个饱读圣贤书的才子,平日里谈仁,说义,讲理,论孝,一言一行力求合乎圣人言,只道只有这般才能不愧孔圣人门下。”沈晚突然一笑,眸光却犹如陡然出鞘的寒剑般耀眼,此时此刻竟有种居高临下的睥睨:“读书人也大概都以此彪炳自身罢。满口的仁义道德,出口便子曰子曰,仿佛读了书便高人一等,读了书便领悟了孔圣人的礼字。晚娘虽是妇道人家,可也听过孔圣人的这句话——人而不仁,如河礼?!”

最后一句,沈晚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一字一句直敲人肺腑。

若此刻顾立轩在这,恐怕当场要无地自容了,可霍殷是谁,刀山血海杀出来的骇怖人物,区区仁义道德就能制辖他的?

“终于道出了你内心所想了?”霍殷闻言不为所动,只手上开始动作,伸手去拉她的衣襟,扯开她的素色中衣,再剥开她绣花的小衣,一件一件,不疾不徐,慢条斯理,似要将她的清高,她的自傲,一点一点的尽数剥下。

屈指在她柔滑冰凉的肌肤上刮磨,霍殷出口的话有些淡漠和寒凉:“可能你未曾听过荀圣人说过这般的话罢。今日我且说给你听,你且千万记好。礼者,贵贱有等,长幼有序,贫富轻重,皆有称也。以你的聪慧,应该不用爷再行解释了罢?”

贵贱……有等。

区区四字就足以令她溃不成军。

霍殷将她推入床榻间,挺身而入。

他果真没有看错,清雅疏淡仅是她惯有表象罢了,内里却终是个倔强又极野的。

忍不住加了几分力道,见成功的将她眼角逼的泛红,他唇角勾了几分冷笑。

便是再野,到了他手里,也得乖乖收着。

回侯府的路上,轿中的顾母见那虽强自合拢却犹自轻颤的双腿,一时间整颗心犹如在百种调料中沉浮,说不出什么滋味。

沈晚回卧室后就卧下假寐,直待听到顾立轩回房的脚步声,方撑了身子坐下,一把扯开面前的帷帐,双目如炬看向斜对面那个已然陌生的男人。

顾立轩悚然一惊,下意识的便朝不远处的吴妈看去,果不其然见她面上浮现不悦之色,看向他的神色中也隐含戒备。

顾立轩赶忙将目光闪躲过去。入官场数年,他太明白那些权贵人家的禁忌,既然霍侯爷如今且将晚娘看做他的禁/脔,那就焉能让旁人染指半分?别说染指,便是觊觎半眼都是容不得的。饶是他跟她如今尚且是名分上的夫妻,可私下却不得不谨遵礼法,半分不敢逾举。

不是他冷酷无情,实在是他如今方领会了官场之路何其险阻,尤其是无甚根基的他,在路途险阻官场上踽踽独行,何其举步维艰。好不容易一朝在仕途上稍有起色,眼见着日后青云直上,滔天的富贵权势唾手可得,他又焉能自毁长城?

不得不说,于官场上而言,如今顾立轩已全然摒弃了过往的天真和稚嫩,愈发趋近一位冷酷的、思想成熟的政客。可这种成熟,却是踏着沈晚的血泪方完成的蜕变。

沈晚早已不以为意。她盯着他,淡声出口,只是问道:“荀子可曾说过贵贱有等的话?”

似乎没料到她会骤然这般发问,顾立轩愣了下,随即脱口道:“自然说过。其全文道,礼者,贵贱有等……”

“不必你多加赘述。”

沈晚的冷言冷语顿时令他回了神。

这时他也意识到,这句话怕是今日霍侯爷对她讲过的。

不由心下惶惶揣测,霍侯爷为何单独要与她讲这番话?可是她,有何事惹了侯爷不悦?

沈晚看他神色变幻莫测,却浅浅笑了,出口的话却犹如锥子直刺他的心底:“既然人分三六九等,贵者可对贱者为所欲为,那要律法何用?六部大可划去吏部,既然五部足矣,又何必遮遮掩掩设块遮羞布徒增人笑柄?再说这三六九等,瞧您这厢最近志满意得的,如今是上升为六等?三等?还是几等?不妨说出来也让我开心开心。”

顾立轩目瞪口呆。顿时面红耳赤,只觉得脚底发颤此刻竟是战斗站不稳,近乎羞愧万分的遮面踉跄而去。

沈晚低笑出声,慢慢笑声愈来愈大,伏于衾被,浑身轻颤,难以自己。

吴妈惊惧,赶忙过来查看,连连抚背,心下无不担忧忐忑,唯恐这顾家小娘子疯了。

第41章 去她屋里搜

吴妈将此间消息回侯府秉明时,秦嬷嬷的脸色明显不善。

“没成想瞧着娇娇弱弱的,脾气秉性还真是倔。都到了今日这份上,还不认命,非要拧着性子跟自个过不去。她都不想想,一直这般拧着,最终是害了谁?”秦嬷嬷难掩心中郁气,苍老的声音里难免就带出了几分愤愤:“做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难道堂堂淮阴侯府侯爷就委屈她了不成?简直不知所谓!不知世间多少女子求都求不到的好福气,平白摊在她身上,她还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仿佛堂堂侯爷玷污了她般,当真令人心中块垒难除。”

吴妈无不赞同的应声道:“说的可不是,就算不提咱侯爷的身份,单说侯爷那般英武伟岸的男儿,试问世上哪个女子见了不动心?瞧那顾家娘子容貌也不算顶好的,面上还有瑕疵,能得侯爷青眼真是万世修来的福气,不好好伺候侯爷不说,还三番几次的给人添堵,着实不识趣了。”

秦嬷嬷面上又是一番郁色。

好半晌方稍解郁气,撩起眼皮问她:“近些日子她可还安分?可还有再闹些什么?”

吴妈回想了下,回道:“自打那日之后倒也安分,老奴这般冷眼瞧着,似乎那日情绪宣泄之后也想开了些,近些日子还有闲情逸致提笔作画。竟画些大红大紫的富贵花,没几日就用光了颜料,天好的时候,也愿意动身出门采买些回来。”

秦嬷嬷听此,神色稍霁。

“她是个有才气的,不然哪里值当咱家侯爷另眼相看?既然她愿意作画,你也莫要拘着她,任她作便是,颜料和纸张皆给她买些上好的。所用银钱直接从侯府里出。”

吴妈自然应下。

这日外头来人给吴妈送信,自然是侯府那厢,让吴妈传达沈晚准备,隔日过后便要接她过去。

得信的时候沈晚正在蘸着朱红色的颜料作画,闻言作画的动作并未停顿,只口中淡淡的回了句知道了。

可没等到隔日,翌日清早沈晚便换来吴妈,告知她这回怕是去不成了,因为她月信至了。

吴妈万分不信,离沈晚月信的时间还有七日,而来顾府前她也从顾母那里打听到,沈晚小日子的时间从来都十分准,纵然有差那也不过相隔三两日。如今提前七日有余,未免太不可思议。

沈晚淡漠的将染脏的亵裤拿与她看。

吴妈只得拿了换洗衣物给她换上,之后便让人去了侯府回话。

秦嬷嬷纵然心有不满,但也无他法,只得去书坊秉了侯爷此事。